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到了公安局裏面去了， 哪怕是到了公安局裏面去， 李錚錚也不怕的， 他坐在那裏，擦著鼻血。

“事兒就是這麽個事情，我母親的墳我是一定要遷走的，這個不管別人的事兒。”

他說著看了一眼舅媽，舅媽本來有點怕， 畢竟鬧大了， 但是看著李錚錚不怕， 她也有膽子了， “打人可以嗎？隨便打人， 我丈夫給打死了要，警察同志就說是怎麽辦好了。”

“別吵，吵什麽， 吵什麽呢？”

警察也很威武霸氣，對著這樣的事兒，第一時間氣勢上一定要壓倒。

李錚錚火氣也大，“有事兒說事， 趕緊的。”

警察就討厭這語氣，只準自己這樣對別人，不準別人對自己這樣的語氣，這是一種通病，多少年了養成的壞習慣，一個勁的對著人吼。

“我說你呢， 你急什麽，聽安排，聽安排懂不懂？”

一邊拿著本子碰碰的敲著桌面，一邊不讓李錚錚插嘴。

“我說，警察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吼人的吧，我報警，我要求現在解決這個問題，我遷走我母親的墳，憑什麽不讓。”

“你打人了你知不知道？”

“你能什麽能，你坐好了。”

李錚錚擺擺手，好，坐下來，他就坐下來。

“現在可以解決了嗎？”

這態度，也很欠揍了，他就是故意氣人的，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平時看著沒脾氣，其實蔫人出豹子。

“你們這是危害社會治安，知道嗎？”

法律上的事兒，怎麽扯扯不上一點兒啊。

“然後呢？我打人了，要怎麽辦呢？”

“你什麽態度啊，你說打人了怎麽辦？”

李錚錚就冷笑，“我問你呢，打人了怎麽辦？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我給我母親遷墳，這兩個人管不著，你警察也管不著？”

他點了點舅舅跟舅媽兩個人，然後又點了點警察。

這警察怎麽說呢，可以說是不咋地了，李錚錚為什麽對著他態度很一般，態度這麽搓火，還是因為一開始不管什麽事兒，先去宣揚他的官威去了。

真是差勁。

他就硬抗，最壞的結果，不就是關幾天，醫藥費，但是這不影響他遷墳。

他拿出來電話，打電話給帶來的那兩個人，“你們遷墳，正常遷墳。”

說完了掛斷了，就在那裏耗著。

“好了，處理吧。”

最後警察也拿著他沒辦法，李錚錚看著就是不好惹的人，嘴皮子很溜了。

他在這件事情上，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這樣，你們不管是誰先動的手，都有錯兒在那裏，各自賠付醫藥費吧。”

想著是一人各打五十大板，但是李錚錚不樂意啊，“原因不管嗎？”

“路上出來狗咬人，給人打死了，那還得賠錢是不是？”

“我一毛錢都不會給的，如果有問題，就走法院程序，起訴就好了，法院判我白敗訴，強制執行我才認。”

舅媽就在那裏哭訴，“警察不能不管啊，我老公都被打骨折了，營養費，醫藥費，誤工費，說不定以後都殘疾了。”

“我們家還有兩個學生，這可怎麽辦呢？這世道有沒有天理了，我們家裏的小姑子，憑什麽給遷出去呢，老太太還在呢，這事兒不能答應了。”

財產能凍結，但是這墳墓你不能凍結啊。

警察還不能不管，都鬧騰的這麽大了，協調不成，也夠不成犯罪。

李錚錚已經把墳墓遷走了，警察建議舅舅舅媽這邊起訴。

這世道，有的時候沒有設麽道理的，你強硬了，別人就軟了，鬼見了都怕。

出了警察局，李錚錚的肋骨隱隱作疼，他看著舅媽，“有本事就去起訴，勝訴了，我給你掏打官司的錢。”

冷笑著就走了，他今天還就想做個混蛋了，這些人，一個都不值得。

心情就一直很抑郁，趕著點兒太黑之前，給安置到懸泉寺裏面去了。

李果果就等很久，他知道李錚錚今天要來的，明天說好了一起去懸泉寺給母親上香的。

結果看著點兒，八點九點了還不來，十點了還不來，他就著急了。

家裏也沒個電話，李大福用自己的手機，李果果平時也用不到電話，都是打到鄰居家裏的電話，或者去小賣部可以打電話。

但是現在這個點兒，村子裏的人都睡了，他躺在那裏，迷糊著眼睛不踏實，直到聽見外面有汽車的聲音，一下子就起來了。

拿著手電筒，“哥，是你不？”

手電筒一晃，照著李錚錚的臉，五彩斑斕的，該發黑的地方已經黑了，該腫起來的也腫起來了。

李果果一下子就拉下來臉了，“誰打的？”

“是不是媽那邊的人，不讓你遷墳的？”

李錚錚也不想看自己的臉，“沒事兒，都解決了，明天去上香去。”

李果果氣的眼睛都紅了，氣死了，心裏面就跟塞了一團泡了醋的棉花團，酸疼酸疼的脹起來，恨不得自己能替李錚錚挨打一樣的。

執著的跟在李錚錚後面，“到底是誰打的？那邊是誰打的？”

李錚錚放下來包，看著他就站在門口那裏，身子還是有些單薄，“是舅舅跟舅媽，沒占著什麽便宜的。”

“個王八蛋，早晚我去弄死他們。”

李果果咬著牙，他沒聽過李錚錚說以前的事兒，但是知道他跟舅舅一起生活，如果過得好，不能這麽多年不聯系，不至於遠走他鄉自己混到現在。

李果果撂著狠話，心裏面發狠，“我都記著呢，一個是李大福，李大福現在要結婚了，那女的都懷孕了，他日子過得美得很，老天爺一點也記不得去收拾他，到頭來還得指望著我自己來。”

“還有舅舅跟舅媽，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遷墳這樣的好事兒，憑什麽不願意，不過就是勢利眼，想著多要錢。”

李錚錚看著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心中的郁氣也散掉了，也不去一直想著這個事情了，“別哭了，多大的人了，是不是男子漢了？”

“再說了，也不差什麽，你說你記得這麽深刻幹什麽，以後的好日子多了去了。”

脫下來大衣，看著李果果還是低著頭，別扭著站在那裏，“行了，還等著給你擦眼淚？明天你不是還約了同學一起去，早點睡吧。”

轉身的時候，李果果拽住了他的袖子，“哥，我跟你說，以後人家要打你，你就使勁的拼命的還回去，別不敢下手在那裏白挨打，這樣吃虧。”

“恩，你說的對。”

李錚錚扯著嘴角笑了笑，心想我這麽大的人了，肯定不傻，還要個小毛孩子教。

躺下來的時候，不生氣了，在那裏很理性的思考，也覺得今天的事兒，做的沖動了，跟舅舅舅媽打一架，鬧得村子裏面人盡皆知，當個新聞一樣的。

最後鬧到了警察局裏面，警察態度不好，自己態度也不好，對著舅舅舅媽的做法也不夠幹脆利索，不能以絕後患。

他一只手枕在枕頭後面，就想著，如果重新來一次，能不能換個解決方式呢，一圈一圈的在心裏面盤算。

比如說不能在村子裏停留那麽久，應該直接遷墳的，速戰速決。

比如說既然被人通風報信堵住了，應該可以采取拖延戰術，過幾天再來辦了是一樣的，不一定是非要今天。

比如說到了局子裏面，可以跟警察采取一種更和諧的相處方式。

他就一步一步的推，一步一步的重新謀篇布局，想著以後遇到這樣的事兒，該怎麽處理。

想明白了，想完美了，迷迷糊糊的才睡過去。

慢慢到了時間，順路去喊李果果，張麗騎著自行車在前面，到了李果果的家門口，小喇叭一樣的喊，“李果果，李果果——”

李果果拿著筷子跑出來，“快了，你們等一等，等我們喝了這一口面條。”

慢慢只好停下來車子，跟著張麗一起去屋子裏面等。

看著李果果鉆進去廚房，鍋裏面的面條還沒散開，應該是剛放進去的，李果果穿著格子長袖，有點著急了，筷子使勁的在裏面給面條散開省的粘在一起，“等一下就好了，我哥昨晚上回來的太晚了，我沒喊他，慢慢你去幫我喊一下。”

慢慢站著不動，她懂男女大防，而且也還是老樣子，不大想跟不熟悉的人接觸。

現在李錚錚，在她眼裏就不是一個同齡人，兩個人之間隔著無數個代溝，沒什麽吸引力。

“我給你煮著，你先去忙吧，收拾一下走。”

“哦哦，好。”

李果果趕緊跑開了，他還沒洗臉呢。

洗完臉正好看著李錚錚出來，招呼他，“哥，趕緊的，一會兒我們走了。”

慢慢從廚房裏面探出來腦袋，正好對上李錚錚的眼睛，自己嗖一下不好意思了，低著頭看面，用筷子夾了好幾下，也分不出來熟了沒有。

她每次都得嘗嘗，在別人家自然不能這麽幹，眼睛盯著這面條，看它的膨脹度來判斷。

心裏卻想著，再煮一下好了，總比不熟好。

這麽想著，手又去抓了一把柴，使勁的往裏面扔。

“你這是打算喝面條啊？”

頭頂上李錚錚戲謔，高高大大的站在那裏，把門口的光都堵起來了。

慢慢看鍋子裏面，果真是水少很多了，馬上就黏在一起了，“我——”

她說一個字，聲音小小的，臉紅的跟蝦子一樣的，說不出個什麽滋味。

每次都想給人留下來好印象，沒想到都是一般般。

李錚錚端著鍋在前面，看著慢慢跟張麗坐在一邊，“要不要再來吃一點？”

眼看著慢慢的臉又紅了，他心裏笑了笑，再不提讓她們一起吃的事兒了。

張麗一直看著李錚錚，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始說話，找回來當初熟悉的感覺了，“你都這麽大了，看著跟我們不一樣了。”

一種磨礪出來的成熟在那裏，總是讓大家忽略李錚錚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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