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慢慢，你也來吃。”

朱老師就給慢慢打飯，她自己做飯的， 都是提前來做飯，做好了就去跟慢慢一起接孩子。

做的是土豆烤肉， 給慢慢很大一勺了， “吃完不夠還有的。”

慢慢拿著勺子吃， 覺得很好吃， 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土豆烤肉的，肉是提前腌制好的， 去市場上買的新鮮的， 比食堂的飯菜好吃很多的。

她吃的很飽，然後朱老師就去刷盤子，慢慢看著孩子寫作業， 到了半拉下午的時候， 她就跟朱老師一起到小區裏面的游樂場帶著孩子去玩。

這麽大的孩子特別的能跑， 尤其是男孩子， 慢慢就經常追， 喊著不讓他們亂跑，怕磕碰了。

朱老師就仔細看著，覺得慢慢責任感很強，有這麽多的學生，沒有見過這麽好的，無論錢多錢少， 幹活兒很實在，寫作業的時候就盯著孩子寫作業，不會的問題就真的是一點一點的教孩子，挨個的教。

看著孩子玩兒的時候，她囑咐慢慢別讓孩子瘋跑，她就真的不錯眼的看著。

第二天的時候，拿了一件毛衣來，“這個是我朋友給我女兒買的，我女兒穿著太肥了，你要是比嫌棄，拿去穿。”

“在教室裏面暖和，穿厚毛衣就行了，你裏面那一件太薄了。”

慢慢每次來，都是穿著羽絨服的。

慢慢打開來看，是一件白色的長款毛衣，很漂亮的，領口那裏的花紋特別好看，她沒有那麽強的自尊心，相反，她覺得朱老師人很好，真的很好。

“哪裏就能嫌棄了，謝謝朱老師，我很喜歡的，今年都不用買毛衣了。”

朱老師也高興，“喜歡就好，喜歡就帶著走。”

到了下午的時候，朱老師自己去廚房裏面，慢慢就一個人在那裏等著家長來接孩子。

等著孩子都走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她拿起來包要走，朱老師就趕緊喊她，端著盤子出來了，“你來吃，這個時候回到學校裏面去，食堂都關門了，你還得花錢出去吃，我中午的時候就想著了，多做一點，給你留出來一份，你晚上吃正好。”

真的是很感動，很感動。

能遇到朱老師，慢慢覺得超幸運的。

朱老師平時跟她說很多道理，講很多以前的事情，她是真喜歡慢慢這樣踏實的孩子，這樣的孩子，是一種別人看了就知道很努力很認真生活的一個孩子，沒有辦法不讓人喜歡的。

“我女兒跟你差不多大的，馬上也要考大學了，去外地的學校，也擔心她以後一個人在外地求學要怎麽生活，希望遇到的都是對她好的人。”

慢慢都記在心裏，元旦前，朱老師問她回不回家，知道慢慢要回家，給慢慢提前結了工資，“你回家，給爸爸媽媽買點好吃的，工資你拿著。”

兩千塊錢，前面的錢都給慢慢了。

慢慢站在路燈下面，等著公交車來，很冷，這裏的風格外的大。

天色是漆黑的一片，在這樣的住宅去附近，偶爾有車走過，手機直接電話打進來了。

“出成績了。”

“啊，我還在外面，你幫我查一下。”

又問了一句，“你多少分啊？”

“143.”

慢慢笑了笑，“真高。”

“這次題目簡單的。”

紀曉嵐就幫慢慢查成績，結果出來分數137.

兩個人的差距，總體上說，就是五分左右的。

這個成績，紀曉嵐覺得很高了，“我們這邊的成績就是高，幹什麽也高，從小學到高中，然後大學，我們要比別的省份付出很多。”

她語氣帶著些埋怨，覺得省內的政策為什麽就不能傾向於本省的孩子呢，跟人家上海北京一樣的，帶點地域保護，日子也好過一點。

可是本省的孩子太多了，人口也多，壓力真的大。

她接著說，“我們一百三往上走的成績，在別的省份考上幾率很大了，人家考的分數那麽低都能去上班，我們這麽高都很玄乎的。”

就這麽忐忑的等了幾天，慢慢沒考上。

那個崗位出了進面的分數線，差一分多。

說實話，有準備，但是還是很絕望，很失望。

馬永紅打電話來了，要賠償二十多萬，保險上只拿十萬出來，其餘的都要家裏出，所有的存款進去不夠，今年秋收的所有的錢也進去了。

“我跟你爸爸攢了一輩子的錢，結果到現在一毛錢沒有，還欠著一屁股的債。”

“還欠多少。”

“很多了。”

“多少？”

馬永紅就開始數了，“你大姑家裏兩萬，二叔家裏一萬，二姑拿了兩萬。”

“你姥姥跟你二舅說了，錢不夠去拿，我沒去，現在也夠了。”

也就是說，欠了四萬。

四萬，在慢慢這個沒見識過錢的人面前，真的是不少了。

馬永紅跟張向東攢錢幾十年，才這麽一點錢啊。

她天天睡不著，心疼錢，“我晚上睡不著，我白幹了這麽多年啊慢慢，你爸爸全都給折騰沒有了，你說我跟著你爸一輩子，什麽福都沒有，過了半輩子的苦日子，臨了的時候還給我來這麽一出，還有什麽意思啊。”

想不開，別人來說很簡單就能到手的幾萬，是她跟張向東一點一點攢下來的全部家當，孩子都要上學，還要吃飯生活費，她現在就覺得日子沒有什麽奔頭了。

慢慢就怕這個，她就勸著，平時嘴巴那麽笨的一個人，那麽不會說話的一個人，她得動腦子，得想想怎麽開解一下馬永紅，怎麽讓她高興。

“媽，沒事兒，等我工作了，一年就給你錢換上了。”

“哪有那麽容易的，你工作了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花銷，錢哪裏有那麽好賺的啊。”

她現在有什麽事兒，就只能跟慢慢說，跟慢慢發洩一下，慢慢每天晚上都跟她通話，視頻。

慢慢都是要動腦子，讓自己聽起來高興了，然後跟馬永紅說話，“媽，你是我們家的大功臣啊？”

“我怎麽是你們老張家的大功臣了？”

“你看看啊，我們家裏面，還沒有一個大學生呢，我二姑二叔大姑家裏都沒有，就你生了我是個大學生不是，老二成績也要，你看看，你這可不是大功臣，老張家，八輩兒祖宗都得感謝你呢。”

“而且你看，我老奶奶一共五個孩子，人家其餘的四個都有大學生了，我爺爺四個孩子裏面一個都沒有，到了我這一代才有，你多會生啊，給我們這一支爭面子了。”

馬永紅的心啊，一下子飛起來了，情緒起來了，高興了，咋摸著這話，怎麽這麽得勁呢，可不是大功臣。

老奶一共五個孩子，一個女兒四個兒子，二兒子就是慢慢爺爺，人家其餘的家裏都有大學生，就慢慢爺爺生的張向東張向西張向南張向北沒有，她這是史前空前絕後的啊。

美滋滋的，然後就可滿足了。

這就給哄好了，是啊，她有閨女啊，“我想了，你說的對，我最大的財富不是別的，是我的兩個女兒，我把我閨女培養成才了，教的你們好好兒的，這就是我最大的財富，你們好就行。”

慢慢的壓力能跟誰說呢，她想著那天紀曉嵐的話，人家外省的分數低，而且同班同學裏面，有個考上的，就她一個考上的整個班級裏面。

慢慢一個宿舍都報名了，全軍覆滅，就連紀曉嵐那麽高的分數，她都沒進面試的。

考上的那個同學，報的是北邊鄰省，經濟不如本省的，但是能考上定下來也很讓人羨慕。

慢慢就琢磨這，自己也報考試試吧，反正本省的下一次考試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就當去練練手了。

她琢磨著，對著南邊的鄰省就開始看了，不想去北邊，想往南邊走一走，跟本省搭界的地方選了個地方。

一看就笑了，那地方她記得，是水晶之都，挺好的，就報了。

要交報名費的時候猶豫了，兩百多呢，而且去考試來回的路費酒店也是一大筆開銷。

“你去不去啊，你去報名吧，咱們就試試，萬一行呢，而且我倆一起也有伴兒。”

慢慢一個人，沒有出省過，小時候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上海了。

紀曉嵐猶猶豫豫的，最後還是不去。

“不去了吧，我就是去了考上了，也是不會去的，想在省內的。”

她比慢慢更內向，跟個保守的，一心一意的留在省內。

慢慢最後沒有辦法，看著已經是報名的最後一天了，都躺下來了，十一點鐘了。

她還是爬起來了，去報名了。

十二點就截止了，她惡狠狠的，面目猙獰的交了兩百多的報名費，然後躺下來算計還有多少錢。

沒有幾個錢的，她從出事了，就不問家裏要錢了，自己做兼職的錢夠了。

報名沒多久就要去考試，她去買車票，才蒙圈了，沒有直達的火車的竟然。

只能去徐州府考試，而且去徐州，臥鋪票一晚上，很貴的，要兩百塊。

她舍不得，硬是買了硬座，坐一晚上的。

在火車站候車的時候，她自己笑了笑，覺得自己真的是帶著一股子孤勇的。

火車站大廳很大，她拉著行李箱，很大的一個行李箱，是上大學的時候，她自己去買的。

那一年張向東在外面跑車，回不來，他跟老板預支了工資，一萬塊錢。

慢慢拿著銀行卡等在銀行裏，然後等著老板來給她打學費。

她也不曉得什麽行李箱好，就要個容量大的，兩個輪子的，很結實耐用。

車站是個特別容易讓人傷心的地方，人來人往的，看著熱鬧繁華，但是連地面磚照出來的影子都是孤單的。

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人還是那麽多，沒有位置坐，她就站在那裏。

覺得很冷，特別的冷，她拿著手機，給馬永紅打電話，這時候，她就特別想跟馬永紅說出來，把事情都說一說。

“餵。”

“吃了嗎？”

“吃了。”

“吃的什麽？”

慢慢就編瞎話了，“吃的排骨米飯。”

其實沒有，她吃的，是學校的早飯，油餅。

知道今天晚上要走，她早上就買了很多，留著晚上吃。

她看著自己的腳尖，拉著行李箱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走。

“我在火車站。”

“什麽，聽不清。”

外面有列車來，噪音很多，信號也不好。

“我說，我在火車站。”

“吃了就行，早點睡覺。”

慢慢掛了電話，挺喪氣的，仰著脖子看了會兒燈，覺得這就是天意啊，上車了。

硬座確實是不錯了，但是架不住是一晚上啊，她到了後半夜就有點受不了了，是靠著走廊的位置，她跟自己說得好好睡一覺，不然的話，考試撐不住，為了省錢，

那個難受啊，左邊沒有東西靠，右邊也沒有，她腿也伸不開，個子還高，就真的從小到大沒有吃過的苦。

手腳都是無處安放的，環境也亂糟糟的，有打游戲的，聊天的，幹什麽的都有。

她本來心裏面就火氣大，後面那個男的還在那裏外放狼人殺，一個人挺樂呵的，漸漸的大家都安靜休息了，就他還在那裏。

慢慢一把拉下來眼罩，“能插上耳機嗎？”

那男的還可以，馬上就不玩了，大概是也沒註意這些問題。

下車的時候淩晨五點鐘，她拉著行李箱，坐公交車，然後先去考點看了一下。

找了最近的如家酒店，一天一百多，最便宜的房間。

她自己樂呵呵的，覺得出來看看也不錯，趁著考試的機會，出去轉轉去，也不困了，這時候人正好是吃早飯的時候，七點多。

徐州府的物價是真便宜，人也很熱心了，她個傻妞，出來看啥都是好的，看啥都是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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