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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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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追一時驚住。眾人見她反應不對,互相遞了幾番眼色,莫婆婆道:“國巫?”

阿追略回了神,她又說:“蔔了幾次都是類似結果,戚王也確已帶兵離開,應是無錯。但國巫若怕有錯,再蔔一遍便是了。”

“不……”阿追卻搖頭,莫婆婆遲疑著又問:“那……國巫是想如何辦?這消息我們賣是不賣?”

她耳聞莫婆婆的發問,心裏的混亂卻還未消。深吸口氣,阿追將戚王已知先前的幾番戰敗是她所致的事簡練說了,直說得幾人面面相覷。

戚王知是她所為還去親征,聽上去就像是明知有多兇險還上趕著去送死。

叫阿茗的那個姑娘眉頭一皺:“他莫不是摸著國巫的心意,覺得國巫必不忍心要他的命,是以用自己的以身犯險賭國巫會收手?”

“應該不是。”阿追怔怔然,前後思了一遍,道,“他志在一統天下,哪個想一統天下的人會肯在志向達成之前先把自己的命豁出去?”

就算他當真覺得她會收手……可萬一她不收手呢?阿追思來想去,只覺自己也說不準如若戚王在不知始末的前提下,為振奮軍心去親征,她究竟是會收手放他一馬,還是會樂得看他死在沙場上。

不過這番假設目下沒什麽用了。現下擱在眼前的,是戚王明知始末還去親征,她泰半的心思都在為此疑惑,與那假設裏的心緒該是很不一樣的。

她一時拿不了主意。

阿追秀眉緊蹙,良久後嘆了一聲:“待我回去想想,也蔔一蔔具體在何處開戰,拿了主意,我即刻告訴你們。”

莫婆婆點點頭,著人送她離開。回到自己房中,阿追端坐案前好生緩了幾息,勉強定住心神,取了占蔔石來蔔。

她心裏止不住地發怵,像有什麽東西將她的心使勁往前推,推得直抵住前面的那片骨頭,同時還有東西在從外往裏壓,兩廂較勁成一股描述不清的難受,難受得嗓中不自覺地哽了好幾聲。

這一次翻過來的石頭也難得一見的多。她閉著眼,只感每翻過一塊來,又立刻覺得附近的另一塊也是有預兆的。一連翻過了六七塊,這種感覺才終於停住,阿追睜眼間心下有些想逃避,定睛靜氣,耳邊驟掀一陣疾風,畫面已至面前。

指點方位的石頭是“北”,另還有“山”。阿追定睛看著畫面中那城門上寫的“曄郡”,依稀記得這一地原來歸屬褚國,在褚國很往北的地方,以群山為依托,再往北一些就是東榮。

戚國原本已將褚國盡數攻下,這一地是前陣子才失手的。她將消息透給了班國,想是被班國占了去。

藍天白雲下,戚軍黑壓壓地行近了,大旗在疾風中染上沙場裏特有的肅殺,她聽到那料子被風刮出的呼呼聲響……

而後畫面一轉,同樣的地方,已是月朗星稀。

天幕下軍營整齊,那方她並不陌生的主帳,阿追一眼就找到了。

轉入主帳裏,有幾個武將在。人人都面容沈肅,也有一兩個看上去似乎有些焦灼不安。

阿追靜靜凝視於這種死寂,好一會兒,見其中一人抱拳道:“主上恕臣直言。”

她下意識地垂下眼眸不去看案前端坐的那人,便只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輕輕一響:“說。”

那武將道:“先前的數次戰敗,皆因敵方提前知悉我軍安排、提前設防所致。臣知主上想鼓舞軍心士氣,但若待得探子回稟,仍有設防在先,還請主上速返朝麓,切莫一意孤行以身犯險。”

阿追的心念被“以身犯險”四字觸亂,不由自主地擡了眼,去看他的反應。

便是對他厭惡至極,她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張臉好看得很的。又詫異於月餘不見,他竟明顯消瘦了不少,面色也有些不自然的蒼白,像是久病初愈。

他略笑了一聲:“孫將軍,你信命嗎?”

方才稟話的那將領一楞,嬴煥又說:“本王現在信命了。這天下我能坐,是命;如死於此戰,也是命。若命該絕,躲也無用,又何必為此活得畏首畏尾?”

語中的悲意可見一斑,那將領一滯,又蹙眉抱拳:“主上所言有理,但亦有些傳言說……”

“亦有些傳言說,是本王身邊有細作,將軍情透了出去。”他嗤笑了一聲,“還有人說是國巫蔔出後透出去的,是不是?”

滿帳死寂無聲,只那孫將軍應說:“是。”

“前者本王查過,後者子虛烏有,本王查無可查。”嬴煥覆笑了一聲,站起身踱向他們,“眾將既都在意,我們不妨詳說此事——假若、假若本王此戰當真把命丟了,你們是不是打算回去就要殷氏的命?”

眾人皆頷首不言。

嬴煥脧視眾人後點了點頭:“好,本王再做假設——假設你們此舉可以服眾,假設殷氏當真不冤,假設數次戰敗和本王喪命都是她做的。”

他垂眸呼了口氣:“那你們是不是忘了,她那占蔔的本事是從何而來的?她是在奉誰的命辦事?”

“弦……”孫將軍到了口邊的“公”字猛地噎住,恍悟間驚住,“主上您是說……”

戚王淡浮了點笑:“她從不是為弦公、也不是為本王辦事,她所效忠的一直只有月主。眾將要殺她,容易得很,可之後呢?”

他冷峻的目光緩緩劃著:“見識過她的本事,你們誰敢賭神是不在的?若殺了她是逆天瀆神,你們要賭上自己的命、乃至不惜讓月主遷怒子民性命去殺她麽?”

他輕一嘖嘴,又道:“再說,若壓根與她無關呢?讓她枉死,焉知神不會讓天下蒼生殉葬?”

人不和天鬥。

主帳裏再無人應話,阿追心裏五味雜陳,乍聞一聲“報——”。

一士兵模樣的人入帳跪地:“稟主上,派出去的密探皆已回營。”

戚王一點頭:“如何?”

阿追懸著心側耳靜聽,眼前卻忽被迷霧覆住,灰蒙蒙濃厚的一片,像是陰雨天從天上席卷而過的烏雲。

阿追心裏一滯:怎麽回事?

月明星稀的天幕下,戚王與將領們一起出了主帳,將領們施禮告退,他便目送著他們離開,兀自望著天邊明月滯了一會兒,疲憊喟嘆。

她果然是希望如此的,只是在動作上,似乎稍稍遲了那麽一點。

前幾次戰敗,都是戚軍到地方時,敵方已準備齊全,人數、裝備、兵法俱是針對戚軍而來,每一次都讓戚軍無法翻盤。

這一回敵軍離此處尚有百餘裏,如若戚軍再等幾日,他們便會就位;而若現在開戰,他們便會在開戰幾日後成為援兵投入進來。

結果想是不會有太大差別的……

嬴煥啞笑了一聲,禁不住地在猜,這一回之所以會晚這幾日,是因她有那麽幾天的時間在猶豫究竟要不要他的命,還是只因她在一心照顧雁逸,暫沒顧上這邊的事?

心緒往覆幾番,他最終覺得,大約是後者吧。

雁逸除卻最初那時對她有過一些偏見、拿劍指過她一回之外,就再沒有什麽對不住她的地方了。在他對她不好的時候,更是雁逸在舍命護她……

相比之下,他簡直十惡不赦。

嬴煥兀自又笑了一聲,回思了一遍自己方才糊弄將領們時說的話,邊覺自己這樣“努力”地去送死是瘋了,邊又阻不住自己繼續這樣做。

並沒有什麽太覆雜的原因,他只是在聽到她承認這些事是出自她之手的那一剎那間,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

江山如畫、權重望崇,都變得索然無味。

他也不知為什麽會這樣。這明明都是讓人趨之若鶩的東西,幾個月前他還在為追逐這些而用盡權謀之術,竟說覺得沒意思,就覺得沒意思了。

好像突然間不知道這些求來有什麽用。

繼而覺得把已得來的半壁江山放下不要,也並不是什麽很難的事情。

南束王宮。

一封急信被信使交予宮中宦侍,宦侍不做半刻耽誤地疾入宮中,將那由漆蠟封著的竹簡呈至內廷。

蘇洌掃了眼漆蠟上的印記,見是戚王的印,暗暗一驚,立刻打開。

讀了兩行,他的神色卻變得古怪,看看信又看看那宦侍:“真是戚國來的?”

宦侍不明就裏,只答說:“自是。”

蘇洌深深地吸了口氣,過了許久,那宦侍才聽見他驚意猶存地又說了句:“……戚王瘋了?”

弦國國府。

姜懷認出來者是戚王身邊的胡滌,依言隨著他“借一步說話”。

房門闔上,胡滌卻未多言,只將一卷竹簡交予姜懷。

姜懷遲疑著打開看,尚未讀完便怔住,打量了胡滌半晌:“這信裏所言……”

“郎君別問在下,在下沒看過。”胡滌低眉順眼。

少頃,聽得姜懷抽了口冷氣:“戚王殿下又中邪術了?”

幾丈外一方景致優美的院裏,雁逸克制著心驚讀完手裏的信,揮手讓簡臨退下。

“怎麽了?”阿追邊問邊將手裏幾枚洗凈的冬棗捧給他,雁逸拿了一個送進嘴裏,便信手將竹簡在她面前展開。

他一壁等她讀,一壁遲疑著問她:“你真想他死?”

“我……”阿追尚未作答就讀到了信中重點,愕然噎聲,心驚不已,“不可能!這回我沒把消息遞出去!”

至少目前還沒拿定主意。

話音一落,二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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