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微跟著那婦人一直走到醫院外面的馬路上，過十字路口時剛跳到綠燈時，那婦人神情恍惚的朝對面馬路走過去，林曉微跟在她身後，突然註意到前面疾馳而來一輛猩紅的敞篷車，她顧不得多想伸手把前面的婦人一把往後面拽回來。

力道之猛，那婦人手上的飯盒不小心就被甩了出去。

嗖的一下，她剛把那婦人剛拉回靠近人行道的那側，那輛敞篷車早已轟鳴著而過，驚起了邊上還有幾個正準備過馬路的行人。

“準時個富二代，這樣飆車遲早得出事！”旁邊有個大爺模樣的路人義憤填膺的抱怨了一句。

“就是，鬧市裏也飆這麽快而且還闖紅燈——”邊上有人頗有同感的附和起來。

“剛才多謝你了——”那婦人也知道方才是林曉微拉扯了她自己一把，回身時向林曉微說了謝謝。

“你——沒事吧？”林曉微看得出來那婦人憔悴不已，而且精神恍惚的，看這樣子，應該是王文芳的家人，她不無擔憂的問了一句。

“我沒事。”那婦人說歸說，還是隨手抹了下通紅的眼眶，悲傷的情緒似乎隨時都會崩潰開來。

“阿姨是這樣的，我是一名記者，我也聽說了王文芳生產去世的事情，我想去您的住處了解下你們現在的生活狀況可以嗎？”林曉微語氣誠懇的問道。

“孩她媽走了，老二現在還住在醫院裏，孩她爸又得在醫院裏守著，老大只能用奶粉餵著，也不知道往後的日子怎麽辦——”那婦人說著說著就淌了熱淚下來，看得林曉微也不由自主的動容起來。

大概是林曉微方才拉扯了一把的緣故，那婦人倒是沒有排斥帶林曉微去她的住處。

一路上交談得知，姜德順一家子住在鄉下，本來是為了方便照顧即將生產的王文芳，特意在邊上即將拆遷的民房裏租下來住著。

林曉微跟在婦人身後一直往前走，大概走了近半小時後，才繞到主城區的老民居那邊，之後跟在婦人身後走到了他們現在的住處。

租的地方只有十幾平方，裏面四處堆放著換洗的尿布，墻角處還堆放著一摞的衣服，看這樣子，倒像是王文芳穿過的衣物，小小的房間裏散發著一股酸餿味。

那婦人過去的時候，小寶寶又在高分貝的啼哭著，那婦人回去查看了不久就把小寶寶重新換了尿布。

現在的時代，但凡是普通家庭的小孩子，都是金貴的可以，一出生都是捧在手裏，何曾會這樣隨便將就的帶孩子。

林曉微本來是想好了好多問題想問她的，不過進去時看到眼前如此真實的窮困，她心頭也不自覺的沈重起來，小寶寶臉上還是紅通通的，整個蜷縮成一團。

也不知道是不是沒餵飽的緣故，林曉微呆的這麽短的時間裏，小寶寶時不時的就哭鬧起來。

林曉微原本想好的問題不知不覺中就咽了回去。

她沒呆多久就和婦人告別回去了。

林曉微出來後就直奔離這邊最近的大超市了，她一口氣就去超市裏買了好幾罐奶粉還有尿不濕之類的東西，等她出來時，夜色已經漆黑一片。

林曉微重新回到婦人的住處時，那婦人看著她手上提著的一大袋東西執意不要。

“這是送給寶寶的，你別放在心上。”林曉微也不太擅長噓寒問暖，靦腆的說勸起來。

好不容易說服那婦人收下她買的東西，那婦人道謝後把寶寶放在邊上的床頭，自己則是把寶寶剛換下來的尿布放到臉盆裏走到門口外面的水槽那邊清洗了起來。

之前剛靜一會的寶寶又毫無預兆的哭了起來。

“阿姨，寶寶怎麽又哭了？”林曉微不無擔憂的問道。

“醒著就要人抱著才行，她姥姥明天會過來把她帶回去。”那婦人回頭應了一聲，之後還是拿著臉盆繼續往外面走去，顯然她一個人就是這樣帶孩子的。

林曉微一個人坐在屋裏，看著床上的小寶寶還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她看得心頭揪成一團，不知不覺中俯身。下去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小寶寶。

剛出生不久的寶寶小的很，而且渾身上下都是不可思議的柔軟，林曉微笨拙的抱起小寶寶，而且為了能夠把小寶寶哄著止住哭聲，她一邊抱著小寶寶輕拍小寶寶的後背，一邊漫無目的的在房間裏走著。

“寶寶乖——”林曉微憑著印象笨拙的哄勸起來，房間裏本來就小，她不知不覺中就踱了好幾圈，大概是她溫柔的哄勸終於有了點成效，起先還哇哇直哭的小寶寶沒一會居然被哄勸的安靜了一些。

林曉微抱著小寶寶沒一會胳膊上就覺得有點酸乏起來，她準備把安靜了一點的小寶寶放回到床上平躺著，沒想到寶寶剛離了她的懷抱又開始哭了起來，林曉微沒有辦法只得又把寶寶抱回來，沒一會她就覺得累得夠嗆，只得沿著床沿邊坐了下來，視線裏隨意打量著屋裏有沒有什麽玩具什麽的可以轉移下寶寶的註意力，她晃了一圈視線裏忽然帶到床頭裏側似乎有本陳舊的病歷本，林曉微心頭一沈，騰出一只手把那本病歷本挪了過來，剛翻了幾頁，林曉微大致掃了遍上面密密麻麻的天書，乍一看只認出末了的幾個字，看著像是醫生的簽名，以及後面的日期。

已經是兩年多前的診斷記錄了。

她低頭還想著仔細辨認下病歷本上的診斷記錄，外面忽然傳來姜德順的聲音，“媽，大寶睡了嗎？”

林曉微嚇得一激靈，立馬把剛拿起的病歷本扔回了剛才的位置，之後勉自鎮定的哄著小寶寶。

“你過來幹什麽？”姜德順一進來就無比警惕的警告了一聲，之後一臉不善的從林曉微手上把寶寶抱了回去。

那寶寶本來在林曉微懷裏已經安撫的不哭了，陡然間被姜德順抱回去，忽然又哭開了。

“德順，傍晚我回來的時候過馬路差點被車撞了，幸好這小姑娘拉了我一把。這個奶粉還是她買過來給大寶的——”洗好尿布的婦人抱著臉盆進來就看到自家兒子一臉不曬的態度，她也著急的幫林曉微解釋起來。

“這裏不歡迎你，你回去吧！”姜德順沈著臉色說道。

林曉微看出姜德順一時半刻的很難溝通的，眼下她意外看到了王文芳兩年前的診斷記錄，先前一直沒有頭緒的思路倒是理清了一點，眼下便也不再停留，和那婦人告別後就從醫院裏走了出來。

林曉微從姜德順的住處出來後過了個路口，就停下來迫不及待的用手機搜索病歷本上的醫院名字，沒一會就跳出了搜索記錄，上面顯示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私人診所，好在還有地址記錄。

林曉微查清了地址後立馬就打的去了那家私人診所，等她風風火火的趕過去下車後，都沒有看到那家私人診所的招牌。

林曉微又再次看了下手機上顯示的地址，的確是在這個地方。

難不成是這家醫院已經搬走了？

她先前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頓時跟著落空，難得見著有個路過的大嬸，她便停下來打聽了下這家醫院的位置。

“又是來打胎的？”那大嬸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後才開口問道。

“額——”林曉微沒想明白這大嬸的邏輯，一時間猶疑著沒有回答。

“這年代男孩女孩一個樣，有啥好打的。還是說年紀輕輕在學校就有了娃，要打胎也得去正規的醫院，別為了省那麽點錢，要是落下病根以後年紀大了有你好受的。”那大嬸義正言辭的把林曉微教育了一番才顧自遠去了。

林曉微聽得一頭霧水的，不過聽這大媽的語氣，那家私人診所應該是還在的，她便繼續湊近了尋找起來，一直走到盡頭處才看到破舊的墻壁上打了個箭頭，用毛筆字寫著由此進。

林曉微沿著箭頭的方向拐彎進去，隨即在拐彎後的路口才看到亮著燈光的醫院名字，看這樣子，倒像是特意不想引起外人的註意似的。

再過去是個狹窄的木質樓梯，林曉微生平第一次見識到還有藏匿在民居處的私人診所。她鼓起勇氣剛往樓梯上走了幾步，頭頂上方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你怎麽也過來了？”

“周、周老師？”那樓梯本來就是燈光昏暗，林曉微一時間沒看清周悅景的臉面，擡頭時只看到高大的影子投射下來，剛聽到他的聲音，猶如漫漫長夜裏驟然亮起的燈光，她心頭就像是吃了顆定心丸，前一刻的擔憂隱慮瞬間就被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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