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的一個早晨，喬安娜在她自己的房門口看到了一張包裝完好的光盤。

麥克羅夫特顯然已經恢覆了正常的工作，哪怕他工作的時間長度還是無法和之前的完全一致，但大部分的事情已經恢覆到了正軌上。只不過對喬安娜這個編外人員來說，她的工作只是足不出戶的呆在房間裏整理資料。

包括哈瑞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她出門就會遭遇不測。

說的好像在這棟房子裏，兇手就不敢找上來了一樣。

——好吧···他們是真的不敢，這幾天風平浪靜的讓喬安娜有些不適應。

喬安娜把磁盤放到自己新買的筆記本電腦裏，她托著下巴點著播放的按鈕，深深的覺得現在的日子過的過於愜意了。

最初，喬安娜以為這份磁盤裏的內容是什麽絕密的信息。但跳出來的文檔格式只是mp4。一個視頻？喬安娜一時間有些茫然。

思考無果之後，喬安娜執意點開了光盤。

播放器最初的三秒是黑屏的，之後開始，就是類似於哈瑞的視訊中斷一樣的微型攝像機。畫質要比哈瑞的那款落後好多，這也可以幫助確定年份。

喬安娜瞇了瞇眼睛，覺得這種視頻的風格和她曾經看過的有些類似。

只有畫面而沒有聲音的老式默劇著實有些無聊。畫面上是宴會的場景，服務生的領結和服裝幫喬安娜大致定位了視頻的時間和會場的級別。

視頻錄制者的視線在環繞會場一周之後，慢慢的往會場的舞池方向移動。他小心的錯過人群，帶著目的性，喬安娜就能夠確定他所執行的任務的對象了。

——人群中的一個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的模樣在街面上都比比皆是。模糊的畫質很難提供更加有力的信息。

這個時候喬安娜已經可以確定，視頻的拍攝者，也就是正在執行任務的這個特工，就是麥克羅夫特。喬安娜記得她自己曾經說過的，想要看看麥克羅夫特一些遺失的出勤記錄的話，但他應該沒有必要特別降低畫質···喬安娜快進了幾分鐘。

突然，一個畫面讓喬安娜飛快的按下了暫停鍵。麥克羅夫特的視角幾乎已經貼在了中年胖子的身上。對方也沒有抗拒，就一副坦然接受的樣子。

喬安娜睜大了眼睛，她的腦海裏下意識的浮現出年輕的麥克羅夫特和坐在這個胖子的大腿上的畫面。這顯然是有什麽地方不對，喬安娜把視頻倒退了一點，重新看著麥克羅夫特走進人群。

現在，喬安娜已經提起了精神。因為事情似乎變的有意思了起來。

無論倒退幾次，那個中年男人都沒有表現出一絲的抗拒，他的表情單純是看到了一個美女···美女···女···人？

喬安娜被自己的推論給驚呆了。她放在鼠標上的手短暫的停留了一秒鐘，然後迅速的最小化視頻，調開了一個內部的資料庫。

是2000年的，確實的一段外勤資料。文字的內容含糊的說得到了需要的情報，並且那位目標人物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害。喬安娜看著報告上一長串的專有名詞，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所有超過三行，力求讓人看不懂的詞句，都是在表達一個意思——那個中年男人被···廢了。

確認了這個基本的事實，喬安娜重新打開視頻，她把視頻快進來三遍，最後在某一面出現在畫面上的鏡子上，看到了麥克羅夫特的大致造型。

非常精美的女裝，還有一個年輕的麥克羅夫特。

喬安娜看著視頻的呆了幾秒，模糊的輪廓終究比不上最先進的圖像還原軟件，麥克羅夫特幾乎沒有做什麽特殊處理的情況下，喬安娜很快就讓視頻的清晰程度上升了不少。

真是···讓人驚嘆的化妝技術。

喬安娜拿出手機，撥打了麥克羅夫特辦公室電話。

電話會從辛西婭的線路上轉接，算作是工作上的用途。

“喬安娜？···”辛西婭先是聽出了喬安娜的名字，她詫異了一下，手上敲打鍵盤的速度慢了下來，過了幾秒才說：“通話的主要內容是···再次停頓，辛西婭自暴自棄的自問自答：“算了，請不要告訴我了。我給你轉內線。”

喬安娜一世語塞。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手機裏已經傳來了麥克羅夫特的聲音了。

“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我收到了你傳過來的視頻了。”喬安娜嘆了口氣：“你給我看的時候，應該也不是想我表現的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吧。”

“所以？”

喬安娜聽到一陣劈裏劈裏啪啦的打字聲，麥克羅夫特顯然還處於工作繁忙的階段。

“這讓我受到了驚嚇···我的意思是，我確實很好奇你外勤當中空白的部分，但我沒有想到，你當時穿的是女裝。”喬安娜停頓了一下，她覺得自己的思路還有待整理，好在最重點的部分她已經想明白了。

“你不需要因為我快要死了，就這麽遷就我的···”

麥克羅夫特啞然。

他聽著喬安娜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那種軟綿綿的聲音像極了小時候他和夏洛克在寵物店看到的貓咪。軟軟的米分紅色爪子，還有永遠琢磨不透的性格，麥克羅夫特願意滿足喬安娜的那些要求。他甚至想要時間慢一點，好讓一切用更加正常的形式演繹到終結的那一天。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你被我舉動所感動了···我想我還是能夠接受你的坦誠的。”

“不···我只是希望我也能為你做一些什麽。”喬安娜沈默了一下。

她發現有的一些地方出了問題。她最初把麥克羅夫特當做盟友，因此把臨死前的最後一段時間，安放在了麥克羅夫特的身邊。但如果麥克羅夫特也並非是無堅不摧的呢？喬安娜有些懷疑，他是否能夠承受兩個月不到之後的那一天，意外發生的時刻了。

可惜現在發現這些事情也已經晚了。喬安娜有心要控制一下其中暧昧的氣氛，福爾摩斯的步步緊逼像是晚宴接近淩晨的時候，那種絕望的狂歡。

“你可以考慮和我訂婚，就像是你一開始所說的那樣···一個政客如果沒有結過婚的話，總是給人一種不安穩的感覺。···但如果是喪偶的話，就不會被人這麽說了。”後半句話純粹是為了照顧喬安娜的感情。

麥克羅夫特的這個建議讓喬安娜有些唏噓。理智上這是可以達成的事情，情感上喬安娜也非常願意這種事情的發生。可是想到兩個月之後，她留給麥克羅夫特的廢墟，那才是不可承受的重量。

“那可真是很早以前的談話了。如果我說你需要換一個呢？”

“你活下去。”

“···”喬安娜扶額，她意識到談話似乎走到了死路裏，他們當中那個繞不過解不開的死結，也是夠讓人心煩的了：“我們談話的內容簡直像是孩子吵架，幸虧你的電話線路已經是最高路線了，不然要是有人聽到我們說話的話，簡直是在浪費資源！”

麥克羅夫特沒有立刻回答喬安娜的這個問題。喬安娜再次聽到打字的聲音，劈裏啪啦的聲音擺明了非暴力不合作。

喬安娜一開始還想要追問，但很快的，她就聽出了麥克羅夫特鍵盤裏的節奏來。

喬安娜瞇著眼睛思考了一下。她繼續保持通話，同時走出了自己的房間，推開了麥克羅夫特臥室的門。

住在一起的一些優勢就此暴露出來，比如此前喬安娜絕對不會知道的，麥克羅夫特臥室裏的現代掛畫同時代表了一組密碼組。

喬安娜曾經見過上面的數字，從經緯度當中結合而來的數字讓人印象深刻，除去福爾摩斯智商超群的部分來說，這和福爾摩斯夫人是個數學家大概也不無關系。

麥克羅夫特的暗示對應密碼本之後是去掉元音的幾個字母，喬安娜加上元音，得出了結論：‘有——人——竊——聽——’。喬安娜露出了一個錯愕的表情。她思考了一下，決定和麥克羅夫特快點結束這次的談話。

“你總是這樣嗎？沈默可以解決大多數的問題？年長版的夏洛克？這可不是你應該有的樣子。”

“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情。”福爾摩斯無奈的說著。

但喬安娜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坐在麥克羅夫特房間裏，突然開始懷疑自己列出的那張名單，是否真的已經把兇手囊括在內了。這種自我懷疑一經產生，輕易就無法消除。而和這個問題相比，更讓喬安娜糾結的，是她發現，麥克羅夫特在通話當中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只是說給幕後人聽的，也是他以一種誇張的形式，對喬安娜展示出真實的情感。

＊

一個僻靜的高級病房裏，卡圖躺在床上，愜意的看著手上的電子閱讀設備。他受傷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很多人把他的入院也列在了最近的幕後策劃人事件當中，說的好像幕後兇手會願意理會他這麽一個資歷尚淺的新人一樣。

住院期間，幾乎沒有什麽人來探望過他。偶爾來的一些人，不是充滿了野心，就是希望聽到什麽□□的。

人心的薄涼不外乎是這樣。

卡圖的右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他的右腿也骨折了，在外人看來，這麽嚴重的車禍之後，他能夠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很意外的事情了。

但是，卡圖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某人的操作不當所導致的···這樣也好，他不用承擔所有的火力，躲在幕後看戲，至少風險降到了最低。

幾分鐘之後，卡圖的手機裏就收到了一份從印度代理過來的郵件。點開下載，裏面是一份音頻。卡圖帶上耳機，他聽的出是福爾摩斯先生和希爾德小姐的對話，但他們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進展到了這個程度，足以讓卡圖露出古怪的表情。

“你一定也沒有想到，麥克羅夫特私下裏的風格是這樣的吧！···他們可真是···嘖嘖！這就意味著我們的策略是對的——弄死喬安娜·希爾德，會是一個最好的開始···我們只需要再找到一個人，我想他能夠很好的完成這件事。”

卡圖不動聲色的掛斷電話，他把視音頻通過特殊的軟件刪除，然後重新啟動了手機。郵件的發送者只是在音頻的末尾發表了一下他的看法而已···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們都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聯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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