轉眼就快到了這一年的公歷新年末。雖然這一片地兒, 大冬天的不下雪也就算了，還時不時地陰雨綿綿, 但是同學們對每年這會兒的聖誕和跨年, 還是挺期待的。

多麽好的一個，正大光明互送小禮物的機會啊。

尤其是對那些有好感對象的同學而言，簡直是個絕佳的表現機會。

往年在賀笙的腦袋裏, 是沒這個概念的。不說前兩年, 就算是小時候在一塊兒，兩個人之間有什麽好東西，一早就拿出來了, 也不會特意藏到過節。

只是這會兒，看著教室裏上小街挑賀卡、選小禮物的同學, 尤其是看見一有空就窩在座位上，垂著腦袋倒騰手裏小東西的何志高, 心裏就有點按捺不住的小躁動。

就連大課間, 另外幾個勾肩搭背地以上廁所的名義，跑操場上浪去了，何志高還是一個人定定心心, 坐在位置上埋頭苦幹。

忍不住擡腿點了點他的蹬腿，賀笙問他道：“你幹嘛呢？”

感受到了大佬的召喚，何志高手上的動作一停，擡頭看向賀笙，“嘿嘿”樂了兩聲，回他道：“做戳戳樂呢。”

賀笙：“戳什麽？”

何志高：“戳戳樂。”

賀笙：“什麽樂？”

“戳、戳、樂。”何志高幹脆擡手, 把自己的半成品拿給賀笙看。

“做這個幹什麽？”賀笙看了一眼，做完了應該是個小動物模樣的玩意兒，納悶道。

“嘿嘿。”何志高嬌羞一笑，“小美前兩天上我家玩兒，抱怨她做了半天這個東西，非但沒做好看，還把手指頭戳痛了。”

“……”賀笙懂了。小美就是他一直念叨的小青梅。

“你做的這是，哈士奇啊？”賀笙看著他已經頗有點樣子的半成品，狀似閑聊地問道。

“嗯嗯，”何志高趕緊點頭，又獻寶似的舉到他眼前，問他，“挺像的吧？”

是挺像的，還挺可愛。賀笙看了一眼，懶懶道：“還行。”

能聽見他一句“還行”，何志高就樂壞了，美滋滋地重新低頭，戳了起來。

“現在的小姑娘，喜歡這東西？”賀笙看他戳得起勁，又忍不住問了一句。

“喜歡啊，”何志高又擡頭，一臉認真，“小美說了，像她們那樣有少女心的小姑娘，都喜歡。”

賀笙看著他，沒說話，也沒點頭。

何志高以為賀笙就是隨便問問，關心下小弟的情感狀態，見他沒什麽發應，就又低下了腦袋。

“有貓嗎？”半晌，賀笙問道。

“……”何志高以為自己沒聽清，咻地擡頭看他，“啊？”

中午吃完飯，賀笙特意和他們幾個先回了教室，然後又光明正大地偷偷摸摸，叫上何志高去了小街的書店。

“笙哥，”何志高領著他，到了店主專門為了聖誕和元旦，陳列賀卡小禮物的一小塊兒展架跟前，指著小工具盒和他說，“你來挑挑，這些都能選。要做什麽樣子的，裏面還有步驟和例圖。”

賀笙看著貼在材料包裝袋上的成品圖片，覺得都挺可愛。於是，選了個看著難度不是很大，應該挺好上手的黑白奶牛貓。

“這個好這個好，”何志高看他拿到手裏的東西，笑道，“這個還能做掛件，掛在書包上。”

“哦，”賀笙看著沒什麽表情的樣子，看了一眼，“那就這個吧。”

心裏卻想著何志高那句“掛在書包上”。

那豈不是，自己戳的這玩意兒天天都能掛在小丫頭的書包上了？

四舍五入，就是無時無刻不待在一起了啊。

賀笙：可以有。

“那我們回去吧？”何志高見他貌似有些神游，小聲提醒道。

“嗯。”賀笙應聲，剛跨出一步，又道，“你等會兒。”

說完，轉身到了另一片，挑了幾本習題冊，才捧著一小堆東西去了收營臺。

收錢的小姐姐拿過上面的習題冊一本本掃碼，掃到最後的時候，才看見了桌子上還有一整盒戳戳樂。

擡頭看了眼對面一臉冷酷的少年，又低頭看了眼桌子上萌萌噠的奶牛貓圖片，想摸過去掃碼的手，緩緩一頓。

怕不是，之前哪位同學，落在這兒的？

“一共67塊8，掃碼還是現金？”小姐姐把戳戳樂往一旁挪了挪，指著已經掃完的習題冊總價，對著賀笙道。

賀笙：“……”

少年沒說話，面無表情地擡手，拿過那盒被她挪到旁邊去的東西，示意她掃碼。

別搞了半天打掩護的全帶走了，主角還留在了這兒。

略為尷尬的小姐姐，默默拿起掃碼槍，“滴——”。

“笙哥我給你拿啊。”出了書店，何志高伸手就要替他接。

“不用。”賀笙道。

笑著縮回手，何志高內心讚嘆道：連買個戳戳樂都不忘捎上學習材料，不愧是他大哥啊。

兩人到了教室，周圍一圈兒小夥伴，看著賀笙又抱了一大摞習題冊進來，心裏莫名一緊。

談耀試探性地打著哈哈問道：“笙哥又買習題冊啊，這麽多，得做到寒假了吧？”

結果，賀笙沒理他。

汪洋見同桌坐下來，偏身湊過去小聲道：“你和笙哥，神秘兮兮地單獨出去，就是買習題冊的啊？”

“……”何志高這才明白，自己剛剛，大概是有點誤會他大哥了。頓了頓，就對著同桌點頭，“啊，買習題冊。”

還沒等他說完，已經成功把重要物資轉移進書包的賀笙，擡手飛起自己手上的習題冊，給他們幾個每人桌上扔了一本。

“這幾本，你們現在做正好。”扔完，賀笙下巴微偏，指了指何志高道，“他也覺得挺適合你們的。”

嘴巴張得能塞下一整盒戳戳樂的何志高：“……？”

不願相信事實的小夥伴們：“？？？”

對同桌極度失望的汪洋：“合著你是陪笙哥去給我們挑習題冊的？！你這個叛徒！”

何志高：“……”呵呵，不愧是他大哥……

買是買了，賀笙卻還是有點不放心。趁著放學的空檔，對著冉冉一頓旁敲側擊。

賀笙：“你看那人書包上掛的，是不是有點傻？”

冉冉：“不會啊，很可愛啊。”

賀笙：“那你怎麽不掛？”

冉冉：“我之前也有掛過啊，你大概沒註意吧。”

賀笙：“……”哦。是他的錯。

摸清了小姑娘的心思，晚上寫完作業回了臥室的賀笙，就把那盒藏了大半天的東西，拿了出來。

親眼見識過何志高做的有多麽逼真，賀笙覺得連學習這麽難搞的東西，他都能搞定，這個看著，也不難嘛。

不就是戳戳戳戳，就好了？

於是，照著何志高給他說的，按照圖例上的步驟，動手搞了起來。

一小時後——

賀笙看著自己手裏這團，怎麽也戳不圓的白色羊毛氈：“？？？”

再看看例圖裏圓溜溜的可愛腦袋瓜：“……”

摔！一定是他打開的方式不對！

絕壁不是他手殘！

只要他想，沒有什麽是做不成的！！

氣得想折斷鋼針的大佬，咬牙切齒，又和這團羊毛杠上了。

這幾天，越是臨近月末，越是發現賀笙的黑眼圈逐漸嚴重。

小姑娘有點心疼，勸他道：“你晚上早點睡呀，是不是回了房，又偷偷摸摸做題了呀？”

賀笙：“……”呵呵。

別問！問就是刷題！

說出來怕你不信！他居然被一小團羊毛給難住了！

冉冉看著他有點一言難盡的臉色，默默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小聲道：“加油。”

賀笙偏頭看她，卻在她白皙的臉頰上，也難得看見了帶著一絲淡青色的痕跡。

眉心微蹙了一瞬，賀笙問道：“你是不是，最近也沒睡好啊？”

“啊？”小姑娘眼神躲閃，趕緊坐直，目視前方，“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賀笙：“……？？”

平安夜這天，賀笙一早到了教室。何志高見他進來，要緊把自己已經完工的成品，拿給賀笙看。

“還行吧？”像是有點不自信，何志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嘻嘻地問他。

賀笙看著那只躺在小禮品盒裏的哈士奇，越看越覺得，戳得真他媽像，真他媽可愛。

腦袋裏再回憶一下自己終於完工的那東西，就覺得，好他媽煩啊……

“湊合吧。”賀笙半闔著眼睫，面無表情道。

何志高聞言，終於放心，樂呵呵地蓋上了盒蓋，塞回了書包裏。準備晚上放學回了家，給小美送過去。

賀笙看著他臉上的笑意，莫名煩躁。

真是不怕醜，就怕比。

而一早到了教室的冉冉，和要好的幾個同學互換了小禮物，就被舒一拉回了座位上。

“編好了嗎？”舒一小聲問她。

“……嗯，”冉冉一臉苦惱地撓了撓額頭，“應該算是，編好了吧。”

已經不相信同桌動手能力的舒一：“……”

“能給我看看不？”舒一問道。

“嗯嗯。”小姑娘趕緊點頭，伸手摸進書包裏。

小手覆上盒蓋的時候，又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著舒一道：“準備好了嗎？”

“……？”舒一一楞，看著她一副“不要被我醜哭了的”樣子就想笑。抿唇，一臉嚴肅，點了點腦袋。

在同桌的鼓勵下，小姑娘終於哐嘰一聲，打開了盒蓋，取出裏面的小東西，遞給了舒一。

看著手上這條紅繩的舒一：“……”真的沒想到，同桌是這樣的人。

還記得小半個月前，班上女同學之間就在討論聖誕節送什麽禮物好。

尤其是那些，有男朋友和有好感對象的。

那是百度貼吧微博一頓狂搜。排名第一的，居然是織條手工圍巾。

舒一沒人需要送，周清清那兒，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哪兒冒出來個送禮對象。趁著校門口毛線大甩賣，囤了好幾斤。

看得冉冉，搓著小手蠢蠢欲動。

某天吃完中飯，還特意先回了教室，才紅著小臉扯了扯她的袖子，小聲對她道：“一一啊，我們去看看毛線啊。”

舒一：“？”所以這是，還故意繞了回來再出去，不讓賀笙知道呢？

只是到了那家老板娘號稱包教包會，傻子也能織出來的毛線店裏——

“小姑娘啊，要不……算了吧？”老板娘覺得，大概是今早的風有點大，騎著小毛驢來開店的她，被吹得這會兒腦殼有點痛。

冉冉艱難地握著手裏的毛衣針，低頭看著半小時過去，自己手裏的這一排東西：“……”

人生好難啊。

看著小姑娘一臉的沮喪，老板娘又心疼上了，“嗳別急別急，按你這個進度，想在月底織條圍巾有點小難度。要不，你試試無指手套？明天過來，我教你？”

冉冉一聽，眼睛重新一亮，點頭。

第二天中午——

“……”老板娘又道，“要不，你織個護腕算了吧。”

冉冉：“……”嗚嗚嗚，想哭。

第三天中午——

臉上笑嘻嘻，卻用無形的手指揉著太陽穴的老板娘：“小姑娘，其實我覺得，長得好看就行了，其他不重要。”

冉冉：“……”嗚哇哇——

看著被老板娘無情放棄的同桌，舒一拍著她耷拉著的小肩膀，豪氣道：“不要慌！還來得及！”

於是，舒一小同學就把她二姨家表姐鄰居的學渣同桌，是如何在得了一條開過光的紅頭繩編的手繩之後，就一路逢考必過的傳說，告訴了冉冉。並且答應她，周末就帶她去誠心祈求，拿回來編！

她還不信了，還有十多天的時間，別人用十分鐘就能編好的手繩，她同桌這麽聰明的小姑娘，會搞不定？？

事實卻證明——

還真有可能搞不定。

舒一看著手上的紅手繩，組織著語言。

“……”冉冉看著她的表情，又想哭了。

“可以！”舒一趕緊道，“很好！你看這，有松有緊，錯落有致，極其……極其別致！”

“可以的，他肯定會喜歡的。”重新給她放回去，舒一拍拍同桌的肩，一本正經安慰道，“相信自己，這可是開過光的。”

“……”默默把小盒子重新塞回書包裏，冉冉覺得，要不還是算了吧。她這雙沒開竅的手，貌似配不上這開過光的紅頭繩。

“冉冉舒一，”不知何時走到他們這桌邊上的祁蔚然，遞過去兩個小盒子，“平安夜快樂。”

“啊，”舒一跟著一楞，“謝謝班長啊。”

祁蔚然見冉冉楞著沒動，笑說：“給你們四個人都準備了，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冉冉聞言，擡頭，笑道：“謝謝班長。”

“前段時間親戚去小樽玩，讓他們帶回來的。”祁蔚然溫聲道。

“嗯？”舒一一聽，立馬精神了，“是八音盒嗎？”

祁蔚然笑著點頭。

“那我拆啦！”舒一說完，就笑嘻嘻地動手拆上了。還不忘湊過去，對著同桌極小聲道，“我們都有，收吧。回頭一起給班長買個東西。”

冉冉聞言，小幅度地點了點腦袋，超小聲地“嗯”了一記。

“班長！”舒一拿出裏面的八音盒，激動道，“以後有什麽要跑腿的活兒，隨便吩咐我！我一定隨叫隨到！”

冉冉拆了一半，湊過去看。原來是同桌的最愛哆啦A夢。

“好可愛呀。”戳了戳沒了耳朵的貓腦袋，冉冉笑瞇瞇道。

“嗯嗯。”舒一美滋滋地點頭，又道，“冉冉快看看你的。”

小姑娘拆了包裝，拿出自己的那份，一見就喜歡上了。

牛皮紙的小盒子裏，待著三個不同顏色，木頭做的探頭探腦的小貓咪。

冉冉戳了戳它們臉頰上的小胡子，小聲道：“這個也好可愛。”

擡頭看著祁蔚然，學著舒一的腔調，小姑娘笑道：“謝謝班長。以後有什麽跑腿的活，隨叫隨到。”

祁蔚然聞言，看著她笑，又道：“你試試那個發條。”

“嗯好。”冉冉依言轉了轉，就看見那一小排木頭小貓，跟著音樂節奏搖頭晃腦動了起來。

“好玩兒！”舒一湊過來，笑嘻嘻地戳著貓腦袋。

幾個小姑娘收到合心意的禮物，一直研究到早讀課開始，才藏進了課桌裏。

順利把禮物送出去的祁蔚然終於放了心。別人的他沒有刻意挑過音樂，冉冉的那份，他卻特意讓親戚挑了《千與千尋》的曲子。

希望小姑娘能喜歡吧。

第二天還要上課，同學們放了學也就陸續回家了。

到了家的兩位年輕人，磨磨蹭蹭，直到做完作業，又找借口互相抽背了一會兒英語單詞和語文課文，還是沒好意思把自己準備的禮物拿出來。

“你今天，收到禮物了嗎？”眼看著時針已經指向11點的方向，還是賀笙先忍不住，問了起來。

“嗯。”小姑娘點頭，拎過書包，把同學們送的小禮物拿了出來，給他過目。

見她收獲頗豐，賀笙好笑道：“這都誰送的啊。”

冉冉一楞，又老老實實，逐一數過去，告訴他都是誰送的。

努力安慰自己“這些都是買的，只有他的是愛心手工款”的賀笙，還是覺得，好郁悶啊。

雖然他做的那玩意兒，只不過就是腦袋長了一點，嘴巴尖了一點，耳朵塌了一點，身體胖了一點，腿又短了一點……

除開這些，還是很好的哇！一看就是小動物啊！

可為什麽還是覺得……拿不出手呢。

賀笙好煩啊。

小姑娘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懊惱神情，小腦袋一轉，眼睛一亮，期待道：“你、你也有東西要給我呀？”

看著她亮晶晶的小眼神，賀笙再也不好意思說沒準備了，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拎過書包，從裏面掏出一個小禮品盒。

面無表情地，給她遞了過去。

冉冉好開心。這人好像，從沒在除了生日之外的日子，這麽正兒八經地給她送過小禮物。

雖然自己也沒送過。

“謝謝！”笑瞇瞇地伸手接過，打開盒蓋，見了裏面躺著的小東西之後，忍不住驚嘆道，“這也太可愛了吧！”

賀笙聞言，心裏一喜。看著她絲毫不作偽的驚喜神情，驕傲之情忍不住湧上心底。心說你看看，真正的實力，還是有人欣賞的。

肯定是例圖放得不對！他做的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

小姑娘拿出他做的小玩意兒，開心得不行。這東西她也見舒一玩過，於是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

賀笙身後隱形的小尾巴就快飛上天了，掩飾性地輕咳了兩聲，一臉“你不要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多大點事兒啊”的表情，淡淡道：“嗯。”

“賀笙你好厲害啊！”想起自己的手殘工藝，小姑娘忍不住捏著手上的小東西，誠心驚嘆道，“這荷蘭豬，做得也太像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賀笙：荷……荷什麽？你給老子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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