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第一次考試就亮了紅燈。這就是輕視神明，一年到頭不去神社拜祭也不去求簽的下場，被厭惡了吧，接下來還會發生更加不行的事情——剛寫好的報告一不留神被風吹走落進焚燒爐化為灰燼；測驗成績低空飛過的科目忽然被老師告知分數給錯了，其實沒有過關；做實驗的時候別人用得好好的儀器一到自己手裏就莫名其妙壞了；學分明明夠了，卻被含糊告知因為平時操行的緣故這一科必須重修——全都是瞎掰的！扯這些的目的呢，就是在推卸責任啦，減輕整個假期幾乎沒有碰過書本的罪惡感，“都是因為考試運不佳造成的啦，這也是沒辦法的”，不然沒道理啊，雖然經常翹掉公共課，但必修和選修科目幾乎每堂課都準時到場呀——這麽想心裏的確暫時好過一些，不過還是快求支簽或是求個保佑學業的護身符吧！不然可就得小心了哦，搞不好真的會惹怒神明，讖語成真哦！

一年級公共課還蠻多，不計考勤比較隨意，第二節課開始之前，越野離開了教室，事已至此，考也考完了，砸了就只能砸了，反正這次成績也不作為重要參考，下回期中考試爭取順利過關就行了，眼下繼續創作劇本才是要緊事，學園祭就是下個月了，本想著反正不一定選中抱著輕松地心態寫寫，沒想到負責話劇社的學長這回下了硬性命令，劇本20號之前必須交上去審核，因為還得抓緊時間制作道具、排練什麽的，這差不多等於是要采納自己的作品了，學長說這是給新人機會，很看好你，別讓前輩失望哪！其實是今年不景氣根本沒招到幾個人，打算以學園祭為噱頭告訴新生：參加話劇社作品就有機會搬上學校的舞臺哦！得了，不管什麽目的吧，自己該高興才對，可壓力也隨之來了。三井月底有比賽，訓練緊張起來了，搞體育也需要學習理論知識啊，打籃球除了必不可少的日常訓練，物理竟還是必修科目，學好力學對打球有很大幫助，若是不能徑直將球投入框內，就要選好籃板的一點，球磕在那點上就能順利掉入框內，千萬別爭辯這是什麽憑手感啊經驗啊天分啊，否則會被教練訓到死還得接受體罰，和大學的教練比起來啊，高中球隊的教練真是可愛多了啊，嘖，和仙道待久了不知不覺染上說話跑題的壞毛病，繼續說三井吧，這次考試他也亮了幾門紅燈（早猜到了），不過毫不在意，仍是高興地玩著他的重口味游戲，對著雜志販售的模型人偶流口水，提醒他小心重修哪，都二年級了緊張一點吧！他卻又搬出那句臺詞“大學沒重修過就不算是男人啦”，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據說他在高中時就幸虧年年補考通過才沒有留級的。唉，越野嘆氣，但算是又找到一個考試不得已的借口：周圍沒有優等生嘛，自然沒有那種學習氛圍，時間久了，自己的成績也受了影響。算了，不想學習的事了，去圖書館好好寫劇本！身邊這片男人的海洋啊，卻沒一個人用得上的，構思還得靠自己！可是被他們一口一個俗氣、落伍的，弄得自己都沒自信了，這種二十世紀初期靦腆青澀的情感真的已經過時了嗎？可唯有這樣才能體現出古典式的唯美吧？他是真的很喜歡川端康成作品的風格啦，但是……不應該忽略自己的水平。啊，就像三井說的，現代感十足的舞臺劇也沒什麽不好，用不著費勁查什麽資料，寫起來一定比這個順手，應該很快就能完成。可那樣的話，會不會讓人覺得太過日常化沒什麽看頭？

“餵，你說你跪了？真的跪了啊？”

“嗯，跪了。”

“太沒骨氣了！真是看錯你啦！”

“總有……那種時候，不得不放下身段啦。嘿，你以為是雙膝跪地，三指著席的大禮？哪能啊，那不是一點也不浪漫？單膝而已，不就是求婚求愛的一種形式嘍，電視劇很常見嘛。嗯，騎士參見公主，理所當然單膝跪地吧？”

“這是沒錯。結果就答應了？啊，若對方是女人的話，你這樣……好吧，我想我能預見其陶醉的場面，但流川終究不是個女的，你這樣做他沒罵你白癡，然後非常不屑地踢你一腳？”

“罵是罵了啊，不過沒踢。請你把這當成嬌嗔，‘公主’羞澀的嬌嗔哦，呵呵。”

兩三天前，晚上在仙道打工的咖啡館，藤真學長在吧臺不知和他叨叨了些什麽，回到座位後沒多久便說起這話題，調笑他當初一定是下跪了流川才勉強認可，誰知仙道竟爽快地點頭了，說就是跪了。越野不信，事後再次詢問，回答如上。仙道很少提起他和流川怎麽走到一起的，似乎那段日子並不太開心，先不說他們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慢慢吐槽。目前值得註意的是藤真王爺，他對牧學長好像是真的……就如仙道分析的那樣，但是實在搞不明白啊！藤真被男人看上還能理解，相貌端正輪廓整然，有著著實陰柔的一面，可是牧學長就有些……不是外形不出色過於平庸——他絕對不醜，而是周身上下都散發著男子漢的氣魄，太過強烈，小鳥依人的小家碧玉那類型的女人一準會迷得七葷八素，也容易吸引自尊心極強的女強人激起她們一決高下的決心征服這樣的男人足以證明自己不比男人遜色，過程中說不定會摩擦出愛的火花，但是話說回來，絕對不是男人會喜歡的類型，男人嘛都不大青睞比自己強悍的人吧——除非天生就是同性戀，藤真學長是嗎？應該不是啊，他對其他男性並沒表現出多大興趣，到底應了仙道的話“迷上一個人就是毫無理由的啊，而且會變傻”，反正旁人是理解不了了，當局者迷啊，愛怎樣便怎樣吧。仙道不知是不是最近過得太無趣了，需要找點樂子，竟直截了當建議藤真學長，“做了就贏了喔。”對於男人來說，通過這種原始的方式把誰變成自己的，心裏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女人是絕對不可能理解的，順便確定1和0的地位也不壞啊。（哇啊，說得好像專家一樣，其實最初的時候還不是做得一團糟，每次都傷亡慘重，不堪回首、不忍目睹啊！）在當事人面前這麽說豈不是會誤導人家麽！越野偷偷指責他太莽撞了，他卻笑著攤手答：

“這樣才好玩兒啊。”

哇——實在太壞了！對了，非常值得一提的是，當時越野和三井已經聽傻了，完全沒有預料，可藤真不但沒有發火還若有所思地雙臂抱胸點著頭，莫不是想將仙道的胡話付諸行動？！

哎呀，哎呀！來圖書館可不是為了胡思亂想的！越野咬住筆桿皺起眉頭，一旦有了壓力不由得就緊張起來了，一緊張思路就難以集中不禁想東想西的，靈感反而上不來了。可是哪能不緊張呀，時間有限哪！如何是好？不能忽略社團經費開支，又不是什麽知名的大劇團，劇本自然要考慮到道具和服飾的花費，手裏這個大正時期的劇……光是搭建布景怕是就夠耗時耗力了，負責道具的一定會抱怨啦，還可能不能趕在學園祭之前完成哩！唔，即便是日常生活……他腦中靈光一現，大主題保持不變，橫豎是個青春情感劇，幹脆借用一些仙道和流川的事跡好了，手邊要多少有多少啊，不合適的地方就靠想象力修改！親眼所見的感受總比閉門造車來得真實，OK，絕對夠新奇夠幽默夠現代，也讓大家了解一下，即便是司空見慣的生活場景也能別有一番風味！不需要什麽特殊道具，可能劇團裏就有現成的，服裝穿平常的衣服就行了，開支問題也順利解決了！只是這麽做感覺有點對不起流川，劇本裏得把以他為原型的角色改成女性，嗨，反正寫完了他知道也沒轍啦，再說他本來就是仙道的女朋友、公主，哈哈，不過呀，告訴那家夥，他也肯定笑笑說他們的經歷能改編搬上舞臺不錯啊，雖說不過是校園這個小小的舞臺吧。好，決定了，就這麽辦！

“……就是這樣啦，本來想瞞著你的，還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我可是很有良心的哪！提前知會你一聲，打算用些你們之間的事，放心，絕對不是什麽出格的事，就用些日常的那些……瑣事啦，弄一個片段組成的生活情景劇。不認識你們的人估計打死也猜不到，所以不會添麻煩啦，不過，給不了你素材費啊！”

電話另一端沈默了一陣。“只是這樣會有人看嗎？”總覺得這樣的劇本能通過，社團的審核標準會不會太寬松了？

“餵，你這家夥不是常說，‘生活無小事，與其煩惱日子過得無聊不如想辦法把一件極平常的事做得不平常哩。’啊，讓那些整天做什麽都沒意思的家夥了解一下……應該能從中受到啟發啦，就算你不這麽說，你每天都能辦出一兩件教人瞠目結舌的事，隨便哪一件都能入旬日本軼聞錄’！就這樣了，反正告訴你了，我趕時間，先不說了啊。”

仙道又把電話撥回去。

“餵餵！你又幹什麽？我忙著呢！”

“加上籃球如何？”

“什麽？為什麽？”

“不是中學校園題材嗎？總要有個社團活動啊，高中你也在籃球隊，有實際經歷，寫起來應該很輕松吧？”

“幹嘛？雙方都打球嗎，我說那個是女主角啊……女籃不成？”

“很好啊！女子籃球隊的隊服看起來就是性感得多啊！”

“……你打算告訴流川麽，你要帶他一起來觀摩嗎？”

“這個……等他看完再問感想吧。”

“那個，我想啊，不和他說實話，他不會聯想到自己身上，雖說借用些真實的事件吧，但出場人物的性格什麽的絕對與真人百分百不同，再強調一次，劇本是正常向的。哎，你還是別告訴他實情了，這個劇是怎麽來的如何如何的。”

“宏明，你被橋本拒絕，是不是真的覺得全世界都有錯啊？”所以要報覆一下麽？

“你扯什麽呢！那件事啊，我早就忘了！餵，你自己無意中也說過的呀，櫻木打算寫自傳的時候，你說若能把你和流川的故事順帶寫進去就好嘍，忘了呀？呃，我沒有惡意啊！”

有說過這樣的話？“那，你可寫好一點哦！我相信你啊。”

“沒問題！從現在開始我可要不眠不休啦！”

仙道說了句鼓勵的話，掛上電話。這樣一來，他們的學園祭勢必要去逛逛嘍。這兩天藤真學長沒來咖啡館，不曉得後來發展得怎麽樣了。唔，每天身邊都在發生著趣事，活著真是世上最有意思的事呢。

本該結束的假期硬是給延長了……但實在沒感到慶幸。落到這份田地該不該後悔回到神奈川過暑假啊？假設留在東京，除了是被同室那色胚氣一氣，每天待在房裏寫論文，研究英文資料，泡泡實驗室，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麽慘！想到這裏牧就不禁對那個將自己推進如此深淵的家夥投以怒視，雖不能說是因為他但80%以上都是他的責任！可是他還能怎樣呢，不能，所以瞪一瞪也就罷了。

“哎，還在為獎學金的事苦惱？”大概是察覺了他的視線，藤真放下拿在手裏的電影海報。

“我說啊，這都出院了，你不用總跑來了。”

“又不全是你看！我答應過了，以後會登門向你母親道謝。”

“那你謝也謝過了，快準備準備回學校吧！”

“你好像就是想讓我走人啊？”

“哪裏，這是替你著急哪。”不管藤真願不願回去，耽誤人家的課程，他感到過意不去。

“那就不必了，現在回去也是補考，再晚些回去也一樣，沒多大差別了。目前我正在了解別的專業的教材。”

“還是決定非轉系不可？”

“嗯，這次照你說的，瞞天過海了。”

牧翻了翻眼珠，隨他便了，看來是誰也勸不了他了。

“餵，離開神奈川之前，稍微談一談我們之間的事吧。”

牧全身一下子警覺起來，這個問題是回避不了了，其實他心裏明白個大概其，他們之間就只差那麽一點沒說破而已了。這“一點”看似咫尺間，實際隔著溝壑、江河、太平洋……根本就不可能說的，說出來了，一切具象化了塵埃落定，恐怕現在這樣的關系都維持不了。

“嗯……你想說什麽？”

藤真把書桌前的椅子拉到床邊。“你更喜歡女人吧？”

什麽叫做“更”，本來就是才對。

藤真將他帶來的提帶倒過來，裏面的東西一股腦倒在床上，全都是錄像帶和雜志。牧隨便一瞥封面，好麽！“熟女的誘惑”，“清純護士”，“性感的制服”……

“你、你……這、這這些……”此時牧的臉應該漲得通紅，不過他膚色黑，所以臉色變化並不明顯。他倒不至於對區區幾盒錄像帶，幾本雜志大驚小怪，以前那色胚室友一天到晚看這些，還有色情漫畫哩，只是由藤真拿來的未免一時不適應。

“都是無碼的呦！”

噗——這不是問題所在！“你搞這些來幹什麽？”

“你不感興趣？”藤真有些吃驚，環視牧的房間。“話說，上次住你家我就奇怪了，你這兒竟連一本限制級的雜志都沒有？你到底是怎麽排遣寂寞的啊？”

“不用你管吧！我就是不喜歡看這些，不受歡迎的家夥，才靠這種東西聊以安慰。”

“你不是沒有女朋友的？”

“那又怎樣，不代表我人緣差啊。”

“這倒是。”藤真點點頭。“你喜歡那個，咖啡店裏的女仆？中世紀歐洲城堡裏服侍帝王的女仆人那種的？”

“你想說女仆裝還是蘿莉服那些是吧？抱歉啊，我沒有怪異的癖好。當然，欣賞一下未嘗不可。”

“如果我告訴你，”藤真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指著床上的東西，“這都是男人扮的，你做何感想？”不懷好意地咧開嘴角。

牧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低血壓帶來的影響，頭暈目眩，冷汗直流，昏昏欲倒。

“騙你的啦！”

“你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就想看看你的反應嘍。”藤真撇撇嘴角道。

“唉，我很認真地告訴你，我很生氣。”

“噢，那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藤真將錄像帶和雜志斂起來重新收進提帶，放在一邊。“怎麽，你們過去集訓的時候……就從來沒玩過什麽出格的把戲？”

嘖，教人頭疼的話題！牧當然知道男生間的那些把戲啊！搞體育的男生，他敢說沒有老實巴交的，而且多半就是粗魯的壞小子，不可能是那種完全斯斯文文的，就連海南隊裏最瘦弱的宮益都是，倒不是說他們一定功課差……這麽說吧，男生們湊在一起總不可能是開茶話會或是刺繡什麽的吧，有規定不能打架鬥毆，多餘的精力沒地方發洩，那麽就得說些、做些不入流令人哭笑不得的東西。他聽聞其他學校的隊員說過，像什麽強行扒衣服，與其說是“游戲”，不如說已經屬於欺負人的範疇了，海南大附屬是升學率和風評都相當不錯的學校，隊員之間倒是沒有嚴重欺負誰的現象，不過也夠難管理的！

牧擡手往後捋了捋頭發，“玩？光是阻止就夠煩的了，那些家夥回到宿舍一得空就不消停！明擺著嫌訓練強度不夠大嘛。你呢？別告訴我，你喜聞樂見，跟著參與啊。”他高中時是隊長兼教練，不至於辦太不靠譜的事吧，也實在想象不出來他會是受欺負的一方，業已深知人不可貌相啊！

“我嘛，通常坐在一旁看別人好戲。”

“哎，你就不怕出事啊？”

“覺得快到那地步再阻止嘍。男生還不都那樣，管也管不了。啊，我說過吧，我身邊的家夥，都算是老實的了，再怎麽鬧也鬧不出圈。”

對，翔陽也是風評極好的高中。

“餵，假如我給你跪下，無論說什麽你都答應麽？”雖說放低姿態的建議不錯，可要做到這個地步還是很有難度。

“你想幹什麽？”牧一臉警惕地小心問道。準是什麽強人所難的事。

“就是個假設而已。”藤真若有所思地聳聳肩。

呼……還好。“用不著這樣說，你想讓我做什麽？”

“……暫時沒想到，不過我記住了，想到了一定教你做的！”說著藤真站起來，“今天先告辭了。”機器上的某個零件一直照常運轉誰也不會重視，等到某一天這個零件突然壞了才意識到它的重要，同樣啊，若要一個人意識到你有多特別，不妨消失一下試試嘍。——這建議，有點道理，值得參考一下。

“等一下，你的東西……”牧指著提帶，這些留在自己房裏如何是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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