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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大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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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映谷跟二老爺最大的一點不一樣呢, 從這次就看出來了,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人家帶未婚妻來的, 並且來了就跟二老爺匯報一件事情, “原本是打算在山東結婚的, 但是現在這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我們打算在上海辦婚禮。”

二老爺頷首, 伍德剛好進來,他在國外呢有認識的人,把介紹信拿來, “都聯系好了,去那邊療養的話, 比這邊條件要好很多,能接受階段性的治療。”

很多國內的人,都喜歡去國外療養的, 去德國跟北邊的都很多,日本前些年也多, 後來呢, 打仗嘛,大家也都不去了,一些治療手段跟技術是先進很多的。

二老爺就打量著伍德, 這個人是扶桑的朋友,據說兩個人認識很多年了, 他也很禮遇看重,他的情況如果想恢覆很好的話, 就不能在上海了。

上海的事情呢, 太多了, 扶桑就是這麽勸著他的,“爸爸,你去國外比較熬,對你自己比較好,對我們也比較好,不然不能安心養病的,治療周期最短三個月,也許三個月以後,情況跟現在就不一樣了。”

講的很平淡,在這邊沒有太大意義,不如養好身體。

二老爺不甘心,他還是想等一等消息的,但是電話裏面不能說,最後還是聽扶桑的,“我去。”

“嗯,讓姨太太陪您一起去。”扶桑這樣講,她沒有提二太太,二太太就在旁邊電話聽著,但是一個字都不講。

二老爺這邊還不是很穩定,他即便是要上飛機的話,也要再等幾天,不然身體還是支撐不住的,現在他還是在吸氧的,醫生建議打氧的。

老大也來了,來探望一下,他拉著老大的手,很久,很想拜托他去,去找找旸谷,可是沒法說,他們現在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因為跟他接觸,老大直接就暴露出來了,大家發現不對勁。

老大這些年做的事情,非常的對侵略者不友好,他是數次被通緝過的人,人是夜裏來的,外面洪先生的人第一時間就跟洪先生打電話了。

“洪先生,宋家大爺來醫院了。”

洪先生在屋子裏面考慮很久,講真的,這些日子,因為宋老爺倒下來了,給他遞消息的人很多很多,他夜裏的朋友們,比平時要多兩倍,很多人游走,很多人勸,就跟兩個要離婚的人一樣。

其中一方不太行了,眼看著要死了,總有人出來說我娶你,我給你高價的彩禮,然後我給你描繪一個藍圖以後我們過更好的日子,也有為了你著想的,說是不如推宋老爺一把。

沒有死在海岸上的人,都是有一番狠心的,這些事情沒有很大的道德底線,火拼搶碼頭的事情,他年輕的時候沒少幹,手上也是沾滿血的。

他是從小在黃浦江裏面游泳的弄潮兒。

現在呢,有兩個選擇,日本人的誘惑很大,“如今上海灘我們三個說了算,如果我先開頭跟日本人合作,那是千古罪人,這個罵名我們背不起的。”

洪先生呢,輩分高,但是他不一定是最有影響力跟話語權的,日本人那邊需要把控工商界,上海的工商界的地頭蛇日本人也是需要幫手的,誰來做呢?

洪先生不想開這個頭,他對日本人的感官呢一般,嘆口氣,“不好做民族的罪人啊。”

喝早茶的時候,三個人約見,他們都是輩分高的,如今也是勉強平起平坐,小洪先生是他親自提拔起來的,算是自己的徒弟一輩兒的了,如今是青幫的話事人,“如今要做事拜碼頭,日本人一直在找,希望我們能利用這次的機會,宋先生那邊的話,很棘手的。”

小洪先生說完就看洪先生,他們兩個的態度一致的話,就比較好操作。

結果就給寧先生看到了,他跟洪先生平起平坐,甚至入門還要早的,結果沒有人家徒弟有出息,小洪先能屈能伸,他非常的會做事,八面玲瓏不為過。

早年的時候在香港那邊混碼頭的,馬路上面切菠蘿的,後來因為得罪了英國人,才來上海避難,先拜青幫碼頭,受到了洪先生庇護。

後來憑借自己本事還有洪先生知遇之恩,一路扶搖直上,如今成了話事兒人,長得也是一個好相貌,洋氣又時髦,“寧先生要到哪裏去,不知道明天中午有沒有時間,大世界旁邊的場子要剪彩,先前請您剪彩的。”

寧先生吃本土混大的,早年撈偏門的,如今金盆洗手了,但是要能去剪彩最好不過了,“您如果能去,是我們莫大的榮幸,別人去了都不如您有號召力的,到時候大家一起熱鬧熱鬧,算是給我們後輩一點鼓勵支持了。”

姿態放的很低,跟小洪先生相處是很舒服的事情,包括寧先生雖然一直對三個人現階段的地位不是很滿意,但是也不會對小洪先生講什麽難聽話的,“擡舉我了,有你在,難道還怕沒??x?有人捧場嗎?”

“你們不願意跟日本人合作,這個事情是我能做的了住的嗎?要跟日本人硬抗,考慮過後果沒有?”

事情是你們定下來的,問過他寧先生的意見沒有?

小洪先生又耐心解釋,“當然聽您的了,我們不光因為跟宋先生有私交才護著他,不願意聽日本人差遣的,實在是誰也不願意當漢奸的,總歸我們是中國人的,在道兒上混的,別人看我們是癟三,難道我們也要看自己是小癟三,被人講小赤佬嘛。”

寧先生聽得有觸碰到心裏,到底沒有說什麽,只上車去了。

一上車,有保鏢就上來講,湊到他跟前說話,“聽說北平財稅司宋旸谷,主張稅制改革,第一個要開刀的,就是我們走私鹽。”

洪先生不屑一顧,私鹽走私沒有上萬也有幾千,沿海大戶多少私梟越軌,鹽政二字,自古以來就是不能插手的斷頭臺,結“是個好後生!”

不知死活唄。

又疑惑,“不是死了嗎?說是給日本人炸死了。”

保鏢點頭,“是死了,但是據說是宋先生的兒子,如今宋先生的兒媳在北平繼續推行。”

寧先生臉刷地一下就變了。

很難看,“他們當我是傻子?”

欺人太甚。

他是撈偏門的,做的就是販賣私鹽,這個事情沒有人敢管,到處混戰就更沒有人管了,結果現在,冒出來一個緝拿私鹽的,他還要護著他?

“商有場商,行有運商,官受商賄這是天道,咱們做私梟的另辟蹊徑,倒成了別人開刀的肉了!我趴鹽攤的時候,黃毛小兒還沒出生呢。”

南方地區,尤其是江蘇一地的鹽場失控之後,整個淮北鹽場幾乎沒有鹽產了,官鹽價格大家自然是買不起的,普通人吃不起鹽。

那就走私。

走私來的鹽,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沒有稅收沒有苛捐雜稅,沒有中間商賺差價,現在宋旸谷個楞頭青做的事情。

就是走私鹽給你正規化,你可以有別的渠道,但是你得交稅,而且最好就是國家層面直接做成進口。

這是砸人飯碗的事情。

商人嘛,砸人飯碗,等於殺人放火了。

寧先生罵了很久,結果這小子直接死了,本以為就過去了,沒想到是宋先生的兒子。

保鏢也一直在講,在勸,說話也很拱火,“對我們目前沒有影響,但是兩位洪先生的態度,未嘗不是要斷我們生路,以後我們的路,只怕是越走越窄……”

洪先生吃完早茶去醫院,跟二老爺談很久,兩個人再次很堅定地走在了一起,“日本人那邊,我們是不會松口的,你好好休養。”

二老爺松口氣,站在窗戶前目送他走,宋映谷幫洪先生開車門,站在醫院門口,目送他離開。

洪先生本來不開窗的,司機看了一眼,“宋家二爺還在揮手。”

洪先生就打開車窗,往後擰身,對著宋映谷揮手。

宋映谷掉頭要回醫院,剛擡起來腳後跟,結果就聽到砰的一聲。

他抱著頭蹲在地上,從大門滾到後面去,然後就是接連幾槍。

洪先生揮手再扭過身體來的那一剎那,直接被人一槍打在臉上去了,當場人就沒了。

然後胸口脖子又補兩槍。

二老爺站在樓上,他還沒有眼花。

一下就慌了,倒在旁邊的花桌上面,花桌承擔不了他歪倒在地上,劈裏啪啦地一地碎渣滓。

他直接就甩倒了,姨太太站在旁邊都沒反應過來,瘋了一樣地往外跑,她擔心洪先生。

所有人往裏面跑,保鏢司機拿著槍到處找人亂射,醫院裏擡著擔架出來,姨太太就跟著擔架跑,哭的跟什麽一樣的。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一直拉著洪先生的手,醫生簡單檢查了下傷口,十分鐘時間都不到,就確認死亡了,沒辦法,這樣子搶救都沒有辦法搶救的。

一槍斃命,“槍法很好,對方角度很明顯,人還在查,有更好的選擇,應該是臨時起意的,當時洪先生正好探出車窗,車速也慢,不然的話,應該不好下手的。”

姨太太抖的跟什麽一樣,她十四歲就跟洪先生了,兩個人關系很覆雜的,要說男女之情,但是洪先生沒有娶她,也沒有要她到家裏來。

還幫她找好人嫁人,找個可以依靠的人,他可能也早就想過,自己也許沒有好下場的,做他們這一行的,沒有一個有好結果的,從來沒有例外。

姨太太呢,很崇拜仰慕他的,她跟著他混飯吃的,二老爺來的時候,她與無論錯地,哭著喊著跟他說,“我一位他不會死的,他都到這個年紀了,這些年安分守己的,都退下來了,他昨晚跟我通電話的,說對日本人不會——”

話沒說完,就被二老爺捂住嘴了,二老爺看著她,“別說話,你現在別說話,知道馬上?”

你不能提,不然下一個,我們可能就會這樣死去。

只有那麽大的淚珠,一顆一顆成串地滾下來,姨太太死死地咬著牙,再也沒有提一句關於日本人的事情。

你看,多有權有勢的人,多沒好幸福成功的人生,在自己母國備受侵略的時候,它始終是悲哀地,每一個人生的基調都是一樣地蒼涼,毫無例外。

國強民安,永遠是國強了,民才安。

不然宋旸谷不至於現在淪落為流寇,是的,他們三個被抓兵丁了。

他們原本想先到上海去,上海人多眼雜,那邊又有人在,結果從北平逃出天津用了一個想起,從天津南下入蘇一個星期。

但是一入蘇地,就遇上大潰敗,都不是大撤退了。

撤退好歹還有規矩還有計劃規劃,還有指揮,還能有條理。

但是現在不能叫大撤退,是大潰敗。

前線跟日本人,幾十萬人打輸了,從南京蘇州東部戰線開始,他們在跨越火線的時候,遇上了這次潰敗。

根本就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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