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應閑的手比自己要大不少, 手上有繭，很溫暖。

祁宋清又把帽檐拉回正常高度。

今天晚上這段路好像比平時要短了不少。

依然是之前看慣了的景象，今天看卻覺得有了些細微的差別。

回到家關上門的瞬間, 祁宋清就陷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還能很明顯地感受到江應閑的心跳。

有些快, 很有力。

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祁宋清只好拍拍江應閑的背。

他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在逐漸放緩, 像是安心下來了一樣。

直到一起洗漱, 之後關燈睡覺, 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江應閑還是像浮在雲端上一樣, 沒有什麽實感。

睡不著。

大腦興奮過度，還有一種虛幻的不真切感，總感覺醒來後或許現在這一切就沒了。

擡手遮住眼睛，碎發被壓得淩亂。

江應閑驀地笑了。

晚上睡得太晚, 早上照常起床，江應閑臉上卻沒有多少疲態, 跟平時狀態一般無二。

倒是祁宋清，還在努力倒時差, 睜著一雙死魚眼洗漱，頭發亂翹。

可能是已經不把江應閑當外人, 也可能是因為上午不用去上班, 平時也許會和頭發鬥爭一下的祁宋清這次直接放棄掙紮, 等頭發自然恢覆正常。

吐掉嘴裏的泡沫, 他說：“我今天下午要去公司, 晚上可能要加班, 你先吃。”

江應閑低頭看他, 之後上手按了一把他翹起的頭發。

祁宋清笑開, “想吃辣的。”

江應閑應下，一起吃了早飯之後上班去了。

祁宋清下午去的公司。

他一個還算不錯的能力就是自我調整很快，上午還在倒時差的痛苦中，下午就能夠正常上班。

他路過大辦公室走向自己辦公室的時候，不少員工擡頭悄悄看。

他們也就看到一張面無表情的側臉和走起來像是帶風一樣的西裝褲腿。

祁宋清長得清冷，沒有表情的時候自帶拒人千裏的冷漠，滿滿的都是距離感。

今天似乎有點不一樣。

具體哪不一樣，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對方出差後就有些變化。

也可能是錯覺也不一定。

後來眾員工就發現，這不是錯覺。

硬要說，就是多了煙火氣，像是被從高高在上的神壇上拽了下來一樣。

感受最明顯的就是一直跟著對方的廣飛廣特助。

他敲門，進了辦公室後把手上的文件放到對方桌上。

溫度適宜的辦公室內，西裝外套隨意搭在長桌一邊，坐在椅子上的人白色襯衫下的身形單薄，領帶微微扯開，垂在身前。

“……”

這個看上去無比脆弱的人偏偏位高權重，是他永遠夠不到的人。

短暫地停頓，廣飛移開視線，註意到放到桌面一邊的西裝外套，於是拿起掛在一邊的架子上。

坐在桌後的人已經換了一份文件在看。

廣飛安靜離開了辦公室。

下班的點到來之前，辦公室裏人心浮動，充斥著下班的快活氣息。

廣飛向來和這快活氣息無緣，拿著文件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董事長辦公室裏也是下班的快活氣息。

桌面上的電腦已經關閉，大片的落地窗內，一個人影站在桌邊穿著外套。

宋雲回已經完全準備好隨時下班回家。

廣飛：“……”

廣飛沈默了一下。

橙紅的夕陽通過落地窗，直直地照進室內，把一切都變成同樣的顏色。

祁宋清理了理襯衫衣袖，說：“把東西放桌上吧，我明天來看。”

廣飛把文件放在桌上。

他像是不經意道：“祁董最近回去得挺早。”

祁宋清隨意一點頭，“算是。”

廣飛問：“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祁宋清理衣袖的動作慢慢停下，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說：

“你應該知道你為什麽能一直站在這。”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白。

廣飛之所以能鐵打不動地當著這個特助，除了那一道特殊的疤，靠的就是務實和懂分寸。

再多的，就是他不能踏足的領域了。

祁宋清最終和站在桌前的男人擦身而過。

在他踏出辦公室的前一刻，廣飛轉頭，說：“我送您去地下停車場。”

祁宋清擺手，“我走正門。”

廣飛只能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

因為提前搶跑，祁宋清沒有參與公司員工的下班潮，在人還沒多起來之前就已經出了公司。

司機開著車，在路邊緩緩停下。

祁宋清上了車。

廣飛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車輛緩緩離開，眼中晦暗不明。

祁宋清去了大學。

車在大學門口停下，他下車，徑直走進校內。

他有江應閑課表，按照課表可以找到對方現在在的教室。

教室門關著，從窗戶可以看清裏面的情況。

祁宋清看了眼站在講臺上的人，之後後退，隔著一段距離站在樹下。

他一手搭著西裝外套，一手拿起手機隨意拍了張照片發出。

他原本在這裏等著，後來學校領導班子路過，繼續向前走衍於生的腳步停下，之後轉了個彎。

等人下課變成了領導會談，祁宋清搭著西裝，象征性握了兩下手。

他臉上帶著淺淡的笑，腰桿挺得筆直，只站在那就已經是人群中最顯眼的那個。

一頓和氣融洽交流後，學校領導班子邀請他一起在學校裏逛逛。

祁宋清婉拒了，表情不變，說自己還在等人。

一眾人有些驚訝，像是沒想到他這種人還有等人的時候，但沒有多問，禮數到位後就離開。

樹下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臨近下課，教室裏已經有些躁動。

接連有人往窗外瞅。

江應閑註意到了學生間的小動作，沒有多管，轉身繼續在黑板上寫下一串數字。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原本已經躁動起來的學生卻沒有立即往外沖，巴拉在窗戶邊往外看，其他學生收拾東西，開始三三兩兩往外走。

江應閑拿起手機看了眼。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祁宋清在之前發的消息。

一張照片，還有點糊，明顯是隨手一拍，拍的一個窗戶。

手上動作一頓，江應閑之後加快步伐。

這老師看上去比學生還急著下課。

看到熟悉人影出現在教室門口，祁宋清視線略過重重學生，略一頷首。

江應閑帶著他離開。

兩個人慢慢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中途江應閑問了句：“今天怎麽下班這麽早？”

祁宋清說：“明天飛國外，可能一周，今天就早點放過來看看。”

江應閑笑了下。

但在視線轉向停車場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滯凝，淺淡了一些。

停車場除了其他車主，還站了一個人，穿著黑襯衫，個高腿長，面無表情。

是宗景。

江應閑註意到了他，他同樣也往這邊看了過來，在看到他身邊的人後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這一場見面無法避免。

江應閑也沒想避免。

三個人的距離逐漸靠近，宗景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站定，視線落在祁宋清身上，像是想要說什麽。

在他開口之前，江應閑拉過身邊人的手，十指緊扣。

迎著宗景不可置信又暴烈的眼神，江應閑笑了下，說：

“正式介紹一下，我是宋清男朋友。”

“江應閑你還是人嗎！”

也不過就眨眼間，宗景瞬間就沖了過來，瞳孔不斷震顫，聲音嘶啞。

理智瞬間崩塌的音樂家最後被趕到的助理和經理帶走。

之後的日子好像又恢覆成了平時那樣。

一整個團隊的命運都在自己手上，大音樂家的全球巡演還要繼續，祁宋清出國出差，江應閑繼續講課。

後半年因為開拓新分部，祁宋清經常飛國外，後來終於穩定下來，不用再去得那麽頻繁。

江應閑手裏有兩個課題，在學生放假後做完，也跟著放了寒假，有了時間待在家裏研究他自己的事，每天三餐包圓。

直到年末放法定節假日，祁宋清也給自己放了假，推了不必要的應酬，選擇和江應閑一起出門玩。

在新年的第一天，煙花升上夜空之後綻開，祁宋清和江應閑坐在滑雪場內的長凳上擡頭看著天空。

在被煙花的光亮映亮的雪地裏，江應閑半跪下來。

在他背後，煙花燦爛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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