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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大閱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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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食?”張邁眼睛一亮:“你手頭有糧食?”

自漠北征伐以後,天策唐軍開始暴露出許多明眼人都看得到的弱點,其中最嚴重的一項就是錢糧匱乏。

錢也就算了,天策重工商,隨著商道的通暢,這個問題不難解決,如今甘涼那邊鄭渭已緩過氣來了,東樞這邊,到明年估計也能實現收支平衡,但糧食的問題卻難解決。

經年的戰爭使得河北困乏,中原殘破,豪強之家尚有餘糧,黎庶之家就都是飽一頓饑一頓了,在農業技術尚未實現根本性突破之時,古人那“積三年而有一年之儲”的判斷基本無法推翻,在農畜業有了長足發展的甘涼地區,靠著蓄力發達地廣人稀,豐收年一年可以有一年之儲,平年則有半年之儲,這個積累速度算是提升了三成,但在河北,以現在的情況而言,張邁估計至少總得緩個三年,才能讓自己有力氣再打一場大仗將契丹的殘餘勢力滅掉!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張邁很難忍受契丹在自己的眼皮下舔傷口休養生息,如果不是被中原的境況拖住後腿,張邁早就點兵沖出榆關了。

但現在趙讚竟然說他手頭有來自南方的糧食,這就不能不讓張邁動容了。東樞轄境之內種出來的糧食,大部分還要就地消化的,河中和西域地區只能輸送財富,沒法輸送糧食,但如果能從東南海路運糧,那就都是額外的了,運得來多少盡可入倉。

這一百多年來,南方動亂遠較北方為少,就是過去幾年北方的連番大戰,對江南的經濟也幾乎毫無影響,倒是絲綢之路的重開,反而對江南的經濟起到激活的作用。但糧食不像奢侈品,既是大宗商品又是戰略物資,由於交通的阻隔,過去幾年天策再有錢,也沒法用西域運來的寶貨去換江東的稻米,就算吳越商人有這個心也運不過來。

趙讚說道:“如今風向不順,洋流不順,臣這次帶到天津的船只,還需要押運其它貨物,所以只帶來糧食八萬石。”

張邁道:“那也不少了。”

趙讚又說:“此外,臣在東海尚有積糧六十萬石。只需元帥一聲令下,願意盡數押解入燕。”

張邁大喜,旁邊範質不免疑惑道:“登州萊州不是產糧地,趙東海哪來這麽多糧食?”張邁笑道:“想必是來自江東。”

趙讚道:“元帥猜得不錯。南方諸國,以齊最強,以越最富。吳越錢氏,占有蘇、湖、秀、杭,盡是魚米之鄉!錢氏以‘保境安民、休兵息民’為國略,重視農桑,興修水利,立國三十餘年,國有十年之積,公私倉庫都有盈餘,因此糧價平賤。區區數十萬石糧食,不在話下。”

蘇就是蘇州,湖就是湖州,秀是後世的嘉興,杭即杭州,不但是產糧大州,而且有巨額的餘糧。

張邁道:“吳越有餘糧大家都知道,你有能力運糧大家也都知道,只是你為何會儲備那麽多的糧食?你的人馬可用不了那麽多。”

趙讚笑道:“臣沒有未蔔先知的本事,這糧食原本不是為元帥準備的,臣的倉儲本來只有二十萬石之積,但看到河北、山東因石敬瑭的橫征暴斂而影響了民生,農事頗誤,料想來年可能發生饑饉,到時候北方糧價必定高漲,所以誘使江南商家運糧北上,是想趁機賺上一筆的。不意元帥卻推行免稅令,此令雖不能徹底改變山東河北的困境,但來年糧價必不如臣預料的高了。但我知道元帥有數十萬大軍南下燕代就食,那點小錢不賺也罷,幹脆運糧北上,以濟元帥之急。”

張邁笑道:“原來如此,但那怕也不是一筆小錢,六十萬石糧食,那可讓你可少賺了不少。”

趙讚道:“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這六十萬石糧食乃是上天賜於元帥,不過借趙讚之手罷了。”

範質聽得點頭,符彥卿則暗暗讚嘆自己這個堂外甥會說話。

張邁卻道:“你的糧食既是商買,那我不會白拿了你的,我不能為子孫開下這樣的惡例。該花多少錢買,回頭派人清楚結算。”

趙讚見張邁不肯接受自己的饋贈,反而有些擔心,又聽張邁道:“這六十萬石糧草可應我今年之急,但河北與山東要想在不影響民生的情況下支持我用兵,至少還得休養兩三年。如今契丹形勢漸穩,我等不了那麽久!來年你可能再為我運一批糧食上來?”

趙讚問道:“元帥有錢麽?”

張邁道:“有。”

趙讚道:“有錢就能買。”

張邁道:“你是商人,只要有錢,吳越商人自然能賣。但若背後是我,這筆買賣恐怕就不那麽順利了。”

糧食是最重要的戰略物資之一,糧食的出口,涉及到的不只是盈虧問題,而更是一個政治問題了。國家與國家之間,特別是在戰爭時期,就算窮死了也不肯輕易輸送糧食的。

趙讚道:“吳越錢氏素無天下之志,其患在於金陵,常稱臣於洛陽以為外應。元帥若能馬踏洛陽、天下歸心,則南方糧草之事,臣有八成把握!”

張邁大喜,對範質道:“自今日起,東樞之下增設一東海軍區,總管海上事務,行轅設於登州,以東海都督總領其務。即日鑄印制旗。”說著轉頭問趙讚道:“區區之職,趙元輔願意屈就不?”

這時黃金帳內還有景延廣石公霸等降將,聽到這個任命都羨慕不已,趙讚臉上也盡是心滿意足,躬身領命,又道:“臣尚有一請。”

張邁道:“請說。”

趙讚道:“家母年事漸高,不習海外水土,希望能遷居鄴都。”

他這話說的謙卑委婉,但張邁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其中暗藏以母為質之意,也是要讓張邁安心,張邁卻道:“東海軍民既然內附,那就與國人一樣待遇。令堂想去哪裏住就去哪裏住,只是如今東樞窮困,安家的費用,趙都督就不要來敲我竹杠了。”

這話表面吝嗇,但那句“想去哪裏住就去哪裏住”,給的卻是自由,趙讚心中一寬,跪伏拜謝。

張邁笑道:“今日接連聽到好消息,委實不能不慶祝,今晚酒宴,大家放開了吃喝,沒喝醉的人不許回家!”

……

趙讚這次北上,帶來了眾多商家,除了魯東的商人外,還有一部分江南的商家,甚至還有幾戶高麗商人,江南的商人帶來的主要是生活類產品,包括稻米、茶葉、農具、瓷器、絲綢、刺繡和美酒等,魯東的商人則帶來了藥品、幹果、陶器、石料等等,高麗的商人則帶來了包括人參在內的各種土產,由於能跟隨趙讚來的都是豪強大族的代表,所以都帶來了大量的銀錢。

而幽州這裏,早就聚集了一大幫西北商家,他們帶來了來自西域的各種奇貨,西亞的毛氈、刀具自不用說,中亞的玻璃、印度的寶石也不用提,大宗的商品也有來自甘涼的棉織品,河中的葡萄酒也相當暢銷,甚至西域的美女、昆侖奴,也在非法的邊緣暗中成交。

除了西北商人與東海商人的交易外,天策唐軍的兵將也是這次消費的主力。漠北、上京兩場征戰,唐軍得到了大批的戰利品,這批戰利品楊易上稟張邁後便論功行賞,所以大部分兜裏都有錢,尤其是精銳部隊,個個身家豐厚,誰兜裏沒一兩袋金銀?誰身後沒有七八打牛皮?牛皮換了銀錢,銀錢再換成美酒,所有沒有的輪值到的軍營,常常因此而徹夜狂歡,萬裏征伐後的戰爭後創傷,在這種狂歡之中稍稍撫平了。

這是一個交易的高潮,市集和城門的稅吏收稅收得手軟,一直到閱兵前的三天,由於所有軍營恢覆到整備狀態,幽州城熱鬧的氛圍才稍稍緩和下來。

燕京的這次閱兵,影響不僅限於軍方,商人階層對此也有很高的積極性。幽州的原住民都被契丹遷徙一空了,現在活躍於燕京的商人一半來自西北,一半來自東南——西北的商人久處天策治下,中原的百姓或許還忌憚著武人,他們卻不害怕,在他們的帶動下和感染下,來自東南的商人也都對此充滿期待。

在楊定國抵達幽州之後,張邁宣布明日閱兵,並將參加閱兵的九支部隊的情況向全城公布。眾人觀看文榜,乃知參加閱兵者包括:

鷹揚鐵騎第一,由丁寒山率領,總數五千人的部隊是清一色的騎兵,兵器分別有槊、刀、槍加配弓箭,半數鐵鎧,半數皮甲,坐騎是高頭漠北良馬與東胡良馬——這些戰馬全部都是俘獲的戰利品,以彰鷹揚之功。

陌刀戰斧陣第二,由劉黑虎率領,人數三千,腳著皮面高靴,手持陌刀戰斧,兵甲俱全,但袒露左肩不上鎧,以為戰死在環馬高地的同袍服喪。

汗血騎兵團第三,由馬呼蒙率領,人數三千,雖是輕騎,但坐騎將是清一色的汗血寶馬。

新組輕騎兵第四,由楊信帶來的騎兵骨幹,加上從數十萬漠北降軍百裏挑一的精騎組成。

新組騎射兵第五,由箭王折從適帶領的騎兵骨幹組成,加上漠北降軍中的騎射精銳組成。

左箭營第六,衛飛主之。

右箭營第七,郭漳主之。

鄴都降軍第八,範延光主之。

龍驤鐵鎧軍第九,石堅為將,以精銳騎兵萬人殿後,全是凱旋歸來的龍驤鐵鎧軍。

……

這九支部隊,除了鄴都降軍之外盡是張邁親信,範延光見自己的部隊得以置身其中後心中竊喜,而且除了龍驤鐵鎧軍是一萬人外,其它部隊都是三千人馬,只有鷹揚軍與自己是五千人,想到自己竟得與鷹揚鐵騎並列,全軍上下將士也無不洋洋得意。傳信的使者又說到時候元帥會登臺慰問辛苦,諸軍要依禮回應,最好是齊聲應答,之後是列陣對沖,以驗膽魄。

範延光便傳令下去,告知全軍待會閱兵臺上傳了話,就一起高呼元帥萬歲,一定要大聲、整齊!至於列陣對沖雲雲,料來只是作個樣子。

閱兵前一日範延光下令全軍整備,一定要衣甲鮮明地開往閱兵場,不能墮了自己的面子,於是全軍整肅,一時間倒也威風凜凜。

這一日北風蕭瑟,萬裏無雲,燕京正南門外清理出一片好生開闊的空地,是數日前薛覆下令萬馬踏平而成,燕京南門的城樓略加修飾,便成了主閱兵臺,到時候張邁將在此閱兵,薛覆作為總指揮,校場的南邊又劃出一片地方讓百姓立觀,稱為南閱兵臺。

閱兵前一夜南門不閉,以商人為主要組成的百姓連夜出城占位,日出之後,護衛部隊清場,跟著張邁登上城門,左邊楊定國,右邊是大法官張德,薛覆左前方發號施令,範質右前方主張軍儀,其他文臣武將,在兩旁和後面分三列排開,薛覆傳命行動,範質下令擊鼓,九支部隊便陸續登場。

鷹揚騎兵首先從西北方向開來,這些將士個個身上帶傷,許多人臉上都有遮掩不了的傷痕,萬騎從臺下經過,同時向城頭張邁所在行註目禮,這時沒有擴音器,卻有三十個大嗓門在城頭齊聲呼喊:“代元帥遙問楊大都督好,代元帥問北征將士們好,眾位將士征戰辛苦了。”

五千鷹揚騎士齊聲吶喊:“為國效命,生死不辭!”

數千人齊聲吶喊,震得南閱兵臺上的百姓魂悸魄動,個個讚嘆不已,趙讚在城頭下望,心中暗暗慶幸:“如此雄兵,怪不得能橫掃漠北,幸虧我投誠及時,否則下場難料!”

跟著是陌刀戰斧陣從西南面開來,在九支部隊之中,這是唯一的一支步兵,卻是名聞天下的重步兵,三千士兵重甲、長刀、巨斧,個個都是大力士,馬匹行走不可能腳步劃一,陌刀戰斧陣卻是三千人踏步齊進,身上的重量灌到大腳踏下,便如有數百頭大象登場,轟轟聲勢竟似還在萬馬奔騰之上!

三十個大嗓門代張邁在城頭齊聲呼喊:“陌刀戰斧,不墮唐魂,環馬之殤,舉國永志。”

三千陌刀戰斧兵齊聲應道:“不敢忘逝者遺志,不敢墮先輩威風!”

陌刀戰斧陣的慘烈,在場幾乎沒人不知道的,聽到這兩句對答,一些來自西北的商人都忍不住掉下淚來。

跟著汗血騎兵團、新組輕騎兵,新組騎射兵以及左箭營、右箭營陸續登場,各有各的威風,各有各的看頭,終於到第八支鄴都降軍登場,隊列倒也齊整。

範延光和他的部將從來沒經歷過這等場面,昨晚整兵結束後他便被帶到閱兵場的東南,遠遠聽見閱兵場那邊齊整的對答,暗暗覺得高呼元帥萬歲似乎與當前氛圍格格不入,只是已經來不及調整。

終於輪到他們了,在軍旗的導引下,鄴都降軍正式登場,前面七支部隊都經過嚴整的訓練,陌刀戰斧陣那種幾乎是直線隊列、方塊齊整的步兵陣就不用說了,四支天策老騎兵隊伍皆能控制馬匹魚貫成行成列,至於楊信、折從適所率領的新組人馬整合不到數月,尚不能做到那般齊整,但這些都是從漠北胡騎中挑選出來的驕兵悍將,靠著槍王箭王的威懾將之折服,走過南北閱兵臺時,顧盼之際一股猙獰氣勢也是令人望之生畏。

鄴都降軍既沒有天策老騎兵的嚴整,也沒有楊、折新軍的沖天氣勢,其組成大多都是兵油子,雖能保住軍容不散,但到了閱兵臺前眼看北面旌旗飄展,十分漂亮,南面人頭濟濟,煞是熱鬧,許多人便忍不住東張西望,監督隊伍的將校看見一鞭子就抽了過去,打得東張西望的士兵怒目而視,正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前面七支強軍珠玉在前,第八支部隊這一開出來便鄙陋盡現!

北閱兵臺上楊定國便皺起了眉頭,南閱兵臺上百姓便都指指點點。

這時閱兵臺上三十個大嗓門齊聲道:“範節度使及麾下兵將,辛苦!”

五千人便大呼起來:“元帥萬歲!元帥萬歲!”有的人喊得早了,有些人喊得遲了,有的是大聲高呼,有的是尖聲高叫,前後不一,腔調繁雜,聽得南北閱兵臺的文武百姓都暗暗搖頭。

範延光心中惱怒嫉恨,惱怒的是手下兒郎不爭氣,嫉恨的是天策怎麽搞出這樣“不合常規”的閱兵。突然之間,他對接下來要進行的“列陣對沖”暗暗擔心起來。

第八支部隊按照旗號進入預定的區域,跟著第九支部隊登場,來的正是龍驤鐵鎧軍萬騎!這不愧是閱兵的殿軍,氣勢中正而嚴整,尤其是前鋒人馬個個身穿明光鎧,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發亮,雪亮的反射閃得全場百姓以手遮目。相形之下,前面的鄴都降軍就如同一支雜牌部隊了。

龍驤鐵鎧軍來到閱兵臺正中面北而立停在正中,張邁走上一步,脫下了自己的頭盔,點了點頭。

萬騎齊聲發出赫赫喉音,連發九聲,除了安西老兵之外無人懂得這九聲喉音代表的意義,卻不妨礙所有人體驗到兵帥一體、上下無隙的感受!

張邁退後回去,跟著薛覆揮動令旗,龍驤鐵鎧軍調轉馬頭,南向立於城下作為監場。其它八支部隊兩兩對立,範延光愕然發現自己的對面竟是諸軍之首的鷹揚鐵騎!

隨著號令傳出,三裏之外的鷹揚鐵騎便列陣沖來!鄴都降軍錯愕之際,反應慢了一步,急忙也沖上去。

鷹揚軍出自楊易麾下,戰嶺西、戰輪臺、戰漠北、戰臨潢!小戰數十,大戰者四,死戰者七!其中將校都是百死餘生!所有將士,哪個不是身上帶著幾條胡虜的性命!而在他們面前的鄴都降軍,打的多是內戰,平時欺負一下小老百姓倒是擅長,哪裏能正面當世首屈一指的不世強軍?

這般不世強軍,停立時還好,這一沖鋒,那股屍山血海中般的氣勢就撲面而來,人若神將,馬似猙鬼!看看雙方逼近,鄴都降軍乃是一群驕將帶著幾千兵油子,如何經受得起這樣的威迫!一時間猶如置身於真正的戰場,其中的驕兵悍將還把持得住,那些兵油子魂都沒有了,哪裏還分得清楚真假?在雙方接近時轟然逃散!在眾目睽睽之下陣勢大亂!甚至有逃兵一時失了方向感,竟竄到南閱兵臺百姓群裏頭去,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騷動。

南閱兵臺上的百姓雖然大多數不懂兵事,看到這裏也無不恥笑起來,楊定國在臺上望見,忍不住罵道:“沒用的東西!廢物!廢物!”

符彥卿偷眼看去,只見張邁面無表情,心中一凜,知道範延光定無好結局了。

……

天策七年冬天的這場閱兵,給來幽州趕大集的商人們留下無比深刻的印象,只是鄴都降軍的那個插曲,成了眾口相傳中的一個笑話。

……

大閱兵之後三日,張邁再次召集諸將,這次是召集九支部隊校尉以上所有將領,在黃金大帳前會齊,一百多人圍攏,聽張邁道:“如今漠北最大的戰事已經結束,接下來雖然還有戰爭,雖還不到馬放南山之時,但已不需要那麽多的人馬。兵貴精,不貴多。各軍各部,都要留強汰弱。淘汰下的人馬,有功者可以功成身退,指配田園,無功者至指定區域開荒屯田,漠北帶來的投降胡虜,未入選精兵者,老弱者發往工坊為匠奴,強健者發往燕京新城址築城,不服管束者配入礦山挖礦。”

薛覆早有準備,當下如何淘汰,如何整編,一一傳令,功曹的事前功夫做得仔細,所以誰留誰去,無人有異議,只有範延光越聽越是擔心。那功勞簿一條條報上來,殺契丹多少、殺回紇多少,殺雜胡多少,開拓多少疆土,踏平多少牧場,奪取多少城池,一樁樁說將出來,把鄴都降軍的將校們說得擡不起頭來——他們除了將鄴都城頭的旗幟一換之外,哪裏還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功勳?

這場大整編大調整,光是宣布就持續了大半天,各路人馬都安排妥當後,只餘鄴都降軍,在場所有人都望了過來,看得自範延光、孫銳以下,人人心虛!

張邁也望過來,問範延光道:“範令公,你以為你麾下兵馬,有多少堪稱精兵?”

三日前閱兵時的醜態歷歷在目,範延光都不好意思開口,許久才跪下道:“吾等性命,全憑元帥定奪。”

張邁冷然道:“什麽叫性命由我定奪?我什麽時候要取你性命了不成?你言外之意,是暗指我言而無信、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嗎?”

範延光忙道:“不敢!”

張邁道:“既然不敢,那就仔細說說,你麾下兵馬,有多少堪稱精兵?”

範延光被逼不過,咬牙道:“隨末將抵燕的五千人裏頭,的確有兩千良莠不齊,但至少還是有三千多人驍勇善戰的。”

“那很好啊。”張邁道:“當初鄴都易幟,趙普曾許一個節度使之位,五百裏之封,節度使之位我給了,五百裏之封,就今日許了你吧。到時候那三千兵將也隨你赴任。”

範延光原本以為自己將大難臨頭,沒想到張邁竟然信守承諾!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孫銳在背後小聲提醒了一句,範延光才趕緊下跪謝恩。

張邁道:“河北、山東、甘隴,土地都有主,拿不出五百裏地給你,零敲碎打的估計你也不願意。這幽州倒是被契丹人清空了,我也準備在這裏建立一座北京新城,你對這片土地可有興趣?”

範延光慌忙道:“末將不敢,請元帥另賜一片土地吧。”

“好。”張邁道:“從天津出海南下,順著冬天季風與洋流,二十日可以到達一個大島,那個大島就在泉州的對面,島上水土肥沃,物產豐富,南北有八百裏之地,你若願意去那裏開拓,我割一半給你,船運、農具、藥物、種子我都替你準備,並許你範氏在那裏世代鎮守,如何?”

範延光聽張邁要他去海外,嚇了一跳,叫道:“這……這……末將和部屬都是旱鴨子,恐怕出不得海!請元帥另擇一處。”

張邁沈吟著,說道:“此去向東千裏,再往北千裏,有一條大河,名曰混同江(松花江),兩岸土地無比肥沃,如果開發得當,將來必然會成為我華夏的北大倉,打平契丹之後,我在那裏劃五百裏給你經營開發,如何?”

範延光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給他一片還在契丹人手裏的土地,而且還是關外苦寒之地,說什麽土壤肥沃,說什麽未來的北大倉!當他範延光是傻子麽?

只是他不好發作,只好強笑道:“末將不善務農,請元帥另外挑一塊地方吧。”

張邁眉頭皺了起來,道:“好吧,漠北臚駒河畔,如今十分空曠,那裏水草豐美,是漠北頂級的牧場之一,既然你不善務農,我在那裏劃五百裏給你放牧吧。”

範延光聽張邁要將他“發配”到漠北,臉色更是難看,孫銳忍不住捅了捅範延光,範延光硬著頭皮道:“元帥,我們又不是胡人,不會放羊!”

張邁道:“那你會做什麽!”

範延光道:“我們……我們除了打仗之外,就會收租子。”

在場諸將一聽這話,個個對他們鄙夷而視,覺得這夥人沙場上沒有什麽膽魄,又沒什麽功勞,討起封賞卻半點不肯吃虧!

張邁耐著性子道:“那好吧。此去西面五七千裏,過甘隴,出玉門關,沿著天山南麓,至於疏勒,翻過蔥嶺,而後再向西過大宛國舊境,便是郭洛所在的河中。河中地區如今漢人不多,你遷徙過去,讓郭洛安排一條絲綢之路的支線給你,足保你十代富貴了。如何?”

範延光聽張邁說那河中之地,要過甘隴、出玉門,到疏勒後還翻過蔥嶺!然後再走過大宛國舊境,這路程光是聽都覺得頭暈了!慌忙跪下道:“元帥,這麽遠,我……末將只怕走不到那裏去……”

張邁被他連續拒絕了四次,猛地勃然變色,怒道:“這也不願意,那也不願意,你到底想怎麽樣!不如我去打下洛陽,把洛陽周遭五百裏封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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