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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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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之上。

但左鳳堂剛剛踏上突木,便驚聞枯木爆破之音!

這樹撐不起四個人的重量!

他身子一沈,枯木不僅樹幹爆裂,而且根基震動,幾欲破土而出,崖邊黃泥四落。

左鳳堂情知不妙,四下一張,倒抽一口涼氣。他掠到了一處死地上!此木方圓十丈之內竟沒有第二處可以立足之地!往下一望,足下急流湍湍,便像一條細蛇,但激流震蕩之聲亦隱隱可聞!他自知無能再帶著四人的體重掠回他剛才的立足之處,此刻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秦遙秦箏何嘗見過這麽兇險的景像?同時閉目,驚呼出聲。

身子又是一沈,這枯木的根已爆出了一半,整棵樹都傾斜了1“鳳堂!”秦倦急促地道,“保住他們!”

左鳳堂正自心驚膽顫,聞言問道:“你說什麽?”

“保住他們!”秦倦提高聲音,“這是我的命令!”

“你想幹什麽?”左鳳堂鬥生警覺,大聲喝道。

秦箏秦遙同時睜目,震驚地看著秦倦。

秦倦目光如夢,縱使身在半空,尤不減他天生絕美的風采,目光如夢,令他看起來也如夢似幻。

“要幸福。”他看著秦遙和秦箏,輕輕地道。

秦遙心底有一分明白了他要做什麽,驚恐未及形於顏色,秦箏已拼命搖頭:“不要——”

她還未說完,秦倦閉上眼睛,突然又睜開:“要幸福!”他看著秦箏,清清楚楚地道。

“不要!”秦箏尖叫一聲,在左風堂臂彎裏拼命掙紮,“不要不要,蒼天,你不能太殘忍——”

左鳳堂抓緊了秦倦的手腕,驚恐地道:“你想幹什麽?你瘋了麽?”

但秦倦一把揮開了他的手——這也許是秦倦今生使出的最大的力氣,像是一揮手斬去紅塵的牽掛,又似一揮手拋去萬丈的塵煙,他一揮手,掙開了他與這個世界惟一的也是最後的觸點!

指——掌——相錯——手指順著手指滑落——白手背——而手指——而指尖——指尖相觸——終於——觸點分開了,左鳳堂驚恐的眸睜得很大,眸子裏盡是秦倦的影子。

而秦倦一臉微笑,笑得如此溫馨而滿足,讓他整個人都發著光。

衣袂飄飛。

那一瞬仿佛世界驚恐得沒有聲音,又仿佛突然掠過了幾百萬年。

秦倦在左鳳堂、秦箏和秦遙睜大的眼中,緩緩沈了下去,一剎那成了消失在風中的白點,連聲音也未留下。

沒有痕跡——空中沒有痕跡,任誰也看不出這兒剛剛吞蝕了一條生命,任誰也不能證明,曾有這樣一個人,他曾這樣真實地存在過,生活過,愛過——一顆眼淚,隨著秦倦跌下了萬丈懸崖,一般地沒有痕跡,無聲無息。

******************枯幹的傾斜爆裂停止了,左鳳堂拉著倆人,呆呆地站在枯幹上。

風很大。

吹起他們的衣袂,但觸不到他們的心。

在那一剎,誰都覺得胸口空蕩蕩的,仿佛心也隨著他跌下了山崖,碎成了沒有知覺的千萬片。

左鳳堂呆呆看著自己的手,手上餘溫仍在,他不相信地看看手,又看看底下急流,仿佛不相信秦倦真的跌了下去——而他,竟沒有牢牢地拉住他?

秦遙整個人呆了。

秦箏卻用寂靜如死的聲音慢慢地道:“要幸福?”她像在說著一個奇怪的笑話,眼裏盡是奇怪的神色,又慢慢地道:“左公子,我們應該上去了。這裏很冷。”

左鳳堂仍看看自己的手,充耳不聞。

“這裏很冷,”秦箏便用她那奇怪的語調,奇怪的眼神,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重覆,“這裏很冷,很冷,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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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二天妒紅顏

青山隱隱水迢迢。

已是秋近江南草木雕的時候。自秦倦落崖之後,已是三月有餘。千凰樓傾盡全樓之力在他落崖的地方搜索不下百次,但音信杳然。其實人人都心裏清楚,以秦倦奄奄一息的身體從那麽高的地方跌下,其實已經必死無疑了,只是不願承認,不願去承認這樣的絕望與悲哀,也不願去承受這樣的淒然與茫然。但無論如何不甘和痛苦,去的終究是去了,無論如何也挽回不了。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左鳳堂非常荒謬地老是想著這兩句詩,然後苦笑——他知道他會離開。雖然他並沒有做錯什麽,但他是秦倦的護衛啊!有哪個護衛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主人死在自己面前的?不必葛金戈冷冷地瞪他,他也不能原諒自己。他藝成出師,陪了秦倦十年,什麽大業也未成就,也許,是應該到江湖上去走走,也許,這樣會好過一些。

秦箏並沒有哭,三個月來,她顯得很安靜。

她安安靜靜地梳頭勻粉,安安靜靜地微笑,宮裝高髻,佩環叮咚,本來艷若桃花的一個人,更出落得桃顏玉色,盛極而妍。

她始終微笑得那麽美麗。

而秦遙卻常常忍不住落淚,他自是傷痛刻骨,無以覆加。

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問她:“為什麽笑?”

秦箏依舊是那奇異的神色,依舊那一臉笑意:“因為——要幸福啊!”她笑得如此燦爛,艷若滿天的雲霞一般,語音低柔如夢。

“箏——?”那明媚的笑令秦遙心裏一陣發寒,試探地問。

“有事?”秦箏報以如花笑靨。

要——幸福?秦遙看著秦箏的笑臉,緩緩後退,就像活見了鬼——他很想笑——幸福?他真的笑了起來,眼淚卻掉了下來——哈哈——要幸福?哈哈,正因為他死了,所以永遠不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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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再入紅塵

紫霞山。

清虛觀。

萬頃青田萬頃山,山影重重,雲氣如煙,真真一個出世修行的好地方。

幾個道士打扮的人在田裏勞作。時是初夏,微微有些熱了。

琴聲幽幽,自道觀深處幽幽傳來,聲聲清冽,入耳便覺一陣清涼,塵心盡去,靈臺頓明,眼前的山水也似更清靈了幾分——山分外的翠、水分外的涼。

“玄清又在彈琴了。”一名道土頭也不擡道。

“他到這裏也有一年了。”另一名道士點了點頭,也未多說什麽。

彈琴的是一個身穿道袍的年輕男子,十指修長白皙,甚是漂亮。

他彈的一首《無定心》,琴曲甚短,但道意幽幽。

一曲已畢,他緩緩擡頭。

琴若有靈,弦必驚斷!

那是一張滿是傷痕的臉!大半張臉上全是一道一道的劃痕,完全看不出他原來是什麽樣子!只有那清秀的眉和一雙燦然生光的眼睛,依舊顯示他的尊貴與驕傲!

他便是秦倦。

當日他自崖上跌了下去,一路直跌而下。

崖上生滿了藤蔓荊棘,一路扯破他的衣裳,阻攔了他下墜的急勢,也不知沖斷沖破了多少荊棘,最終跌入水中!

刨口下墜之勢已很輕微了,他跌入水中的下墜之勢,只不過比自三丈來高的地方跳人水中略強一些,而且幾乎一入水就給人撈了起來!

那時江上有船。

清虛觀觀主無塵道長剛剛乘船過江,見人落水,便伸手相救——那時秦倦的呼吸心跳幾已斷絕,加之遍體是傷,根本是生機全無。但無塵道長善心善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他仍為秦倦延醫診治,並以本身真力為他續命。

他請的是山野間看小病小痛的草藥大夫。

庸醫也看不出秦倦得的什麽病,只會胡亂開些什麽人參黨參的為他補氣續命。結果歪打正著!清虛觀後山盛產人參,無塵道長持之以恒,日日以人參給秦倦當飯吃,非但保住了秦倦一條命,時日久了,秦倦竟也慢慢康覆漸如常人。

他是在一個月之後醒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無塵道長,而是房裏一塊放了不知多少年的被磨得晶亮的八卦!那銅八卦亮得正如一面銅鏡,他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臉!

一張鬼臉!

他不知皺著眉看了多久才瞧出那是自己的臉——因為那鬼臉也皺著眉。

那一剎,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只猛地省悟,當年的、昨日的秦倦已經離自己很遠了——他永遠不再是千凰樓優雅雍容的七公子,那個七公子早在落崖的瞬間被鬼撕破了。

他並沒有感到多麽痛苦,因為再痛也痛不過他揮手那一剎的痛——在那一剎,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愛著秦箏的!

沒有理由地愛,也許,已經愛了很久很久了——但正因為愛了,所以他才要逃。上天也好,入地也罷;生也好,死也罷,他若仍在,便要造成三個人的傷。不如歸去!不如歸去!他寧願成全、寧願死,也不願她受傷、不願秦遙受傷——那一揮手,是將自己與自己的愛一起斷送,那一揮手的痛,是超越死亡的痛啊!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還能活下來,而且——心會如此平靜,平靜得像一次重生。他不願回憶自己帶著多少傷痛的過去,不願想起,不願記憶——他寧願如此平靜地過下去,愛也好,恨也罷,若她能幸福,不如忘卻!不如忘卻!

他寧願成了清虛觀的“玄清”,彈琴望月,荷鋤而歸。

寂寞也好,淒涼也好——“玄清,”無塵道長緩步走入琴房,面帶微笑,“近來可好?”

“很好。”秦倦笑笑,低頭撥了三兩下琴弦。他笑與不笑,其實在他近乎全毀的臉上看不太出來,但眸子裏漾起了笑意,減少了容貌給人的駭人的感覺。弄弦之後,他平靜地道:“道長少理俗事,今日來此,必有要事。”他很清楚,無塵道長長年清修,甚少管事,若是無事,他是一步也不會踏出他的雲房的。

無塵道長微微一怔,他知道這位他自水裏撈回來的年輕人,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敏銳與洞察力,但每次被他道破心中所思,仍是為之愕然:“玄清才智過人,為仕必得高位,為商必是——”

“奸商。”秦倦接下去。

兩人相視而笑:“商若不奸,如何成其為商?”

秦倦微微一笑:“道長只想著玄清從仕從商,難道玄清不可從武?”

無塵道長拈須微笑:“以武而論,玄清並非良材。”

“那麽,從道如何?”秦倦笑問。

“玄清不可從道,”無塵道長搖頭,“從道之人,講究清修無為,玄清聰明過人,若要無為,實屬不易。”他微微一笑,“又何況,從道之人,求心為之空,而非心為之死。”

秦倦身子微微一顫,無塵道長對他微微一笑:“你非池中之物,貧道明白,可惜你不明白。”

秦倦微微斂起了眉,那一剎的神情讓人感到無限淒涼的尊貴之美:“道長可是有事要與玄清商議?”他太擅長這種言辭之辯,只輕輕一句話,便把註意力從自己身上調開。

無塵道長果然回過神來:“過月餘便是峨嵋掌門慈眉師太的六十大壽,她是貧道方外之交,她的壽誕,貧道不可不賀。”

秦倦等著他往下說。

“紅塵俗事,貧道無意沾染,這次壽宴,不如玄清代貧道去吧。”無塵道長溫和地道。

秦倦手指一顫,琴弦“嗡”的一聲微響,像是洩露了他心底的不安:“為什麽找我?”他低低地問。

無塵道長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不願去?”

“我——”秦倦輕輕吐出一個字,但終未再說下去。

“心若能靜,出世人世,並無差別。”無塵道長緩緩地道。

“道長若是做得到,何必找玄清相代?何不親自去?”秦倦天生犀利幽冷的本性容不得旁人窺探自己的私秘,想也未想,脫口而出。

此話一針見血!

無塵道長變了臉色,愴然退了一步。

秦倦話一出口便知自己沈不住氣了,微微垂目:“道長,玄清唐突了。”

“你是無心的,我知道。”無塵道長深深呼了口氣,他忘了自稱“貧道”,像突然墜人了紅塵,“你真是個了不得的孩子!”

“我去。”秦倦心知無塵道長與慈眉師太必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他為了掩藏自己的痛,下意識地傷了無塵道長,心下一陣茫然,一陣歉疚,沈默良久,才緩緩地道。

無塵道長看著他,目中竟露出感激之色,緩緩地道:“清虛觀上下四十餘人,只有你一人可擔此任,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他什麽也沒再多說,拍了拍秦倦的肩,緩步走回他的雲房。

他只顧著自己的心境,並沒有看到秦倦覆雜的神色。

心若能靜,出世入世,並無差別。

秦倦微蹙著眉,右手緊緊地扣著七弦琴的弦。他有一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心靜,心靜?談何容易?談何容易?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峨嵋掌門六十大壽,千凰樓怎能不賀?一定會有人送禮去的。他若參與賀壽,就一定會遇上。這對現在的他來說,那是怎樣不堪忍受的痛苦?他的驕傲和自尊容不得被輕蔑,但此時此刻,他有什麽資格持有這種驕傲?沒有根基的、卻又根深蒂固的驕傲啊!又——又何況,也許會遇見她。他了解無塵道長逃避的心情,因為他何嘗不是一樣?只是因為他沒有說,所以他便成了逃不掉的那一個?

“錚”的一聲,指尖上傳來一陣劇痛,他悚然一驚,才知道自己緊緊抓住琴弦,太過用力而不自覺,琴弦緊緊勒人了手指的血肉之中!血,延著琴弦,緩緩滑過那弦,落到了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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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絕地情障

峨嵋山。

六月十八。

秦倦戴著面紗,拿著無塵道長的賀貼,緩步走人大殿。

殿中已錯錯落落坐了百來人,俱是江湖名宿。

有十來人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甚至有過君子之交。

但他一腳踏進來,殿中一片歡樂之聲頓時停了下來,人人錯愕地看著他。

一位灰衣小尼合什迎了上來:“施主,不知是掌門哪位化外之交?”

秦倦不願說話,遞上了賀貼。

灰衣小尼看過之後,把賀貼雙手奉還,合什道:“原來是無塵道長的高足,請這邊走。”她引著秦倦坐到邊殿一個座位上。

同桌有數位青衣少年,顯然是哪位江湖高人的隨身弟子,見他戴著面紗,登時臉現鄙夷之色。其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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