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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互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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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營主帳中,嬴煥驀然醒來,聞得外面的混亂,不及多思便闖了出去。

離主帳不遠的那塊空地上亂成一片,蘇鸞扶著阿追一聲聲喊著,臉色已嚇得煞白。阿追栽在她懷裏無甚反應,只一再地往裏吸氣,但好像吸不進去也呼不出來。

“阿追!”嬴煥奪上一步扶住她,周遭亂著的眾人又連忙下拜見禮。他顧不上多理,將她打橫一抱,大步流星地回到主帳去。

旁人不知方才出了什麽事,他卻是清楚的——他在幻境裏眼見阿追中了一劍。

嬴煥將阿追放在榻上,她仍是再不住地往裏吸氣,好似當真傷了心肺喘不上來一樣。他心下焦灼,一時連叫醫官都想不起來,目光在她胸口處定住,手往前探了探卻又縮回來。

短暫地矛盾後,嬴煥決定閉眼!

他提心吊膽地把手伸過去,在她胸口按了按,只敢碰最當中那一小塊地方,不敢往左或往右偏半分,饒是這樣仍是禁不住雙頰一陣熱過一陣。

好生按了按後,嬴煥掙了眼。他沒摸到真有傷口,收回手來看了看也未見血跡。

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轉而終於想起醫官來,轉身欲叫醫官來搭搭脈,話未出口,胳膊忽被一攥!

“唔……”阿追猛然驚醒,一聲咳嗽倏然出喉,咳出一大口血來!

“阿追?!”嬴煥忙又轉回身,她死死捂著胸口喘氣仍很艱難,他不及多想便將她緊摟住,話幾是下意識裏出來的,“莫怕莫怕!現下醒過來了、醒過來了!你中那一劍是假的,方才都是假的!”

阿追猶急喘著,看清眼前才知已從幻境中出來,餘驚未了,驀地哭了出來。

“……阿追。”嬴煥見她呼吸松下來,隨之松緩出一笑。

阿追還有些回不過神。方才那一出,實則也兇險得很,她一味地提醒自己那是幻象,劍刺下來時仍下意識裏覺得自己受了傷。他大概也是如此,又都是在他的幻象中,這相疊的想象著實讓她受了內傷。

是以從幻境中醒來前,她幾乎是迫著自己往反面想,想象胸口的重傷並沒有流出血、想象那傷一點也不嚴重,這才多多少少地緩過來些。

她便再顧不上甘凡,心念強定,總算逼著自己醒過來。

阿追兀自又緩緩,忽地神思一清,意識到自己被他圈在懷裏。掙出來一瞪他,她便翻了個身躲到內側去。

不過這軍營裏的床榻本就沒有王宮裏的那麽大,即便她躲到了最裏,他還是一伸手就能碰到她。

嬴煥遲疑著在她肩頭點了點:“阿追?”

阿追一拽被子冷言冷語:“殿下請叫官稱。”

“……”他啞了一下,這回卻沒按她的要求改口,又叫了一聲“阿追”,續問,“可需叫醫官來看看?或者……想不想吃些什麽?”

言罷等了等,沒有聽到答覆;再等一等,她的呼吸又平穩了一層,好像已經睡了。

嬴煥有那麽一瞬莫名的窘迫,自顧自地咳了一聲,便信步向外走去。

到了外帳,他吩咐候著的侍從:“徹夜都需有人守著,有任何事,立刻來稟本王。”

侍從應“諾”的聲音傳進內帳,阿追慢慢地睜開眼,又小心翼翼地回頭瞧了瞧……嗯?走了?

她黛眉一挑,旋即大大咧咧地換了個四仰八叉的睡姿——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似乎是沒由來的在賭氣,覺得這樣“霸占”了他的地盤是件十分值得得意的事。

快馬踏入山間那鮮有外人造訪的小村莊時,已是天色全黑。原以為村中百姓必定已都入睡的雁逸踏入村口大門,卻陡然一震。

周圍各處已被他手下的人馬圍住,隨來的兵士三五步一個,立在夜色裏一動不動的,就像石像。

但在他眼前幾尺外的地方,三個身著粗布的人背對著他靜坐在地,眼前都擺著案席。同樣在夜色裏一動不動的,但卻不像石像,而是透著些許明顯的詭異,讓他無端地後脊發了涼。

雁逸稍籲了口氣,向前走了兩步。他看清衣料略講究的那個似是位年老的婦人,便道:“這位夫人,在下……”

“老身恭候多時,卻沒想到會是堂堂上將軍親自帶人前來。”

言中說“沒想到”,實則又把他的身份點得一清二楚。雁逸淺怔,心下詭異的感覺愈烈,暫且摒了息不再妄言。

那老婦支著木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待她轉過身,雁逸看到她蒼老的面色之下,目光如炬。

她一步步地踱過來,木杖一下下敲著地面,山谷間回蕩出空寂的聲音。直至走到很近了,她才停下,微瞇著眼打量著雁逸:“你是為國巫來的。”

雁逸平靜地一搖頭:“主上遭了邪術……”

“不不不,你是為國巫來的。”老婦人的木杖急促地擊了擊地面,說得很篤定,“你忠於戚王,但你欣賞、你傾慕國巫,嘖嘖,可是你的妹妹與她有些舊怨,你便又覺自己也該對她存怨,假作不知自己的心思。”

雁逸雙眸驟然一顫,睇一睇她,又定氣道:“並沒有,你不要胡說。”

“哦,是嗎?”老婦笑起來,繞著他踱步子,“那你在旁人懷疑她對戚王施邪術時,出言為她說話;出征的時候,留人註意她的安危?”

“我只是覺得她不該平白喪命而已。”雁逸理所當然道。

老婦在他背後朗聲一笑,聲音又壓下去:“那你給弦公的信呢?你察覺戚王給她下藥之後,立刻就往戚國送了信,弦公這才知道她身在戚國——你看不得她受欺負。那欺負她的人是你所效忠的人,你還是想幫她跳出去。”

他一直以為除他之外再無第二人知道這些!

雁逸倒抽了口涼氣,冷汗涔涔而下,他轉身愕然盯向那老婦,等著她的下文,想知道她意欲如何。

那老婦只是笑意殷殷的,如同在看一個孩童一樣笑意殷殷的:“多有趣?你為她,不知不覺地做了不少背叛戚王的事情。”

他窒息地看著她。

“命運弄人,上將軍。”老婦目光幽幽的帶著玩味,“為了感謝您來接我們出去,我才這樣提醒您——戚王中邪術這件事,最深處的真相,您還是不知道的好。這事啊……”

她搖著頭走回那案前,木杖拎到案頭撥弄著,將案上的占蔔石盡數撥亂了,聽上去像在自言自語:“她的占蔔是代月主傳意,敢對此動手腳的人,一個個都是嫌命長。”

幾日歇下來,阿追一直在感慨自己這回內傷真不輕。

——雖則並不見什麽明顯的傷痛,但一直渾身酸軟無力、體力不支得厲害。這幾日她都是醒來兩三刻便就又能犯困,一困就困到哈欠連天。

這種時候看到嬴煥也在繼續被邪術攪擾,她就總不厚道地覺得十分欣慰!

於是主帳裏不止一次呈現了“主上在吐黑血,國巫在邊打哈欠邊笑”的奇妙場景。起初還眾人都為戚王提心吊膽,後來直被她帶得連緊張都緊張不起來了。

然則阿追其實並非真以此為樂,個中驚險她還是心裏有數的——只不過,雁逸不帶烏村的人回來,她對此也束手無策。如此這般,與其把憂心忡忡寫在臉上,倒還不如多笑一笑。

這思量她自然沒同嬴煥說過,嬴煥也不曾因為她的笑就生氣,頂多看著擦完黑血的帕子嘖嘖嘴:“你再笑——再笑就抹你一臉。”

他說著一個眼風掃過去,阿追趕緊給面子地把笑音止住了。但眉眼仍是彎彎的,側躺在榻抱著被子盯著他看,直看得他反倒不自在。

他便將帕子扔給了侍從,舉步踱到榻邊:“看什麽看,你不困了?不困就有勞先說說正事——那邪巫怎麽回事?你們是舊相識?”

“別說得這麽文雅,我們這叫死敵。”阿追懨懨地說得直白,又打了個哈欠,拍拍榻邊意思是允許他坐。

嬴煥落了座,她三言兩語說了從前的糾葛,而後又說:“我也不知道他打哪兒學的邪術,還學得這麽厲害。唉……也不知烏村那幫人能治住他不能。”

她邊說邊翻了個身,翻成了趴著。小腿翹起來互相碰來碰去,碰得一響一響。

嬴煥兀自靜神想了想,回頭剛要再問一句,就看到了她這副隨意的模樣。

又見她一雙笑眼還停在他臉上,微一滯,忘了問正事:“……你總看我幹什麽?”

“你好看啊。”阿追不假思索地一說,下一瞬就把頭栽到了臂彎裏。

戚王的目光在空中移來劃去,覺得落到哪兒都別扭。

窘迫了會兒,阿追又猶猶豫豫地擡起頭來,他也恰正遲疑著再度回過頭看她。

目光一觸,帳中兩個聲音匯在一起:“咳。”

“主上。”帳門口聲音一響,可算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

戚王坐正了身子,阿追也爬起來坐了個還算正經的坐姿。

帳外的護衛只見榻上淩亂,頭都不敢擡上一擡,低眉順眼地稟說:“上將軍回來了,烏村眾人皆到。”

“太好了,辦正事!”阿追手在榻上一拍,戚王看向她:“太險了,你可否不參與?”

“嘁。”她一抱臂,送了他個白眼,“你別總想著給我擋劍,我才沒事。”

嬴煥語結,真是沒法跟她擡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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