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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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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華秋實, 慢慢又長高了一點,如今已經是五歲的人了, 五官也慢慢地張開了,好看的很, 唯一不變的,大概還是肉肉的體型。

她坐在小馬紮上,手上拿著一個比自己還要長兩倍多的長竹竿, 跟門神一樣的坐在那裏, 不遠處拴著一條小黃狗, 那狗兒小的很,但是還是拴在那裏。

慢慢是個小慫貨,怕狗怕貓,還有帶毛兒的東西, 就連雞都不敢碰的。

太陽曬得地面發燙,她眼睛看著從東邊樹林裏面蹦跶上來的雞,很是生氣,又來吃麥子, 站起來, 兩只手抱著竹竿, 然後對著雞就戳過去。

那雞是帶著翅膀的草鳳凰, 機靈的很呢, 沒等著碰到,雞撲楞著翅膀跑了,慢慢就滿意的再次坐下來。

她是在這裏看著麥子的, 麥子就在家門口的空地上曬著,正好是農忙的時候,家裏的大人都在地裏面,慢慢就是個看家婆。

得看著地上曬著的麥子不要給雞吃了,雞不僅僅是吃麥子,還用爪子到處刨,撒的一地都是,撿都撿不起來。

所以要晾曬,就要找人看著,慢慢沒有別的優點,就是能耐得住寂寞,反正也沒有人玩。

就坐在那裏,看著小樹林,嘩啦啦的響著,她看著看著就出神入化了一般,東邊的溝子深兩米有餘,野草蔓生,樹木雜織,橫溢斜出,多有楊樹,老槐、青竹、榆錢等庶母,野鳥棲息,整日鳴樂。

上面遮天蔽日,綠蔭儂碧,有偌大的鳥巢在枝丫上,慢慢一早一晚,總是能聽到聲音,半夜裏面,也會有老聒在那裏風淡雲輕的叫幾聲。

所以,她對著這個小樹林,總是懷著敬畏的心,從來不敢下去看看,偶爾站在溝子上面,抻著脖子往下看,能看到有人堆砌的舊年的柴火堆裏面,有東西飛快奔走,她就更害怕了。

夏天地上野草橫生,又有木槿花盛開,間或有紅色的野草莓,她又向往的緊,只捂著心口看一眼,然後就走開了。

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又去接了自來水給小黃狗喝,天兒熱的很,她總覺得狗也渴的很。

每日裏她在家裏,陪伴最多的就是這一只小狗,這小狗是當初城裏面的五舅姥爺,那是好人一個,跟老姑父一樣的好人。

五舅姥爺花了十五塊錢,專門買了一條狗來,給看著那頭黃牛的,省的給人偷走了去。

這狗大概也跟大姑娘一樣的,小時候顏色黃毛丫頭一般,現在張開了,毛色倒是越來越白了,慢慢沒事的時候就跟他說兩句,從不敢靠近。

“渴了吧,喝水。”

她彎著腰,伸著胳膊老長,狗激動了,來回的轉圈,大概是想著蹭蹭慢慢,親熱一下,只是慢慢從來不敢,她畏畏縮縮的,趕緊把水倒進盆子裏面,立馬就閃開三米遠。

這才直起來腰松了一口氣,又去給牛加了水,看著牛肚子那麽大,“你要生個小母牛才好呢。”

慢慢不怕有味道,其實養牛臟的很,不然當初老姑父也不會問慢慢,身上有沒有味道了。

牛糞的味兒,還有牛身上的味道,到了天氣熱的時候,就跟發酵了一樣,聞不慣的人,到底是要惡心兩下的。

這牛懷孕了,兩頭牛一起買回來的,也是一起找牛懷孕的,慢慢就盼著生個小母牛出來,母牛的價格要貴很多。

小母牛一頭要一兩千,公的話就便宜了,兩三百就賣了。

寂寞是什麽,慢慢不知道,她總是一個人在這裏,偶爾聽到有孩子哭鬧,她也不去羨慕,也沒想過去跟著一起玩。

她每日裏就是看著這個樹林,有風來的時候就聽著風的聲音,然後看著樹葉子嘩啦啦的搖擺。

有雨的時候,就坐在門口那裏,看著雨篩子一樣的下來,下面的水匯聚成小河,她喜歡下雨,下雨了,就不用出去幹活兒了,都能在家裏陪著她,還能包餃子吃。

莊戶人家,下雨天才歇班,大雨能阻隔了一切,把人分成一個個靜謐的小空間,好玩兒的很。

有花的售時候她就看花,有草的時候就看草,對於這個世界的一切,她總是睜著眼睛去看,沒有人解說,也沒有人來打擾,她也不能對著人說出口。

等著夕陽西墜的時候,整個胡同都被染成了橘色,胡同的過道被鋪上了彩色的地毯,她慢慢的走。

沒走到胡同口,就聽著街上熱鬧的人聲,有賣菜的,沒有喇叭,靠著自己在那裏喊著,“賣菜嘍—黃瓜,柿子,便宜來買。”

“油條來--”

西村有人會做油條,到了這個時候,就推著小車子開始沿著街叫賣,四根扭在一起的,一根細細的,總有邊上兩根是脆生生的,中間的兩根軟軟的,油條也是好東西。

坐月子,大家送不起雞蛋,所以就送油條,兩塊錢的油條,買上七八個,也是一包好東西。

馬永紅能幹,回來的不算早,慢慢在那裏等了好一會兒,才回來了,“走吧,回家了。”

慢慢就跟在她後面往家裏走,馬永紅走到一半問,“吃不吃油條?”

“吃。”

她掏了掏口袋,掏出來兩毛錢,“去買一個吃去。”

人家買油條,是按著斤的,一斤兩斤的來,慢慢拿著錢去買油條,那人熟練的接過來錢,找了一根看起來大的給了慢慢。

慢慢買油條,總是買一個。

有時候馬永紅跟張向東要去打草,去的地方遠的很,走之前就給慢慢兩毛錢,“你在街口上等著,要是賣油條的來了,你就去買一根吃。”

因為沒空看孩子,婆婆也不給看,不是這裏疼,就是那裏癢癢的,所以慢慢很小時候,就是一個人在家裏,在接口上等著她回來。

當媽的覺得對不住孩子,想著對孩子好一點,可是再好,也只能去買一根油條吃。

當娘的,沒有不難心的的時候。去打草的地方潮濕,一走進去就是一腳的泥巴,草那麽深,割到人身上的時候刺癢的很,天氣也熱,要是露出來袖子,胳膊都要割破了,還有各種蟲子蚊子,怎麽舍得帶著孩子去呢?

慢慢聽話兒,也不跟別的孩子一樣到處瘋跑,一天回家都找不到人的,她從來不跟著別的孩子跑,每天也不出這個胡同,總是沿著這一條胡同,從家門口走到胡同口。

她喜歡一家人在一起,喜歡做任何事情,也喜歡看新鮮的東西。

“晚上留神一點兒,這牛怕是要生了。”

馬永紅卷起來煎餅,硬的很,卷起來手指頭大小的粗細,是大姨拿來的,大姨巧手什麽農家活兒都會,種莊稼也是好手,會攤煎餅,煎餅做的又薄又有咬勁兒,就連張向東都能吃。

張向東大概是小時候吃苦多了,現在粗糧什麽的,一概是不碰的,煎餅不喜歡吃,紅薯玉米就更不用說了,一點兒也不碰的,窩頭更是一吃不吃,小時候吃的夠死了。

他吃的饅頭,家裏面還沒有電視,眼神看著門外面,“生不著,怎麽也得過兩天。”

馬永紅就不服氣了,“也得留神著。”

說完了,心裏面挺高興的,這生的不是牛,是錢啊,要是個小母牛的話,她做夢都要笑醒了。

這個時候她覺得,家裏要是有五千塊錢了,那真的是一輩子就不幹活了,這是一筆巨款,能讓一個人不用再辛苦,覺得能吃一輩子的巨款了。

這就是那時候,馬永紅的夢想。

所以這個牛,懷揣著的是她所有的希望,覺得小孩子眼睛幹凈說話準,“慢慢,你覺得生的是什麽牛?”

“小母牛。”

馬永紅晚上就做夢了,沈沈的夢裏面,夢到家裏面的牛生了,生出來小母牛,她拿著一手紅錢,去挨家挨戶的還錢。

耳朵邊影影綽綽的有牛的聲音,還有狗的叫聲,夢太美了,她都是笑著的,一些噪音就隔絕了。

等著翻了一個身,心裏面就咯噔一下,狗叫聲一聲聲比一聲聲清晰,她猛地睜開眼,去推張向東,“狗怎麽叫?出去看看去。”

說著就開燈,一開燈,慢慢也就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刺眼的很,又慢慢地閉上眼睛了。

家裏的母牛要生,馬永紅出去的時候就害怕,牛已經趴在地上了,地上有一灘的水,分不清是不是帶著血味兒。

她就怕難產了,小牛一點兒也不小,那母牛肚子大得很,不好生,一樣也難產,弄不好生不出來,都搭進去了。

倆人就不睡了,馬永紅是坐不住,站著也不行,就在那裏陪著,這牛性格特別的溫和,就趴在那裏自己生,看著很可憐了。

慢慢自己也起來了,站在屋子門口不敢穿過天井到大門口外面去,怕黑得很。

扯著小嗓子,“媽媽--”

馬永紅現在顧不上她,進去看了一眼,“別出來,睡覺去。”

“去拌食去,給它吃點有勁兒。”

張向東提著桶就去了,放點玉米面,還有一些花生殼,都是自己家裏的糧食,平時舍不得給牛吃的,牛飯量大,都是去打草給它吃。

西屋竈房裏面的大竈臺已經生火了,煮了一大鍋的熱水,馬永紅拿出來早就準備好的益母草,放進去,然後倒進去一袋子紅糖,這紅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

一大鍋子,加大了火候就開始煮,火離不開人,慢慢懂事,也不喊了,就趴在窗戶上,自己跪在床上,看著天井裏面的人在忙著,也不鬧著要出去,很敏感的一個孩子了。

大概因為小時候父母吵架多,她在還不清楚的時候,就知道要怎麽做了,雖然說不出來。

家裏為了省水,除了自己吃的水意外,用的都是井水,張向東倒了一些水到水井裏面當引水,然後就開始壓水了,不一會就出來水了。

一氣兒壓了四桶水,水缸裏面也是滿滿的,就出去看著了,馬永紅一頭的汗,火大一會兒就開。

她沒倒出來益母草水,怕冷了,攪拌了一下,就蓋起來鍋蓋了,正要起來,就聽著張向東在外面喊,“下來了,下來了。”

馬永紅就跑出去了,心裏面很緊張,很激動了,也安慰自己,公的也是錢啊。

她看自己家裏牛生小牛,就跟二選一種彩票一樣的感覺,一半的概率,就是發大財,離著成功那麽近。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喜歡看人家收拾魚,裏面各種各樣的東西拿出來,然後清理幹凈,也喜歡看人家殺雞,雞肚子裏面的東西,有雞蛋黃,有雞心等等。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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