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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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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在一聲聲熱鬧的爆竹聲中過去,年味也越來越濃。相比村中其他人家還在算計著置辦年貨,莫家什麽也不缺,就去了趟城裏,買了香蠟爆竹和油鹽醬醋,過年的東西就算齊了,日子跟平時沒什麽兩樣。

翌日又是一個大晴天,莫顏坐在院子裏,一邊曬著暖融融的太陽,一邊給父親的新衣服收邊。

腳下,是幾塊野羊皮拼成的一大塊羊毛毯,四獸橫七豎八的躺在上面,悠然的搖擺著尾巴,愜意的闔著眼睛,享受冬日的寧靜與溫暖。

收完最後一針,莫顏擡起頭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頸,拿起做好的衣裳正準備去書房讓父親試試,就見大妮兒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聲音哽咽溢滿了絕望:“顏、顏顏,快、快進城請大夫,我哥、我哥出事了,要、要馬上請大夫,顏顏,駕車、駕車請大夫,我哥、我哥吐血了,嗚嗚——”

大妮兒說的顛三倒四,莫顏卻是聽清了“吐血”二字,大驚失色:“鐵頭哥的身子好好的,怎會無故吐血?”

大妮兒淚雨滂沱,已經說不出話來。

吐血必然是肺腑有損傷,莫顏猜測鐵頭是從哪裏摔下來或是受到其他外部打擊才會如此,要是用馬車帶去城裏找師傅,一路顛簸指不定傷的更重,便打算到後院牽了馬車去城裏請師父過來。

這時,莫清澤走過來,正好聽到大妮兒的話,臉色大變,對莫顏道:“顏兒,你快拿了藥丸先過去吳家,爹進城請杜大夫來一趟。”

莫清澤所說的藥丸,是莫顏拿了空間裏的藥材,央求杜老大夫制成各種藥效的藥丸。那些藥丸有清熱解毒的,有治療頭疼腦熱的,也有用高年份人參制成的救命丸,以備不時之需。

“爹,那您快去請師傅,女兒這就拿藥丸過去。”莫顏放下衣服連忙應下,跟大妮兒說了一聲,就匆匆回房,進入空間取了三顆救命丸,又取了滿滿一水囊的靈泉水。

待莫顏回到前院,莫清澤已經趕著大紅棗出了門,馨兒她們也得到了消息,要一起去吳家看看。

“鐵頭——娘的兒,醒醒,你快醒醒……只要你肯醒來,娘什麽都答應你……什麽都答應你啊,嗚嗚嗚嗚——”

“嗚嗚,哥哥,你快醒來,你不要我們了嗎?你快醒來啊……”

一行人匆匆趕到吳家,還沒有進門,就聽到屋子裏傳出吳氏痛苦欲絕的哭喊,三妮兒和石頭也在嚎啕大哭。

眾人心裏“咯噔”一跳,連忙跨進院門,沖到了鐵頭的房間,就見鐵頭雙目緊閉、面色灰白的躺在床上,嘴角流出一絲鮮血,淺色的枕頭、被套上也全是觸目驚心的暗紅。

莫顏顧不得安慰哭的不能自已的吳氏,急忙上前給氣若游絲鐵頭把脈,只感到脈象微弱卻又極為紊亂,顯然是大不好了。

莫顏學醫到底沒有幾個月,把不出鐵頭吐血的具體原因,也不知道他這種情形能不能撐到師傅過來,便將帶來的三顆救命丸給鐵頭餵下去一顆。見他連吞咽也不能做到,連忙打開水囊,用靈泉水沖服下去。

看著莫顏一連串的動作,吳氏漸漸止住了哭聲,緊緊地盯著床上的鐵頭,唯恐一個錯眼,他就不見了。

藥丸被靈泉水順利送服下去,待一刻過去,莫顏再次給鐵頭把脈,發現脈象穩了些,才暗暗松了口氣,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虛汗問道:“吳姨,鐵頭哥怎會變成這樣?”

吳氏聞言,面色大慟,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流了下來:“怪我,都怪我,我不該下那麽重的手打他,不該逼著他跟那個姑娘斷絕關系……都怪我,都怪我啊……”

在吳氏斷斷續續的話語中,莫顏才知道鐵頭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一時懊惱極了,責怪自己沒有及時出手,化解他們母子之間的矛盾,不然今日這事興許就不會發生了。

原來,自從知道兒子看上一個從良的窯姐兒,還不肯回頭後,吳氏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日除了出攤兒,就是托媒婆尋摸合適的姑娘。

吳家的條件在這裏,合適的姑娘倒是有不少,鐵頭卻根本不願意。就在幾天前,吳氏對鄰村的一個姑娘十分滿意,決定瞞著鐵頭,先將親事定下來。於是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了一對金鐲子當作信物,給女方家送了去,只等挑了良辰吉日就下定。

怎料,這件事情還是被鐵頭知道了,竟然連夜跑到那姑娘家裏,只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不敢耽誤那姑娘,讓那姑娘另覓夫婿,氣得那姑娘當場把信物砸到鐵頭身上,木盒子的尖角兒將鐵頭的額頭砸出血來。

女方家裏氣不過,認為吳家欺負人,第二天就找到媒人要吳家給個說法。直到出攤回來,吳氏才知道鐵頭究竟做了什麽。

吳氏怒不可遏,對鐵頭的所作所為十分失望。只是鐵頭夜裏才會回來,她就只能按捺著怒意等待著。

這一日,恰好是小年夜,鐵頭提前一個時辰從鋪子裏回來,原以為會有一桌好飯菜,可是一進家門,吳氏就一言不發讓鐵頭跪在了堂屋裏,讓鐵頭明日一早,就和她去一趟鄰村,給女方賠禮道歉,再將親事定下來。

鐵頭心裏只有柳清清,根本沒有想過娶她之外的女子。對於吳氏提出的兩件事情,他一件也做不到,於是十分堅決的拒絕了吳氏的提議。

見鐵頭如此執迷不悟,吳氏急怒攻心之下,再次動了手。很快,鐵頭的背上沒有一塊好的,全教吳氏打出了一道道血棱子,卻咬緊牙關任吳氏如何打罵,就是不肯松口。

大妮兒看不下去,準備偷偷去莫家向莫顏求助,卻被吳氏攔住了,把大妮兒三人趕去了各自的房間。見鐵頭始終不肯認錯,一時失了理智,竟是將手腕粗細的木棒生生打折了。

然而,身體上的疼痛亦無法讓鐵頭改變自己的心意,屈從母親的意見。

吳氏氣昏了頭,竟然沖到廚房拿了菜刀駕到脖子上,用自己的性命來威脅鐵頭。

鐵頭純孝,哪怕再喜歡柳清清,也不會逼自己的親娘去死。他滿臉痛苦,最終答應了娘親的要求,以後不再去找柳清清,與她斷絕來往。

吳氏以為兒子“迷途知返”,很是高興,安慰了他一番後,就放他回房休息了。豈知今天一早,她們母女準備好東西都要出攤了,平時比她們起的還早的鐵頭,房門卻緊緊地關著。

吳氏知道昨天夜裏下的手有多重,察覺到不對,連忙去敲門,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情急之下,她撞開了窗戶爬進鐵頭的房間,就看到不省人事的鐵頭和滿床的血跡……

“鐵頭,都是娘的錯,娘不該對你下這麽重的手,娘不該拿刀威脅你,只要你肯醒過來,娘再也不會打你,再也不會威脅你了,你醒來吧,醒來吧,嗚嗚——”

聽著吳氏追悔莫及的哭泣,莫顏唏噓不已。

這件事,不能怪吳姨心狠,鐵頭哥是她的兒子,突然變成這樣,她比誰都難受;鐵頭哥就更無辜了,只因喜歡上了一個身份不夠光明的女子,就要遭受來自至親之人的傷害;能怪柳清清嗎?不管一個人是何種身份,喜歡一個人卻是沒有錯!

若真要歸結是誰的錯,那就只能怪世俗的眼光,容不下鐵頭和柳清清這份身份不對等的感情。

李秀怔怔的看著躺在床上面無人色的鐵頭,他和那位柳姑娘的遭遇,不經意就勾動起她曾經經歷過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被休棄,被人擠兌,走投無路之下又被人騙賣到暗娼館,身份比之那位柳姑娘還要令世人唾棄,若非遇到那個給她希望的男人,她只怕早就一頭碰死了。

可是,那個不介意她身份的男人,卻死了!難道有過不光彩的經歷的女子,就要一輩子背著這個沈重的包袱,永遠沒有資格得到幸福嗎?

李秀想不明白,卻是真心希望鐵頭能夠熬過來,只要人活著,總還有希望,不是嗎?

鐵頭的脈象時強時弱,莫顏又相繼將另外兩顆救命丸給他餵了下去。暗自猜測鐵頭這場來勢洶洶的疾病與吳氏暴打他有關,木棒都打折了,說不定傷到了筋骨,若是肋骨斷了,刺破臟器那就嚴重了!只是若真的是內臟出了問題,不可能扛過一個晚上,看樣子,只怕是心理方面的原因更多一些。

如果真是心理原因,不能妥善的解決他與柳清清的這份感情和吳氏之間的沖突,這病怕是很難好了。

眾人心焦難安的等待著杜老大夫,只是柳楊村距離京城到底有四十裏路,大紅棗跑的再快,一來一回也需要一個時辰。

鐵頭始終沒有醒來,好在三顆救命丸和靈泉水下去,沒有讓他的病情更嚴重,這多少讓眾人安心了些。

一個時辰還不到,莫家的馬車就出現在吳家的院子外面。杜老大夫拒絕莫清澤和藥童的攙扶,動作靈便的下了馬車,飛快地沖進了吳家的院子,隨即被等候在屋外的李秀請去了鐵頭的屋子。

杜老大夫只看了鐵頭的面相一眼,臉色就沈了下來,當即坐到床邊給鐵頭診脈。

眾人緊緊地盯著杜老大夫,誰也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他。只是看著杜老大夫的臉色越來越沈重,眾人的心也跟著高高提起來,吳氏捂著嘴,帶著悔恨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片刻過後,杜老大夫收回手,沈聲說道:“這孩子有六根肋骨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雖然沒有骨折,對以後會有影響,需好生休養治療!最為嚴重的是他極哀極傷,導致心脈受損,這個,你們可知原因?”

其實看吳氏的臉色,杜老大夫就隱約猜到了一些,只是到底沒有確定,須得弄清楚,才好對癥下藥。

吳氏悔不當初,哭泣著將鐵頭身受重傷,又吐血昏迷的原因說了出來,最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的磕頭乞求道:“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兒,求求您了……”

杜老大夫心裏原本對吳氏下這麽重的手頗有微詞,此時見她這樣,倒是不好說什麽,對莫顏等人喝道:“還不趕緊把人扶起來?”

莫顏等人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將還在不停的磕頭的吳氏強拉起來。

杜老大夫看著哭泣不止的吳氏,不耐煩的說道:“老夫現在要給這孩子行針疏通心脈,你若再哭哭啼啼,就去院子裏等著,否則擾了老夫行針,這孩子有個好歹,就是你這個當娘的錯。”

杜老大夫年輕時,也是養育過子女的,只因一些事情,幾個子女接連早夭。他喜歡孩子,最見不得那些動輒對孩子打罵的父母長輩,且這次還是為了這種事情,這讓原本性情溫和的他,著實不想給吳氏好臉色。

吳氏一聽,頓時緊緊地捂住嘴,不等莫顏等人勸說,就自己跑出了屋子,只是站在門外,不肯離開,好歹也沒有再哭。

除了莫顏和藥童,其他人皆被杜老大夫趕了出去。

杜老大夫要給鐵頭行針,勢必要脫了鐵頭的衣裳。莫顏一個姑娘家,本不該待在這裏,只是杜老大夫有心讓她繼成衣缽,想讓她見識見識針灸的神奇之處,引導她用心鉆研醫術。

且在醫者眼裏,只有病人,並無男女之分。世人雖然計較這個,但是杜老大夫卻不這麽認為,就拿那些難產的婦人來說,真到了生死關頭,還是得讓大夫進產房。

這個時候,大夫也只會心無旁騖的給產婦醫治,哪裏會有腌臜的心思?

杜老大夫的這番良苦用心,莫顏自然感受的到,她又是來自前世那個開放社會的靈魂,男人的*雖然沒有見過,半裸卻是隨處可見。她面不改色的看著藥童褪下鐵頭的衣衫,認真的看著杜老大夫給鐵頭行針,感受著其中的奧妙,越看越入神。

杜老大夫一邊施針,一邊詳細的解說每一針落點的原因和醫理。他也不指望徒弟能全部學會,只希望她珍惜這次難得的機會,能學多少是多少。

十數根銀針紮下去,就見鐵頭面色變得極為痛苦,突然嘔出一大口血來。這血不是紅色,也不是液體狀,而是一團泛著烏黑的淤血。

“好了!”杜老大夫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堵在心口的淤血出來,這病就算好了大半。

莫顏松了口氣,見鐵頭慢慢睜開眼,連忙問道:“鐵頭哥,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鐵頭神情呆滯,過了一會兒眼珠才轉了轉。他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嗆進了一口冷氣,劇烈的咳嗽起來。

這一咳,又牽動了受傷的肋骨,五臟六腑更是像移位了一般,整個疼了起來,臉上皆是痛苦之色。

“鐵頭,你醒了,你擔心死為娘了,你終於醒來了,嗚嗚……”房門外的吳氏一直留意著屋子裏的動靜,聽到鐵頭的咳嗽聲,心一急就沖了進來。見鐵頭果然醒來,激動地跪在床前的踏板上,趴在鐵頭身上哭起來。

鐵頭見到娘親,一時情緒激動咳嗽的愈發厲害,杜老大夫搖了搖頭,伸手在鐵頭的脖子上按了兩下,竟然神奇的止住了他的咳嗽。

鐵頭原本灰白的臉因咳嗽多了一些血色,只是看起來依舊虛弱。

“娘,不、不要哭,兒子、兒子沒事!”見娘親如此難過,鐵頭心裏難受極了,原想坐起身,卻發現一動全身都疼,只能開口勸解著。

吳氏看著原本強壯的兒子變成如今這般虛弱的模樣,而造成這一切的卻是她自己,心裏愈發的自責:“鐵頭,對不起,是娘對不起你,娘不該打你,不該打你呀……”

鐵頭緩緩地搖了搖頭,很想說他不怪,眼眶卻驀地紅了,說不出一個字來。

杜老大夫沖著莫顏使了個眼色就起身出去了,莫顏見狀,跟李秀大妮兒交代了一聲,就連忙跟了上去。

“師父,可是鐵頭哥的身子有何不妥?”

自從杜老大夫教授莫顏醫術,盡管沒有正式的拜師禮,莫顏還是稱杜老大夫為“師父”。對此,杜老大夫歡喜的很,喝了她的一杯拜師茶,算是認了她這個徒弟。

杜老大夫點點頭:“心病還須心藥醫,那小子看著沒事,可心病不去,怕是個短壽的命。”

莫顏理解的點點頭,吳姨疼愛鐵頭哥這個兒子是毋庸置疑的,哪怕這一次讓鐵頭哥賠進去半條命,出發點也是為了鐵頭哥好。不過,經此一事,吳姨不一定會堅持自己的想法,說不定還會是鐵頭哥和柳清清之間的轉機。

若真如她猜測的這樣,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莫顏的猜測確實沒有錯,不等她把送師父回城,吳氏就主動提出要見柳清清。

“如果那位柳姑娘真是個好的,我不會再計較她的身份,願意接受她這個媳婦,也願意拿她當親閨女待,只要她是個好的!”吳氏說這番話的時,像是放下了心裏的巨石,神色輕松看不出一絲勉強。

因為愛,所以這位母親,心甘情願的為了兒子做出妥協……

------題外話------

愛也是把雙刃劍啊,所幸吳氏及時醒悟,沒有釀成更大的禍事。哈哈,和上一本種田文相比,感覺這一本我把人性寫的好美好啊,如果現實中也是這樣,大概會活的輕松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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