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接連幾日趕路、客棧裏熱水沐浴、吃頓好的、睡覺這樣往覆後, 紀若晴終於跟著夜千辰到了夜國境內。

這只是一座邊陲小鎮, 人口稀少，但路上遇見的行人都行色匆匆, 面容嚴肅，仿佛不願意在大街上多待, 都匆匆忙忙想要離開此地。

唯一的主街上大多數鋪子也都大門緊閉, 不見人影。

紀若晴跟著夜千辰牽著馬走了兩步, 發現了街上唯一一間沒有關門的飯館，亦是門可羅雀，就連小二也沒有，只有掌櫃的拎著個大包袱站在櫃臺那不知拾掇些什麽。

見到他們兩人，這蓄著小胡須的掌櫃的只擡眸望了他們二人一眼, 又繼續匆匆忙忙的收拾著包袱，也不忘提點他們二人一句：“我說二位可趕緊逃吧！咱們夜國要和隔壁昊國幹仗了！這夜國大軍都駐紮在城外三十裏地之外了, 這一打仗啊, 先遭殃的肯定是咱們這些老百姓，不跑快點, 命就沒咯！”

“……”紀若晴側過頭看了看夜千辰, 鬥笠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只能看見他冷峻的下頜微微繃緊著, 看不出在想什麽。

這掌櫃的收拾好了包袱, 見這兩人還直楞楞的站在原地, 只能哀嘆一聲：“唉, 我先走了, 您二位要是餓了，廚房裏還剩點吃的，你們隨便拿隨便吃吧啊！”

說完，掌櫃的就背著一個大包袱埋頭使勁跑得沒影了，只剩下紀若晴還側頭打量著夜千辰。

夜千辰仍舊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紀若晴想起他曾說過，到了夜國就放她走，於是輕聲說道：“夜國陛下……這夜國也到了，您……您能放我離開了麽？”

這回夜千辰有了反應，側過頭看著她，聲音冷沈：“離開？你打算去哪？”

“打算……”紀若晴皙白的指尖悄悄攥緊了袖口，其實她也沒想好去哪，但總歸不是待在夜千辰身邊，“打算四處走走。”

不料卻聽得夜千辰冷嗤一聲：“戰亂將起，四處禍亂，你還敢四處走走？倒是心大。”

“……”紀若晴垂著頭，有些沒底氣的說道，“我小心謹慎些，不會有事的……”

夜千辰沈吟片刻，又冷著聲音說道：“跟孤去軍中。”

紀若晴：？？？

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尤其以夜千辰為甚，他的話真是一點都不能信。

先前只說出了王都就放了她，後來又是到了夜國就放了她，現在……

是不是又要說打完仗就放了她？！

夜千辰遞過來幾張嶄新的銀票，繼續補充道：“等孤滅了昊國，一統天下，自會讓你離開，這是酬勞的一部分。”

紀若晴在鬥笠之下的俏臉浮現出一絲不屑，呵，又是威逼利誘。

“孤匆匆來此，並未攜帶近身伺候的宮女，還要在軍中待上多日，總歸有個細致些的丫頭伺候孤才好。”夜千辰的聲音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尋常又正經的事。

只有紀若晴心裏翻了個白眼，這是哄鬼呢是！

誰不知道夜千辰從來不讓宮女近身伺候……

夜千辰打斷了紀若晴的思緒，幽聲問道：“小蓮，你覺得如何？”

這是紀若晴隨意給自己安的名字，她既然假裝自個兒是紀若餘的鄰居，所以就索性借用一下小蓮的名字，好更逼真些。

“嗯……”紀若晴還在思索，不明白夜千辰到底是幾個意思。

她總覺得這次重新遇見夜千辰，他好似變了個人似的，從頭到腳都怪怪的，都讓她有些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夜千辰了……

夜千辰聽到她輕嗯一聲，以為她是答應了，這就已經轉身往外走了。

“……”紀若晴追上去，小聲問道，“如果……我不跟你去會怎樣？”

其實她有了這幾張銀票，倒也不愁銀子花了，相比之下，她更想到處逛一逛玩一玩。

夜千辰淡淡瞥她一眼，輕哼道：“不跟孤走，你只有死路一條。瞧見沒有，這兒就算有銀錢，你也什麽東西都買不到，且無論是夜國還是昊國的軍.隊遇見你，都會格殺勿論。”

這是兩國的軍.隊不約而同立下的規矩，只要在交戰的城鎮中，遇見什麽人都殺，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萬一就是敵國的人冒充老百姓混跡其中呢？這也是邊陲小鎮的老百姓們都急匆匆跑路的緣由。

定下這樣的規矩，是因為無論在夜千辰還是在昊國君王的眼中，人命都不值錢，死多少老百姓也無所謂，他們只在乎最終的勝利在誰手中。

暴虐無情的君王，視人命如草芥，讓紀若晴光是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以前總覺得這兒只是一本小說，這些人不過是二次元空間裏作者筆下的人物，就算死了不過也是一張紙片，無所謂。

但是待的時間越久，她就越難這樣想，反倒不自覺的融入其中，會因為身邊的人如小蓮之類的去世而難過，也會因為這些老百姓被殘殺被無視而悲憫。

紀若晴這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或許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是生活在另一個宇宙，生活在另一個平行空間。

夜千辰見她仿佛呆在了原地一般，整個人一動不動，便出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待在孤身邊，孤可以護你無虞。”

夜千辰低沈的聲音宛如一道驚雷，把紀若晴一下子就驚得醒了神。

她奇奇怪怪的隔著鬥笠的白紗看了夜千辰一眼，總覺得他有點不太正常。

但紀若晴想了想，她溜走隨時可以溜，不如還是跟著夜千辰先觀察觀察形勢再說。

而且，能去古代的大軍之中，也好長長見識啊，她以前可都是只在電視劇裏頭看過呢，也不知是不是真就是電視劇裏拍的那個樣子。

於是，紀若晴拎著自己的小包袱，繼續跟著夜千辰去了駐紮在三十裏地之外的夜國大軍中。

不過讓她失望的是，她並沒有看到夜國的大部隊，只看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兵，游走在各軍帳之間，穿著整齊的鎧甲，在巡邏亦或是搬運物資。

據夜千辰所說，大部隊仍在行進之中，現在駐紮在這兒的都是先行來籌備的幾支軍.隊，一大片軍帳都是空著的，準備著迎接即將到來的二十萬大軍。

屬於夜千辰的軍帳自然是最豪華最醒目的那一頂。

紀若晴跟著夜千辰走了進去，只見一位身著鎧甲的小兵在賣力灑掃著，見到夜千辰進來，他那張古銅色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緊張和害羞的情緒，吞吞吐吐的說道：“王……您……您來了，小的已經將這軍帳裏裏外外都打掃三遍了，您瞧瞧可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夜千辰左右掃視了一圈，淡聲說道：“無，下去吧。”

“誒，是~”這小兵仿佛聽到了夜千辰的表揚似的，樂得摸了摸後腦勺，這才註意到夜千辰身後的紀若晴，又連忙問道，“王，可要給這位……大人另外安排一頂軍帳？”

紀若晴連忙在夜千辰身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然而……夜千辰卻不置可否的說道：“不必，她就睡在我帳中。”

“好嘞，那小的這就下去了，待會會有將士過來跟您匯報軍情。”

“嗯。”

……

等小兵走後，紀若晴看著夜千辰坐在軟榻上好整以暇的翻著兵書，頓時有些無語。

她垂著腦袋靠過去，小聲說道：“那個……咱們住同一個帳中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夜千辰挑了挑眉看她：“不住同一個帳中，你如何伺候我？”

“……”紀若晴差點忘了，他是讓她來伺候他的……

心裏有一萬句mmp想講，但紀若晴也只能勉強擠出一抹笑意問道：“那……我們總不能睡一處吧……”

夜千辰擡起眸子，瞳仁如墨，浮浮沈沈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指了指後邊沈聲說道：“怎的？你還想同孤一起睡？”

紀若晴繞到這頂軍帳的另一邊，看到用一道繡金龍五彩屏風隔開來的兩處臥榻，緘默無聲。

夜千辰幽幽的聲音又在她身後響起：“孤已經警告過你，只是讓你來伺候孤的飲食起居，莫要有什麽非分之想。”

“孤已有了心上人。”

“她叫紀若晴。”

紀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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