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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行雲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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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穆家突然來了人,給穆二叫走了。

只說府中有急事,讓他快些回去,他雖是萬般不願,但還是匆匆忙走了。

顧今朝與他擺了手,親自送了門口去,她酒量好,一丁點醉意都沒有,走起路來利落得腳底生風,關好房門吱呀一聲,再回頭時,看見何老五出來張望。

這會丫鬟們都下去了,只有他跟著在屋裏。

“伯伯,怎麽了?”

“沒事,世子擔心小郎君醉了摔到,讓我出來看看。”

腳底沾了不少雪,今朝跺著腳,連連擺著手:“我沒事,我沒醉。”

話是這麽說,何老五卻依舊擔憂地看著她。

她不明所以,才要走過,何老五又追了上來,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叫著她:“小郎君,小郎君……”

顧今朝站住了,回眸:“怎麽了?”

何老五看著她,略有為難:“借一步說話。”

今朝想了下,後退兩步,仍舊站了門口,何老五尾隨過來,這才作揖:“我們世子身子不好,從不飲酒,就是這次回來,宮裏也備了慶功宴,推脫了。他才行了百裏路趕回來的,一直還未歇息,總也得顧及一二。”

從不飲酒?

這可沒想到,不過這樣更容易套話。

顧今朝連連點頭:“既然如此,那不能讓他喝太多了。”

何老五當即放心,連連稱謝。

今朝伸手撩過耳邊碎發,大步走了進去,火爐邊暖得不像話,謝聿單手托臉,正懶懶看著她。

她笑笑,脫鞋走過去坐了他的旁邊:“怎麽樣,還要繼續嗎?”

謝聿半闔著眼,勾唇便笑:“當然,當然要一陪到底。”

顧今朝伸手去拿酒壺,回頭找他酒盞,卻找不見了,桌子上面只剩下了她和穆二的,她低頭到桌下去找,也未找到,真是奇怪了。

前前後後都找了一遍,不由洩氣。

才出去這麽片刻功夫,酒盞就不見了,坐好,才要問謝聿,卻是怔住了。

他才還看著她,這會兒已是閉上了眼睛。

她側身過來,輕喚了一聲:“世子?”

謝聿依舊托著臉,呼吸淺淺,似乎真的睡著了。

這是酒上頭了,還是累的?

顧今朝哭笑不得,近了些將酒壺放了他身邊,過來輕推了他下:“世子……”

才一推,人當即栽歪過來,手臂一松,就要摔桌上了,眼見著那張俊顏真是要磕酒壺上了,今朝眼疾手快,下意識伸手。

謝聿枕了她的手心,接個正著,顧今朝可是松了口氣。

隨即又覺著不對,幹什麽要接他,往旁邊一推,聲音又大了些:“世子,醒醒!”

謝聿直接往旁邊摔去,驚得她又是一把拉住,人這就靠了她的身上。

聽見她的動靜了,何老五忙奔了過來:“怎麽了?”

今朝無奈地看著他,是真無奈:“你們世子,才喝了這麽點酒就醉了?快把他扶到一邊去。”

何老五擡眼看看,先去鋪被:“這是累的,我先去把被褥鋪好,你先扶著他些。”

扶……她扶著?

她雙手扶著他肩頭,他整個人都已經靠了自己肩頭上了。

何老五一走,等了片刻不見回來,她抖了抖肩:“餵餵餵,世子殿下,醒醒醒醒……”

沒有反應,再一推,謝聿眼簾微動,睜開了眼了。

依舊是半闔著,不知是清醒,還是夢中,顧今朝神色不耐,回眸瞥著他,就差一把推開他了:“你快點起……”

話未說完,人已離開了她的肩頭。

她松了口氣,不想謝聿在她肩頭也只稍微一動,更是尋了個舒服些的姿勢,他半張臉枕著她的肩窩,淺淺呼吸就落了她頸邊。

再回頭看他,臉一下貼了那雙好看的薄唇上面,驚得顧今朝一把將人推開,幸好何老五及時趕回來,伸手接住了。

“小郎君這是……”

顧今朝騰地站了起來:“既然睡著了,那就先在客房歇下吧,你看著他些,我先走了!”

說著轉身走了。

何老五還未回過神來,房門咣當一聲已經關上了。

他扶著謝聿,才要推,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何老五登時楞住:“世子未醉?”

謝聿向來自律,就著他的手站了起來:“頭疼得厲害,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不敢再喝了。指不定她打著什麽主意,只怕再來兩盞難以自控。”

一起身,身下頓時滾落一個酒盞來。

謝聿低眸,目光瞥著這酒盞,平生第一次裝醉,剛才那般細膩肌膚貼了唇上,恨不得咬一口,走動之時,耳根泛紅,頭更暈了。

何老五忙扶著他,進裏面休息:“那先歇這,晚些再回世子府。”

他扶了謝聿歇下,回頭又往爐火當中添了些柴。

時候不早了,冬夜微冷,地面還是一片銀白,顧今朝出了客房,撫過頸邊,渾身都難受得很。

踩著打掃好的青磚路上,才一出院裏迎面走來兩個人。

謝晉元親手提著燈,走得不快,她阿娘抱著雙臂,和他並肩往這邊來了。

兩個人也是看見她了,快步上前,景嵐忙是問她:“穆二走了?你怎麽也出來了?世子呢?”

顧今朝坦然道:“穆二家裏有事走了,世子醉了,已經歇下了。”

她上前見禮,謝晉元讓她不必多禮,回頭看著景嵐:“既已歇下了,那明日一早再來接他。”

景嵐嗯了聲,接了他手中燈去:“行吧,那你先回去。”

當著今朝的面前,謝晉元只是點頭,他轉身要走,顧今朝上前一步,卻是叫住了他:“請王爺留步。”

男人站住,回身。

今朝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氣,抱拳道:“本來是世子的家務事,不該多言,但是看您和我阿娘也算舊友,今朝鬥膽勸王爺一句,骨肉親情,世子只有您一位親人了,您要是再不信他,只怕這世上再沒有能讓他相信的人了。您看他錦衣華服,殊不知他了無生趣,都與您不無關系,他說有人想要害他,那便是真的有人害他,還請王爺三思。”

謝晉元頓時怔住,隨即轉身:“此事你阿娘已與我說過,世子府膳食已著人清查,本王知曉。”

知道就好,顧今朝說出口了,也覺自己多嘴。

幹什麽要為謝聿說話,她肯定是喝酒喝多了,自己腦子也不清醒了,外面冷風一吹,頓時清醒不少。好在謝晉元即刻走了,不然要是問她為何有此話說,她還不知如何接下去才是。

人走了,景嵐拉過今朝的手,挽在了一起。

娘兩個往後院走去,景嵐緊緊掐著她手,抖了又抖:“今晚上,阿娘和你一起睡,有一件天大的事,只怕過了明個,咱們就再沒有這樣親密時候了。”

這說的什麽話,顧今朝不知她因何傷感,也好生攙扶著她:“說什麽呢,別說過了明日,就是過了八百年,我也要在阿娘身邊。”

景嵐被她逗笑,兩個人一起走得都很慢很慢。

寒風吹過,雖然透骨的涼,但是母女二人相互依偎著,便也不覺得冷了。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顧今朝還需去書院交付考貼,走得很早。

世子府來了車馬相接,謝聿也隨即離開,景嵐和容華收拾一番,讓人備了車馬,強忍了半日,等路好走一些,乘車這便出了京城。

官道的雪堆在兩側,日頭一暖上來也化了不少。

車上放了手爐,容華怕冷,抱著取暖。

因要去寺中說話,兩個人都穿著素衣,想到一會兒,就算見不到也能有些線索,心中都特別激動。

容華手一直在抖,還是景嵐握住了,二人靠了一起。

都想起了從前,一時間相對無言。

大理寺坐落在西子湖邊,車到寺前,有些未清的雪還堆積在路上,兩個人只得下車,相互攙扶,短短那麽遠的距離,真個寸步難行,走了好半晌才到門口。

門口的小沙彌拿著佛珠在門口側立,見了她們將人攔住。

景嵐連忙上前,說明來意:“請問小師傅,行雲師傅可在寺中?”

昨日臨走時候,穆行舟猶豫再三,才說了先太子的法名,正是行雲。

小沙彌前面引路:“行雲師傅一早知道有人尋來,特讓我在門口守候,已等候二人多時了,這邊請。”

景嵐怔住:“他怎麽知道我們要來?”

顧容華雙目已紅:“是人是貴,今個我也要去見見了!”

說的也是,二人挽手,跟了小沙彌的身後。

晌午日頭漸暖,都走出汗了,北風一吹,些微的涼。

小沙彌繞過大理寺中的大雄寶殿,往殿後走去,後面一處靜院,再往後怕是要連著皇陵了,他腳步又輕又快,進了靜院,站了園門之處。

“二位施主請。”

景嵐握了握容華的手,二人提裙上前。

園中桃樹林深,枝頭還有壓雪,青磚小路遙指了林中。

影影綽綽,好似林中有人。

踩著地上積雪,顧容華走得更急,景嵐落後一步,進了林中了,才是看清。

林中的確有人,男人身形頎長,披著件錦絨大氅。

容華急急上前:“行雲!”

腳步聲近了,此人轉身,也露出了才遮住的一塊石碑。

他清眉俊目,看著顧容華已是勾唇:“夫人慢些走,仔細摔著。”

景嵐快步上前,卻見此人不是別個,乃是當朝太子李煜。

容華怔住,越發近了:“怎麽是你,你怎麽在這兒?”

李煜側身,讓她看清石碑上面的行雲二字,伸手撫碑:“我來看望皇叔,他生前是個可憐人,總想要做那天邊的雲,自由自在,可他做不得。做不得雲,想要出家,也出不得,萬事身不由已,唯有臨死之前托了我,想要埋身此處,做個自在鬼,便由著他了。”

“李行雲,你娘真能同意你入贅到我家嗎?”

“當然能啊,她不喜歡我,巴不得我走遠遠的呢!”

“萬一呢,萬一她要是不同意,不讓你和我在一起,也不讓你回來了怎麽辦?”

“不可能,除了你,我這輩子誰都不娶,我回去就同她說,要是不許我來,我就出家當和尚去!”

行雲二字入目,淚已滾落,前塵往事猶如走馬觀花一般,盡數都在眼前掠過,顧容華要緊牙關,卻也耐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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