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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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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肩膀,“你得感謝我們承明的鼻子,倒著這一帶像是著了魔一樣的低頭找東西,還以為那白皚皚的積雪之下藏著什麽寶藏。要是擱在平時,這種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我是不會來的。”

“……我剛想誇你兩句。”

“別別,我會驕傲的。”她呵呵笑了起來。

小狐貍正坐在我腳跟上,可憐巴巴的看著我,像是在責備我一直沒有理他,我沖他招了招手,道:“來,讓叔叔抱抱。”

頭上一記打,傳來伊芙的聲音:“竟敢占我便宜?你比我們承明根本大不了多少吧?”

我無辜道:“可是,你看上去,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啊。”

“那是因為……”她忽然從剛才的母夜叉模樣變成了嬌滴滴的小姑娘,“因為我長得年輕。”

我看了看將滿二十的承明,又看了看她,問道:“你自己是狐仙,為什麽兒子卻是個徹頭徹腦的畜生?”

她又變回了原來的面目,揪著我一個耳朵潑婦一樣的罵起來,“你居然敢說我生出來一只畜生!你這沒大沒小的兔崽子!”

我見她掄拳過來,立即抱起小狐貍擋在前面,道:“你自己瞧瞧,這不是畜生是什麽?都長到二十了,連句人話都不會說。”

“還沒到二十呢!”

“不就是一個月的事?”

女人對於年紀,素來敏感。

“二十歲的生日,對於我們九尾狐來說,是大事。”她解釋道,“我們在出生後前二十年的時間中,一直是狐貍。要先懂得怎麽以原始的模樣生存,才能更好地修煉。”

她怕我聽不明白,又補充道:“你們人類不也是這樣子麽?先做凡人,做好了凡人,才能有機會成仙。”

“這麽說,”我看了看瞇著眼睛享受著人手撫摸的小狐貍,“他現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畜生。”

“……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她忽然又朝著我的腦袋敲了一下,“即使如此,你也不該這麽叫,你總是要顧及一下我這位母親的感受。”

“你來的路上可有什麽機關、侍衛?”我問道。

“沒有,從外面看,就是個破敗的洞穴,誰知道這裏面有這麽悠長的一條路,還有個廢棄的地宮。”她回道,“聽說這一帶在蠻荒時代就有人住了,大概是某個部落首領儲藏兵力暗中操練的演武場。”

如果不是外面的守衛恰巧都離開了,就只能說明一點:阮青無意束縛我的自由,將我困於吐蕃雪山地宮之中,無非是想要拖延時間,能多久,就多久。

他大概沒有想到我一覺能睡十三年,或者,沒有想到,我十三年就醒了。

“你既然打聽到了阮青在天宮中的職務,那麽,可知道他現在去哪兒了?”我問道。

“打仗去了。”伊芙道。

“打仗?”

“對,天庭打仗了。”

“不是一直在打麽?”

“這次不一樣了,天帝回來了,率領著九重天的所有神仙,正要與龍眾決一死戰。”

我不明白,“一個魔族的龍眾,至於叫整個九重天興師動眾麽?”

“對,一個龍眾,就足以叫天庭興師動眾了。”她說道。

“哦。”四肢關節恢覆的差不多,我覺得是時候離開這寒冷的冰床了,“我們走吧。”

冰窟之外是烏黑的天,點綴著鵝毛大的雪,沒有風聲,只有我們倆的腳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小狐貍一蹦一跳的在雪地裏竄來竄去,用頭不時撞擊著地上的積雪,像是有著使不完的勁。

“你兒子是不是傻啊?”我問道。

她賞了我一記白眼,“你才是傻呢?”

“孩子他爹是個神仙對吧?”

“那當然了!”她說道,就好像是凡人或者妖魔鬼怪之類根本配不上她一樣。

“那就對了,肯定是傻。”

“你怎麽這麽篤定?”

“我聽說天帝的獨子就是個傻子,因為老爹殺戮太重,生下來只有一魂一魄。”

“誰告訴你的?”

“阮青。”

“到現在你還信他的話麽?”

我看了看眼前這個身披裘皮鬥篷,面若桃花的姑娘,她柔弱,仙法不濟,卻在最好的年華懷上了孩子,然後被自己心愛的男人拋棄,自此過了二十年獨自撫養弱智孩子的流浪生活,就憑這些,我沒有理由不信服她看人的能力。

於是我點了點頭,“我現在信你的。”

“這就對了。”

遠處的小狐貍與周圍的一片雪白融為一體,夜色之中只能通過眼睛裏射出的兩道綠色的光辨認它的位置。

無憂無慮的年代,做畜生也挺好。

只希望承明過了二十歲生日,也能永遠的快樂下去。

“此生能做母子已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傻或者是不傻,不都是我兒子麽?”她輕嘆,“最難的時候我都撐過來了,還怕什麽?”

我聽了她的話,以為神仙因為歲月的洗禮,要比我們凡人看的開一些。

可我忽略了女人總是多情這一點。

她想起了不願意再去回想的往事,短暫的溫存,情比金堅誓要海枯石爛的諾言,然後是難熬的等待、未婚先孕生下孩子之後族裏施加的壓力,現在想起來,仍能將她壓的喘不過氣來。青丘山被毀,可族人還在,但她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那裏,那個曾經養育了她的地方。如果她有家人,那麽她一定是下了無比大的決心,或者,她的家人真的不愛她了,所以她帶著年幼的孩子,走上了這條前途渺茫的征程。

悲傷的情緒就像是這座雪山的大雪一樣,像是要下到天荒地老。

少女們憧憬美好的愛情,少婦的心裏卻塞滿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說,每一位母親都是偉大的。

她們自此很少大哭了,尤其是這些需要以自己瘦弱肩膀扛起兩個人的天的母親,她的眼淚就是雪,冷冰冰的心寒,無聲。

可惜我的生母在我一出生後沒多久就仙去了,我知道她們的偉大,卻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本來騰雲駕霧轉眼功夫就能走到的地方,我硬是跟著她的小碎步,走了三天三夜。

山的那一邊,有一座群居的村莊,低矮的平房緊湊的建在一起,有肉同吃,有酒同喝。

他們很窮,窮的連我這個在山上一個人湊合了二十多年的“野人”都有點嫌棄。

可是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無時不刻在像我昭示著,他們內心的滿足。

已不是我中原所用語言的管轄區域,我根本聽不懂他們之間在談論什麽,伊芙熱情不大,卻要強顏歡笑的與那些人介紹我們的來歷,說的也是我聽不懂的土語,我站在那裏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學得會,思緒早已飛出了山谷。

這裏的人身上裹著厚厚的衣服,頭上戴著毛皮做的帽子,只露出一張被凍得通紅的臉,臉上早早的便出現了皺紋,但眼睛黑白分明,亮的很。

那些真摯的明亮的眼睛讓我想起了苣若,那個在十三年前就下落不明的女孩,我曾經要趁著月光登上不周山到天界去尋找的醜丫頭,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我們寄宿的那戶人家給了我一件獸皮做的衣服,一股動物皮草特有的氣味,我嫌棄,又無可奈何。

我站在屋外朝著根本辨不清方向的天邊看,我沒在想什麽,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發呆。

帳篷的簾子被掀起又撂下,傳來吱呀吱呀的踩雪聲,我回頭去看,原來是戶主家的女兒。

她見是我,咧開嘴露出兩排珍珠一樣雪白的牙齒。

我看著那雙眼睛,出了神,還以自己回到了從前。

她張口就是一通我聽不懂的話,說著說著似乎也意識到了我在走神,尷尬的笑了笑,朝我點頭。

她愛說什麽說什麽吧,就算是要我留下來給她做入贅夫婿,我也不在意。

反正,我休息好了,就走。

我要去不周山,誰也別想攔著我。

“你說,我想去不周山,應該往這個方向,還是這個方向呢?”我指著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問她。

盡管她聽不懂我在說什麽,就像是我聽不懂她口中說的話一樣。

可她就好像是真的聽懂了一樣,揮舞著雙手,用他們的語言給我解釋這什麽,然後指了另一個我並沒有指過的方向,重覆的說著什麽。

你在說什麽呢?

那裏有什麽?是我應該去那裏,還是我絕對不能去那裏?

是不是翻過那座山,就會有人能告訴我不周山在哪?

我感激的點了點頭,“謝謝你。”

她以為我聽懂了,高興的不知道手該放在哪好,羞澀的笑了。

明天去看看。

就算是個食人族的部落,於我而言也算不得什麽。

日子,還能有多慘啊……

其實,我只許開口求伊芙,叫她給我指一條明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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