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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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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穗沒有何子言高, 但身上的氣勢卻把面前那幾個男孩都震住了。

教室裏其他學生也發著楞,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敢出聲。

然後班主任忽急急忙忙跑進教室,緊著神色急聲問:“怎麽了這是?”

別人還沒反應過來, 丹穗把手裏盆往地上一扔,看向班主任說:“他欺負同學!”

畢竟年齡都不大。

滿頭是水的男孩哇一聲就哭了, 爭辯道:“明明是她潑了我一頭水!”

看著眼前這個情形, 班主任一個頭兩個大。

孩子的身體是最重要的, 於是他連忙先跟那滿腦袋是水的男孩說:“劉小軍, 你趕緊先回家,回去把身上的濕衣服給換了,把頭發擦幹。”

說完又看向丹穗和何子言, “你倆跟我來趟辦公室。”

劉小軍抹著眼淚頂一頭水回家去了。

何子言放下手裏的掃帚, 和丹穗一起跟著班主任去辦公室。

到辦公室,兩人並肩站在班主任的辦公桌前。

班主任在椅子上坐下來, 看著他倆問:“說說剛才是怎麽回事。”

丹穗嘴快,直接接話道:“劉小軍他欺負人, 用抹布把擦玻璃的臟水甩到何子言臉上,都甩他眼睛裏了。”這會他的眼睛還不大睜得開,半睜半瞇。

班主任看著丹穗,“所以你就直接潑他一盆水?”

丹穗糾正, “沒有一盆,只有半盆多點。”

“……”班主任閉氣。

他又看向何子言, 問何子言:“劉小軍為什麽用抹布往你臉上甩水?”

何子言低著頭小聲道:“他說我家成分不好, 說我爸是**派……”

中間含糊的那兩個字,不用他說清楚, 班主任也聽得出來。

他低眉默聲一會, 又看向何子言說:“你想要擺脫你家庭帶給你的影響, 你以後在學校裏面就要好好表現,努力進步,爭先進當標兵,懂嗎?”

何子言低著頭抿抿嘴唇,“懂。”

班主任說完了何子言,又看向丹穗說:“還有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長得漂漂亮亮的,脾氣怎麽這麽暴躁,以後遇到事情不要這麽沖動,知道嗎?”

丹穗看著他說:“我一點都不沖動,我看不慣他們欺負人。”

班主任又被噎了一下,屏一屏氣又說:“你也要時刻註意你的立場,懂不懂?”

丹穗:“我的立場很堅定,永遠站在人民群眾這邊。”

班主任:“那你這麽護著他?”

丹穗:“我不是護著他,我單純就是看不慣劉小軍他們欺負人!”

班主任:“……”

這牙尖嘴利的。

班主任默聲看丹穗一會,只好說:“明早上學的時候,你叫你家長來一趟。”

丹穗腰背挺得住,聲音幹脆,“家裏家長都很忙,來不了,要不您去我家裏吧。”

“……”班主任氣得咬牙。

他沒再說出話來,片刻沖丹穗和何子言連連甩手道:“滾滾滾滾滾……”

他管那麽多屁事幹什麽,管不好還得受牽扯,不如什麽都不管。

丹穗和何子言從辦公室裏走出來。

何子言小聲跟丹穗說了句:“剛才謝謝你。”

丹穗看著他,不說客氣的話,只問:“你那只眼睛還疼不疼啊?”

何子言輕輕眨兩下眼,“還有一點,等一會就好了。”

丹穗嗯一聲又說:“他們以後肯定不敢欺負你了。”

回到教室,何子言拿起掃帚繼續掃地。

丹穗拿起剛才的空盆,出去打水,豆豆在後面跟上來,和她說話:“你剛才把水全潑在劉小軍身上,嚇死我了,你怎麽敢的呀?”

丹穗說:“他都敢甩子言哥哥一臉水,我為什麽不敢潑他?”

豆豆小聲說:“反正我不敢,還是你厲害。”

***

全體學生到學校做了半天的大掃除,也就差不多讓學校煥然一新了。

到放學的時候,大家排隊回家,一年級的學生最先走,五年級的學生最後走。

進了大院,何子言跟丹穗和豆豆分開,各回各家。

家裏沒有人,何子言在門外坐下來等李爽回來,等的時候沒什麽事,就撿了一把小石子在手裏,捏著小石子一顆一顆往空地上扔。

撿在手裏的小石子扔完了,李爽也剛好勞動完回來。

開了門進屋,李爽問何子言:“第一天上學感覺怎麽樣啊?”

何子言說:“沒怎麽樣,就是大掃除。”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李爽洗把手,拿了飯票跟何子言說:“今天太累了,就不在家燒飯了,你去食堂打點回來,想吃什麽你就打什麽。”

何子言接下飯票應聲“哦”,便拿上飯盒去了食堂。

到食堂站到窗口前,看著裏面的那些菜,他被葷菜的樣子和味道吸引,嘴裏面忍不住一直咽口水。但他低頭看看手裏的飯票,最終還是就打了一個素菜。

主食就打了三個饅頭,差不多夠吃。

打完菜回到家,何子然剛好也回來了。

三個人洗了手坐下來吃飯,李爽看到何子言打的菜說:“不想吃肉啊?”

何子言咬一口饅頭,簡單道:“還是吃點素的吧。”

李爽沒有工資,一家三口全靠大院發的那點生活費,以及珍珍和阿雯的接濟過日子。他和何子然現在上學也要花錢,哪裏還吃得起肉啊。

何子然沒有說話,拿起饅頭吃飯。

他看著李爽和何子言說話,忽看到何子言右邊的眼睛紅紅的,還有點腫的樣子,便看著何子言問了句:“你這眼睛是怎麽了?”

提到眼睛,何子言使勁眨了兩下,撒謊說:“在學校大掃除不小心濺了點水。”

李爽沒太註意,現在才看出來何子言右邊的眼睛紅。

她伸手過去撐一下他的眼皮,仔細看看,“怎麽不小心一點啊?”

何子言說:“沒事的,現在已經不疼了。”

李爽微微蹙著眉,“都有點發炎了,以後小心一點。”

何子言點點頭,“我會的。”

何子然沒再說話,吃自己的飯。

吃完飯他把何子言叫出去,私下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何子言自然還是不說,只道:“就是不小心濺了點水,過兩天就好了。”

他知道的,跟李爽說實情的話,除了會讓她心裏難受,沒有其他任何用處,李爽連去找人理論的資格都沒有。說給何子然的話,何子然肯定會把事情鬧大。

他們這種家庭,能有現在這種安穩日子過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想要過得安穩,就必須到哪都得夾著尾巴做人。

何子然問了何子言好多遍。

看何子言就是不說,他也就沒再問了。

他只又說:“你在學校別慫,你越慫,他們越欺負你。人都這樣,欺軟怕硬,與其當受氣包任人欺負,還不如當小流氓讓人怕,讓他們看到就躲著走。”

反正現在也沒人管得了他們,大人連自己的事都還管不過來呢。

小孩子之間的打打鬧鬧,沒有人會正經當回事,更沒有人會費心去管。

他也不想爭他娘的什麽表現,搞什麽先進。

總之都已經這樣了,愛誰誰吧。

***

侍淮銘下班回來得晚,家裏今晚吃飯稍微晚一些。

他們也在飯桌上問孩子們上學的事,尤其是問丹穗,在學校做了什麽。

丹穗和豆豆約好了,不跟家裏人說她潑人的事。

所以她在飯桌上只說了大掃除做的事情,並沒說潑了劉小軍的事。

但飯還沒吃完,院子大門上忽響起幾聲很重的拍門聲。

家裏人一起伸頭看向院門上,珍珍出聲嘀咕了一句:“誰這時候敲門啊?”

“我去看看。”侍淮銘放下筷子起身,去到院門上打開院門。

開門看到外面站著一個婦人和一個十來歲的男孩。

都是大院裏的人,自然不陌生。

侍淮銘想要出聲打招呼,但還沒開口,那婦人就先開了口說:“侍首長,這麽晚來打擾您實在是不好意思,但今天我要是不來,我非得憋死了不可!”

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麽事,侍淮銘客氣道:“有事進來說吧。”

婦人不進,站在她兒子身後,雙手搭在她兒子的肩膀上,看著侍淮銘又說:“我就不進去了,您讓您家女兒出來,先問問她怎麽說。”

丹穗已經在屋裏看到門口的劉小軍了。

她心想這劉小軍真是個慫貨,遇到點事就知道告家長,還讓家長找過來。

珍珍和鐘敏芬也都聽到了門上婦人說的話。

珍珍看向丹穗問:“怎麽了?”

丹穗還沒說話,便聽到院門上侍淮銘叫她:“穗穗,你出來一下。”

丹穗只好放下手裏的筷子,屏上一口氣,起身到外面去。

珍珍和鐘敏芬自然也不再坐著,起身跟著一起出去。

人都走了,丹彤和興禹小孩子更是坐不住,也放下手裏的勺子,跟著跑出來。

人都到了院門上。

劉母看到丹穗,開口就說:“你自己說,你在學校對我們家小軍做了什麽?”

丹穗不回答,看著劉母反問:“你怎麽不問問你家劉小軍做了什麽?”

劉母話趕著話,“那你說說我家小軍做了什麽。”

丹穗不客氣,“他欺負同學,我教訓他一下怎麽了?”

劉母:“好,那你說說小軍是怎麽欺負同學的,又是欺負什麽樣的同學,你又是怎麽教訓他的!你把一盆水全澆他頭上,已經讓你澆感冒了!”

剛一說完,劉小軍恰好打了個噴嚏,吸了一下鼻子。

丹穗氣勢不弱:“我不管他欺負的是誰,我就是見不得別人欺負人!我就是要教訓他!憑什麽他可以欺負別人?別人不能教訓他?”

劉母語氣更急了,“他不過擦玻璃的時候不小心,甩了一點水在何子言臉上,值當你潑他一頭的水?今天你要是把我家小軍潑出毛病來,你得負責!”

丹穗和劉母來回吵了那麽幾句,珍珍侍淮銘和鐘敏芬已經聽出來事怎麽回事了。

這會聽到聲音的阿雯一家和陳嫂子程陳,也都出院子聚過來了。

丹穗聲音更大起來,“什麽叫不小心?他明明就是故意的!他把洗抹布的臟水甩進了何子言的眼睛裏,放學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紅的!”

劉母被噎了一下,看看劉小軍,又看向丹穗。

她氣勢仍壯:“故意的又怎麽了?何家那樣的成分,甩點水在他臉上怎麽了?你這樣護著他,你是什麽立場?”

她這話一說,在場所有大人都看著她默默吸了口氣。

只要牽扯到立場,只要上綱上線,事情就立馬變得敏感且不單純了。

沒讓丹穗再嗆回去,珍珍忙拉了丹穗一把,笑著出聲說:“小孩子嘛不懂事,打打鬧鬧都是很正常的,他們懂什麽啊?革委會都說了,要對犯錯人的家屬抱給寬厚的態度,給他們進步的機會。何子然和何子言,都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只要表現好一樣是要表揚的,也沒說不讓孩子們跟他們玩,相反還要幫助他們進步。我們穗穗呢,脾氣是大了點,你放心,我們會好好教育她的。”

珍珍說話溫溫柔柔的,笑得也溫柔。

劉母本來還氣勢凜凜的,這會突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

於是滯楞了一會,她又說:“不管怎麽說,我家小軍都受了很大的委屈,你家孩子必須給我們小軍道個歉。”

丹穗知道不能多扯何子言家,免得這些人拿成分說個沒完。

但她也不想道歉,只冷眼盯著劉小軍不說話。

侍淮銘看丹穗一眼,沒有強迫她。

他看向劉母剛想要說話,忽又聽到胡同裏傳來一聲:“不用道歉不用道歉……”

侍淮銘和其他人一起轉頭看過去,只見說著話跑過來的是劉小軍他爸。

劉父直接去到侍淮銘面前,微喘著氣先道歉說:“首長,實在不好意思,大晚上的給您添麻煩,真是對不起了。您別跟他們一般見識,我這就帶回去好好教育。”

既然劉父這麽說了,侍淮銘自然就附和著說了一句:“確實也不全是哪一個孩子的錯,那就各家管各家的娃,都帶回家自己教育,行吧?”

劉父連聲道:“行行行,給您添麻煩了。”

說完他便立馬拉上劉母和劉小軍,皺著眉擰著臉急急忙忙走了。

還沒給兒子討到公道呢,哪知道男人跑出來拆臺。

劉母心裏氣不順,出胡同後一把掙開劉父的手,沒好氣道:“你這麽慫幹什麽?兒子被人欺負了受委屈了,我連句道歉也不能要了?”

劉父擰著眉道:“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需要找到人家裏來鬧嗎?人家一個小姑娘家,你兒子要是沒問題,人家也不會收拾他!”

劉母:“嘿,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啊?那丫頭護著何家那兒子,是小孩子之間打鬧這麽簡單嗎?他們兩家關系本來就好,要我說,就是立場有問題!”

劉父聲音忽重:“你給我閉嘴!立場有問題能穩穩當當幹到現在?你說誰立場有問題誰就立場有問題?你管好自己就行,少出去給我惹事,也少給我得罪人!這年頭,老實點沒錯。”

劉母:“那咱兒子這委屈就白受了?”

劉父:“白受就白受!”

劉母:“……”

***

胡同裏,劉家人走後,陳嫂子阿雯她們也就都回家去了。

珍珍關上院門插上門栓,和侍淮銘鐘敏芬帶著孩子們回到屋裏去,坐下繼續吃飯。

丹穗沒心情吃飯了,看著珍珍和侍淮銘問:“你們打算怎麽教育我?”

侍淮銘看看她,片刻說:“你……不需要教育。”

丹穗楞了會,剛想要高興,結果侍淮銘又說:“但是……”

“……”丹穗連忙又把心情給斂住了,問:“但是什麽?”

侍淮銘:“但是以後不能這麽沖動。”

丹穗笑起來點點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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