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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大夢三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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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又怎樣, 我憑什麽告訴你。”花小肆不耐煩地甩開印兒的手, 用勁頗大, 而腳下又不知道踩到了什麽,頓時有些重心不穩。

“女神, 小心!”北浣溪站在花小肆的身後,見狀立即伸手扶了對方一把。因為站不穩,花小肆也下意識地抓緊了扶在她腰間的手,有些孩子氣地兇道:“什麽東西?嚇死我了。”

不過等她反應過來, 就立即推開了身後扶著她的人。北浣溪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 印兒抱臂旁觀,忍不住在心裏對花小肆翻了個白眼。

花小肆神色不悅地看了眼腳下摞起來的蛇皮, 心中一陣惡寒。不過等緩過神後, 自知剛才舉動無禮, 也只好忍著抵觸情緒轉身沖北浣溪道了聲“對不起”與“謝謝”。

語罷, 還不忘瞪一眼印兒。

北浣溪輕輕“嗯”了一聲,有氣無力地將手臂垂下, 望著對方禮貌地點頭, 表示不客氣。

“不說就不說嘛,小事情。倒是剛剛那一下,把我們尊貴的四季女神摔傷了怎麽辦,”印兒毫不介意花小肆瞪她, 反而舒展著眉頭笑起來, “這蛇皮不長眼睛, 看到是您來了, 還往您腳底下蹭。不過,興許是人家覺得四季女神尊貴無比,想沾一沾仙氣,不然,誰沒事死皮賴臉地靠過去呢。”

印兒指著那蛇皮,挑著眉梢:“你這臭蛇皮,還不快跟四季女神說聲謝謝。”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沒聽出來其中的諷刺之意,花小肆也就白跟印兒吵那麽多回了。

不過吵架這種東西,除了水神外,其他人總端著那麽些架子,因此口舌之爭,怎麽比得過說話混不吝的小狐貍。你罵回去,人家只會把你的顏面羞辱得更加厲害。

見人一臉窩火樣,印兒自是舒坦得連走路都大搖大擺:“阿溪,我們現在要往哪裏走?”

結界消失後,她們一行三人便來到此處深山之中。日薄西山,林中小徑在黯淡的天色下顯得漫長而幽深。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奇形詭狀的松柏,它們仿佛在光明正大地監視著山中之人,但若用靈力去探,它們又只不過是普通的樹木罷了。

樹冠之上,時不時有幾只野猴拽著藤蔓,倒吊著從她們眼前滑過。叢林之中,偶爾又有斷斷續續的毒蛇在草叢中游行的聲音。

印兒擡頭望了一眼天空,雲交雲,雨淋淋。

天快黑了,山中巨石盤亙,道路交錯,這對她們可不太好。

“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北浣溪攤開手掌,只見右手心裏臥著一汪藍色海水,海水裏游著的是一尾小巧玲瓏的紅色小魚,“它叫水悉魚,可憑借各處空氣中的小水滴來判斷一處的地形和人煙。她剛剛告訴我沿著這條路走可行至人煙稠密的地方。”

北浣溪說完,看了眼印兒和花小肆,兩人正驚奇地打量著她手中的小東西:“我身上能用來指路的只有這個朋友,我們按著她說的走?”

“那也沒有其他的路可走。”印兒點頭,見北浣溪一將手掌合上,那尾水悉魚便消失了,“這條小魚看起來有幾分意思,是你們龍族特有的?”

“不是,”北浣溪擺手,眸光黯淡下來,“是以前的一個朋友送我的。”

“咦,你以前不一直呆在我這啟明珠裏嗎?”印兒好奇地追問,卻被北浣溪笑著打斷,“好了,印兒姐姐,快走吧,天色將暗,要是下雨就麻煩了。”

不問就不問,印兒努努嘴,朝身後喊道:“四季女神,跟緊點,可別走丟了。”

花小肆沒聽到印兒這話,而是在琢磨剛剛看見的那個小玩意。

水悉魚?好像有些耳熟。花小肆蹙著眉尖想了一小會兒,搜索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便搖了搖頭,頗有些煩躁地跟上兩人的步子。

常言道,好事不靈壞事靈。三人在這山中小徑上還未走多遠,天上便陰雲密布。交疊在一起的雲層,讓整片山谷頓時陰暗了幾分。原本還看得清鄰人的面龐,此時卻只能彼此緊跟著彼此,道一句:“跟緊,別走丟了。”

山谷裏的樹木此時仿佛活過來一樣,在夾著雨點而至的狂風下嗚嗚作響。

“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印兒喊道。

“往西邊走!”北浣溪喊道,“大家註意腳下,別踩空了!”

“低頭!”北浣溪正喊著,腦袋突然間被身後的花小肆按了下去,只聽攀著她肩的人低聲呵斥了一句,“孽畜,還不離去。”

北浣溪回頭一望,嚇得摸了下自己的脖頸,原來剛剛是一條巨蟒吊掛在枝頭。

“謝謝。”北浣溪皺著眉小聲道。

“扯平了。”花小肆應了聲,跟著前面開路的狐貍走。

這雨下得頗有些奇怪,等一行人渾身/濕漉漉得鉆進一個山洞時,外面的雨便停了。

只剩下從山頂而下的風不依不撓地在林中呼嘯。

“邪門。”印兒念叨了一句,指間燃起一簇火焰。她打著光在墻壁兩側望了一圈,又撿起一顆小石頭往洞穴深處丟去,“裏面是死路,這山洞沒人,我們還挺幸運。”

“是現在沒人,這些滅了的篝火看起來是不久之前的。”花小肆瞇著眼睛打量著地上的足跡,“有人的足跡,也有巨獸的腳印。”

“這麽大的山,沒有幾只巨獸也說不過去。”印兒蹲下來,與北浣溪一同拾起前人剩下的木柴,重新點起一堆篝火,“怎麽,你怕那些人被巨獸吃了?”

印兒坐在篝火旁,難受地攏了攏被雨水打濕的長發。

花小肆抱著手站在一旁:“這裏是夢境,有什麽好怕的,只不過覺得這個地方太真實了一點,有點像……”

“煩不煩,怎麽又下雨了!”

洞外一聲雷鳴,大雨又在眨眼間傾盆而下。這一次從山洞朝外望去,能看見的只有徹徹底底的黑暗了。

印兒惱怒地又嘀咕了幾聲,才擡頭看花小肆:“你剛剛說什麽?”

花小肆撇了撇嘴角,不欲與對方講話。

一行三人坐在這與世隔絕的山洞裏,加上一堆篝火,頗有幾分傳說中於夜間勾魂索命的山妖之姿。

雨下得大,出去只能徒添危險,倒不如留宿一宿,待明日天明雨停再做打算。

可這山洞內又著實無聊得很,印兒沿著墻壁摸了個遍,也沒摸出個什麽不一樣的東西來。最後只好無奈地靠著墻壁坐下,瞇著眼睛打量著沈默不語的兩個人。

阿溪正添著柴火,不言不語地,奇怪得很。按照往常的性子,這姑娘同她一樣,也是嘰嘰喳喳得厲害,時不時讓她都覺得頭疼,而且這姑娘平時表情豐富,怪愛撒嬌。怎麽從幻夢之境裏出來後,話少了,受了委屈也不嘟嘴吭聲?尤其是對著花小肆此人,似乎頗為忍讓。

印兒的目光逡巡到花小肆身上,剛一琢磨,花小肆便擡頭瞪了她一眼,意思大概是看什麽看。

“我說四季女神,反正長夜漫漫,咱們三人來聊天吧。”印兒咧著嘴笑了下,裝模作樣地湊到篝火旁。

“和你沒什麽好聊的。”花小肆哼了聲。

“聊著聊著就有了嘛,”印兒話是這麽說,卻沒把問題拋給花小肆,反而戳了下北浣溪,問道,“阿溪,你在幻夢之境夢到了什麽啊,怎麽出來後,眼睛都哭腫了?”

花小肆聞言,不動聲色地將餘光落在北浣溪身上。

狐貍的眼睛尖得很,不過也沒必要去拆穿。印兒權當沒看見,像一個好奇寶寶一般乖巧地等著北浣溪的回答。

然而等北浣溪一開口,印兒就瞇起了她那雙狹長靈動的眸子。

一開口就說謊,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我不太記得自己夢到什麽了。”打馬虎眼最常用的一句話。

北浣溪揉了揉眼睛笑道:“好像就是我一個人坐在大海底下,然後四周空蕩蕩的一片,我怎麽喊,也沒有人回答我。後來不知怎的,我就哭了,哭了就再也停不下來。”

“我其實不太是個愛哭的人,”北浣溪鼓著腮幫子道,“所以回想起在夢裏哭,我現在都還覺得驚訝呢。”

“不哭不哭,以後再有人把你弄哭,印兒姐姐替你報仇。”印兒笑著用指尖輕輕戳了戳邊上人的腮幫子,見北浣溪偏頭看她,才收回手嚴肅認真地道,“我說真的,我絕對給你報仇。”

“你還沒人家龍女厲害吧。”花小肆適時地開啟嘲諷。

“沒人對四季女神你說過這樣的話吧。”印兒笑道。

“我不需要,我保護她們就好了。”

“是啊是啊,活了幾千年,連一個願意為你出生入死的朋友都沒有,人世間最受歡迎的四季女神,小狐貍自感羞愧不如。”印兒嗤笑道。

仿佛被戳到了痛處,花小肆一下子站起來,指著坐在地上的印兒吼道:“我最討厭你們這種狐貍,表面上看起來乖巧可愛,背地裏指不定怎麽陰險狡詐,一天天就知道裝可憐博同情,也就只有麒麟大人那種不知世故的人才會被你們這種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你們一個兩個,沒一個好東西!”

印兒豁地一下站起來,拍開花小肆指著她的手,心中怒火也是忍了多時:“花小肆,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你是什麽四季女神,與千晛姐姐以前有幾分關系,就在我面前頤指氣使,印兒我敢闖天宮,盜仙草,就從來沒怕過你們神界眾人!”

“印兒姐姐,女神,你們別吵了!”北浣溪站起來要拉開兩人,卻被花小肆猛地推開。

“呵呵,狐貍尾巴終於露出來了?”花小肆鄙夷地看了一眼印兒,又看了眼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北浣溪,“惺惺作態!”

“你有氣沖我來,憑什麽罵她!”印兒心裏十分不痛快。

“怎麽,眼睛紅了,要哭了?”花小肆看著北浣溪,搖頭大笑,“剛剛不是還說不愛哭的嗎?這麽會變臉啊,該不會我的夢境中,在海底下撕心裂肺哭個不停的就是你吧?你為什麽要哭呢,你有這樣一個為你舍生忘死的朋友,你還哭啊?我這什麽都沒有的還沒哭呢。”

“花小肆,你嘴巴積點德。”印兒吼道。

“我積的德多了去了,”花小肆盯著印兒,“輪不到你這種野狐貍在這裏教訓我。”

“不過,你可比以前那只狐貍差遠了,人家好歹是佛祖座前的呢,你,”花小肆笑起來,“要不是麒麟大人太喜歡那只小狐貍,你以為她會多看你一眼?她這個人,就算什麽都不記得,也會記得天安。”

花小肆見印兒怔住,繼續道:“是不是麒麟大人從來沒在你面前提起過這人,哈哈,那是人家的心上人,怎麽會在你面前提起分毫。你知道麒麟大人為什麽不醒嗎?我猜都猜得到,夢裏有天安,而天安,死了!”

她說得很大聲,像高興,又像悲傷,最後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很多事情,並不一定是真相的全部,可它一定能幫助揭開真相,哪怕兩者之間聽起來毫無關聯。

“所以……千晛姐姐是火麒麟?”在沈默的空間內,印兒盯著花小肆的眼睛,突然沈靜如水地問道。

“她不是。”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花小肆否定了印兒的猜測,白澤曾說過,如果不想要千晛死,就保守這個秘密。

“你為什麽要問這個?”停止思考的下一秒,印兒就被花小肆捏著脖子抵在了墻上。

印兒絲毫不掙紮,從花小肆的反應看,她百分百肯定,千晛姐姐就是火麒麟,不是什麽普通的神獸麒麟:“如果我說我是在夢境之中看到的呢?”

“絕不可能。”花小肆加重手中的力氣。

印兒的臉被掐得有些漲紅,但她固執地讓一旁的北浣溪不要靠近,自己目光咄咄地盯著花小肆:“我是天安。”

她突然間十分肯定。

“絕不可能!”花小肆掌中浮動出洶湧澎湃的靈力,卻見印兒胸口的啟明珠突然冒出盛大光芒,將之推出去,狠狠撞在另一面墻壁上。

山洞頓時一陣猛烈搖晃。

“碧心滴?!”印兒來不及喘氣,轉頭兇狠地瞪著北浣溪,這逃跑護命的東西怎麽會在自己身上,“北浣溪,你有病是嗎?這東西是你的,它是用來保護你的!”

當初江南一戰,若不是這碧心滴護著,北浣溪的護心龍鱗應當與敖澈一樣,被那昆侖冰夷拔了去。怪不得會被冥界司簿抓了去,原來是因為當時沒有碧心滴!

“原來不叫的狗才最會咬人是這個道理。”花小肆靠在墻壁上,嘴角竟溢出了一點血漬。

北浣溪焦急得想要將她扶起來,卻被花小肆用一陣強大的靈光阻隔:“不需要,不愧是靈器碧心滴,我這輩子流的第一滴血,竟然是因為碧心滴。”

她扶著墻站起來,望著北浣溪欲言又止的表情,覺得有些好笑:“這麽厲害,以後就別揣著,要我看,碧心滴的力量連一層都沒發揮到吧。”

“剛剛並非有意傷你。”

印兒低估了這其中的糾葛,事情並不像她預估的那樣發展:“傷你是我不對,不關她的事,你若想還回來,我站著不動。”

“你不是天安。”花小肆盯著她,只是重覆著剛才說的話。

“我是天安。”沒有任何證據,可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她就是天安。

“你不是天安!天安死了!”花小肆的頭發有些淩亂,看起來失了四季女神的風度,可她無暇顧及,因為她看起來十分痛苦,喘著氣不停地問著,“天安長什麽樣來著?為什麽我記不起來了?天安長什麽樣來著?我怎麽只記得名字了?我不想離開須彌山,我不想離開須彌山!我寧願跟須彌山一塊兒在這天地間消失!可是結界仙子趕我走,她說大家都死了,每個人都死了,可為什麽只要我活著!”

“女神!”北浣溪見花小肆沖出山洞,一擰眉,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

印兒攥著胸口的啟明珠,憤怒地踢熄了篝火,咬牙追了出去。

暴雨沖刷著泥土,裹挾著巨石從山谷滾落,狂風聲聲怒號,山野巨獸在黑暗中露出猩紅的眼珠,將口中巨蟒的腦袋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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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亂想,沒有四角戀(超嚴肅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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