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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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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女兒女婿一家過的好,劉姥姥這心也算是放下了,也就留了兩夜,第二天中午就讓人給送回去。這時節,正是農忙的時候,一天不看著心裏都不定,她也不能耽誤他們正事。再者,她也想開了,她如今活的好好的,什麽時候想女兒了,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麽。

因著老夫人的看重,王家也算是滿載而歸,賈赦給了整套四書五經並文房四寶給板兒,劉姥姥瞧了最是滿意,覺得這大兒子就是貼心,大太太給了二十兩銀子,王熙鳳給了十兩銀子,二太太給了一白兩,到底也算她娘家的親眷,給少了面子上不好看,幾個有臉面的奴才也給了不少舊的棉衣棉被,外加一些碎銀,七七八八加起來也有個二十兩,劉姥姥瞧著銀錢差不多了,自己就沒特意給銀子,反而給了不少藥材,其中一顆百年人參很是難得,還有太醫做的養身丸,瓶瓶罐罐也不少。

王家一走,二太太頓覺輕松不少,這兩日府裏鬧鬧騰騰的,累人的很。

劉姥姥讓人將惜春畫的畫表起來掛在自己臥室裏頭,睜眼就能瞧見,心裏頭舒心不少,想著有了那些銀子,女兒女婿的日子定能好起來,都是肯苦的人,她倒也不大擔心。反而是這賈府,之前的事兒一直壓著,到現在也沒處置,她既然成了這賈老夫人,總不能幹看著不管,就是心裏邊也過意不去。

午休過後,幾個姑娘都去花廳學習,教養嬤嬤,教本事的先生也都找著了,劉姥姥偷偷去看了幾眼,見幾個姑娘學的有模有樣的,也算放下心來。回了屋子,就讓琥珀將二太太喊來,劉姥姥自己則端坐在軟榻上,暗暗給自己打氣。

二太太那廂剛跟寶玉說過話,見老夫人傳喚,淡淡嗯了聲,拍了拍衣服的褶皺,起身就走了過去,進了主屋,只看見老夫人一個人,就是丫鬟奴才也不在旁邊伺候,請了安,笑道,“不知老夫人找媳婦過來有何事相談?”

“老二家的,你且坐著,咱婆媳也說說話。”劉姥姥也淡淡道。

王夫人笑笑,一臉木訥,倒是手上的佛珠轉的比較快。

劉姥姥掃了眼二太太,心道,她倒是沈的住氣,只是自己頂著賈老夫人的殼子,也不比她氣短,直接道,“你先頭大嫂的嫁妝,我都給了璉兒,你之前拿的東西全還回去,省的外頭人曉得了,不說賈府丟人,就是你們王家也落不到好。”

二太太手上佛珠一定,自己撲通一聲跪在劉姥姥身邊,竟是一下子紅了眼,哭窮道,“老夫人明鑒,媳婦並不是稀罕先大嫂那麽些東西,只是這府裏事多人多,到處都是張嘴要錢的,媳婦有時候周轉不靈,不得已才動用嫂子的嫁妝,媳婦這麽做都是為了賈府好,就是那東西,兒媳也沒敢獨占,很多也都給了璉兒,餘下東西,倒是宮裏的貴人娘娘喜歡,媳婦覺得,都是一家人,元春好了,對大房也好,就是璉兒也跟著沾光,也沒多想,就讓娘娘帶入宮中去了。若老夫人真正喜歡,媳婦下個月入宮,跟娘娘要回來就是,就怕因此,讓娘娘在宮裏受人嘲笑,豈不是得不償失。”

王夫人嘴上說的可憐,仿佛他自己多不容易似的,劉姥姥可不信這個邪,淡淡道,“我倒不知道賈府的日子竟是這般不好過,如此,不如打發些奴才下去,咱這府裏才幾個主子,楞是幾百個奴才伺候,我老婆子可吃不消這個福氣。”

今個她單獨跟二太太說,也就是想給她個臉面,也想趁機勸幾話,倒是沒想到二太太竟是這般推脫。見二太太還想反駁,劉姥姥直接道,“你也別跟我說什麽管家不易之類的話,既如此,你那賬本啥的都送還給大房,這府裏也不用你管,你畢竟是個二房太太,這榮國府早晚是大房的,你管著也不像話。倒是寶玉,整日跟姑娘丫頭們玩,你不如將心思放在寶玉身上,日後也能有個大福氣。你先頭大嫂子的嫁妝,你必須得還,到時候我老婆子按著嫁妝單子一點點的要,真少了什麽拿不回來,你就用銀子補上,給你侄兒表達個歉意,不然,我老婆子就是豁出臉,也要去王家問問,這手伸的這般長,是哪門子家教。”

劉姥姥這話說的重,但也著實氣很了,都這個時候了,二太太還強的很,看來,她這歪心思可真不少。

劉姥姥心裏不滿,二太太更是憤恨,但還強咬著牙道,“那如此,下個月初一,媳婦去宮裏找貴人娘娘要回來。”說到這賈元春,劉姥姥還是曉得的,賈府少有的能耐人,竟成了皇上的妃子,就是當初她逛的園子也是特意給她造的,瞧著倒是好看,就是浪費了些,不過前世她也是個命苦的,連個孩子都沒有就這麽去了,今生,這會兒還只是個小小的貴人,雖說是八皇子府出來的老人,可名分並不高。

“成,娘娘那兒的東西之後還可以,今個,你就將旁的還給大房,等晚膳的時候,我再問問。”劉姥姥不懂二太太話裏話外的意思,只曉得做人要無愧於心,咋能白白粘了別人的好處。

二太太心裏恨的不行,但這事也的確是她站不住腳,若是老夫人跟往常一樣站在二房一邊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可如今一站在大房那邊,還真生出不少問題來。

旁人都道老夫人變了,她看來,卻是一點未變,還是那般心狠。只是當初對的是大老爺,如今這槍頭卻是對著二房。

劉姥姥也不管王夫人怎麽想,只覺得自己多活一回,也算自己賺了,上輩子不愧自個兒的心,這輩子也不能。

“成了,你去吧,待會兒我再看看,對了,寶玉這幾日讀書讀的咋樣?”對於寶玉,劉姥姥是喜歡的,可也正因為喜歡,才管的嚴些,若他沒個本事也不說了,但這孩子天生聰穎,雖有些長歪,但如今還小,就跟小樹苗似的,慢慢總能將他給別正的。

對於老夫人的關心,王夫人言語淡淡,只道,“老夫人放心,今日開始,寶玉就去家塾學習了。”餘下的話也懶得說。

對於王夫人的冷淡,劉姥姥也不在意,這二太太家世好,兒女好,自然心氣比旁人高點,這些她也不在意,只是不能做那些損陰司的手段,於是勸道,“寶玉是個好的,二太太以後也有大福氣,何苦做那些毀陰德的事兒,到時候報應在兒女身上就不好了。”前世寶玉出家,貴妃娘娘早逝,保不齊就是二太太缺德事做多了。

“老夫人說的是,媳婦還要將先大嫂的東西收拾出來,就先下去了。”二太太一臉恭敬道。劉姥姥見了,越覺得二太太這人不行,這榮國府要想好,就不能給二太太沾事。

茶盞花瓶破碎的聲音讓王夫人心中好受不好,老夫人如今偏心大房,她暫且不說,可瞧瞧今日說的什麽話,損陰德,報應在兒女身上,她這不是好好的詛咒她的一雙兒女麽,難不成,她的賈珠去的早,也是因為她不成,呸,這府裏府外,誰不曉得,賈家老夫人最是糊塗的,如今看來,何止糊塗。

周瑞家的見王夫人這般生氣,連忙勸道,“太太,快莫氣壞了自己,不然那些子小人還不定怎麽高興呢,老夫人如今老糊塗了,你可能也跟著氣糊塗,可得想想後招,不然,真讓大房一家獨大?”

“你說的是,都忍了這麽些年了,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功虧於潰,只是老夫人明擺著要偏心大房,我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說來說去,就怪賈敏那個小蹄子死的不好,活著的時候給我添堵,這死了,還給我添堵。”王夫人恨恨道。

若不是賈敏死了,老夫人哪裏會刺激過度,一下子昏了頭。

周瑞家的心道,這自古爵位本就該給大房,只是她自己是二房的奴才,若是二房真得了勢,對她子孫後代只有好沒有壞。此時此刻,她只有先將太太勸住,於是又道,“太太何苦跟個死人生氣,那姑奶奶活的時候再得意,這死了,還不是只留個閨女下來受罪,如今林老爺還沒續弦,若續了弦,你當林姑娘還有這麽好不成。”

“你說的是,既如此,你明個去史侯府將湘雲那丫頭接來,那是個能言善道的,也分分林黛玉的寵。”王夫人緩和了心中的怒火道。

“老奴明個一早就去,太太放心就是。只是老奴覺得,這老夫人不足為懼,只要坐實了老夫人老糊塗的名聲,這底下奴才還不見風使舵。”周瑞家的眉眼一挑,輕聲說道。

王夫人聽了,冷哼一聲,“你當我沒想過,只是那大房的老爺卻是個耍奸弄滑的,把自己搞的跟個孝子似的,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這榮國府。老夫人糊塗了,他才高興呢。”

周瑞家的一想也是,若是大老爺還跟之前一般萬事不管也就好了,偏如今的架勢看起來,竟是手段厲害的很,做事也雷厲風行,這男人跟女人做起事來就是不一樣。

大太太沒用,可大老爺若真插手內宅,老夫人還偏幫著他,對二房而言,還真是麻煩的很。

二太太煩的可不就是大老爺,這一時也想不出個辦法來。倒是賈璉那兒,她還不能放手,不管如何,就是大老爺本事高,可後繼無人不也是沒用。

如此,就又繞到王熙鳳夫妻兩口子。

“之前讓你辦的事,怎麽一點音訊也沒有?”

“回二太太的話,老奴使喚了不少人湊到璉二爺身邊,只璉二爺跟變了跟人似的,聽說那鮑二家的都脫光衣服了,璉二爺都沒敢看。”周瑞家的心裏也納悶的很,這璉二爺什麽德行,滿府誰不知道,那就是個葷素不計的,如今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王夫人想到大房的兩父子頭就疼的很,這好好的,說變好就變好,她半點不信。

“成了,你且關註好大房那邊,有什麽事兒就跟我說說。”王夫人揉著眉頭道。

二房這邊無計可施,大房賈赦那邊可找到不少王夫人的把柄,放印子錢還算輕了,拿著二老爺的名帖包攬官司,手底下還幾條人命,更可怕的是,這女人竟然跟先太子那邊的人還有聯系。自打新皇登基,先太子倒臺,這京城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恨不得跟先太子劃清界限,她倒好,還往上湊。

牽扯到皇族爭鬥,賈赦一時也沒辦法,那印子錢,他這邊沒個收據也不好妄言,倒是那官司,可以找苦主作證,也讓他那好二弟瞧瞧,這吃齋念佛的二太太私底下都做了什麽。

當然,他大房也有不少事情,全跟他那兒媳婦有關,想此,賈赦恨不得將賈璉吊起來打個半死。

這兒媳婦連孫女都生了,也不是想休就休的,那些事情雖是二房的把柄,可不也是外頭人對賈府的把柄,只能內部解決,還不能鬧到外頭去,這可不像金陵的事兒,老家到底離京城遠,該得的懲罰也得了,可府裏的這些事兒,牽扯都是他們這些主子,保不齊還能繞到他頭上來。

想著榮國府竟有這麽些大問題,賈赦就覺得頭疼的很。

對於兒媳婦的不滿,賈赦這個公公也不好指著王熙鳳鼻子罵,只好直接跟邢夫人說,讓她拿起婆婆的架子來,然後將自己的奶媽子給了邢夫人,給他壯膽。

賈赦的奶媽張婆子,當年是他祖母挑的人,對賈赦忠心的很,只可惜後來賈赦祖母一走,老夫人尋了個由頭就將他打發了。若不是老夫人打發了他不少忠心耿耿的奴才,也不至於他兩眼摸瞎,很多事情看不透徹。

如今老夫人想通了,賈赦就將莊子裏的心腹全部安排到府裏。如今府裏的幾個管家也還算不錯,林之孝一家更是一針戳不出幾個屁來,雖無大錯但也無大功,倒是有幾分明哲保身的架勢。王善保一家更是小事精明,大事糊塗,也幫不上,至於銀庫房的總管吳興登一家,早就投靠了二房,竟是忘記當年是誰提拔了他這個狗奴才。

這府裏大總管一下子換不了,再設個二總管則可。

張婆子一家,焦大一家,還有自己當年的伴讀喬大一家,人口加加起來也有二三十人。雖說有段日子沒使喚過這些人,忠不忠心也不敢百分百確定,但賈赦清楚,這些年這幾家都受過苦,除了他這個大老爺可以依靠,並沒有別的出路。

賈赦在紙上勾勾畫畫,最後定下自己的伴讀喬大為庫房二管事,自打被老夫人打發出去後,這人這幾年在莊子上一直做著賬房先生的活。張婆子二兒子張青則在戴良底下幹事,這戴良是倉上的頭目,油水也厚的很,可惜他媳婦是王夫人陪嫁,自然用不得。焦大的大兒子焦實則跟著王善保後頭做事,這人肚子裏頗有城府,也好提點提點王善報。林之孝一家倒是可以再看看。倒是賴大一家是個問題,賴大還是榮國府的總管事,賴大家的更是老夫人的陪嫁,聽說他底下兒子也成器的很,還捐了官做做,倒是比主子還主子了。

賴大一家再細細查看一番,之前查的都是千般好萬般好,他卻是不信的,這奴才真有這麽好。

賴大的名字上重重畫了朱砂圈,賈赦心裏頭盤算著如何將其一家連根拔起。

一直盤算到晚上,賈赦還是決定按兵不動,就是之前那幾個準備提拔為二管事的人也先從一般奴才幹起,等抓到管事證據的時候,再提拔就是。

又看了看圈圈點點的賈府奴才名字,賈赦這才將其放入火盆燃燒幹凈。此時,賈璉從外頭回來,賈赦又問了他賬房學的怎麽樣,賈璉只道自己算盤珠子剝利索了,旁的還有些問題,還得好好學學。

賈赦摸了摸胡須,看著賈璉的挺拔的身姿,點了點頭,道“你肯進學也是好的。”接著考了幾個問題,見賈璉對答如流,倒也滿意,“你母親陪嫁鋪子的都由誰管著的?”

“暫時都由周瑞家的女婿管著。”賈璉悶聲道。想他之前在那鋪子裏拿點東西還得賒賬,沒想到都是他娘的嫁妝鋪子。

賈赦早就猜到,倒也不生氣,只問道,“若是這些鋪子收回來,你身邊可有得用的人管理?”說來說去,大房可用的人太少。

“我身邊旺兒倒是不錯,只是要管著我院子裏的事情,隆兒興兒跑跑腿還成,管理鋪子,暫時還沒這本事。”賈璉聽此,頓時有些糾結道。話說,這麽些年來,他這個主子都沒沾著鋪子的邊,底下奴才又哪裏能懂。

賈赦沒好氣的看了眼賈璉,“如此,你還不找幾個忠心的奴才調教一二。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你可得好好查看一二,不然到時候吃虧的是你自己。”

賈璉諾諾點頭,末了小聲道,“爹,我媳婦的奴才能用麽?”雖不想承認,但王熙鳳的奴才的確比自己的奴才有本事,會來事。

“用,怎麽不可以用,你將那鋪子給你媳婦都成。”賈赦直接回道。

他這兒子真被養廢了。

“罷了,鋪子的事情你先別管了,就是給你,只怕你也沒啥能耐,等鋪子收回來以後,暫且租出去就是。我也沒啥大出息,想教你也教不出個什麽本事來,明日,你就收拾包袱南下投靠你林姑父去吧,那是個有大才的,你在他身邊多學著點,再挑幾個小廝過去跟著一道學學。人活著,學問大的很呢。”賈赦想來想去,也只有投靠自己妹夫了。

今年跟著母親南下,倒是正確的決定,以往還以為他這妹夫是個清高之人,真相處起來,卻也不會讓人覺得有壓力。

賈璉沒想到,這說著說著就說到他南下的事情去了,之前不是說要去找幾個舅舅的麽。

賈璉這會兒也被他爹弄的不曉得如何是好,賈赦自己也頭疼的很,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其實也沒啥大本事,不然自己就教兒子了,這話到嘴邊,賈赦還是說不出口,只道,“這樣吧,你明日去你舅舅那兒看看,後日出發去揚州,你有四個舅舅,好像你二舅舅就在蘇州,離你林姑父那兒也不遠,到時候隨時而已走動走動。”

如此,賈璉也不好多說什麽,自是點頭應是。

因著府裏事情多,這一下午的功夫,一晃神就沒了,晚膳都是一家子一塊兒吃,劉姥姥早就不讓兩個兒媳婦並孫媳婦站在那兒伺候著吃飯,一家子圍著桌子一塊兒吃,也舒服的很。

用完膳,劉姥姥直接問了賈璉,可有收到他生母的嫁妝,賈璉一下午都跟賈赦呆在書房,忙完就來了正院,這會兒還不曉得,倒是一旁的王熙鳳道,“回老祖宗的話,孫媳都收到了。”劉姥姥又問,東西可齊全,這王熙鳳就不知道了,劉姥姥轉頭對著賈璉道,“璉兒啊,你回頭拿著你娘的嫁妝單子對對,缺了什麽,只管找你二嬸子要,俗話說,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你嬸子一個長輩怎麽也不能貪了你這個小輩的東西不是。”

劉姥姥這話有敲打之意,二太太卻覺得羞辱的很,強笑道,“老夫人說的是,璉兒啊,你回頭看看,有出入的地方找嬸子對帳就是了。之前老夫人想著你還小,精神不濟才將你娘的嫁妝給我管,這段日子忙來忙去的,一時竟是忘記了。也多虧老夫人突然想起來,不然外頭知道了,還不定怎麽編排你二嬸呢,外頭的人不知內情就算了,璉兒,你可不能誤會二嬸啊。”

賈璉眉眼一挑,笑道,“二太太放心,這闔府誰不知道您最是慈善正直的,哪裏會說瞎話。不過為了不讓外人說嘴,侄兒是要好好對對賬的,不然底下奴才不懂事亂說,可不是害了嬸子的名聲,就是寶兄弟也跟著被人說嘴,那就不好了。”

王夫人呵呵幹笑兩聲,賈政是一句話也不說,端坐那兒,跟沒聽到似的,賈赦最是不喜歡他弟弟這副清高的表情,故意道,“二弟,這些年可真是麻煩你了。”

賈政喝了口茶,慢條斯理道,“大哥嚴重了,咱們親兄弟,合該互相幫持才是。”

賈赦冷冷一笑,也不在意,則跟賈母說賈璉南下的事情說了下,劉姥姥沒啥大本事,但認人還行,林姑爺是個好的,賈璉跟他處處也是好事,笑道,“成,璉兒還小,是該學點本事,玉兒啊,你回頭看看有什麽要你璉二哥帶給你父親的,也一並帶過去。”

王熙鳳一旁聽了,急得很,只是這事是老夫人跟賈赦的主意,她也不敢反駁,只能對著二太太求救,二太太自然曉得賈璉南下的目的,勸道,“老夫人,璉兒也不小了,巧姐兒都那麽大了,這時候南下能做什麽,若老夫人覺得璉兒整日無所事事,那就讓他捐個實缺就是。這急急忙忙的南下,不說勞煩林姑爺,他自個兒也受罪,且鳳丫頭兒該如何。按理兩小夫妻自是一道的,可巧姐兒生來身子就虛,走不得遠路,鳳丫頭也得時刻照看著才行,且這府裏事情繁多,若沒了鳳丫頭,哪裏忙的過來,我這也好些年沒管家了,怕是當不得大任。可鳳丫頭不跟著,璉兒一個人在外頭,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可不行。”

王熙鳳感激的看了眼二太太,特別是二太太不貪戀管家權利,更是讓她滿意,覺得到底是自己親姑媽,凡事都為自己著想。

賈赦就不喜歡二太太在這邊唧唧歪歪,要他這麽說,賈璉一輩子呆在家裏做二房的跟班才好呢。還實缺,就賈璉那性子,真有了實缺只怕會出大問題。

“老夫人放心,璉兒不過是去幾個月,過年的時候就回來了,又不是三年五載回不回來。至於他媳婦,若是想跟著,去就是,不想跟著,璉兒一個大男人還會餓死不成。”賈赦淡淡說道。

當年板兒在外求學就曾三年五載不回來,劉姥姥雖想,但也曉得個輕重,順著賈赦的話道,“老大說的對,璉兒不過是去幾個月,能有啥大事,要是鳳姐兒想跟著一道去,巧姐我幫著養著就是,我老婆子養了這麽些兒孫,再養個曾孫女的精力還是有的。”

王熙鳳聽老夫人的話,就差沒哭了。她哪裏是在乎時間長短,是怕賈璉外頭瘋了心,那江南本就是胭脂之地,美人眾多,萬一賈璉有了二心,她可咋辦。可真要跟著一道去,她是舍不得好不容易得手的管家權,再說了,去了江南也不能顯示自己的本事,還不悶死她了。”

王熙鳳是不打算去的,也不想賈璉去,她倒是個主意多的,當晚給賈璉喝了巴豆湯,楞是讓賈璉拉了一天一夜的肚子,本打算次日去百裏書院拜訪也沒得精力。

這事,縱是王熙鳳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可明眼人還能猜不出來。倒是王熙鳳,借著這個事兒,將曾經勾搭賈璉的小丫鬟給打發出去。

王熙鳳自以為自己做的對,卻不知這般越發讓賈璉與她離心。在王熙鳳眼裏,賈璉就是個愛吃喝玩樂的主,真去了南邊,沒她看著,還不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一去不回去,說是幾個月,也半年時間了,到時候真帶幾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回來,她還不得嘔死了。

再說了,那南邊再好,能有金陵尊貴,林姑爺再大的本事,比的上她叔叔王子騰,京城裏頭又不是沒人,想幹什麽找不到人,何苦巴巴的跑去南邊。

反正王熙鳳是一百個一萬個不同意,就是賈璉因此對她生了不滿,她也不答應,用帕子抹了抹眼睛,直接哭著跑到老夫人身邊道,“老太太,二爺身子骨不好,我瞅著還是在京城呆著好,二爺既然想上進,我回娘家求求我二叔就成了。哪裏不能成器的。”

劉姥姥皺眉,怎麽這榮國府的孩子,不是你身子不好,就是他身子骨不好。她老婆子是半點瞧不出來,就是覺得心裏膩歪,什麽事兒不能好好說說,非那身子骨說事兒。

“鳳姐兒啊,你快站起來,別哭了。什麽事兒好好說不成。”劉姥姥嘆息道,王熙鳳的心情她也能理解,只是兩口子鬧的都分居了就不好看了。

王熙鳳擦了擦眼淚,可憐兮兮的看著劉姥姥,劉姥姥問道,“鳳姐兒啊,你想璉兒一輩子這樣,還是想他奔個好前程,我曉得你舍不得,但是這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拘在一個地方,你說是不是。”

王熙鳳聽劉姥姥這麽說,真的要哭了,難怪二太太說老夫人變了,可不就是,原先還以為老夫人偏心大房,她心裏頭還偷偷得意,可這才多久,老夫人就要把賈璉給趕出去,這算個什麽回事。

老夫人這不是偏心大房,她可是看不上她們王家姑娘呢。

“鳳姐兒,你放心,璉兒那小子要是對不住你,我老婆子定幫你揍他,啊。”劉姥姥當了大半輩子寡婦,一時還真忘記小夫妻吃醋的事兒了,見王熙鳳哭的難受,恍然大悟,連忙安慰道。

也是,賈璉那小子是個愛美色的,之前鳳姐兒管的那麽緊還時不時偷腥,這一下子去了江南,真被外頭那些姑娘給迷住了,可不就對不住鳳姐兒了麽。想了想,劉姥姥勸道,“你放心,我老婆子今個晚上好好敲打敲打璉兒那臭小子,就是到了外邊,也得給我規規矩矩的,要跟對不住你,我第一個不饒她。要是鳳姐兒,你心裏頭還擔心,自己跟著去也成,派個心腹丫頭跟著也成。我老婆子不摻和,啊。”

老夫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王熙鳳還能說什麽,只能抹著眼淚出去,回了屋,就見平兒給賈璉收拾衣服,氣的將衣服扔在地上踩兩腳才順心,指著平兒的鼻子罵道,“作死的小蹄子,誰讓你動璉二爺的衣裳的,怎麽著,你這會兒心也大了,想跟著你二爺出去舒服快活不成。”

平兒忙跪在地上,好一通賭咒發誓,心裏卻一片淒涼。當初陪嫁的幾個姑娘,如今就剩下她一個,她原以為二太太重用她,至少給個名分,可這麽些年下來,還是不尷不尬的,外頭還是喊句平姑娘,倒是那三個被趕出的丫頭,如今有兒有女,比她活的有滋有味去了。

費盡心思,難道就為了這麽個結局。

“奶奶何苦這般冤枉奴婢,奴婢什麽性子,奶奶還不曉得,二爺不高興了,動動手指頭就能將我捏死,奴婢能有什麽辦法,還不是主子說什麽是什麽,若是奶奶看不慣奴婢,直接將奴婢打發出去也使得。”平兒紅著眼眶回道。

這麽些年,她摸清楚了二奶奶的脾氣,也有人答應了許她前程,她怎能就般放棄,不然,之前的所有努力豈不是成了笑話。

王熙鳳聽平兒這麽說,怒火消了一半,也有些不好意思,打趣道,“瞧瞧瞧瞧,主子不過說一句,你楞是說了一堆,外頭奴才還道平姑娘最是性情溫和,合該讓那些人看看平姑娘的牙尖嘴利,也讓他們自個兒打自個兒嘴巴。”

平兒將地上的衣裳撿起來拍打幹凈,沒好氣道,“奴婢這性格可不是一日兩日的,還不是奶奶慣的。奴婢對奶奶是沒個二心的,若是奶奶舍得,奴婢馬上就將這些衣服絞了去。”

“好了好了,我算是曉得你的好處了,放心去吧。”王熙鳳好笑道,平兒輕哼了聲走開,出了屋子,臉上的表情全部卸了下來,滿滿的疲憊。

如此,隔了兩日,賈璉帶著四個小廝,騎著高頭大馬,直接去了百裏書院,然後直接坐船下江南。走之前,賈璉跟王熙鳳兩口子總算解了矛盾,劉姥姥瞧了也欣慰不少,摟著巧姐兒哈哈大笑,只道這才像個家。

賈璉一走,王熙鳳倒有些食之無味起來,鬧的平兒一陣打趣。

這天,王熙鳳將賬本帶著去了正院,前些日子老夫人還說看看廚房采辦的賬本,她收拾好了,一直沒來得及給老夫人過目,這不,今個沒事,她自個兒去跟老夫人說個明白。

劉姥姥見王熙鳳帶了賬本過來,頓時頭大,她大字不識一個,能看出個什麽名堂來。直接道,“我老婆子眼睛花的很,你讀給我聽聽就是了。”

王熙鳳也沒客氣,直接一條條讀了下來,白菜三文錢一斤,雞蛋兩文錢一個,豬肉二十五文一斤,雞,五十六文一個……

“停停停,鳳姐兒,你說白菜多少錢一斤?雞蛋多少錢一個,我老婆子好像耳朵不好使。”劉姥姥忙忙打斷道。雞蛋兩文錢一個,胡扯,她老婆子賣菜的時候咋找不到這麽好的主客。

說到這雞鴨魚肉,蔬菜雞蛋的價格,還真沒人比的過劉姥姥,她上輩子哪次趕集的時候沒少去擺攤。

這榮國府的幾個主子都有大本事,可跟農事有關的,哪裏能比的上她。一時,劉姥姥倒是找到了自信,當然,還有憤怒,這菜買的這麽貴,一看就曉得什麽問題,再聽聽這飯菜的用量,乖乖,他們十裏坡一個村子的人怕是都吃不完。

這大戶人家也愁人,這張嘴吃飯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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