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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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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煥卻是被她喝住時,才發覺自己竟不是回房,而是來了她這裏。

方才必定是著了魔。

目光向房內一看,嬴煥頓時面紅耳赤。

她情急之下雖伸手拽了床帳,但只拽到了裏面的紗層,臉又已扭過去背對著他,並沒有看到眼下這遮擋還不如沒有。

那層紗簾薄薄的,陽光映照過去,波浪般的褶皺上有淡淡的光輝。她的身姿不僅能看得清楚,更被這道紗添上了一層朦朧的美感,裸露在外的雙肩、腰肢都輪廓分明。好在因是趴著,她手又擱在旁邊,胸口起伏的地方倒被擋得看不出什麽,否則只怕他想別過頭去,頭都要不聽使喚。

榻上的景象太香艷,戚王又明顯的尷尬,一時房裏的婢女、醫女也都跟著臉紅,四下都僵著回不過神來。阿追自己又面朝著墻,根本不知後面出了什麽事。

幸虧蘇鸞反應快,上前將外層厚實的那一層床帳拉過,又走到門口向戚王一福:“殿下請。”

嬴煥後頸仍發著木,擡眸稍瞧了一眼,大松口氣,向蘇鸞一頷首,正正色進了屋。

阿追細聽著他駐足又落座的動靜,回過頭時因外層床帳已遮上,並不知方才讓他看見了怎樣的“活色生香”。她撐身坐起來,拽過衾被將自己裹住,隔著道簾子如常跟他寒暄:“衣裳不整,就不下榻見殿下了。”

外面“嗯”了一聲,她又道:“雲瑯,上茶。”

方才那一幅“美景”在嬴煥眼前晃來晃去,時不時就撩得雙頰一熱。連啜了三口茶他才勉強靜心:“今日是怎麽回事?我見你拐過山腳,又半道折了回去?”

阿追點點頭,意識到他隔著簾子看不見,又應了聲“是”,將所見幻象與當時的擔憂說了個大概,又道:“雖是趕在了鹿群闖來之前,卻還是沒躲過。方才還多謝殿下出手搭救,若不然……”

陽光下,他銀甲沾血的樣子忽地撞進她的視線,一下剎住了她的話。

阿追怔怔,臉頰莫名溫熱,緩了緩才又說:“咳……若不然我不死也殘。”

此話落下,簾內簾外忽地都靜了下來。該是有些尷尬,二人卻都不見無措神色,倒像說好了一般,就該如此似的。

嬴煥支著額頭,凝睇著那道遮擋得密不透風的床帳,心底目睹香艷後的灼熱散去後,仍是很想揭開簾子看一看,迫切又無理由地想知道她的傷究竟有多重。

阿追盤坐在榻上,頷首靜想著,好似思緒萬千,實則腦中顛來倒去的,都是他繞在她身邊與鹿群拼殺的畫面。

過了好一會兒,二人總算驀地回過神來:“你……”

又一靜。

皆不假思索地忙道:“你先說。”

嬴煥別過臉去幹咳了一聲:“沒什麽。女郎好好養傷,如需要什麽,著人來跟本王說一聲。”

阿追應了聲“好”,又問:“南束公主還會在戚國待些時日麽?若有機會,我想見見她。”

他微微一怔,繼而點了頭:“好,我會告訴她。女郎救了她一命,她自該來道個謝的。”

而後又幾句簡單得揭不起心緒的交談,嬴煥便起身告辭了。

出了她的房門,他突然覺得心裏抑得難受!

似乎是因為冬日太冷,冷得將空氣都死死凍住,凍得他吸不進去、呼不出來,一口、一口,用力地喘了數聲,還是不見好轉。

他……他當真愈發覺得她不一樣了。他覺得自己似乎又被施了什麽邪術,心底卻有另一個聲音在說,這無關邪術。

嬴煥故作平靜地回過頭去,從此處,只能看到她床榻的一方帳角,外面是折返淡金陽光的輕紗,裏面是濃郁得像勤娘子花瓣的鬼魅藍紫。

那床帳輕輕地一動,應是她揭了帳子。只那一剎間,他竟忍不住在猜她是為什麽揭開帳子,是醫女要為她上藥,還是她想喝水?

嬴煥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嚴冬的寒涼,踱步向外走著,隨口吩咐胡滌:“多留兩個人守著她,免得養傷時人手不夠。”

跨出月門間,他餘光掃見門邊正盛開的一株綠梅。

她房裏的花瓶還空著。

回到書房,嬴煥強定住心神,盡量冷靜地斟酌其中輕重。

阿追稱不上絕色。不好好施妝時,一張臉充其量誇一句“清秀”,認真梳妝之後倒算得上明艷動人,但也不過爾爾。

他見過的年輕女子裏,生得最美的,該是天子賜給他的姜曦。天子再昏聵也是知道他的野心的,想拿美女攏住他,那姜曦據說是東榮千裏挑一的美人,封作公主專門賜給他的。

可就算是那樣的美人,也不曾讓他有過半點這樣的混亂。他沒動過一點心,天子想拿姜曦止住他的腳步的想法就更是無稽之談。

嬴煥目光漸漸冷凝。不讓他動心的人,生得再美,也沒有半點威脅,讓他動心的才是可怕的。

“胡滌。”他叫了人來,聲音帶著點疲乏,緩緩道,“你先前查到弦國有國君迎娶國巫的先例,卻鬧得兩敗俱傷?具體是為何?”

胡滌短怔,睇一眼戚王的神色,如是道:“說是成婚後,國巫私心愈盛,日漸到了窮兇極惡的地步,為給自己斂財攬權濫殺忠良,攪得朝中烏煙瘴氣……”

“之後弦國人便認為這是巫師命裏一劫,認為權勢地位會激起他們的貪欲。”嬴煥淺支著額頭,一睇胡滌,見他點頭,又問,“有依據嗎?”

“殿下?”胡滌微楞,心中猜測一劃,按住訝異,只說,“不論有否依據,殿下您是有辦法壓住那等貪欲的。”

戚王眉頭倏皺,胡滌忙噤聲,他脧了他一會兒,又笑出來:“你倒會說。”

此話不是大話。從坐穩這個位子開始,他就十分清楚,欲念最難阻擋,其實也最易阻擋。能把握好這一點,他便大可隨心而為一些,並不需這樣前瞻後顧。

再者,遲早有一日,連東榮都城裏的旗幟他也要換成戚國所尚的黑色,真談及“顧慮”,顧慮的也該是天下江山,除此之外,俱是小事。

阿追的傷在行館裏將養了二十餘日,結疤後就無大礙了。早聽說王駕已先一步回了朝麓,她便也吩咐收拾收拾,盡早回去。

這些日子已與南束公主熟稔,南束公主名喚鈴朵,比她小兩歲,性子爽朗。從望著她驚嘆“原來你是個活人啊,我一直以為你該是鬼神一類!”到後來日日折新的綠梅花枝來給她插瓶,每日都賴在她這裏說話喝茶吃點心,倒讓她養傷的日子也有趣起來。

其間阿追提起希望南束不要對弦國動兵,她也大大方方地答應了,拍著胸脯保證說:“我們南束人最講義氣,你救我一命,我不會恩將仇報的!”

這般一來,二人關系更近,回朝麓時在馬車裏說了一路話,臨近城門時就不約而同地困了。

原想小憩一會兒,入城時頃刻傳來的呼喊聲卻讓二人都一震!

“怎麽回事?”鈴朵皺眉,揭開簾子一看,道路兩旁湧滿了人,滿是興奮得往前擠著,還好有護衛持劍阻攔。

眼下可是半夜。

火把的光亮與劍刃反出的光亮交相輝映,阿追詫異了一會兒,隱約聽出外面在喊什麽。

“國巫!國巫萬歲!”有人幾乎喊得聲嘶力竭。

“國巫保佑戚國!”連小孩子也在喊。

阿追的目光微凜,心“咚咚”地重跳了兩下,看看蘇鸞又看看鈴朵,最終什麽也沒說。

馬車在王宮的高墻前停下,她從馬車上下來時,離得近的百姓往前湧得太厲害,護衛攔得吃力,阿追蹙眉看看,卻遲遲不見眼前大門打開。

目光擡得再高些,她註意到城樓裏的燈火亮著。

“住手!”身後傳來急喝,阿追忙看去,見不遠處的人群鬧得狠了,竟踢打起來,一護衛已然跌在地上,好在有同伴趕來繼續擋著。

她再擡頭看看城樓中的光火,依稀可以看見一道人影就在那道門後。

眼前的王宮大門卻仍不開。

阿追輕籲口氣,點點頭,轉身走向那片鬧得厲害的人群,斷喝:“都安靜!”

被護衛們喝上一百句也當聽不見的人群陡然安靜。

她一睇跌在地上起不來的護衛,擡手指指天邊明月:“你們在月主眼皮底下傷人,是會遭報應的。”

語罷如料從眾人臉上看到驚懼,就如她在弦國臣民上常見的一樣。

阿追踱了兩步,聲音懶懶:“盤古開天地,諸神劃定白日與黑夜,便是要你們白日勞作、夜裏休息,現下子時都過了,你們還在街頭吵鬧什麽?”

“不是,國巫,我們……”有人著急地想要解釋,阿追眼簾微垂,適時地止了交談:“你同我解釋,月主卻未必會聽。倒不如你們趕緊回去,我替你們向月主告罪。”

在弦國時就是這樣,她偶爾會這樣出來“妖言惑眾”,蘇鸞總笑她“一分靠占蔔、九分靠做戲”。不太一樣的,只是在弦國時她會以一件鬥篷遮住身形面容,有時還會讓個男巫替她,讓她更添神秘。

眾人很快連連向她作著揖告退,猶如消退的浪潮一樣很快從街頭散去,阿追回頭就看見蘇鸞撲在雲瑯懷裏笑得直顫,鈴朵則一臉訝異地拉著她就問:“你告罪了,月主就會原諒方才的混亂嗎?”

阿追無心理她,再度擡頭看向城樓中的暖黃光芒。

嬴煥悠然地品著茶,靜聽著外面的嘈雜,又享受著嘈雜盡退的過程,放下茶盞正要回去歇息,門外清亮的女聲灌入:“讓開!”

屋門驀地打開,他睇了一會兒立在門口的人,挑眉:“女郎傷好了?”

阿追身後是漆漆黑夜、面前是滿室光火,她抱臂打量著他,越打量就越是氣鼓鼓:“殿下果然打算利用我?”

嬴煥眉心一跳:“女郎何出此言?”

“哼!”阿追冷哼,手一指城樓下已安靜空寂的街道,嫌棄滿面,“為國巫立威的這套法子,懷哥哥早就玩膩了,殿下真是沒點新意!”

嬴煥嘖了聲嘴,一步步踱近她,並不理會她身後還有鈴朵與蘇鸞,手往她身邊的門框上一撐,笑容溫緩:“你事事都會想到他?也好,本王樂得在你心裏同他一較高下。”

他說罷打了個哈欠便拾階走下城樓,阿追短怔之後說不清緣由地紅了臉,不知為何而惱羞成怒,追在他身後氣勢洶洶:“殿下少跟懷哥哥比,還有……我不是戚國的國巫!方才是急著回來歇息沒有辦法,日後再有人這樣叫我,我是不認的!”

嬴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不回頭看她,目光卻一直定在被月光投在他身前的倩影上。

那影子被急得蹦蹦跳跳的,他看得直覺好笑,縱是強定心神,笑意也仍從嘴角沁出來好幾次。

阿追又急又氣,既想追上他說個清楚,又因背上的傷沒好全,不敢猛追,即便始終只差兩步遠也無計可施。

眼前有護衛迎面巡邏而來,迎過來的火把一照,二人的影子都轉到後面。她視線一低,下意識地狠狠踩在他的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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