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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傷離(結局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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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告訴我,這張字條是禮帽男留的。

他來過了。

遭遇如此突變,我再也無心學習,當即收拾行李返校。

蘇婳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麽突然要走?是不是缺什麽?缺什麽你跟我說啊!”

我動作飛快地往行李箱裏塞衣服,頭也不擡地道:“缺一個答案。”

蘇婳仍是不解,明悟卻明白了,低聲跟蘇婳說了句什麽,覆又轉過頭來叮囑我:“萬事不可強求,順其自然為上。你調整好心態,別太逼迫他,他也不容易。”

“我知道。”任誰都不可能像他那樣默默守護一個人兩千多年!這期間的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過,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我完全不需要內疚。是他熱衷於躲貓貓,是他不肯來見我,是他向我隱瞞一切。我該狠狠生他的氣才對!

蘇義北的專用司機走不開,管家安排了另一個司機送我回學校。到達廢屋時已是夜裏十一點,司機幫我把行李搬上樓,期間無數次向我投來欽佩的目光。當我點亮次臥的充電式小臺燈的時候,司機的表情已經不是精彩兩個字能形容的了。

“田田小姐,您不是逗我呢吧?您就住這兒?”司機到底沒忍住,還是問了。

我笑了笑:“這裏有什麽不好的嗎?我都在這裏住了好久了,特別安全,小偷強盜都不敢光顧。我這兒還有一個月前買的水,您要不要來點兒?畢竟大老遠送我過來,還不辭辛勞地幫我搬行李,怎麽能連口水都不給喝就叫您再開幾個小時的車回去?”

司機忙擺擺手:“算了吧,多謝田田小姐的好意。您膽子大,我可不行,我先走了。”

送走司機,我收斂笑容,開始翻看房間內的一切。不知道禮帽男有沒有在這邊也留下線索。翻來翻去,還真被我發現三樣東西——純金天平,純銀匕首,還有葵覺。

只有這三樣東西,沒有字條。

“什麽意思啊?”我百思不得其解。留言說在某師大等我,可又不是在廢屋,那麽會是在哪裏呢?我怎麽也想不出第二個地點。

正絞盡腦汁地思索著,忽然聽到腳步聲,是從窗外傳來的。

我心弦一動,打開窗戶。窗外一片月色的大地,一個黑漆漆的人影立於其上。我激動地探出身去揮手:“我在這兒!你是碰巧來看看嗎?也太巧了!快上來!”

禮帽男在廢屋門前停下腳步,仰起臉來,木偶般的眸子深深註視著我。

我不安地問:“怎麽了?有話上來說啊!”

禮帽男唇角微揚,淡淡道:“我不能上去。你也不要下來。你若是從這窗口消失,我立刻離開,再也不回來。”

禮帽男的情緒有些不對勁,我只好順毛哄著他:“好好好,我不下去。你怎麽把我姥爺送回家就走了?謝謝你啊,幫我找回姥爺。”

“舉手之勞。子平。”他忽然以兩千多年前的名字喚我。

“啊?什麽?”

禮帽男看著我,表情無比認真:“我的子平。我對不起你。我活不了多久了。”

“什麽?為什麽?”不是好好地站在那?怎麽說活不了多久了?

禮帽男道:“我太托大,中了希拉裏的計,只剩不到一周的壽命了。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你這些,可是你已經知道了過去的事,我沒有辦法繼續欺騙你。呵,這輩子又是我欠你。我欠你太多了!好像……好像再也還不上了。”

我有點兒想哭:“你到底想幹什麽?誰要你還了?你問過我的意見沒有?你中了什麽計你倒是跟我說說啊!說不定還有挽救的法子!”

禮帽男頓了頓,忽然脫掉禮帽,露出光溜溜的腦袋。

“這個帽子不是原來那個了,我為了擋住腦袋,買了個一模一樣的戴著。希拉裏設定了固定的關卡,要麽待在玻璃球裏自然老死,要麽逃出來然後很快地死去。因為答應你要來見你一面,我選擇了後者。”

“怎麽這樣?修斯也沒有辦法嗎?你逃出來以後有沒有見到一個金色頭發的天使?”希拉裏再厲害,終歸已經死了,難道連修斯都沒有辦法?

禮帽男搖搖頭:“回天乏術。不過好在,一切都已經解決了,我可以安心地離開了。子平。子平,我答應你,下一世,我一定在初次見面時就向你坦明一切,由你來決定是不是接受我的保護。你說,好不好?”

我霎時間紅了眼眶,強忍著沒有落下淚來:“下輩子的我肯定不會信的!”

“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我可以慢慢向你解釋,一步一步證明給你看。子平,你再叫我一聲兮淵吧。”

我暗暗攥緊拳頭,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兮淵。”話音未落,刷地落下淚來。我低下頭抹了抹眼淚,眼望禮帽男苦苦哀求:“兮淵,你讓我下去抱抱你吧。你一走,之後的幾十年都是我自己過了……”

“兮淵……”

“兮淵我求你了……”

禮帽男沈默片刻,終究是招架不住我的哀求,嘆了口氣:“那你下來吧。”

我迅速轉身,撞開房間的門,一路奔跑著沖出大門。禮帽男就候在門外等著我,我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就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環住他的腰,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兮淵……”

“子平。你要照顧好自己。”

我忽然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兮淵,你現在就去投胎的話,我是不是很快就能見到你了?如果你不嫌棄到時候我比你大十八歲……”

禮帽男打斷我的話:“沒那麽簡單。我要八十年後才能再次投胎。所以你一定爭取活到一百歲,大不了我等你兩年,就像你姥姥等你姥爺那樣。現在抱也抱過了,我該走了,放手吧。”

“我不!餘下的幾天讓我陪著你吧!”我得寸進尺地提出新的要求。

禮帽男決絕地推開我:“既已道別,就免了吧,多幾天少幾天沒有意義。我不忍心你看見我痛苦的樣子,那樣你會難過。今生今世緣已至此,保重。再見了,子平。”

“兮淵……”

“對我說聲再見吧,子平。”

我哽咽著,閉上眼睛:“再見。”

腳步聲逐漸遠去。

我哭得不能自已。

我知道,這一生,至少八十年,我都要痛苦而幸福地,獨自生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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