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僅僅是用帕格利烏的毒液潑向白洛，可能連碰都碰不到邊，但有雷球的力量就完全不同了。

在雷球爆炸之力的作用下，毒液相當於一顆顆帶著強腐蝕性的子彈，穿透了白洛的表皮防禦，直滲入體內，冒出陣陣青煙，連臉上、甚至眼睛都被濺得麻麻點點。

由於陳睿是倒在地下引爆的，所以受傷最重的，是白洛的下半身。

白洛緊緊地捂著被毒液濺中的右眼，又捂住下半身某個部位，發出淒厲的慘嚎。他怎麽都沒想到，這螻蟻之輩居然還能給自己這個魔皇級強者帶來如此的重創，不僅是重創，最可怕的是那種因爆炸而穿透身體的毒素，在體內迅速奔騰，以他魔皇級的力量，幾乎都壓制不住！

慘叫聲中，白洛狠狠地一腳，踩中了陳睿的胸口，頓時骨肉碎裂，穿透胸口直沒入土地，慢慢才拔了出來。然而陳睿幾乎已經感覺不到痛楚了，他的身體遠遠無法和魔皇級相提並論，剛才雷球的爆炸實際上屬於自殺性行為，原本就受到了致命的重創。

無論引靈和星體的特性多麽強大，畢竟不是覆活，治愈藥水也一樣，何況他根本沒有力氣拿出藥水了。

這一次，真的是拼到最後沒有什麽可拼的地步了。

陳睿的意識忽然變得清晰起來，能夠清楚地看到相貌猙獰的白洛和遠空迅疾趕來的雙足飛龍，只是感覺身體輕飄飄的。

是回光返照嗎？

陳睿第一個想到的是阿西娜，那陽光般的溫暖笑容，遺憾是，某個承諾再也無法完成了。本來還想把處男留給她的，可惜被那個現在還不知道真名的女人給“搶”走了，早知道在小木屋就……真想好好向她表明心意，同時老實坦白“外遇”的經歷，哪怕是被揍一頓。只是，沒這個機會了。

克裏斯蒂娜，姑且這樣稱呼吧，陰差陽錯地成為了第一個屬於他的女人，這個女人完美得令人心動，只是思想太覆雜了一點，力量太強了一點，背景太大了一點。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將來，對了，現在已經沒有了……他敢和洛蒙那個混蛋打賭，看到他的屍體後，這個女人的第一句話，絕對是“愚蠢的男人”。

希亞，冰山禦姐，若有若無的朋友關系，或者引用某只毒龍的名言，友情是愛情的開始。很喜歡看她冰雪消融的笑容，盡管只是驚鴻一瞥，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至於用悶棍奪走初吻的某只蘿莉……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麽感覺，唉，怪叔叔會被鄙視的，只不過現在想養肥都來不及了。

快死了還想到這麽多的女人，男人果然很混蛋。

最後，向那位簽了共生契約的帕格利烏表示默哀，這倒黴的家夥被連累慘了，如果這個世界有陰曹地府，在下面碰到這個家夥，一定會喋喋不休地怪責吧……

狂怒的白洛殘忍地接連踩碎了陳睿的四肢，正要最後一腳踏碎他的腦袋，忽然，遠處傳來一種奇特的聲響。

這種聲響，竟然讓瘋狂狀態中的白洛驟然一醒，緊接著面色大變。

這是呼吸聲。

一呼一吸間，空中飛舞的落葉，地面的砂石，林間的樹木，包括白洛自己，都在跟著不由自主地動作，就連空中的雲彩也在跟著擴張和收縮。

呼吸的聲音，竟似能牽動著整個天地。

白洛捂著被毒液損傷的右眼，卻無法捂住臉上的驚駭。

呼吸聲愈發悠長，感覺也更加渾厚，地面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終於，一聲清越的鳴叫響了起來，仿佛是破殼而出的某種鳥類。

這鳴叫充滿了奇異的力量，就算是靈魂之力趨近黯淡的陳睿，也在這一聲鳴叫下變得振作了一些。

白洛這樣的強者卻是另外一種感受，這鳴叫聲所囊括的領域之內，蘊含著一種玄奧的規則，代表了某個至高層次的力量，就算是魔皇級的他，也只能仰望和顫栗。

鳴聲的上空，一團黑色的火焰燃燒了起來，所有能聽到叫聲的範圍內，都能感覺到這團火焰的力量。

黑色火焰的色澤與路西法王族的黑炎很接近，但與那種毀滅之力恰好相反，這是一種生命的火焰，火焰下方的植物在特別的力量下紛紛煥發了新生。

一只巨鳥的身影在火焰中漸漸凝固成型，全身呈黑色，隱隱透著金紋，雙翼巨大，尾部漂蕩著三根美麗的長翼。

“涅槃……黑凰！”白洛幾乎是呻吟著叫出了這幾個字，仿佛看到了生平最怕的事物，語氣中透著強烈的恐懼。他再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痛和劇毒，用手拼命地在虛空比劃著，虛空中開始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但由於受到黑色火焰之力的影響，那光芒一時又消散了，似是無法凝聚。

白洛身體不由顫抖起來，一口咬破了食指，藍色的眼眸完全變黑，終於在秘法的驅動下用那鮮血劃出一道藍紅相間的光門來。白洛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鉆入了光門，隨即光門和白洛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黑色鳳凰的身影完全成型後，火焰漸漸收斂入體內。也不見什麽動作，眨眼間，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陳睿的上空，渾身散發的無形威壓，使得遠處飛來援助的雙足飛龍們紛紛落下地來，竟然被懾得無法動彈。

黑色鳳凰瞬間消失了，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身穿著古典的長裙，披著一件淡灰色的披風，只是臉上並沒有蒙著面紗。

這女子黑發黑眸，絕色姿容足以讓天空的雙月都黯然失色。

星辰般的美麗眼眸中，是如同湖水般的深邃和平靜，隱隱透著一種淡淡的神光——“九天玄靈果”的效果確實要比魔榴果好得多，除了那個無法壓抑欲望的小缺陷，對“涅槃”的輔助作用超乎想象。

就算是現今魔界最強的那個對手，她也有一戰的信心。

然而，現在她首先要面對的是另外一個男人，一個傷痕累累、生命就快要消逝的男人。

女子就這樣站著，靜靜地看著陳睿。

在沈睡前她就曾下定決心，覆蘇後的第一件事，不是殺死白洛，而是殺死這個得到她身體的男人。盡管那是個意外，嚴格的說並不是這男人的錯，但她的身份、她的力量、她的尊嚴，絕不能容許這個男人活下去。

然而，現在看到這個必殺對象的模樣，克裏斯蒂娜忽然沈默了下來，滿腔的殺意不知不覺流逝無蹤。

雖然因為那一聲鳳鳴，靈魂消散的速度減弱了一些，但依然無法阻止陳睿生命的流逝。他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了，從大概的輪廓來看，眼前的這個女子應該就是克裏斯蒂娜，她果然已經恢覆了，倉惶逃走的白洛竟然連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按照原計劃，該是發動傳送逃跑的時候，可惜，暗黑之意志已經無法使用，況且逃跑也沒有意義了，因為他就快死了。

“為什麽，要帶著白洛一起傳送？”

本來應該是準備好的死亡宣言，但說出口時，卻變成了這麽一句。

克裏斯蒂娜的“涅槃”相當於是一種特殊的沈睡狀態，期間雖然極其虛弱而且無法使用力量，但方圓數十公裏之內所發生的一切都能在夢境中感知到。

他做的一切，她都知道。

陳睿勉強能聽到一點她的說話，但已經無法開口——唉，還好沒和某個混蛋打賭，第一句話居然不是‘愚蠢的男人’？

“愚蠢的男人！”

原來是第二句……

陳睿用盡力氣，嘴角微微動了動，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就要消失了，靈魂。

真遺憾，還有好多事沒完成。

沖動果然是魔鬼，下次還沖動嗎？

好像……還會。

好吧，我就是個愚蠢的家夥。

血肉模糊的臉上，這個勉強的笑容顯得有些猙獰，克裏斯蒂娜的美麗眼眸依然沈靜如水，只是一滴晶瑩的淚珠自臉頰悄悄滑落。

克裏斯蒂娜自己都有些驚訝，她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流過淚了，從當年親手解決叛亂的血脈親人開始，淚水和羈絆就遠離她而去，只剩下無情的冷靜和沈寂。依靠在那張冰冷的王座上，淡然面對著四周的各種兇殘、險惡、狡詐、貪婪、欲望、阿諛……

這個男人的愚蠢果然很強大，在死之前都影響到了她……真該死！

但是……可是……就趁著這種影響任性一次吧，這個……不是為了他，只是為了自己難得的一次率性，就當是長期壓抑的一種放松。

反正很快就會回到那張王座上，她依然是那個冷眼睥睨蒼生的王者。

克裏斯蒂娜伸出了手，挽起袖口，白玉般手腕上忽然流出鮮血來。血液落在陳睿胸前那可怖的傷口上，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覆原，不僅是傷口，就連陳睿頻臨消散的靈魂都在一種奇異的力量下重新凝固。

“這下兩不相欠了……”

陳睿自己無法看到，克裏斯蒂娜滴落的鮮血隱隱現出一個淡淡的鳳凰印記，沒入了他已經修覆的胸口中。

在某種玄奧力量的作用下，胸前和四肢的重創漸漸恢覆，雖然體內的傷勢依然嚴重，但已經開始煥發出生機，與剛才潰散瀕死的狀態判若兩人。陳睿感覺到眼皮特別沈重，只是依稀聽到耳邊傳來一句：“下次再見面，就是你的死期……”

他努力想睜開眼睛看看克裏斯蒂娜的樣子，卻終是無法抗拒強烈的倦意，終於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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