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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成親就是我給你做飯,暖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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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她可聽勸?”

榮過苦澀笑了笑,道:“自是不聽的。”

張姓禦醫一早就斷言春桃是心力敗落,半年裏數十次進府看診,腦袋一回搖得比一回無奈。後來索性明白告訴榮過,他的醫術就到這裏了。春桃自是不會痛哭半年,一個月後淚便幹了,然後便是長期的病痛,低熱,倦怠,食欲不振,急咳,盜汗,胸背疼痛不停歇地折磨著她……張姓禦醫以後,榮過幾乎請遍衛國所有有名號的大夫,但是這種由心而生的病痛,哪裏有那藥到病除的方子?春桃最初還能在王府裏走走,趁人不註意,也曾偷偷溜出城外,但是也不過兩個月光景就再下不得床,榮過眼睜睜看著她一日日消瘦下去,到最後,只剩一層皮,險險掛在骨上。

小皇帝隱晦地抱怨:皇叔當時初初回京,不願與朕多談。他是容遷的兒子,容遷臨死血洗清河鎮,那一百二十六道新魂還在眼前飄著。榮過嘴裏說著一朝是衛國的皇子,便一世要以社稷為重,但是那時當著病得幾乎脫相的春桃,他是真恨不得撒手不管。江山社稷愛姓什麽便姓什麽,容遷的後人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默默當個傀儡吧。春桃眼見是活不成了,他何必步步計較。

卻在那時,北國邊境出了亂子。

北鄰趙國與衛國數十年來一直紛爭不斷。衛文帝後期國力衰落,兩國交戰四年有餘負少勝多。文帝病重之年,衛國更是連失四座城池。魏武帝在位期間,兩國仍是頻頻交戰,趙國雖然兵強馬壯,但是忌憚著衛國疆域面積廣闊,糧草、軍械充足且兵源豐富,始終不敢大舉進犯。如今衛國小兒登基,社稷岌岌,戰場上驍勇善戰的周老將軍適時猝死,真正的百年難遇的好時機。

趙國借著搜尋失蹤公主的名頭先是派兵攻進衛國邊城薊臻,繼而借口薊臻府衙怠慢趙國將軍,砍殺其一家大小十六口懸首示眾。趙國國君要求衛國割讓包括薊臻在內的七座接壤城池以撫趙國臣民,衛國自是不允,兩軍在瓊山夾道對峙一旬,戰役一觸即發。

當其時,蕭國丈勢力早被連根拔除,其本人也在蕭錦溪的恩威並施下領去良田千頃告老還鄉。而與蕭家抗衡十餘年的老太傅及其長子兵部尚書李政則在靜安王榮過的鐵腕打壓下徹底失勢。朝中眾臣無枝可依立場不定,主站主和各占一半。輔政大臣李策連夜拜訪靜安王府。榮過那時還在春桃床畔,蕭錦溪派了幾撥人都無法讓他走開一步。李策直奔春桃的廂房,他見到榮過,只一句話:王爺,即便是綿綿姑娘,也不願意做個亡國鬼。

李策跟榮過都主和。李策是顧忌衛國百姓,不願他們再受顛沛流離之苦。榮過單單是不願長久離開春桃的病榻。春桃當時已經朝不保夕,他不願她走時榻前沒個熟識的人陪著。

在李策和榮過的屬意下,燕京京衛放了幾個趙國探子進來,親眼目睹燕京安靜祥和下的處處異樣,譬如新任兵部尚書府上來來往往的能人異士,譬如茶肆酒館文人莽漢眉眼間的同仇敵愾,譬如各家各戶柴房裏明光光亮閃閃的刀劍,譬如兵部頻繁點行,織造社夜以繼日趕制數十萬將士盔甲……與此同時,衛國安插在趙國的細作開始有意無意地鼓動二皇子趁著太子帶兵在外,共舉大事……

歷史以傲嬌的姿態再一次證明:攘外必先安內。衛國假作的“舉國皆兵”不過讓驕矜自大的趙國太子遲疑不前,趙國國君遭囚,太子之位易主,直惱得他火燒屁、股地撤兵。

光熙四年,小皇帝在其叔靜安王的輔佐下,以邊境貿易,包括農作物貿易的免稅政策為主,以武力威脅為輔,成功收覆衛文帝時期丟掉的四座邊疆城池。這是後話。

然而,我對這段衛史沒有興趣,歷史總是重覆的,我站在紅塵之外,早看的厭倦了。我只是簡單提煉出這麽個意思,邊境之亂,把榮過重新綁縛在衛國這棵大樹上。直接原因是李策激將的那句“亡國鬼”,最本質的原因,我想,還是榮過身為衛國皇族根骨裏的驕傲與責任。這也是春桃離世近四年,我還能在燕京看到榮過的原因。只是,大約新年以後,他便要做回清河鎮雲先生了。

最後那些日子,春桃漸漸平靜下來,只是平靜以後便是長睡。榮過不管朝政,坐在她的床畔一刻不離地陪著。她的身子總是無端地痙攣發顫,他就用棉被把她裹得結結實實地摟在懷裏,直摟到兩條胳膊失去知覺,須得禦醫用銀針刺激穴位才能抻直。

那日冬至,初雪。她的氣色竟然轉好,幹裂的唇也豐潤一些,榮過以為這是好轉的跡象,禦醫卻告訴他:姑娘這是時候到了。他面色平靜地送走禦醫,然後摟著她坐在床上發楞。

午後,她在他懷裏清醒,她睜開眼,未語先羞:“雲先生,對不住,昨夜守歲,我喝多了。”

他低著頭默默看她。

她揉著腦袋爬起來,臉頰酡紅,“我得趕緊回家,不然我老爹可要打死我了。咦,我昨夜是吐酒了?誰給我換上的新衣裳?”

榮過聲音低啞:“綿……春桃。”

春桃病得太久,殘餘的體力只夠她爬到床邊,眼看著要跌下去,榮過伸臂一撈,將她重新納入懷裏。他低頭,眉眼一點一點沒入她的長發裏。

春桃身子輕顫。

“……雲,雲先生。”

“……雲先生你怎麽了?”

“……雲先生,你不舒服嗎?”

“……雲先生,你親著,我的脖子了。”

“雲先生別親,我前夜,好像沒有沐浴……”

榮過手指收緊,指尖青白。

春桃費力地在他懷裏轉個身,兩只手臂艱難地舉到他背後,害羞地輕輕環著,她擔心道:“雲先生,你身上好涼,別是昨夜凍出病了……唉,一會兒給我老爹撞見,他會逼你娶我的。我老爹說他當年就是被我外公逼著娶得我老娘,遲早他也要逼別人一回。”

榮過聞言擡頭,眼底晶瑩碎光。他嘴角彎彎,溫柔道:“春桃,你睡太久,睡忘了,你老爹年前已經答應把你許配給我了,你老娘,最開始不同意,但是架不住我一再上門請安問好,前不久也點頭了。”

春桃瞪眼:“我們,要成親了?”

“嗯,一直等著你醒來自己縫制嫁衣呢。”

春桃眉梢眼角瞬間綻出喜意,她還未及開口,眼前一暗,極重的倦意自四肢百骸沁出來,軟了她全身的骨頭,她微訝,緩緩滑進榮過懷裏。

榮過緊緊摟住她,雙唇在她眉心輕輕觸了觸。

春桃想捂住眉心,遮住那一點溫存過的痕跡,但是四肢軟綿綿的,不聽使喚。她疑惑道:“雲先生,我生的是什麽病,怎麽竟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榮過埋頭替她整理腰間的素色玉帶,緩聲道:“你沒有生病,只是我以前惹你生氣,你不願意理我,就自顧睡去了。”

春桃聽出點兒親昵的意思,眼神飄開,不好意思道:“我可不上你當,我不是那小氣的人。”

榮過低笑,修長的指尖輕輕掃在她臉上。

“雲先生,我眼花看不清楚,你是不是哭了?你不願意娶我?”

“……自是願意。”

“……”

“春桃別睡,我說我願意娶你,你還沒有回我話兒呢。”

“……我,我也是願意嫁你的。”

“真的?”

“比繡花針還真。”

“那真好。”

“……”

“春桃……”

“唔,還沒睡……雲先生,我要是嫁給你,歲歲晚晚沒人看著怎麽辦……”

“我們一起看著,你忘了,我們住在一條街上,你早晨回娘家照看著,夜裏回來給我做飯。”

“……暖被窩。”

“嗯?”

“我說,我給你暖被窩……大雁說,成親就是她給鎮長家那個外姓侄子做飯,給他暖被窩。”

“好,春桃,你給我暖被窩。”

“……嗯。”

“春桃,別睡。”

“……嗯。”

“春桃,你睜開眼睛再跟我說會兒話。”

“……嗯。”

“春桃,你還沒給我暖被窩呢,天太冷了,我沒法兒睡。”

“……”

“春桃……”

“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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