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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新嫂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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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南街上雲裳坊才靜了一靜。

送走了來收衣的丫鬟,夥計小羅成趕緊去提壺,給掌櫃的倒了茶,又給景夫人倒了茶,然後跟其餘兩個小夥計一起收拾著布料,層層疊疊擺放整齊。

景嵐在鋪子裏看了看,這新開的鋪子客人還不算太多。

全靠老鋪的回頭客,在這個年代,銀錢是最不安全的東西,容易招來禍端,只能多置辦房產地契。她一個女人,又不好守財,好在今朝是兒郎身份,為她省去不少麻煩。

喝了點茶,也還是困乏。

掌櫃的還要她點點賬,擺手也是罷了。

來寶在旁邊給她拿著衣料,挑選著什麽款式,想給今朝做新衣,兩椀茶水下肚,受不住了,景嵐起身往後院來了,後院有三間,兩間儲物,一間休息。

她一身新裙,獨自來了廂房歇著。

門窗都開著,屋裏涼快,她貪涼脫了外衫,這就歪了榻上。

涼風陣陣,才是迷迷糊糊將要入夢,腳步聲由遠至近,有人來了廂房,像是被夢靨住了,也睜不開眼睛,只覺身邊像是坐了人。

淡淡的酒香味,來人俯身下來,抱住她,微熱的唇舌到她肩上,一碰觸到了,她一下睜開了眼睛。

景嵐淡定地坐了起來,男人還擁著她,埋首在她肩頭。

她將他推開,對上他赤紅的眼:“林錦堂,你有完沒完?”

林錦堂後退兩步,撩袍跪下,一擡眼那眼中更是滴了血似地:“我不要別個,單單就要那個孩子,夫人饒我一次,這輩子都聽夫人的!”

景嵐側身,雙腿卷著裙擺搭在榻邊。

抓過一邊的外衫這就披了身上,慢條斯理地系上了腰帶,才是看向他:“夫人是哪個夫人?林錦堂,你看清楚,如今我已是國公府的夫人,夫家姓秦了。”

男人聞言,上前兩步,抱住她的雙腿,臉側緊貼了腿上,像個無助的孩童一樣:“我不,你說走就走,你都沒給我一點餘地,轉眼就嫁了秦家,你現在和他和離,我們就和好了好不好?”

那麽大個個子,竟然像個小無賴一樣的。

景嵐卻是嘆息:“我說走就走,那是因為誰也改變不了結果,你娘說的對,不能讓林家無後,那樣我就是罪人了,這麽些年,也沒能給你生個一兒半女,也是愧疚,如今你有了骨肉,這不是很好麽。”

林家老太太一直以無子想要壓制她,或許她也以為一個丫鬟而已,有了骨肉,景嵐大不了也就是鬧一鬧,不會輕易離家,畢竟和自己兒子也是夫妻恩愛。

可誰也沒想到,景嵐痛快地離開了林家。

大鬧府衙,甚至不惜落了個悍婦的名聲,之後迅速嫁入秦家,更是讓人議論紛紛。

她那時一是傷心,二是冷靜下來,也需得找個好家世的人,秦淮遠有兒有女,唯獨沒有夫人,偌大的府院也好做橋梁洗錢,看他容貌俊秀,便是嫁了。

有的時候,會寂寞,有個人在一起也能寬慰自己。

林錦堂聽她說好,更是心如刀絞:“不好,不好,我都聽說了,你又單獨置辦宅院了,就是在修而已,是不是秦家待你不好,他這一半路夫妻,你快離了他才是!”

夫妻七年,景嵐低頭看他,因是醉酒也憔悴許多,伸手在他臉上輕撫而過:“還記得吧,當初我嫁你時候,是因為什麽?”

林錦堂額頭抵在她腿邊,跌坐了地上:“記得,謝晉元給不了你名分,你說露水夫妻難長久,想長長久久找個人,你說我長得很像你家郎君。”

七年時間,人非草木,怎能無情。

景嵐心間也是百轉千回:“是,我也想長長久久,可我不是今朝那麽大的少女,咱們活在這世上,更為簡單,利為先。林家需要傳宗接代,我需要一個伴兒,今朝需要清白家世,容華需要有人呵護,我在林家七年,一心一意,也算對得起你,是以你娘不待見我,也忍了,至於我置辦宅院,那也是與你無關了。”

林錦堂聞言,更是心碎。

她纖纖玉手,正是輕撫著他頭臉,讓他回去,前面又有人來。

景嵐一拍他胳膊,他連忙站了起來,來寶匆匆進了屋裏,一眼瞥見林錦堂也沒給他好臉色:“林大人什麽時候進來的?莫不是故意腳前腳後這是來逼我們夫人來了?”

景嵐瞥了她一眼,問她怎麽回事。

來寶憤憤然地看著林錦堂,說林家那個不要臉的丫鬟在前面跪著呢!

景嵐忙是穿鞋,出了後院,也不叫林錦堂跟著,自己先往前去了,果然,春香挺著肚子,正跪了鋪子裏,旁邊還跟了一個林家老太太身邊的丫鬟。

景嵐上前,吩咐羅成:“太叫人笑話了,關上門。”

羅成上前,才要關門,一個人影這就擠了進來,景嵐看著眼熟,也是丫鬟打扮,瞧著屋裏這光景,到她面前連忙福了一福:“小婢是老太太跟前的桃兒,特意來尋夫人拿些布料的。”

可是亂成一鍋粥了,景嵐仔細一辨認,才明白過來,這個桃兒是秦家老太太身邊的人。

她回身坐下,先沒理會春香,光看著桃兒了:“拿什麽布料?”

桃兒站了她的面前,低頭道:“天暖和了,說給幾個哥兒和姐兒做新衣,老太太讓來問問夫人,可有準備?”

做幾件新衣裳而已,景嵐點頭,看向羅成:“多擔些料子,丫鬟們也都做一套。”

說著也讓桃兒跟著羅成去挑了,桃兒一聽連丫鬟們都有,自然滿心歡喜,忙跟著羅成一邊去挑布料了,景嵐見她們一邊去了,才看向春香。

春香從前是老太太屋裏的大丫鬟,十七八時候就該婚配了,可老太太舍不得。

原來是有私心,也是,看著柳葉彎眉的,模樣也不錯,她心中岔了一岔,也是唏噓,半晌才開口:“春香,我與林家已無幹系,你這是來幹什麽?”

春香一手還撫在隆起的腹上:“春香來請罪,一切都因春香而起,夫人不要怪罪主子,也不要生老太太的氣,現下老太太因著此事都病了……”

也不等她說完,景嵐嘆了口氣:“行了,別說了,我不想聽這個。”

一邊的桃兒探頭探腦,她不願做惡人,仍舊好言好語地:“回去吧,以後別來這了。”

春香跪了半天,也是兩腿發麻,跪行兩步也是實在抹不開臉了:“春香也是別無他法了,老太太這一病,家中也無存銀,讓我想法子,我能有什麽法子,只能來求夫人,老太太問東街的鋪子,不然能不能頂出去……”

話未說完,林錦堂掀開簾子大步走了過來,他醉酒已醒了三分,強忍惱怒:“住口!”

春香一見他,臉色頓白:“主子……”

景嵐起身,涼涼道:“你們老太太也真說得出口,別說東街的,就是你們現下住著的,都是我兒今朝的,回去告訴她,就說我說的,就算我想給,她兒子也沒臉要,讓她斷了那個念想!”

說著,怒目瞪像林錦堂,已是沈了臉色。

林錦堂也是羞臊得沒臉見她,真個是沒臉見她。

他一把扯起春香的胳膊,給人拉了起來,讓自家丫鬟扶著她往出走,自己頭也不回地走了。

春香也是被林家老太太逼得,她一個丫鬟哪裏能求得動景嵐,哭了兩聲,也不敢再說別的,跟了林錦堂身後去,一時間鋪子裏安靜了下來,來寶拿了扇子直給景嵐扇風。

“夫人息怒,那老太太就是個攪屎棍,有苦有難處了想起夫人來了,哪有那麽美的事,還指望夫人能管她們怎麽著!”

“嗯。”

景嵐回眸,瞥見桃兒一旁磨磨蹭蹭地,也是點頭,故意敲打著:“誰的銀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最可笑的就是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瞧不起商販,可知道享受,卻不知享受也是需要銀錢的呢,林家這老太太以為我高攀了似地,別說他林錦堂,就是現在秦家,我也照樣離得!挨著邊靠得近了,自然得些好處,都和離了,我與林家還有什麽幹系!管她呢!”

說著起身,來寶趕緊上前,叫了桃兒說給她捎帶回去。

桃兒挑好了布料,聽了好些事,也不敢作聲,趕緊就跟著出了鋪子上了車。

這些料子都叫人來家裏剪裁,挨個得量一量,景嵐就上車時候過問過問,又恢覆了平時臉色,到了秦家門前,幾人下車,桃兒可不敢不敬,恭恭敬敬施了禮,忙是去後院遞信去了。

來寶瞧著她那模樣,挨了景嵐身邊扶著她:“她這是去嚼舌根了,走得這個快。”

景嵐才不以為意:“說了才好,也好讓老太太知道知道,我的銀錢能是隨便給誰花的麽?她想動想用,那就低氣點,畢竟,我也不欠她的,惹急了,就讓她也從高處落下來試試。”

才進府時,秦家已經剩了個空殼子。

景嵐讓人備了名貴的藥材和許多銀錢,寵慣了一陣子,世人都是這樣,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她用不著笑臉相迎收買人心,光是銀錢上,就有底氣。

也是林錦堂這麽一鬧,心中厭煩,念及自己那個時好時壞的小姑子,轉了腳就往她那院去了。

來寶見她不回自己院裏,就猜著了,還直叨咕著說忘了沒大小姐買果兒。

景嵐也是忘了,忙差了她去自己屋裏拿些。

來寶點頭,忙是去了。

景嵐伸手撫髻,這才走了幾步,出了這院,差點撞一人身上!

是個男人,還是個年輕的男人。

這後院當中,哪裏來的男人,她頓時皺眉:“你是哪個?怎麽到這後院來了?”

看衣著也不像是小廝,他看著也就二十幾歲,眉清目秀的,見了她上下一打量,眼睛就沒離開過她的臉,雙手一拱,忙是揖了一揖:“這便是新嫂子罷,許是沒見過,秦洪生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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