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還沒出院， 李錚錚就走了，她一個人就扛著爬起來了， 不爬起來沒辦法， 老王就要累死了， 大把大把的掉頭發， 熬夜還有各種原因。

晚上的時候要加班，她渾身上下還是皮疼的， 被衣服碰到就要疼，不碰到的時候都是噓噓的疼的。

本來就很煩躁， 心裏壓著一堆的工作，現在就更差勁了， 渾身不舒服，到了晚上的時候，大概是沒有太陽， 就更難過了。

想了想，還是去喝完粥吧， 食堂是有晚飯的，他們這邊吃飯特別的實惠， 因為有補貼的， 然後上面吃飯按人頭給補貼， 單位裏面再給餐補， 吃不完的。

剩下的錢，還能去買別的東西。

晚上沒有幾個人在這裏吃飯的，就是管理食堂的人跟工作人員在這裏吃， 偶爾有兩三只小貓在這裏對付一口。

慢慢很少來吃的，去了，食堂主任已經坐下來吃了，她自己端了稀飯，看一個大叔去拿饅頭，窗口上的那女的就給他倆。

“一個就夠了。”

“今晚做的下，給你倆吃，不然不夠。”

“夠了夠了。”

就拿著一個去吃了，他也沒訂饅頭，自己單位的食堂，去要個吃就是了，費那個勁兒幹什麽呢。

慢慢在後面去窗口上要饅頭，“幫我拿個饅頭。”

那女的就站在那裏，“你訂了嗎？”

慢慢扯了扯嘴角，你們每天限量饅頭，都是你們主任放訂購之前呼朋喚友去訂饅頭，別人能訂的上嗎？

“這現在饅頭能訂上嗎？”

那女的就不動，“這個你得跟我們主任說，我們沒有權利給的。”

是啊，兩毛錢的權力。

慢慢看了一眼從她進來就坐在那裏吃的主任，人家頭都不回一下，裝作沒聽到。

她站在座位上，眼淚是真的要下來。

看著放好的粥，一口沒喝，扔在那裏就走了。

出去眼淚迎著風就下來了，真的，委屈。

單位饅頭都是提前一天訂好的，因為便宜，兩毛錢一個，補貼就特別的多，她這樣的散戶每次一個都訂不到，人家閑著沒事兒的就專門盯著，每天就是訂十個饅頭，一家人吃一天就夠了。

慢慢就更訂不到饅頭了，但每次都是多做的，這是肯定的，食堂晚上的東西，中午的剩菜，誰拿的大家心裏都有數，不說罷了。

她跟自己說，別生氣，沒什麽好氣的。

因為粥在桌子上，沒動一口，第二天那食堂主任還跑到她辦公室來了，大模大樣的，人家最會的就是兩袖清風的樣子了，當初老王二姐為了賣水果，讓老王聯系單位能不能給訂購。

就是在單位訂購專欄裏面加上一樣阿克蘇蘋果，這樣大家飯卡裏面多餘的錢就能消費了。

結果怎麽說人家就是不行，好容易請了領導說通了，回頭拿了老王二姐八百塊錢的回扣。

這一年得多少回扣啊，食堂的人也養的跟大老鼠一樣的，心大了，當成自己的家了，霸王條款越來越多。

你沒帶飯卡，即使訂飯了，也要給你甩臉色看，誰讓你不帶飯卡呢，訂飯了也不給。

晚上的饅頭就更是了，只要沒帶卡，簽字確認都不行，這饅頭就不給，一個單位幾百號的人，總有忘記來拿或者來不及拿的，那第二天也不會給你，過期無效。

慢慢去的晚，人都拿的差不多了，剩下來的半籮筐的饅頭，人家就是拿回家裏去的。

老王到底是混的時間長了，她看得開，“我們單位還算是不錯了，領導也都在吃，所以說質量不錯，能做的起來，有的單位，直接就是兩張飯桌，領導跟職工的飯菜都是不一樣的，人家開小竈。”

“食堂是最能看出來高低眼的，為什麽我們每次都是雞脖子內臟之類的，雞腿肉雞胸脯都到哪裏去了？”

話不能說的太明白，她很多時候不願意跟慢慢說這些，因為說了你會對生活很失望。

你在前面使勁的拉車，回頭一看，那麽多人在後面拽著，你會沒有力氣的。

真的洩氣。

慢慢自己開導自己，為這樣的事情生氣很沒面子的。

扯著嘴角笑了笑，“走了，去看電影，今晚休息下。”

兩個人最開心最放松的時候就是電影院，無論多忙，一周看一次電影，情緒就好很多。

看的是美國大片，慢慢看著很投入，過會兒就忘了。

她個子比老王高，攬著老王的肩膀跟小痞子一樣的，“唉，你說，咱不能為了個饅頭雞腿的生氣，不值當的。因為有的人格局就是圍著食堂轉悠了，她每天就是想著多拿回家幾個饅頭，多沾點便宜，可是咱們不能成為這樣的人。”

所以，第二天，她跑到領導辦公室。

領導看著這人，心裏也有點打怵，因為能幹是有目共睹的，這效率多高的人啊，再看一眼慢慢的手裏，也沒拿筆記本跟資料啊，不像是工作的事情。

“您說，單位晚上的食堂是為了誰設置的晚飯呢？”

有意思，領導覺得這個答案顯而易見，但是他回答了肯定是有坑的，小丫頭不知道要幹什麽。

“職工吃的，服務職工的。”

覺得這樣回答不會錯的，應該能讓人滿意。

慢慢就笑了，一切按照自己的套路來。

她攤開手很無奈了，“晚上大家都不吃，只有我們外地的還有單身的人在食堂吃，可是在食堂吃，我們訂不到饅頭的。”

閉嘴吧祖宗。

領導看著她牙疼，她說的情況領導也知道一些，也有人含蓄的說過，但是不是大事兒，因為晚上想吃飯的就那麽幾個，單身的外地的人，他們回家沒飯吃，都在食堂吃的。

可是食堂主任閑著沒事就想出來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大家都想要饅頭吃，那食堂就工作量變大了，所以啊，限購，一人最多十個，每天我就放三百個。

而且我放的時間跟打游擊戰一樣的，每次都是跟關系好的打好招呼，我要放饅頭了，大家可以開電腦訂購饅頭了。

那關系好的當然每天都有了，那關系一般的，人家根本不甩你的。

瞧瞧，一個饅頭的權力，在人家的手裏面，發揮到了極致。

這就是權力的游戲，小游戲，見真章。

你要麽搞好關系，拉著臉去討人情，這樣才有饅頭吃，才能拿到屬於自己的補貼。

要麽，你就挨蹭，人家拎回家也不給你。

“我們訂不到饅頭，那就沒辦法吃飯，那您說，這食堂每天晚上的晚飯，是給誰吃的呢？”

晚餐的補貼，她們的補貼，自己享受不到，只有食堂工作人員跟食堂主任吃，再有就是跟食堂主任關系好的人能吃到饅頭，那這食堂晚飯就沒有開設的意義了。

“既然晚餐不是給我們職工準備的，那我認為，可以取消了，以後食堂不用有晚餐了，給單位裏節省開支了，您不是開會說，頭半年我們的經費超出預算了嗎？”

既然我不能吃，職工不能吃，那你們食堂的人，都不要吃了，少一點油水吧。

你們能開下去，靠的是職工補貼，職工經費，你們平常占的便宜，拿的回扣，全是補貼裏面按人頭來的，結果這一出出的，真的是貪心不足。

她就不客氣了。

領導就怕她說出口，攔著攔著沒攔住，有些話不能說出來，不能太明白了。

不然你說出口了，事情發生了，他就得必須要解決。

“你說的情況，我們要核實的，但是食堂確實是有改進的地方，每天幾百號吃飯的人，運轉起來也不容易。”

領導肯定是受益者，雞腿肯定是在他盤子裏面的。

慢慢就討厭這個話，什麽叫不容易，我們是給食堂工作人員工資的好吧，而且比在外面的多很多了，什麽福利也都跟著正式職工走，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食堂工作人員是沒有工會經費的，他們能得到的福利，都是正式職工拿出來的工會經費。

因此有活動發福利，食堂工作人員有份兒，是消耗的大家的工會經費，這是從人家職工工資裏面提取出來的，大家意見也很大。

這樣的外聘人員，時間長了，沒有正式管理制度，是要出問題的。

她難道只是為了食堂幾個外聘工人才來談的嗎？

不是的，她的用心不是在這裏的。

她的目標，是整個單位外聘人員臃腫混雜的問題。

這些外聘人員在單位裏面時間長了，仗著是老資歷，就開始各種臉色看了，派車的司機，動不動就不跑，動不動就要遲到早退，一開始進來的時候就是關系戶多。

能進來的單位裏面肯定是有人的，不然這活兒輕松錢還多的事兒，輪不到這樣素質的人進來的，後面聘用人員是要考試遴選進來的。

“食堂工作人員如果覺得辛苦，覺得得不償失的話，那我給他們提一個建議，按照我們的工資在社會上公開招聘，看看有沒有人願意來幹這個活兒，如果沒有人願意幹，那證明他們確實是辛苦，工資跟付出不對等，但是如果有人來招聘呢，那是不是，裏面多少虛話呢？”

食堂工人的工資拿出去給大家看，那外面的人是要擠破頭的，不看平時能占多少便宜，光是工資這個，就讓很多人眼紅了，就問你食堂主任敢不敢給我公開招聘呢？

這裏面，有食堂主任的親侄女呢。

領導不說話了，心裏都有數。

嘆口氣，外聘人員真的讓人頭疼，盤根錯節的，已經嚴重影響到職工情緒了，今年發福利帶著食堂工人，大家已經很大意見了，一個單位那麽多外聘的，憑什麽只帶著食堂的呢？

人家還有司機，還有門衛，還有電機工人這些，都是外聘的，情緒也很不好。

正式職工也不高興，憑什麽自己不繳納工會經費，到頭來還要花他們的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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