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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著他們過來取花,取了就走了,應該不會耽擱多少時間,便問道:“這花房裏可有什麽地方可以避一避?”

到底不欲在這種地方和那群人撞到,免得徒惹是非。

小丫鬟感激地朝她笑了下,很是伶俐地道:“姑娘可以隨奴婢來。”便帶著曲瀲和碧春一起往花房裏面走去。

很快便到了一面由紫藤蘿築成的花墻。

小丫鬟笑道:“這裏比較僻靜,就委屈一下姑娘了。”

曲瀲朝她微微一笑,表示並不介意。

小丫鬟覺得曲家這位四小姐,不僅長得好,脾氣也好,莫怪能和祝家脾氣最好的葭小姐玩在一起。將她安置好後,小丫鬟便出去了,要和其他人去給進來的祝大少爺請安。

祝連是祝家大方的嫡長子,亦是祝蒹、祝葭姐妹倆的同胞長兄,能與他相交之人,自是非富即貴。

祝連親自帶著朋友過來挑選擺到聽雨軒的花,對於花房這兒伺候的下人來說,自然算是興師動眾的,不管手頭上有沒有事的,都過來給大少爺請安。

小丫鬟隨著管事婆子和幾個仆婦上前來給祝連等人請安時,大著膽子飛快地脧了那些人一眼,發現來的除了祝家的大少爺外,還有幾個面生的年輕公子,他們身上穿著錦衣,佩戴著昂貴的玉佩和小印,舉止投足間矜貴非常。

雖然只是飛快地脧了一眼,但仍讓小丫鬟將眾人大概看了個遍,發現其中有一名青蓮色流水暗紋錦衣的公子長得尤其好看,整個人就一塊美玉一般,讓人乍然一看,幾乎移不開眼睛。

等祝連一揮手對管事婆子說他們要在花房裏逛逛看看有什麽花時,小丫鬟頓時鼻尖開始冒汗,忍不住看了那管事婆子一眼,管事婆子也投了一眼過來,眼裏分明有著焦急。

她們都不知道今兒大少爺怎麽有這般好的興趣,竟然親自帶著朋友跑到花房裏來挑選花,雖然心裏急,可是又沒辦法,只得好生地伺候著。

等祝連等人往前走後,管事婆子趕緊拉住小丫鬟悄聲問明了曲家姑娘在哪裏後,不禁有些悔意,說道:“早知道就先讓人知會大少爺一聲,先讓曲家姑娘離開的。現下可不能讓他們見到曲姑娘,若是不小心沖撞了曲家姑娘,葭小姐那裏可不好交待。”

先前他們以為祝連只是過來要挑盆花就走,不會有興趣往花房裏面逛,畢竟祝府的花園同樣美倫美奐,足可讓他們去游玩了。可誰知這位大少爺今兒有這般好心情。原本這事情也沒什麽,可誰讓她們先前沒有告訴祝連說曲家小姐也在這裏,現在遮遮掩掩的,反而不美。

如果曲姑娘在這裏發生點什麽事情,她們都要受罰。

只是,現下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想讓人去通知曲瀲,卻又怕太過明顯,只能盼著他們別往紫藤蘿花墻那邊去才好。

幸好,祝連今兒要挑的都是些蘭花、芍藥之類開得正好的花,與那道花墻隔了很大一段距離,讓小丫鬟和管事婆子都松了口氣。

只是因為祝連不想讓她們在跟前礙手礙腳,只欽點了一名管事過來伺候,讓她們遠遠地跟著了。

“周兄弟,這盆建蘭怎麽樣?還有這盆芍藥,開得也極是嫵媚。”祝連對身邊的寧王世子道。

周瑯卻四處看著,興致勃勃地道:“不是說這兒有株西府海棠麽?我娘可喜歡海棠了,特別是西府海棠,我這次來常州,還和她說過,若是遇著,定要想法子給她帶株西府海棠回去孝敬她老人家呢。”

祝連馬上道:“哎喲,你這小子不會將主意打到我家裏來了吧?那可是老太君的心愛之物,若讓你奪了,可怎生才好?你這小子不會如此不地道吧?”

“別拿老太君出來壓我,我可不是被你唬大的,快走,先去瞧瞧。”

周瑯拽著祝連走了。

其他知道周瑯身份的人自是小心地陪著。

走在最後的少年步履悠閑,唇角噙著溫雅柔和的笑容不緊不慢地跟上他們,目光慢慢地滑過周遭,仿佛對祝家的花房極感興趣。

然後他看到了不遠處生長著一片菊花旁邊的石桌石凳,以及石桌上的茶點。

茶盅上的茶水還剩半盅,旁邊的紅漆雕牡丹花攢盒半開,裏面放著一些點心和果脯,顯然是給小姑娘們食用的。

剛才這兒有人在此賞花。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盆墨菊,又看向不遠處的角落裏那面由紫藤盤繞成的花墻,綠色的墻上開了一些紫色的小花,迎風招展,俏麗可愛。

“紀公子?”隨行的管事喚了一聲,忍不住又看向前面已經走遠了的眾人。

少年朝他擺了擺手,說道:“我隨便看看,你不必跟來。”打發了管事後,便往那面花墻行去。

花墻另一面,曲瀲有些無聊地拽了枚紫藤葉子折疊小動物玩,雙手十分靈巧。碧春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豎著耳朵傾聽花房裏的情況,一副巴不得祝家大少爺快快離開的表情,看得曲瀲有些忍俊不禁。

她這副不經心的模樣,讓碧春氣得差點忍不住朝她翻白眼,覺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雖說撞見了也沒事,可是她們現在是在祝家作客,而且曲瀲又生得這副花容月貌,作丫鬟的自然是要上心一些,保護好自家小姐才是。

來祝家之前,二小姐可是千叮萬囑,讓她在祝家時要看好四小姐,不能教她被人欺負去了。

曲瀲見碧春的樣子,正想安撫她一下,卻不想碧春突然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麽驚奇的事情,讓她下意識地轉頭……

“原來你在這裏。”

如珠玉般的聲音好聽極了,清泠泠地就這麽響在了耳邊,然後是一張白晳如玉的面容,幹凈無瑕,看不到絲毫的瑕疵,帶著屬於十四五歲的少年人特有的純凈柔和,一下子看進了人心坎裏,讓人心中添了種無限歡喜。

那俊美的少年朝她笑得眉眼彎彎,這一刻,仿佛遇到了什麽讓他愉快的事情,眼裏的笑意就像夜空中碎落的星辰,點綴得那雙黑寶石般的雙眸,格外漂亮。

這少年近看之下,更好看了。

曲瀲眨了一眼睛,爾後才反應過來,她和這少年距離近得要貼在一起了,連對方身上那種淡雅的香息都讓她清楚地聞到,嚇得她趕緊後退。

少年站在那兒,開開心心地看著她。

“你……”曲瀲有些遲疑,想到曲沁對他的關註,心裏有些不確定了,“公子有事?”

他微微偏了下腦袋,又用那種讓人生不起氣來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笑道:“是有事。”

“啊……”

曲瀲和他不過兩面之緣,並且都是在大眾場合之下,並無交談,論起來還是陌生人,哪裏可能有什麽事情?所以一時間看著他不禁有些疑惑。

卻見那少年突然解下了腰間一枚通體赤紅近紫黑的玉佩,將之遞給她。

曲瀲只是看著他,沒接。

於是少年又走上一步,將那枚玉佩不容質疑地塞到了她手裏,並且稍稍用力,捏住了她柔軟的手指,讓她不能掙開。

他低下頭望她,因為身高差距——他比曲瀲整整高出一個腦袋,呵出的氣快拂到她臉上,就聽那玉琴般的聲音帶著一絲柔軟的暧昧,輕輕笑道:“這是我以前答應過要送給你的血玉,你要好生收好。”

曲瀲傻眼了。?

☆、第 15 章

? 曲瀲傻傻地捧著那枚玉佩,不解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問道:“公子何意?”

腦袋卻飛快地運行起來,他話裏透露的意思,莫不是自己曾經見過他?可若是見過,這般漂亮出色的少年,她不可能沒有印象的。

就在她問這話的時候,少年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飛快地掠過什麽,很快又恢覆了溫潤柔和的色澤,如一塊上好的墨玉,靜靜地散發著柔和的光澤,美麗卻不灼人,讓人由然地歡喜,賞心悅目極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在將那枚血玉給她後,抽走了她先前用紫藤葉子折疊的小動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等他離開後,傻傻地看著的碧春終於反應過來了,緊張得不行。

雖然那少年長得很好看,可是再好看也是個男人,怎麽能如此湊近她家姑娘,甚至強迫送人東西?剛才她想阻止的,可是他一個眼神過來,明明那般溫潤的眼眸,目光卻淩厲異常,瞬間讓她動彈不得。就這麽一個遲疑,她家姑娘便被他塞了一枚玉佩。

“姑娘……”

曲瀲沒理會碧玉,她正在苦惱著要不要追出去將這玉佩還給那少年,雖然他語氣中的暗示很明顯,可曲瀲在這世界生活了十幾年,是知道其中規則的,對女子猶其不公,稍微行錯一點便要萬劫不覆,所以她從來都很小心。

只是,那少年走得太快了,她下意識地追上去,探腦袋往花墻外看,發現他已經朝著遠處在選花的祝連等人走去,若是她冒冒然地追出去,那剛才的事情豈不是讓人知道了?

這叫私相授受吧?

曲瀲一時間有些猶豫,然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少年和祝連會合,然後選了幾盆花,叫來幾個小廝抱走了。

曲瀲氣結。

這是強迫中獎,這情況若是落在有心人士面前,那便是私相授受了,從小到大,季氏沒少在她耳邊叨念這些事情,讓她行事小心,縱使心裏不喜,卻也深深記在心上。

所以,曲瀲沒辦法,只好對碧春道,“今天這事情莫要告訴旁人。”

碧春自知深淺,不過仍是有些遲疑,又聽曲瀲道:“姐姐那兒我會說的,你別露了馬腳便是。”

碧春終於放心了。

她有些怕曲沁,特別是曲沁大病一場後,舉止投足間成熟不少,而且又是個精明不過的人,秋菀居的人很少敢在這位二小姐面前搞小動作。這次有曲沁叮囑,卻出了這種事情,曲沁知道後,必不會饒自己。

曲瀲卻在打量那枚玉佩,那枚玉佩的質地頗為不俗,若是她猜得不錯,應該是難得的血玉所雕,且聽說這種血玉極是養人,這色澤略微深一些,應該是那少年的隨身佩戴之物。玉佩上一面雕了一只展翅翺翔的鷹,一面用篆書刻了兩個龍飛鳳舞的字:暄和。

先前在祝老太君那兒,她聽到另一個少年這樣叫他,這兩個字不是他的名便是他的字。

這東西未免太私秘了。

曲瀲有些尷尬,覺得它極為燙手,很想將之還給對方。

“姑娘,那小丫鬟來了。”

聽到碧春的提醒,曲瀲趕緊將那玉佩收進了袖子的口袋裏,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面對來人。

小丫鬟的神色很是喜悅,笑道:“曲姑娘,大少爺和幾位公子已經選好花離開了,您不必再委屈此處。”

曲瀲淡定地點頭,走出了花墻之後,折回先前的地方。

小丫鬟很是伶俐地去換了盞熱茶過來。

曲瀲面上雖然淡定,但是此時已經沒有心情再賞花了,而是開始糾結起來。

先前的猜測因為這一出,應該要推翻了。

那少年明顯是與姐姐不認識,而是與她認識才對。或許,姐姐會這般關註他,其實不是和姐姐有關,是和她有關才對。

想到這裏,曲瀲臉色微微一變。

從小到大,這個姐姐便是像個小大人一般,對她和弟弟頗為照顧,盡到長姐的職責,特別是父親早逝,母親又不頂事兒,當時七歲的姐姐放在這個世界,也算是小大人一個了,可能是因為父親早逝之故,雖然不同母親,可是他們姐弟三人的感情比平常家庭的還要好一些。

自從發現這個姐姐竟然是個重生者後,曲瀲私底下仔細觀察過,然後發現就算重生了,姐姐對她和弟弟曲湙的情誼都沒有變過,甚至對一直心存疙瘩的母親也去了心結,依然是那個人,只是多了一份滄桑的經歷。

所以,以姐姐對她的愛護,若是那少年與自己有莫大的關系,也不怪乎姐姐會關註他了。

得到這個猜測,曲瀲的臉色頓時五彩繽紛起來,差點想要以頭搶地。

突然發現,知道身邊有個重生的姐姐,其實也不是那般美妙的,至少她現在就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就在她胡思亂想時,祝葭回來了。

*****

等出了花房不久後,周瑯尋了個借口,便拽著紀凜到一旁說話。

“說吧,你做甚慫恿祝連親自來花房取花?”這種事情直接吩咐一聲下去就行了,哪裏需要他們親自去取?未免有些興師動眾,偏偏紀凜只是在旁言語挑幾句,不顯山不露水的,便促成了。

周瑯自不會有這般細的神經,可是他和紀凜從小一起長大,在他手裏吃過的虧多了,便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

紀凜神色和煦,溫和地道:“你想多了,我不過是聽說祝府的花房培育了很多名花異草,在常州府是出了名的,想來見識一翻罷了。”

說著,手指不經意劃過袖子上的暗紋,還有裏面放著的一只葉子折疊成的小動物。

摸到那只葉脈的觸感,他的眸子裏不禁掠過潤潤的笑意。

周瑯有些狐疑地看著他,明顯不信。

人人都說紀暄和如何溫文爾雅、如何俊秀靈傑,連皇上都對他稱讚萬分,曾言道如明珠在側,教人賞心悅目。可他和這人從小一起長大,在他手裏吃過的虧無數,哪裏不知道這廝披著那君子美玉皮下的陰險?

紀暄和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情。

所以,連他突然來常州府,都覺得有什麽深意,並不是像表面所說的那樣,是奉淑宜大長公主之命過來給祝老太君祝壽的,只是一時間查不出來罷了。

紀凜見他一副不信自己的模樣,反省了下是否平時欺他太過,讓人像驚弓之鳥。不過仍是溫聲道:“好吧,既然讓你發現了,那我便告訴你好了,其實我來常州府,是看一個人的。”

“是誰?”周瑯不禁興致勃勃,“別告訴我是祝老太君?”

“不是。”紀凜脾氣十分友好地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回京後,若是……屆時會告訴你的。”說著,那墨玉般的眼眸裏劃過一絲暗影。

周瑯聽罷,頓時有些遲疑了,忍不住道:“暄和,你和我說,是不是……那個人又做什麽了?”

“自然不是了。”

周瑯一副不相信的模樣,但也不再追問,拍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走了。?

☆、第 16 章

? 曲瀲因先前的猜測腦洞大開,心亂如麻,看到祝葭情緒也沒多高,強忍著想跑去找曲沁的沖動,朝祝葭笑道:“葭姐姐,事情完了麽?”

祝葭有些歉意地道:“不過是點小事,已經完了。”然後又是一笑,問道:“瀲妹妹可有看中什麽花?若是有看中的,明日我讓人送去曲家給你賞玩。”

發現她不欲多說,曲瀲也沒有剜根究底,祝家看著花團錦簇、光鮮亮麗,實則因為家族人口眾多,因有長輩在不分家,一大群人住在一起,導致矛盾也多,面和心不和,又因有個輩份高的老太君在,才沒有惡化,平時大家不過是睜只眼閉只眼地過罷了,不若曲家的簡單。

祝葭見她抿著嘴,心裏有些奇怪,又看向那盆墨菊,不禁笑道:“這回只培養了兩盆墨菊,都被人預定了,等下回培養多幾盆,屆時我送一盆給你賞玩。”

曲瀲這才露出笑容,誠摯地朝她感謝一番。

兩人又坐著說了會兒話,其間曲瀲不著痕跡地打探來祝家給老太君祝壽的客人的身份,引出了那兩個少年,故作一副小姑娘好奇的模樣。

曲瀲長得好,在樣貌上便加了分,所以祝葭也沒有懷疑。

“你說的應該是周公子和紀公子吧?”祝葭還是知曉一些的,“我也沒見過他們呢,只是聽伺候的下人說了,應該就是他們,沒想到給太.祖母祝壽時會和你們碰到一起,倒是有緣。”

聽罷,曲瀲便知道祝葭知道的也不多了。

那兩個少年通身氣派非富即貴,又是從京城來的,身份應該不一般。而他們只是過來給祝老太君祝壽的,拜訪的也是祝老太君,祝家詩禮傳家,自然不會特地將家裏姑娘往他們面前引,否則成什麽樣子了。

所以,祝葭不知情曲瀲雖然覺得失望,亦又覺在情理之中。

很快便有丫鬟過來提醒她們,宴席就要開始了。

祝葭聽罷,便和曲瀲一起往擺放宴席的花廳行去。

還未到花廳,遠遠的,便看到站在花廳外的廡廊下的曲沁和祝蒹等人。

祝蒹不改活沷性子,正拉著曲沁歡快地說著話,她們身邊有兩名穿著打扮明麗的少女,正含笑地傾聽祝蒹說話。

曲沁卻有些心不在蔫,目光一直往外看,直到看到曲瀲和祝葭走來,臉上終於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

曲瀲一看到姐姐,心情便激動了,差點忍不住跑去她面前問那個送她血玉的少年的事情來。只是周圍的環境不適宜,曲瀲只能憋住了,只是憋得有些難受,讓她的臉蛋微微有些紅潤,眼睛也水潤潤的,襯得那張嬌花一樣的臉蛋兒,格外的嬌美可憐。

曲沁心中一緊,忙道:“怎麽了?”

曲瀲瞅了她一眼,悶悶地道:“沒什麽。”只是表情更委屈了。

曲沁心提了起來。

祝葭不免打趣道:“阿沁這是擔心我沒照顧好瀲妹妹麽?”

曲沁上前拉了妹妹的手,不著痕跡地打量她一眼,笑道:“怎麽會呢?阿葭的性子比阿蒹穩妥多了,我自然是放心你的。”她不放心的是那些以貌取人的輕狂之徒,今日來祝家祝壽的人極多,若是不小心沖撞了可不得了。

“哎呀,你們回來了,正好可以入席了。”祝蒹也笑瞇瞇地道。

旁邊的兩個相陪的少女見她們語氣親昵,便知道曲祝兩家的交情極好,不禁有些羨慕,其中一名穿著海棠紅牡丹花暗紋褙子的少女笑道:“你們的感情真好,阿蒹、阿葭和阿沁、瀲妹妹的脾氣也好,莫怪你們能說到一塊去。”

這兩名少女正是陳知府家的千金,今日也是隨母親過來給祝老太君祝壽的。

曲沁笑容淡淡的,沒有說話。

曲瀲負責站在一旁微笑充當吉祥物,有姐姐頂在面前,她一般都不需要主動做什麽。

祝蒹則挽住曲沁的手,笑道:“我們兩家離得近,自幼一起打滾長大的,自然好啦。”

祝葭覺得姐姐說得不像話,怕再說下去,老底要掀了,到時候母親又要焦急了,忙道:“嬤嬤在催了,我們還是趕緊過去吧。”

眾人轉頭看去,發現花廳裏伺候的嬤嬤過來請她們入席了,終於止了話。

這邊是女席,進了花廳後,可以看到清一色都是婦人,曲瀲也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母親,她正坐在曲大太太身邊,相比曲大太太正笑容滿面地和旁人搭話,氣氛輕松,季氏顯得有些沈默,旁人問她才會開口,若是不問,便坐在那裏,也不知道搭話,如此幾回後,別人也不再理會季氏了,反而襯得她孤伶伶的一個,有些可憐。

季氏也不以為意,她天生就是個社交障礙者,這些年來因孀居避門不出,交際能力更不行了。

曲沁也看在眼裏,若是上輩子,她還會怒其不爭,可是現在,卻十分包容。

季氏做不好也沒關系,她還有他們這些子女,將來總是能護著她的。

況且現在,也不需要季氏八面玲瓏地出面做什麽。

曲瀲等一群未出閣的姑娘被引到了一處座位,那裏坐著的都是和她們年齡相防的姑娘,彼此坐在一起也自在。

熱熱鬧鬧地吃過宴席後,眾人便移駕到碧濤院去看戲。

因請的是德音班來唱戲,在座的女眷都十分欣喜,等落了坐後,便聽到開鑼聲響起來,現場氣氛為之一變,原本的喧鬧聲漸漸平靜下來,眾人都開始打起精神來看戲。

曲瀲看了眼周圍集中精神看戲的姑娘,又開始神游起來,想著送她血玉的少年的身份。

她怕被人發現那塊血玉,死死地捂在自己的袖口裏,手略略一探便能摸到了,心情更加那啥。

她猜測著那少年會是自己以後的誰,以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來看,也不外乎幾種情況,一是親戚,二是姻親,三是世交,四是……男性朋友或丈夫之類的,不過這時代可沒有什麽超越性別的友誼,估計也只是丈夫之類的了。

想到第四這個可能,頓時頭皮都要炸了。

她不由轉頭去尋曲沁。

然後她有些驚訝地發現,曲沁正準備和祝蒹起身離開。

“姐姐,你們要去哪裏?”她忙伸手去扒曲沁的袖子,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仿佛曲沁要拋棄她。

沒辦法,長得這副模樣,只要巴巴地看著人,不小心便會釀成這模樣。

曲沁見她終於沒有失神發呆了,不免一笑,說道:“我和阿蒹要去凈房,你繼續在這兒呆著。”

意思是讓她繼續在這兒對著臺上唱戲的發呆麽?

就這一恍神的時機,便見兩人已經起身離開了。

曲瀲有些心動,也想跟她們一起。

她有預感,兩人一定不是去凈房那麽簡單。以她姐姐重生者的身份,不做點什麽真是對不起自己的先知,她們可能要做點什麽。

如果是其他人,曲瀲還要擔心一下,可是這個姐姐素來是個知輕重的,心有成算,怕是祝老太君的壽辰這天遇到的人事要讓她籌謀什麽。若沒有九成把握的事情,她不會去做。現在又有重生這金手指,怕是要去做點什麽了。

好想去瞧瞧。

這麽一想,過了一會兒,曲瀲便起身了,對看過來的祝葭和兩位陳姑娘小聲地道:“我去下凈房……”

她的語氣有些羞澀靦腆,聲音柔柔細細的,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幾個姑娘都善意地笑了下。

“嗯,快去吧。”

曲瀲又羞澀地笑了下,便離開了。

離開不久,臉上羞澀的笑容便褪下,然後問了一個在碧濤院伺候的丫鬟,得知了曲沁她們去的方向後,曲瀲也偷偷跟過去了。

曲沁她們去的地方是祝家的花園。

曲瀲剛才過來時有仔細看地形,加之以前也來過祝家,對去花園的路頗為熟悉,很快便到了一處月亮門,進了月亮門後,再繞過一個假山,便是祝家的花園了。

此時客人們都去碧濤院看戲了,花園裏沒有了早上時的那種熱鬧。

曲瀲往周圍瞧了下,很快便在假山尋到了一個合適偷窺的地方,然後便開始扶著山墻探頭張望,很快便看清楚了花園裏的事情,不禁掩嘴。

她姐姐此時正坐在花園裏的一處池心亭中,看樣子好像是在餵魚,而祝蒹則站在池塘邊,和一個少年說話。

曲瀲的眼神很好,能看見那和祝蒹說話的正是先前去給祝老太君祝壽的周公子。

這是什麽意思?

莫不是她姐姐其實正在當紅娘,準備湊和周公子和祝蒹?或者是周公子和祝蒹上輩子有緣,所以這輩子給他們制造機會見一面?

曲瀲又往周圍看了下,發現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在,只是站得遠一些,此舉並不會落人口實,心裏又放松幾分。

只是她放松得太早了。

下一刻,一只手倏然攬住她的腰,就在她嚇得要尖叫出聲時,一只溫暖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同時她的身體也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第 17 章

? 攬腰,堵嘴,拖走。

這三個動作真是一氣呵成,讓曲瀲根本反應不過來,然後就被人拖到了假山中的一個山洞裏了。

山洞裏的光線十分昏暗,並且有些陰涼,涼嗖嗖的一直涼到了她的心底,心臟病都要嚇出來了,一瞬間腦補出了很多上輩子看晚間新聞時的未成年少女被猥褻事件,心裏急得不行,一時間也有些懵,跟著她一同來的碧春呢?

碧春怎麽一點示警也沒有?

從身後抱著她的人的身高很高,幾乎將她整個人都鑲嵌在他懷裏,而且力氣也很大,陌生的氣息以及那男性的力道讓她忍不住掙紮起來。

“乖,別動。”

如珠玉般的清越聲音在耳畔響起,也讓她瞬間僵硬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個原本很好聽的聲音,此時充滿了邪惡,就如同幹凈的玉琴聲被什麽邪惡的東西汙染了。

見她漸漸停止了掙紮,那人終於松了捂住她嘴的手,不過卻沒有放開環著她腰肢的手,而是就著這姿勢,將她轉了個身子。

當視線適應了山洞的昏暗後,曲瀲也看清楚了攬著她的腰、將她抱在懷裏的少年,他低首看著她,雙目幽深,陷於陰影處,仿佛蘊著什麽詭譎的芒色,讓她莫名地背脊發寒,手腳也有些發冷——可能是這山洞太過陰冷的原因?

“你……”曲瀲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他,自是認出了這是正是有幾面之緣的那個少年,“你要做什麽?”

“呵,對你個小丫頭,自不做什麽。”

他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如上好的玉琴拔響,可是那劃過她的臉頰的手指卻讓她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聲音裏的漫不經心也讓她有些苦逼。

既然知道她是小丫頭,還不放開她?

只是,發現那箍在腰間的手勁大得讓她無法悍動時,曲瀲雖然心急,但是很快冷靜下來。

她記得在紫藤花墻邊那朝她笑得高高興興的少年,美好得像童話故事裏住在城堡中善良的王子,雖然後來有強迫她接受血玉的嫌疑,但看起來頗為正常,不像現在,總給她一種詭異的感覺。

或者是這山洞光線太暗了,使她產生了什麽幻覺。

“那你能放開我麽?”曲瀲小聲地說。

他的手仔細地撫過她的臉頰,仿佛在丈量什麽,丈量完後,慢吞吞地應了一聲:“好啊。”

腰間的力道松了時,曲瀲心一喜,還來不及高興,便被他抓住了手腕,被他握住了手。

生平第一次和一個不認識的男生這般牽手,曲瀲臉皮有些發紅,那感覺難以言喻,一種莫名的危機感讓她沒有反射性地甩開他,而是伸手進袖子裏掏出了那枚血玉,將它塞給他。

他低首,看向被她塞過來的血玉,神色莫測。

“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要,還你。”然後故作無事地抽手,又道:“我出來有些久了,要回去了,公子請自便。”

就在她的手脫離時,再次被人拉住了。

“不急。”他的聲音溫溫和和的,帶著笑意,“你方才在做什麽?偷窺麽?”

曲瀲臉皮有些抽搐,就算她是在偷窺,可是被人說出來,她的厚臉皮也有些撐不住。幸好,她撐住了,若無其事地道:“沒有,我只是來找姐姐的。”

聽罷,他卻笑了,又將她拉到懷裏,圈著她的腰,與她面對面,低首在她耳邊笑道:“撒謊,滿嘴都是謊言的小壞蛋。”

曲瀲:“……”

表一副和她很熟的樣子啊?她害怕!>__<。。

而且她什麽時候成了滿嘴謊言的小壞蛋了?

“我真的……”

聲音被按在唇上的溫暖的手指給制住了。

曲瀲心中一沈,不禁有些惱火。

她做什麽要被他拖到這裏和他周旋的啊?要不是——要不是那些鬼規矩,什麽男女授受不輕,她早就喊人了!這種情況怎麽看都是女方的吃虧嘛!可是如果她喊人,她這輩子就算沒完了,也要給曲家的姑娘蒙羞。

山洞裏頓時很安靜。

直到她的下頜被一只手勾起,迫得她不得不擡起臉,發現那人正用一種清淡漠測的目光俯視她,不若前幾次見面時那樣和煦如暖陽的目光,反而讓人心生寒意。

這是一種理智到近乎冷漠的審視目光。

然後,在她瞪他時,一只手覆到她眼皮上,然後就聽到他近乎喃語的聲音:“你和那時候一樣呢……”

趁著他情緒松懈時,曲瀲突然生出一股蠻力,將他使勁兒地一推,然後拎著裙子像只兔子一樣蹦走了,幾步便沖出了山洞,扭頭看到山洞門口出現的青蓮色人影時,她蹦得更快了。

“碧春!”

曲瀲看到假山不遠處被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制住的碧春,慌忙叫到。

碧春滿臉焦急,見到她時,眼睛一亮,掙脫了那女子的手,往曲瀲這兒奔來。剛到跟前,便被曲瀲一把抓住,主仆倆躥向那月亮門,仿佛身後有惡鬼追似的。

離開之前,她扭頭看去,這一看,不僅能看到遠處的池心亭中還未離開的姐姐和祝蒹,另一個周少爺倒是不在了,還能看到站在山洞前眺望過來的少年,陽光落在他身上,原本應該如那三月陽光般和煦明媚的如玉少年,卻顯得有些陰沈,如一塊清清冷冷的冷玉,周身氣質森寒冷漠。

簡直判若兩人。

難道,這少年有個性格迥異的雙胞胎的兄弟不成?

等跑過了月亮門,又疾走了一段路,曲瀲終於停了下來。

碧春已經氣喘籲籲了,並且雙眼發紅,眼淚在眼眶滾來滾去,一副就要哭的模樣。

“你別哭啊!這不是好好的麽?”曲瀲忙拿帕子給她擦臉。

碧春一把捂住臉,帶著嗚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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