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積累灰塵，但縮在角落的樣子還是略顯淒涼。

她重新回到收銀臺前面，她的手裏拿了一本《海岸線》，又拿了兩本自己寫的小說。

“如果這個作者···叫···”喬安娜看了一眼書脊，作者的署名叫休·丹西②。沒有照片也沒有段文字介紹。喬安娜只能繼續說：“如果這個作者再來店裏的話，你可以打我的手機。”

喬安娜給了店員一張名片。她再次強調：“先生，這非常重要。”

店員看了一眼名片，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電腦顯示屏。他大概不常看到過作者本人光明真大的到書店裏買下自己的書，還留下名片的情況。

喬安娜無視了他完全顯露在面部的豐富心理活動，在得到店員確定的點頭之後，她才帶著三本書走出書店。

倫敦的天氣始終是陰晴不定的，喬安娜又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她出門的時候還是一片艷陽天，這個時候卻遭遇了一場暴雨。

今天下午，喬安娜預約了另一位客戶。她看著天氣，狠狠的皺了皺眉。

喬安娜在店門口的屋檐下面站了三分鐘，她當然不至於天真的認為這種狀況的暴雨會在十分鐘之內停下來。因此，她的註意力有一部分停留在了店門口的雨傘架子上。

就在喬安娜糾結是否應該留下一點錢，順手拿走其他客人的雨傘不告而別的時候，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了她的面前，濺起一些路邊的雨水。

——更精確的說，車只是停在了店門口。

喬安娜一眼就認出了這種統一制式、看起來貌不驚人，但卻讓人異常頭疼、特別代表某些高層人士的小黑車。

這種車子對喬安娜來說幾乎沒有任何的驚喜。她現在唯一需要猜測的，就是車子裏走出來的會是她的父親，還是某位年長的福爾摩斯了。

車門一開，喬安娜看到一把黑傘先被撐開。

——叮！

答案揭曉。這是麥克洛夫特·福爾摩斯的車。

喬安娜很好的掩飾了心理一閃而逝的小失望，轉而打起精神面對這位難纏的家夥。

距離上一次見面還不到一周時間。喬安娜不會以為福爾摩斯有空到書店來親自買書，更何況這附近還沒有什麽甜品店是值得他垂憐的——福爾摩斯先生喜歡甜點幾乎是全機構都知道的事情。

“早上好，福爾摩斯先生。”喬安娜看著麥克洛夫特打傘走了幾步路，就在屋檐下重新把傘收了起來。

“喬安娜。”對方沒有刻意擺出一副偶遇的樣子。但他抖雨傘的動作，讓喬安娜這個沒有傘的人看著有些生氣，“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天氣預報說要下雨，而我沒有帶傘。”喬安娜不接他的話。她幹巴巴的說著，在看到福爾摩斯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應該能來得及趕去見自己的客戶了：“我有些趕時間，能借用一下您的車嗎？”

麥克洛夫特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他在和喬安娜打過招呼之後，就一直低頭在自己的黑莓手機上擺弄哪些按鍵。

喬安娜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在她耐心耗盡之前，終於聽到這個男人一個肯定的答覆。“請上車吧。”

得到肯定回答的喬安娜反而不放心了起來。她站在原地停頓了一下，心裏知道麥克洛夫特總不至於好心到這個地步。

那個男人今天依然是一絲不茍的黑色西裝，乍一眼看上去毫無線索可循，喬安娜從來也沒有想過能從福爾摩斯身上側寫出什麽東西來···那也沒有任何意義。她看著麥克洛夫特打著傘站在雨中。

“你這麽好心的原因是什麽？”她大概就差直接詢問麥克洛夫特是何用心了。

麥克洛夫特失笑，他的全部表情似乎都在感嘆喬安娜的過分謹慎，“作為你父親的同事，照顧一下同事的女兒。這個理由可以嗎，希爾德小姐？”

最後，喬安娜還是坐上了這輛黑車。

車輛的副駕駛上福爾摩斯先生的副手，同樣聞名遐邇的那位喜歡低頭擺弄手機的辛西婭小姐。開車的似乎長相都的不盡相同，穿著同意的制服，沈默不語的老司機。

喬安娜和麥克洛夫特都坐在後面。車輛雖然從外面看來不那麽顯眼，但內部的空間和舒適度從來都不遑多讓。她扣好安全帶，把書店裏帶出來的購物紙袋放在大腿上，不去看似乎忙於發短信的福爾摩斯先生。

然而，喬安娜必須承認，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坐在同樣制式的車輛裏了。

“請在國家歌劇院門口停下。”

此時，她雖然還對麥克洛夫特的殷勤滿腹狐疑，卻也能夠放松的靠在座位上，轉頭欣賞車窗外將天地連成一片的雨幕了。

作者有話要說： ①“她盯著克勞福德的後腦勺看。如果她想去制服野牛比爾，她可是找對了合夥人了。克勞福德曾成功地組織了追捕三名系列兇犯的行動。但也不是沒有傷亡。威爾·格雷厄姆曾是克勞福德那幫人中行動最敏捷的一條獵犬，是學院裏的傳奇人物；可人家說，現如今他也是佛羅裏達的一名酒鬼了，一張臉都不忍心去看。” ——沈默的羔羊原著中的選段，算是交代了威爾的結局。美劇版到跳崖就戛然而止了，於是我沿用了原著。

②休·丹西。本文中威爾的筆名兼化名。而這個名字也是現實中美劇版威爾的演員名稱。

Ｐｓ：從今天開始正式開啟日更模式。之前文案被抽掉了，我已經搶修完畢。請檢閱。

新文上路，祝各位閱讀愉快，以及···求收留。

☆、chapter12

沒有人說話的車子裏寂靜到可怕。福爾摩車子裏沒有車載香水的味道，寡淡的連氣流都停頓了一樣。。

車子拐了個彎，進入了相對寬敞的主要街道。

坐在喬安娜邊上的麥克洛夫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對喬安娜膝蓋上的袋子產生了興趣。

“你在書店買了什麽書？”

他的這個問題讓喬安娜局促了一下。她在威爾的事情和自己買自己書的尷尬當中糾結了幾秒，最後義無反顧的說：“我寫過一本書，你知道的吧。”

“我看過你的檔案。”

——這就是知道的意思。

喬安娜點點頭，她盡量坦然的說：“我買了兩本自己的書，還有一本···隨便什麽的小說。”

今天和麥克洛夫特說話似乎格外的痛苦。他主動提問，卻又間隔了很長時間，才回答喬安娜。“你的父親很為你感到驕傲。你大概不知道，他訂購你的書，而且還買了幾千本。”

集體采購，用來充實各部門辦公室的書架。單論封面來說，喬安娜的書放在書架上也不算太丟臉。但麥克洛夫特翻閱過其中的內容。作者寫的非常的不用心，幾乎是想到什麽寫什麽。如果再結合喬安娜的檔案來看的話，很難想象，精明一世的老希爾德，竟然有這麽一個一眼就能看穿的女兒。

“啊！”意外的表情出現在了喬安娜的臉上。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不但臉瞬間漲紅起來，而且明顯當機的樣子。“我···我很意外···他曾經說這是不學無術，絕對不會看的。”

說完了，喬安娜又擺出一副懊悔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對麥克洛夫特袒露了這些細節。

然而坐在她邊上的福爾摩斯先生相當寬容的點點頭，沒有繼續和她討論她的父親。“我的弟弟，夏洛克，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你有些相似。”

“我想還是不一樣的。你不會想要讓他也做個公務員，我也不像他，是那麽高智商的人···”喬安娜‘失落’的低頭。

之後，喬安娜長久的沒有聽到身邊麥克洛夫特的聲音，以至於她開始擔心，自己是否在這位情報頭子的面前，表演的過分誇張，而被他看出了端倪來了。

就在喬安娜想要自己給自己圓場的時候。車子緩慢的停頓了下來。喬安娜聽到麥克洛夫特嘆了口氣，“你到了。”

開車門的時候，身後車子裏的男人還額外補充了一句：“你要知道，失去夏洛克的話，會讓我心碎。”

喬安娜錯愕的聽他這麽說。她的手裏攥著車裏的備用折疊傘，一下子忘記撐開，淋了不少雨。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福爾摩斯不能說全部相信了她，但過去的一些準備至少是派上用場了的。喬安娜想到自己寫的那本矯揉造作的書，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完全出自本心的牙疼的表情。

她很快撐起了手上的雨傘。國家歌劇院並非最終的目的地，她和她的客戶約在了歌劇院附近的一條街上。那裏有家不錯的中餐館。

這位叫蘭恩的客人有些古怪。他就是上次到喬安娜這裏來委托，說總有人要害死他的先生。這樣的客戶不常有，最讓喬安娜驚奇的是，他這種性格和毛病，竟然還能成為一個石油公司的副總裁。

她準時的找到了這家中餐館。蘭恩坐在餐廳最靠裏面的角落。

喬安娜剛站到餐廳的門口，她的冷汗就下來了。

預見死亡在沒有經歷過的人看來，是一件非常厲害的事情，先知在做的也無非就是這樣的事情而已。可是如果預見死亡而不可以改變呢？如果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就會連帶更多的人死亡呢？

喬安娜的天賦一開始就是這樣點亮的。她有一個有權有勢的父親，她本來可以輕輕松松的過上無比舒坦的日子。可是，從她這個能力出現的第一天開始，所有對於未來的假設就都稱為了泡影。

拯救一個人意味著讓周遭本不該死亡的人死去。

在度過最初一段灰暗的摸索時期之後，喬安娜就學會了對這一切都置之不理。她可以很有經驗的裝作自己不知道周圍人即將到來的命運，哪怕整個中餐館裏所有的客人頭頂都綠慘慘的一片。

——他們頭頂上方看不見的計時器，整齊劃一的奔赴同一個時間，生命的最後五分鐘倒計時。滴答滴答——

喬安娜站在店門口瞇了瞇眼睛。她在抖傘的時候抽空觀察了一下餐廳的布局。她知道自己沒有太長的時間猶豫。

這家餐廳的門面不大，但是縱深很長。喬安娜在心中模擬了一下幾種可能的場景。

她在餐廳員工不滿的表情中，把幾乎快要甩幹的折疊傘丟進門口濕漉漉的水桶裏。邊上拖地的阿姨一臉你幹什麽把我剛拖好的地板弄臟的表情。

喬安娜冷著臉，一改私家偵探必備的的套近乎的公式化笑臉，渾身都是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恐怖氣息。

一分鐘之內，她謝絕了服務員給她安排座位的請求。站在門口撥出了一通電話。

伯頓·希爾德即將開始下一個會議。上一次喬安娜恰逢其時的電話讓他在首相的面前落了下風。麥克洛夫特並不是個投機分子，他手裏的資源豐富，做事情也足夠的謹慎，可惜他不在公務員的陣營當中，反而是個十足的實幹家。

這一次，伯頓準備從另一個角度來阻止麥克洛夫特進一步的爭取權利，並且打定主意，在開會的時候，就算是喬安娜打來電話，他也不會接通了。

但喬安娜的卡位精準，這一次，電話在會議開始之前。

伯頓先生猶豫了一下，還是從秘書的手中接過了電話。

一分三十秒。

接通的時間比喬安娜想象中的要快。她幾乎顧不上客套，劈頭蓋臉的就問道：“你認識一個叫蘭恩什麽的石油企業副總裁嗎？”

“你問這個幹什麽？”

一分四十五秒。

喬安娜覺得著急上火，關鍵時刻，父親那種慢吞吞仔細盤問的態度真的會弄死人的無奈，她只能從自己的語速中節省出更多的時間來：“我記得過年的時候，你的文件包裏有這個人的名片。他似乎是你這個陣營的，對吧。”

“你還翻閱了我的名片夾！”

如果不是時間不對的話，喬安娜真的會對自己父親抓重點的能力嘆為觀止。

兩分鐘。

“你需要他的存在是嗎？”

“···是的，他非常重要，你問這個幹什麽？他出了什麽事情？”電話那頭伯頓先生還沒有跟上自己女兒的思路，他在做出回答之後，就聽到電話被掛斷的聲音。

喬安娜雖然總是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來，但她並不常常如此著急。伯頓先生有些擔心她的狀態，在開會前吩咐自己手下信得過的人，去調查一下喬安娜現在在幹什麽。

兩分半。

喬安娜看著過了一半的時間。她幾乎在得到答案的同時就大步走進了餐館當中。

兩分五十。

她繞過一個個設置密集的餐桌，咬牙擠到了蘭恩的面前。

三分鐘。

喬安娜面色難看十分勉強的給出了一個微笑。她的衣服幾乎全都濕掉了。

“蘭恩先生。這裏並不安全，請您趕緊跟我離開。”

喬安娜幾乎是要慶幸，蘭恩是個被害妄想癥了。他在聽到喬安娜這句話的第一時間，就噌的一聲站了起來，一副遇到知己的表情。

三分十五。

喬安娜拿起他的公文包，大步的走在前面，往餐館的門口走去。

此時所有餐廳客人的頭上時間都依然在倒數。他們的死因全部是‘爆炸’。這種死法光是想象就足夠讓人毛骨悚然了。

三分半。

喬安娜距離大門只有半步之遙了。

走在她身後的蘭恩竟然停了下來。他猶猶豫豫的對喬安娜說：“等下，萬一我們出去更危險呢？這裏畢竟有···”

喬安娜快要把自己的舌頭給咬破了。

三分五十。

她折回去，一把拉住這個男人的前襟，苦苦忍耐自己暴虐的心情，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單詞：“閉嘴！跟我走！”

四份零五。

他們走出了中餐館。

外面還下著雨，喬安娜卻已經不那麽在意了。她不用淋雨，都已經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了。

可當她轉身，看到站在自己身邊的蘭恩先生的時候。再一次從放松變成了緊張。

蘭恩的倒計時暫停了不到三秒，又繼續開始計算起來。

——爆炸的範圍不只有中餐館以內！

喬安娜瞳孔劇烈收縮，但當她看清蘭恩的死亡原因，那已經從爆炸轉為了心臟病突發。

保險起見，喬安娜帶著蘭恩走過了中餐館附近的這條街道。她一邊走一邊問道：“蘭恩先生，你的心臟病藥物是吃幾粒的？”

“你怎麽知道我···三粒。”蘭恩被喬安娜的眼神嚇了一跳。除去被害妄想之外，他自認為算是堅定的人。如果不是對待員工有一套手段，他也不可能在跨國公司裏坐穩搶位置。甚至權力鬥爭對他來說也不是陌生的事情，他可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小姑娘給嚇到。

···可能是喬安娜的急迫感染到自己了。

蘭恩默默的心理安慰者。他盡其所能的忽略掉，喬安娜生氣，確實非常恐怖這個事實。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女主的所有外掛總結一下是：預知別人的死亡、她一旦救人會死更多人、非劇情任務無法殺死她。

明天四號：作者君去院線擼神夏，存稿君會在，盡量趕回來回覆。

之前看了下生肉的，正在嘔血+調整心態。

☆、chapter13

五分鐘整。

這對世界只是普通的五分鐘。對喬安娜來說，她看到這些人死亡的距離，並非僅限於目力所及。

當她靠在街角黏膩濕滑的墻面上，閉上眼睛，眼裏還是一片慘綠色的‘０’。

周圍的所有聲音在五分整的時候有一瞬間詭異的緘默。

之後——‘砰’！的一聲巨響，幾乎震破耳朵的聲音和沖擊，附近的建築搖晃，人站在路面上都覺得天旋地轉。

那些客人來不及慘叫，他們會被炸彈的高溫瞬間氣化，或許運氣好的人能留下一團血肉來。喬安娜心跳的還是很快，她扶著墻，忍不住吐了。

‘嘭’的一聲。站在她邊上的蘭恩先生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喬安娜停頓了一下，她從蘭恩的口袋裏找到了心臟病的藥物。她一邊給他按摩心臟，做心肺覆蘇，一邊往他嘴裏塞了三粒藥，用他公文包裏的水給他餵下去。

蘭恩的頭上死法從最初的‘爆炸身亡’，以眼花繚亂的姿勢變換——心臟病突發——噎死——車禍——

喬安娜密切的觀察他的狀態，她顧不上自己嘔吐的感覺，這種危險的狀況在又五分鐘之後，才停止下來。

喬安娜松了口氣。她不顧形象的坐在人行道上。背後焦煙的味道已經起來了，即使是下雨天，依然嗆得人無法呼吸。煙霧不但上升彌漫，伴隨建築廢墟揚起的灰塵，遠遠看去像是一只巨大的飛蛾，盤踞在災難的上空。

喬安娜在看蘭恩的時候，他的頭上已經沒有倒計時了。

——他終於活了下來。

喬安娜聽到了警笛響起的聲音，救護車輛，支援搜救的人。她勉強從地面上爬起來，幫著急救人員把蘭恩先生從地上擡起來，送到救護車上。

“您是他的家人嗎？”

“不···他是我的客戶。”喬安娜坐在救護車上，爆炸的現場除了徹底死去的人和廢墟之外，幹凈利落到可怕。她看著蘭恩的體征逐漸平穩，邊上醫療顯示器上的綠色波動規律，讓人欣喜。

“您能和我們一起去醫院嗎？我們需要您配合填寫一些表格。”醫護人員看到喬安娜難看的臉色，有些遲疑的問道：“你們是目睹了現長··還是，恰巧從裏面走出來？”

“是。當時，我有急事要帶我的客戶離開，所以我們剛好躲過了爆炸。可是，蘭恩先生似乎有心臟方面的疾病，他在聽到爆炸聲音的時候就···這算是心臟病發作嗎？”

“我想是的。”醫護人員用憐憫和驚嘆的表情看著喬安娜。——這麽幸運的幸存者，即使有多年救災經驗，也是很少見的。“我想你可能需要這個。”

醫護人員遞給了喬安娜一張毛毯。他也沒有等喬安娜說話，就不由分說的把毯子披在了喬安娜的身上。

喬安娜差點從長凳上跳起來，她一把揮開了毛毯。粗暴的打斷了醫護人員的善意：“我不需要這個！”

她靠在車子上喘著粗氣，只是剛才那個動作就讓她有些脫力。過了一會兒，救護車開動起來，喬安娜坐在搖搖晃晃的車子裏，凝視著蘭恩的鹽水掛瓶，好像那是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到達醫院，掛號登記，一直到蘭恩在美國的妻子安排了他的一個下屬過來照看他。喬安娜才終於抽出手來。

她從包裏打開自己的手機，右上角的電量幾乎被耗空。她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將近一百多個電話，嚇了一大跳。

大部分都是來自同一個號碼——喬安娜在白廳工作的父親肯定已經著急死了。他的這份關心讓喬安娜心裏一暖。其他幾個邊角的電話裏，喬安娜看到一條來自華生的。

喬安娜還沒有來得及一一撥回去，電話就又打進來了。

她滑動屏幕接通。

電話那頭聽到一個歡欣雀躍的男聲：“先生！電話終於打通了。”

緊接著是一句聲音不小的抱怨：“謝天謝地！她可千萬不要出什麽事情！”

“喬安娜···喬安娜···你還好嗎？”

“我沒事。很幸運的逃過一劫。”真到了父女對話的時候，喬安娜卻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了。她看著醫院急救室鏡子反射出的自己，眼眶含淚，狼狽不堪。

但示弱的話卻怎麽都說不出來。

她停頓了很長一會兒，才繼續說：“你不是在開會嗎？”

“我的天啊！你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認為我還要怎麽才能靜下心來開會！”

“那我總算有個好消息。蘭恩先生和我一樣沒有事情，如果···”他對你很重要的話···

喬安娜的聲音迅速被伯頓先生的給掩蓋了過去。“你還要說什麽蘭恩，他怎麽會有你重要！我的人生計劃裏根本沒有失去你的這種假設！”

這句話讓喬安娜的眼淚終於無法抑制的流了下來。她不想讓父親聽到，一邊狼狽的用袖子擦拭，一邊反過來安慰他：“都過去了。”

“你知道嗎？那裏後來又發生了一次延時爆炸，進去搜尋的人都死了！還好你沒事···”

喬安娜的一腔熱血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瞬間又要凍結成冰。醫院的消毒水味爭先恐後的充斥她的鼻腔，頃刻之間似乎又變成了血腥的鐵銹味道。她仿佛重新看到那些客人頭頂清晰圓潤的一個個‘０’。

她救下了蘭恩，更多的人就死了。

“喬安娜？···你怎麽了？”

喬安娜嘆了口氣，她花了點時間平覆心情，她的父親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她自己做的決定，也一定會自己承擔。

過了好一會兒，喬安娜才嘆了口氣說：“我沒事了。”

她再次掛斷了電話。

醫院外的夜晚漆黑一片，路燈微弱的燈光和依然在不斷降落的雨水，潮濕的感覺讓人非常難受，也搞砸了一切。

喬安娜一個人在雨裏慢慢的走著，路過的行色匆匆的路人偶有看她的，也很快收回了目光。

街面上有一家餐廳播放了一首好聽的音樂，隨著店門開合的時候，宣洩出了微弱的一點。喬安娜只能分辨出這是一首藍調。當她看到這家餐廳招牌的時候，也就看的到了坐在店裏的那個男人。

——一家甜品店，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

喬安娜把手插在口袋裏，她穿過了馬路，推門進入了那家店鋪。

“小姐，您是否需要什麽幫助？”

喬安娜低頭看看自己，知道是她的這身衣服，看起來不是很像買東西的人。

她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而是轉身走到店門外，在男人座位前玻璃上敲了敲。

麥克洛夫特看到喬安娜的時候，比她發現他要更早一點。她走在路上，很像是一只迷路的流浪貓。喬安娜很快就看到他了，然後氣沖沖的朝著他走過來。

出生在喬安娜這樣的家庭裏，這點反應能力還是會有的。麥克洛夫特看著店外喬安娜，和他隔著一面玻璃，氣沖沖的比了個不是太優雅的手勢。

幾分鐘之後，喬安娜得到了一條幹凈的大毛巾。她坐進了麥克洛夫特的公車裏，不太在意自己是否弄臟了他的車子，甚至有意識的想要弄臟它。

“你看起來狀況不是太好···和客戶的談話不是太愉快？”

“我們和一場爆炸擦肩而過。不過你大概很意外我是怎麽逃過一劫的吧！畢竟···是你把我送到那附近的。”

“那真是很糟糕了。”福爾摩斯並不因為這個質問而產生動搖。他很輕描淡寫的解釋：“但是你知道，有些機密我即使知道，也不能透露的，哪怕是對自己的親人···事實上，我還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那裏有危險的？”

喬安娜看了他一眼。

她現在終於深深的發現，這個世界上三件最不能夠相信的事情——漢尼拔作為心理醫生的職業操守、麥克洛夫特對機密的保護意識、還有大家都公認的···女人的話。

她身上的雨水順著她的褲子，一直滴落在了布置奢華的真皮車座上，然後洇出一片連續的波點。“我今天看見莫裏亞蒂教授了，他就坐在急救車裏。”他還給了她一條毯子。

喬安娜一直知道，什麽樣的話才能讓麥克洛夫特從消遣的模式上轉變過來。

對方沒有提問，她就自顧自的繼續說：“你說過，失去夏洛克會讓你心碎···我的父親失去我，他也會的。”

“所以？”麥克洛夫特挑眉，薄涼到可怕。

“你這麽做是很不道德的。”在看到餐廳那些人頭上倒計時的時候，喬安娜就知道，麥克洛夫特想要用她，或者是餐廳裏的蘭恩先生，來打擊自己的父親。

而這個認知，讓她極端憤怒！

像是聽到了一個很有趣的笑話。麥克洛夫特換了一個坐姿，他笑著說：“全體制都知道你的父親是道德真空的代名詞。我想這也是我們的代名詞。你本來就不該指望那麽多。”

喬安娜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覺得無言以對。

但她很快想到了反駁的對策，於是加倍的回擊回去：“至少他沒有一個關於‘大英政府’的尊稱呢！”

“那確實···只是個玩笑而已。”麥克洛夫特對這種無意義的對話有些厭倦了，他突然問道：“之前你在說···莫裏亞蒂？”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第一層偽裝脫落。

☆、chapter14

“下車！”喬安娜沒有理會他，她的語氣堅決···但卻沒有人理睬她。沈默了一下，喬安娜才發現自己是被氣糊塗口誤了，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停車！我要下車！”

司機在後視鏡看到福爾摩斯點頭之後，突兀的踩了個剎車。車子停在貝克街街口，喬安娜披著毯子下車，臨走的時候，她對那個低頭寫記事本的福爾摩斯先生說：“祝您晚安！”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辛西婭從手機上擡起頭來，她通過後視鏡看看自己的老板，麥克羅夫特沒有什麽表情，他坐在那裏，如同一座冰雕。

車門嘭——的一聲被關上。

喬安娜斜穿馬路，拿出口袋裏的鑰匙，準備開門。

她背後那輛黑色的轎車，如同幽靈一樣，無聲而寂靜的滑落進黑夜當中。

而在更遠一點的黑夜中，一個穿著雨衣的男人已經在黑夜當中站了很久了。雨水從帽緣流到他的口罩裏，只有那雙寧神觀察的眼睛，暴露在外。

喬安娜在進門之前，照例瞥了一眼隔壁的房子。漢尼拔的家門口似乎有不太一樣的地方。

她停下來想了一下，用最短的時間回到房間裏把自己的東西放下，收拾好自己一身濕漉漉的衣服。最後從酒櫃裏找了一瓶有年份的紅酒，才打著傘走到隔壁屋檐下，按響漢尼拔家的門鈴。

開門的速度不算很快。

喬安娜皺著眉頭看著心理醫生門口被踢翻的盆栽。地毯上的腳印多的有些過分了，還有兩行車轍的痕跡，某醫院的急救車，但沒有血跡，考慮到漢尼拔應該不會在這麽不恰當的時候殺人，所以手上的人大概性命還在。

之後，喬安娜看到了穿著居家服的漢尼拔。他站在溫和的暖色光線下面，本來應該是一種溫馨的感覺。但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就全然不是那麽回事了。

“你這是怎麽了？看來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她揚了揚手上的紅酒：“我能進來嗎？”

上一次的談話之後也沒有間隔多長時間。漢尼拔的心理評估已經送到了自己父親的案頭，喬安娜大概能猜測出導致這一切的人是誰，這也是她登門的主要原因。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你先進來吧。”

漢尼拔吸了口氣，喬安娜隱藏在皮膚間的那種硝煙炸裂、沐浴露的香氣雖然掩蓋了絕大部分的線索，但最後漢尼拔還是聞到了很微弱的消毒水氣味。

房間裏的情況比喬安娜想象當中的要慘烈很多。燈具倒在地上，沙發推離原位，地毯上有明顯的血跡。

“發生了什麽事情？”她推著移位的沙發走了兩步，確保沙發歸位之後，坐在了漢尼拔的對過。“本來我想先說說我自己的遭遇的，但現在看來，我們還是先談談你的吧。”

但從漢尼拔的身上，基本已經看不出什麽端倪來了。他的居家服一定程度上吸引了喬安娜的註意···ＦＢＩ的數據上寫···漢尼拔的身高是多少來著？

“是你轉給我的病人。”漢尼拔遞給喬安娜一個文件袋。

“我想也是。”喬安娜點點頭。她靠在沙發上嘆了口氣：“但這是個意外，我們當時還沒有談妥。”

她給自己的行為找了個自認為還算不錯的借口。以及，這是個奇特的現象。——她認識這麽多的人···最能讓她放下心來的，反而是面前這個食人魔漢尼拔先生。

“所以···你發現他也是個連環殺人犯，並且易燃易爆，不可控制，於是你們就發生了爭執？”

喬安娜的猜測基本沒有問題。她一早就看出那個客戶有點問題，交給漢尼拔，也是想要試探他可能的處理方式。雖然手法拙劣，但依然有效。

“···”喬安娜沒有聽到漢尼拔的回答，她抖了抖手裏的文件袋，最先從裏面掉出來的是一截血淋淋的手指頭，接著才是幾張照片。

“這是什麽？”

——喬安娜這麽問，但心裏其實知道——這是那位暴力分子的手指頭。她手上沾染到一些已經腥臭的血液，於是喬安娜皺著眉頭問道：“他們沒有把這個找回去？我怎麽覺得這個還是能搶救一下的？”

接著她看到了文件袋裏的照片。明顯的事故現場拍照風格，不講光圈效果，只求把人拍的足夠清晰。

照片上漢尼拔坐在自己的沙發上，比現在的狀況要糟糕很多。頭上臉上還都是鮮血，本來一絲不茍的頭發也都動的七零八落，更不要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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