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走的時候，彩子親自把風，將他從後門送出去。

“唔，好了，這回妥當啦！”出了門，彩子捫著胸口短促地舒了口氣。“我想沒有人註意到的。”

“啊，我就這麽走掉，真的沒事嗎？”仙道仍是略有擔憂。

“嗯，”彩子抿著嘴唇眨了幾下眼睛，“這個環境突然變動，有的人忽然不適應容易生病也是情理之中啊，山裏的氣候確實和市裏不同，每個人的體質什麽的也不一樣，只要我認真解釋，一定能過關的！”她頗有信心地沖仙道豎起大拇指。

“真是幫了大忙呢，我都不知該如何表達謝意了。”他略低著頭，面帶笑意真誠地看著彩子的眼睛說。

“嗨，不必謝啦。我也不想流川惹上什麽麻煩啊。”彩子大度地擺手笑道。“不過說真的哦，下不為例啊！”她故意繃起臉警告道。

“知道了。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了。大冒險這種事做一次就夠了。”

“哎，仙道同學。”彩子往前走了幾步，示意要再送他一程，她想把早上未講完的話說完，畢竟當時太過唐突，沒整理好思緒，說話有些語無倫次。“你給人的印象好像每次都不同。”

“嗯？有嗎？”

“我們一年級的時候，那次練習賽你還記得吧？當然了，那時流川他們還在初中呢。我可是記憶深刻啊，陵南那個一年級的皇牌簡直銳不可當，湘北這邊完全招架不住，想想看是和流川剛入學那會兒很相似。去年的練習賽就不同了，你不再那麽橫沖直撞一味搶分了，好像有意掩藏鋒芒，直到櫻木和流川聯合阻擋的時候才見到你一年級時的本色。全國大賽預賽的時候，無論是面對海南還是湘北，你都給人一種在享受的感覺，呃，不是說你打得很悠哉啦，就是有一種不論面對怎樣的困境都游刃有餘的感覺吧，不慌不亂，助攻和進攻都是。”

“啊，畢竟高了一年級，對待事物的看法有所不同啊，我想每個人的思想在不同階段都會有新的領悟和變化吧。”仙道慢慢地說，“我沒有有意掩藏啦，啊，連教練都對我這點不滿，其實真的很冤枉啊。對手強比賽才有意思啊，不然的話，就算想全力以赴好像都做不到，唔，這是我本身的問題，或者可以說是缺點吧。”他側頭沖彩子笑了一下。至於越野對他那番關於征服欲的看法，就不告訴她了。

“私下也是。”彩子沒有繼續籃球的話題。“我們第一次聚在流川家吃飯的時候，覺得你是個十分親和，彬彬有禮，舉止得體，又見多識廣的人，應該是不論遇到任何緊急情況都能冷靜從容地應對，絕對不會沖動行事的人。可第二次呢，你當著大家的面，這麽自然坦率地表露對流川的想法，說實話，我們吃驚不小，依我對你的看法，就算你有這種想法也絕對絕對不可能說出來，會永遠放在心裏，因為你不會預料不到說出來的後果。再來就是這次，我怎麽都想不到你會這麽不計後果，該說你是有勇氣還是一時糊塗呢。”

“哎呀，我心裏也在後悔呢。”仙道整了整肩上帆布包的帶子。“我原本的計劃就是想來看看流川，再大大方方和大家打聲招呼，當晚就離開，可沒想到……事情失控了。給你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他再次低頭致歉。“再次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

“誒，只是來看看他？”

仙道老實地點頭。

彩子停住腳步，在原地站定，稍擡起頭目不轉睛看著他的臉。“仙道同學，你要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和我們籃球隊的人一樣寬容。”

“非常了解啊。”仙道幹脆地回答。他仰起頭望著逐步走入暮色的天空以及遠處的紅霞。

“而且，”彩子低頭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塊，“流川將來要去美國發展。我知道這麽問是冒昧了，你們是決定好到時無疾而終，還是另有打算？”她一下又擡起頭微笑起來，“嗨，對不起，是我想多了，反正你們現在覺得挺好就行了，互相做個伴蠻不錯呀。流川麽，他不像我們，身邊沒有親密的朋友，離開學校也不大願意和大家來往，是有點孤獨。”

“比起分開，”仙道往上捋了捋本身就在頭頂豎直的頭發，“更讓我憂心的是他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生活。”說完，他臉上的笑意全部消失了。“我喜歡他身上的單純，希望他一直如此，可是人總要長大，不可能一直待在學校這個相對溫和的小集體裏，走到更廣的世界，一定會遭受各種磕磕絆絆，流過汗亦流過血後，不會再似往昔的單純。更何況是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域生活了，哪方面的磕碰都不會比在國內少——”

“他很堅強的，這點不用擔心。”彩子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擔心。”仙道卻這般道。“他就是這麽倔強執著，至死也不服輸，不退縮，亦不會向任何人訴苦。每當想到這裏，我就……”在彩子看來，他此時的神情真的有些憂傷。“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可是又不能避免自己可能對他造成的傷害。即便如此矛盾，我依然想和他在一起，至於他以後的打算……我沒詳細問過，也不想過早討論凝重的話題。”

“我曾對他說過，堅強有時可以看做是自虐的代名詞，不過是在外人面前逞強，因為自尊心太強。”

彩子默然。

“好了，你也該回去了，美女經理。往下我自己走到車站就行了。”他朝野外活動中心的方向望去，大概是希望能看到流川楓的寢室吧。

“再晚一會兒，說不定會遇到熊哦。”

“餵，你胡說什麽什麽哪！”

“他知道嗎？”彩子神色一變，驀地說道，“你擔心的事，流川知道嗎？”

仙道聳肩，笑了。“若是告訴了他，只會讓他加速計劃，為了證明給我看，證明他一個人在國外依舊能生活得很好。他的性格是這樣的，要用行動驕傲地證明我的擔心就是多餘。”

“看來你是真的很了解流川啊。”

“了解嗎？”仙道歪了下頭。“不盡然啊，若一個人真的了解另一個人的全部思想，就不會有不滿和摩擦了。”

彩子抿著嘴唇思索了一會兒。“不知為什麽，我真的很期望你們能一直走在一起。雖說這個願望大概是不現實的吧……”

“將來的事情，只有到了那時才知道啊。未蔔先知的能力好像誰都沒有吧？”仙道半開玩笑道。

“唉，聽你講了這些話，好像把我的憂慮都引出來了。唔，若是這個世界能多寬容點就好了。”

“啊，那是他們事啊。”仙道的表情倒是一副樂觀輕松的樣子，“我們只是在沒有妨礙任何的情況下自願在一起，那些無關的人有什麽權利幹涉呢？雖然你講的事情我十分清楚，可就是一點實際的感覺也沒有。就算真的頂著全世界的反對又如何？那畢竟是別人的世界，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但是，但是，”見他這有些不懂輕重的態度，彩子有些急，“不要說全世界了，就算頂著大部分人的反對，那你們也會很慘呀！”

“呵呵，真到了那個時候，除了宣戰再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了吧？”仙道再次望向高遠的天空。“向全世界宣戰，真是最終極的挑戰啊，我想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毀滅吧。”

彩子真不搞不懂，他臉上為何能帶著這種漫不經心的表情說出這麽嚴峻的話，就像是在說“遲到就遲到吧”一樣。

“對了，美女經理讀過《老人與海》嗎？”

“誒？”彩子一楞，隨即點點頭。“初三暑假，我讀過翻譯版的。現在好多情節都模糊了。”

仙道歪頭有些有些調皮地看著她。“所以啊，人可以被毀滅，但卻不能被打敗，唔，我沒記錯吧？呃，人是不能屈服的。”

“唉，你這個人可真是……”彩子不禁一只手搭在額頭上。“才說堅強是自虐的代名詞呢。”

“難以理解，不識大體，離經叛道，自私又自我？呵呵。”仙道反而笑了。“啊，大概我的本質就只這樣吧，別人看到的那些優點都是海面上燈光的虛像啦！所以啊，別把我想得那麽好呀。”

“不是啊，至少我覺得你很坦蕩，不是個會說謊騙人的人。”彩子認真地說。

“呃，真慚愧啊。我和籃球隊請假的時候就說謊了呀。”他臉上倒沒看出什麽愧意。“哎，只好回去多加把勁練習嘍。”

“這會兒想必大家都回來了吧？再耽擱下去天就要黑了，美女經理請回吧。”仙道再次溫和地勸她道。“如果瞞不住了，不必包庇我，盡管把責任都推在我身上就好了，本來就都是我的錯。”

“嗯，那好吧。”回去太晚會露馬腳。

仙道點頭致意。“拜托不要把我們剛才講的話透露給流川啊。再次深切地表示感謝了。”

“咦？”彩子楞怔，下意識稍微往後錯了一步。“我想他知道了，會高興吧？放心啦，你擔心的那件事我不說就是啦！”

“我不想因為我的話造成任何負擔。”仙道攤了下手。“美女經理說我不是會說謊的騙子，可我覺得有些話說的太多，無形中變成一種謊言，因為這是只能用來感受，當變成有形的語言的那一刻，就失去原本的效力了。嗯，雖然我平時也蠻多話的，不痛不癢的事怎麽講都行，但認真的話，我就是不想當面說，也說不出來。就算被誤解我也不打算改變。當然了，和旁觀者談與同本人親自講不一樣啦。”

“嘿！”彩子雙手叉腰，對他這種拗口的言論感到無奈。她搖了搖手，“算啦！我什麽都不會說啦！”

“真是不知該怎麽道謝了。若是今後遇到需要幫忙的事，只要能力所及，我一定盡力而為。”他像為了確實自己所說的話似的用力點頭。“抱歉，美女經理，請再告訴我一次你的全名。”

彩子說完後，他們分別朝兩個方向走去。

仙道沒有去赤木他們所在的溫泉旅館湊熱鬧，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轉天去了流川楓家，睡了一整天。本想去那個小碼頭釣魚，或是獨自在海邊走走，但礙於他謊稱請假回東京的家去了，若是在那附近遇上學校裏的人豈不是就穿幫了。第三天早上，他起來後去體育館報道了。

彩子認真向安西教練解釋了一番，說實話，她心裏還是蠻緊張的，第一次和老師說這麽大的謊啊。多虧櫻木這個閑不住的家夥，一個勁在旁邊攙和，一會兒托教練的雙下巴，一會兒捏他肚子上的肥肉，順便說著譏誚流川楓的話，什麽體能太差啦，耐力也不夠之類的，弄得教練沒能深究，只是笑著說身體也很重要，若是感到不適就不要太勉強自己，適當地請個假也是人之常情。

流川楓在寢室裏休息了一天一夜，仙道走後的轉天早上，他除了偶爾咳嗽，感冒倒是好得差不多了。

晴子這才聽說哥哥他們又打電話過來彩子接到了，她詢問他們講了什麽。彩子這才想起來，木暮打電話來說不能按照原定計劃到這邊來了，非常遺憾，據說是打聽過了，原來通往這裏有一段山路沒有任何車站，除非開車或者步行，他們本想在路上搭順風車，但是搞出了點狀況，所以只好留在原處繼續玩了。

“啊？出了什麽事呀？”晴子緊張起來。

“你先別擔心。”彩子安慰似的將手搭在她肩上，“木暮前輩在電話裏沒有交代呀。他們肯定都沒事啊，他的態度也不會這麽悠閑啦，不過聽他的口氣麽，倒有點難為情的感覺，支支吾吾的，等你回去見到赤木前輩再好好問他吧！估計是件很糗的事啦！”她邊想象邊忍不住竊笑。

“呃，哥哥他們也真是的！”晴子不禁撅嘴抱怨。

呼，彩子想我們當天這裏發生了更過火的事情啊，但就是不能告訴你們啊。哎，心裏一下子多了好多秘密呀，有些沈重，可更有責任保密。

剩餘幾天的集訓很快結束了。

大家回到湘北的體育館集合，安西教練簡單講了幾句，宮城又嚴詞囑咐了一番，然後解散各自回家去了。

流川楓直接回到自己家，仙道告訴他留在他家，故沒有乘車去對方的公寓。他對於仙道走後第二天和常誠最後一場練習賽，教練見他感冒未愈便沒讓他上場，結果打成平手的結果頗不甘心，但他不怨仙道，當時自己也想那麽做來著。

家裏很安靜，沒有人在。

難道還沒有回來？他想起來了，臨走的時候仙道好像挺想去溫泉和赤木他們結伴玩玩的。嘖。他換下鞋，將背包留在玄關。

魚缸狀況正常，起居室通往院子的拉門半敞著，矮桌上也沒見到厚厚一層灰塵。是打電話教便利屋的人來處理的吧？還算想得周到。

自從那個人住過之後，起居室裏的雜物變多了。仙道說這是一種軌跡，代表在這裏生活過呀，可是流川楓並不認同，不過是把東西隨意放在屋裏罷了，收拾起來不就什麽軌跡都沒了？那個人喜歡逛鐮倉的古街，每次都要買些奇特的小玩意，像是小的木雕這類東西，然後不管合不合適，隨意擺在屋裏。離開一段時間再環視這間起居室，總覺得越來越有像那個人的淩亂公寓發展的趨勢了，放任下去只會越變越亂。

流川楓決定現在就徹底整理一番。首先將被爐折起來收緊儲藏室。

院墻那邊有動靜，緊接著傳來一聲悶響。

他放下被爐幾步走到檐廊，一道影子疏忽從墻邊閃過。剛才大概又是野貓跑了進來，把摞放在左側墻邊的空花盆碰倒了，好在是塑料的。他將花盆扶起來，重新回到起居室。

在屋子中央站了一會兒，他呼了口氣，忽然放棄了整理，回房間睡覺吧。

仙道結束了一天的訓練，回到流川楓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鑒於是假期，訓練時間和平時不同，不特別固定，周一到周日有時全天，有時是上午或者下午，下周重覆。

看到門口的運動鞋和背包，他一陣驚喜。

快步走到起居室，一切和他早上離開時一樣，三步並兩步跑上樓梯，這家夥果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餵，流川，起來，起來！”他冒著流川楓可能迷迷糊糊揍人的危險，推他，要把他弄醒。

流川楓一陣煩躁，的確要揍人，微微睜開眼看到對方是仙道，方才握緊的拳頭才漸漸松開。他坐起來，擡手使勁揉揉眼睛，這個人不是去溫泉了，這麽巧也是今天回來？

“咦？美女經理，啊不，是彩子小姐，這件事她沒轉告你嗎？”仙道的表情有點意外，旋即想起分開的時候自己好像並未決定直接回來，她大概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去了溫泉吧。“啊，是我沒和她說清，走到車站之後，我就坐車回鐮倉了。”

流川楓聽完，表情木訥地微微點頭。想起他們三個在他的寢室還為此想了一堆借口，最後決定讓他幹脆扮成偶遇，偶爾和赤木他們幾人選擇了同一處旅館。算了，不管他臨時想起了什麽才沒去，總之算是少了一樁麻煩。

“感冒全好了吧？”仙道坐到床邊關切地問。

“嗯。”

“那等一下回我那邊吧，”仙道像是舒活筋骨似的用力往後扳了扳肩膀，“房東太太幾天前就想招呼我去吃飯，但我要回這邊嘛，就暫時回絕她了。今天你和我一起上樓去她家吧。”

流川楓盯著仙道那稀松平常的樣子，點了點頭。果然這是他的特性，再激動的事情，過去了，只要不提，他的態度完全和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模一樣。或許他所說的“我只在乎我在乎的”，這句和自己理解的，迥然不同。

“話說回來啊，也該輪到去我那邊住啦。你不在的這些天，家裏的事我可是都搭理好嘍，你回來的時候已經檢驗過了吧，滿意？”

“嗯？怎麽才幾天沒見，你又變得和原來一樣沈默啦？唉，我可真洩氣。”仙道說著故意失望地嘆了口氣，而後卻又微笑著擡起頭，“知道嘍，我沒去車站接你所以有點不高興嘍，我的‘公主’？”他伸手要捏他的鼻子，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躲開，可這次沒有，反而有點意外。“真是因為這個啊？我不知道你具體幾點回來啊，而且再翹掉訓練我的下場就有些淒慘了。”

“蠢材！”流川楓揮手打在他捏住自己鼻子的手腕上。“還要收拾一下嗎？”

仙道“啊”了一聲。

“不是要搬去你那裏。”流川楓一骨碌從床上下來。“收拾好了就走吧。”

“好啊！我這就打電話，提前告訴她一聲。”

住在仙道所住公寓樓上的房東，流川楓印象中只和她碰過有限的幾次面，都是在她下樓來找仙道的時候，不曾講話。或許她有想和自己說點什麽的念頭，但自己無意理會，很高興她不是喜歡問東問西的歐巴桑。

她住的公寓是二室一廳，比租給仙道那間大不少。

自從祖母去世後，流川楓第一次吃到如此地道的家常菜，不似櫻木那種簡易的炒飯，是花費了時間，用最基本的原料一一加工，這樣烹飪出來的，沒有用任何一件超市買來的現成品或半成品。這多少令他對這位房東太太產生了些許好感。

席間，仙道一直隔著飯桌同她聊東聊西，說著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怪事，房東太太也抱怨著她那兩個鮮少回來看望她的孩子，還有過往的一些瑣碎事，仙道一一給予幾句回應，沒有敷衍地“噢”或是“嗯”。

流川楓有些覺察，這位歐巴桑知道他們的關系，不曉得是仙道說的還是她自己看透的。她說話的時候，時不時忽然閉上嘴，用說不清什麽意味的眼神輪流打量他倆一會兒，但並不包含惡意，然後繼續講剛才的話。仙道好像全然沒留意。

不管怎麽說，房東太太今天十分高興，他們臨走的時候還叮囑歡迎下次再來做客。

“她前夫和我們田岡教練是舊識，記得他說是小學同學？我沒記清楚，反正教練領我到這裏的時候也說最近都沒有見過面，只有過年的時候才互相寄張賀卡。”下樓的時候，仙道小聲告訴流川楓。“教練自己都說，真是不情之請，可沒想到她那麽痛快，一口就答應了。有了這一層關系，房租就優惠了很多，雖然這些當初找我來陵南時教練許諾過，但我多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房東太太真的是很好的人，從來沒有兇巴巴下來對我那間公寓的布置什麽的挑三揀四，還時不時招待我吃飯。”他聳了聳肩，推開房門。

流川楓一進屋，立即把門板關得嚴嚴的，不忘上鎖，看得仙道直想笑。

“餵，我這裏實在沒什麽好偷的啊。小偷潛進來看一圈就知道嘍，就算我在啊，我也會請他大大方方檢查。”說完，仙道眼球一轉來回打量他的臉，“嗯，不對不對，還有一個最值錢的東西，也是唯一值錢的東西，那就是——我的‘公主’你了。”

“可不能讓別人偷去了。”

“我說認真的！”流川楓打掉他伸過來要戳自己鼻尖的手，“你們學校的人總是突然闖進來。”

仙道笑得更厲害了。“就只有越野比較常來啦，怕什麽呀，他本來就什麽都知道。”他自己也深不明白，為何對其他人可以輕松講出的話，對著那麽在乎的人，就算能猜到他的誤解或不愉快也不願說清楚，仍寧願慢慢靠感受來傳達呢。也許，他之所以會說“覺得你很悶”，因為這點吧？

流川楓瞥了他一眼，在沙發上坐下，下意識回頭看著貼在墻上的相片，特別是那張從雜志上剪下的內頁。

仙道打開電視機和錄像機，坐到沙發上，雙手將他的頭扳過來，沖著電視屏幕。“聽說這部片子蠻嚇人哦。”表情誇張地提醒他。

又是恐怖片，流川楓在心裏打了個哈欠。輪到住這間公寓的一禮拜，晚上有空的時候他們會坐在一起看租來或仙道從別人那裏借來的錄像帶，以恐怖片和動畫片為主，算是仙道的偏好吧，他無所謂，看什麽都好，反正看著看著都會打瞌睡，除了被受了驚嚇的仙道冷不丁摟住會嚇一跳之外，內容嚇人也好，搞笑也罷，片子結束了他只發現頭靠在對方肩上或是直接枕在他腿上。也不知這個人怎麽回事，既然那麽害怕就不要看啊，要麽就是裝得害怕，故意摟過來，哼……猛然想起來了，自從入冬前的那個周二以後，仙道再沒在公寓裏放過同那天類似的愛情輕喜劇。

“哇，開始啦。”仙道快速關掉電燈，沖流川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緊緊貼在他身邊坐好。

關上燈，客廳裏就只有畫面不斷變換的電視屏幕發出的光線，流川楓沒堅持一會兒，眼皮就開始打架了。即將迷糊著睡過去的那一刻，聽到一句話，難以分辨是錄像中的臺詞還是仙道說的話：“正是懼怕，才會在無意識中造成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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