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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外交爭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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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邁在耶律屋質抵達後的第三天,以較為正式的禮儀接見了耶律屋質。

接見的地點在秦州城外的軍營,自楊定國、鄭渭、郭威以下,文武大臣都參加了這次的儀禮,耶律屋質雖不敢直視張邁,卻也以不失禮的目光細加打量,見張邁一身戎裝,腰桿挺得筆直,胡子剃了,人更顯得年輕,但衣服是舊衣服,大概穿了幾年了,卻洗的幹幹凈凈,漿得筆挺筆挺,這就是將契丹逼入生死兩難境地的男人啊!

臨潢府一役之後,契丹全族上下都不敢直呼張邁的名字,只說西南方那個人,各個提起咬牙切齒恨之入骨,但這時耶律屋質真的見到了張邁卻又是敬畏交加。

畢竟,能夠率領一群陷入絕境的異國遺民,一路東征,突破重重困難回到中原,建立起如此軍威赫赫的萬裏大國,不是英雄是什麽!就算是他的敵人也不能不打心裏生發敬意。

範質從耶律屋質手中接過國書,打開來交給張邁,國書的副本昨日就已經交給了範質,內中並無會引起糾紛的語言。

張邁打開來掃了一眼,第一行就是大遼皇帝致大唐天策上將的字眼,張邁略略掃了兩眼,交還給範質,對耶律屋質道:“昨日洛陽有消息傳來,石敬瑭昭告天下,說契丹將交還燕雲十六州給他,此事耶律將軍知道不?”

他沒有發怒,也沒有責問,倒像拉家常一樣,卻比那日曹元忠的發怒更具力量。

耶律屋質彎了彎身子,也不繞彎子:“前往洛陽的使者,正是在下所派遣。”

張邁嘴角露出不知是笑是冷的表情:“那麽事情是真的了。一個燕雲,既給了石敬瑭,又要給我,我倒得問問契丹是什麽意思。是拿我張某人戲耍麽?”

耶律屋質道:“不敢。”

張邁沒再接腔,身子後倚,斜目睨視,曹元忠冷笑道:“既然不敢,為何一個燕雲,分獻兩國!”

“曹將軍口誤了。”耶律屋質:“燕雲不是獻,而是讓。但國土在我大遼手中一日,要讓給誰,便是我大遼皇帝做主!且此次讓土,並非無償之讓,說直白了,這就是一樁買賣,既是買賣,誰願照價出償,燕雲就是誰的。”

楊定國大怒道:“燕雲乃我大唐國土,上面生活著的是我大唐子民,國土之重,重於泰山,國人之重,猶在國土之上!你出口買賣,閉口出償,將我大唐國土與人民當作什麽了!”

耶律屋質不認識楊定國,但從他的年齡與座位推測道:“這位莫非是鷹揚將軍的尊大人?”

楊定國傲然道:“不錯!”

耶律屋質向楊定國行了一禮,道:“鷹揚將軍侵我漠北,使我漠北諸族橫屍三千裏,如今大漠南北,聞鷹揚之名就是小孩也會止啼。耶律屋質今日有幸,得見其父,自當替漠北諸族數十萬死難者,祝禱老將軍多福多壽!”

他語氣開始平和,到後來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語意中的惡毒更是人人感受得到。說是祝福,其實暗含詛咒!

楊定國仰天哈哈一笑,笑的卻非爽樂,而是悲涼,沈聲道:“說到殺人,是你們胡人殺我漢人多,還是我漢人殺你胡人多?不說胡漢相殺,就算是你們胡人本身,死在阿保機馬刀之下的漠北諸族,怕是遠過死在我兒手中的吧?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大唐本亦不好殺,然自安史之亂以來,諸胡欺辱漢家數十載,殺我百姓毀我祖廟,使我漢人不得不奮起反擊,誠如先英冉閔所言:犯我大漢者死,殺我大漢子民者死,殺盡天下諸胡,匡覆我漢家基業,屠戮胡狗,此乃漢室子弟之義務!我兒漠北行殺,正是代天行道,列祖列宗在上,億兆漢民在下,群保群佑,方使我大唐光覆疆土,建此功業!吾楊經有此佳兒,吾其何幸!莫論福壽幾何,當漠北捷報傳來時,我死亦無憾矣!”

他聲聲句句豪邁無比,說得須發張揚,在場武將無不感染。

張邁亦站了起來,道:“國老說得沒錯!我這一生,但求有見到大唐重光那一天,當漠北大捷傳來時,縱然我當時身死,亦可無憾了!”

他一站起來,帳內所有人都挺身直立,諸將尤其怒血賁張,齊齊逼視耶律屋質,氣勢驚人,猶如將環馬高地的戰場重新拉到了秦州!

耶律屋質被這股氣勢一逼,不自覺地退後一步,但他很快穩住了身形,他的心志也當真無比堅定,迅速就轉換話題,說道:“楊老將軍這樣說就沒意思了。國土無論以前屬於哪族哪國,都是只看當前罷了。燕雲如今是在我手中,既然是兩國談判,講這些虛妄的大義又有何用?正如敝國也不會幼稚到靠證明大義所在來討回漠北。我今日來此,是奉了敝國皇帝命令,代表敝國,以最大的誠意與耐心,願與貴國講和,張元帥若無心於此,何必見我?若是心有和談之意,又何必搞這些威嚇之舉?”

曹元忠道:“若真有誠意,就不會一土讓兩國了。”

耶律屋質道:“不然,正是有誠意,所以才會將交易拿到臺面上來,若此來在下只是一味地說好話,那元帥和諸位將軍還敢相信我的話麽?”

郭威冷笑道:“如今的局勢,你契丹必是狗入窮巷,這才想通過議和茍延殘喘!當你們發動三家圍攻我們的時候不來議和,現在大事不妙就要來求和,天下事沒那麽便宜!”

“不便宜,不便宜!”耶律屋質道:“正如剛才楊老將軍所言,國土之重,重於泰山,國民之重更在國土之上!區區一紙和議就以燕雲十六州千裏之地、百萬之民為代價,不算便宜了。”

他這兩句話說得市儈,卻是難以否認,在契丹提出來前誰也想不到,所以當初連薛覆第一次聽到時也十分吃驚。

曹元忠道:“在我們這邊,貴國要以燕雲十六州換取和議,在洛陽那邊,卻不知道石敬瑭又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耶律屋質竟不隱瞞,直截了當地說道:“出兵天策,牽制貴國軍馬,不使侵遼。”

曹元忠作色道:“你們一邊來秦州說要講和,一邊卻去讓石敬瑭出兵攻我,這就是你們大遼和談的誠意?”

耶律屋質笑道:“怎麽沒有誠意?貴國若許和議,兩廂罷戰,難道洛陽那邊還敢獨力向貴國挑釁?若是貴國不許何議,難道還不許我大遼另尋強援?”

這話說出來雖然難聽,卻是叫人難以反駁。

張邁忽而笑道:“你們對石敬瑭也是這般說麽?”

耶律屋質笑道:“對著的人不同,說的話自然也就不同的,元帥明見萬裏,耶律屋質覺得沒必要繞彎子,所以就直說了。想必以元帥之英明,胸中必有定見。”

張邁哼了一聲,就要說話,大帳之中,一時靜了下來,曹元忠叫道:“元帥!”楊定國亦叫道:“元帥!”魯嘉陵也叫道:“元帥!”

三人都叫元帥,但三人語氣之中的含義卻不盡相同。曹元忠急,楊定國急,魯嘉陵也急,但急的事情卻又不同。

張邁掃過身旁諸人:範質在暗處將手微微下暗,示意緩作決定,再作商量;慕容春華一臉急躁,很怕張邁竟被遼使說動而放棄如此進兵良機;郭威則在張邁目光掃過自己時微微搖頭,似亦勸阻;鄭渭則咳嗽一聲,張邁很熟悉他的舉動神情,就知道自己的這位國相支持和談;安審琦和楊光遠則對視一眼,還是不敢表達自己的意見。

大帳之內,針對遼使拋出的誘餌,已經分裂成幾派意見了。

本來已經站起來的張邁,在眾人的急切中反而坐了下來。

耶律屋質見他坐下,心中反而一放,在他的印象中,這位張元帥雖然謀略深遠,臨陣之時卻總是熱血沸騰,他就怕張邁一時發怒就拒了此次和談,但只要張邁能夠冷靜下來,耶律屋質相信自己有足夠的籌碼打動這位帝國領袖走上談判桌。

“定見,當然有定見!”

坐穩了的張邁,揮了揮手,語氣沈靜卻不容置疑地對耶律屋質說道:“你回去告訴耶律德光,燕雲我要了。”

楊定國心頭一震,幾乎就要打斷,卻聽張邁緊接著道:“不過我不需要他來讓。石敬瑭是否要與你們媾和,那是石敬瑭的事。至於我張邁,該屬於我的東西,我會堂堂正正地拿回來,以刀以火,以鐵以血,堂堂正正地拿回來!這就是我的回答。”

楊定國、慕容春華轉憂為喜,魯嘉陵眉頭微蹙,鄭渭垂下眼簾沈思起來,曹元忠更是失望之情表於臉上!

耶律屋質還要說什麽,張邁一側身,道:“這就是我的回答!你可以回去了!”

這下連耶律屋質也有些黯然了,他沒想到自己多方設法,自覺推算已深入敵人心腹,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

耶律屋質告辭之後,安審琦以下所有的文臣武將全部也都退下,只剩下上次會議中有參與的幾個人,張邁道:“對於這次大遼之事,諸位還有什麽提議。”

楊定國道:“不用論了,元帥剛才的定論就已經甚好!甚好!”說著哈哈而笑。

鄭渭嘿的一笑,楊定國微慍道:“你笑什麽!”鄭渭笑道:“國老你也在笑啊。”

楊定國一時語塞,他雖在笑,但鄭渭的笑容和他不一樣啊。只是一時無法分說。楊定國對鄭渭一直是有心愛近,但鄭渭的言論行事卻總是和他格格不入,就像受兩家祖先的命格影響一般,讓他十分無奈。

鄭渭笑道:“元帥剛才說的話,拿來沮喪敵人、鼓舞人心,那是好的。不過那耶律屋質說的也沒錯。國家之交,最後還是得看做什麽最有利,而不是看做什麽最痛快。”

楊定國大是不悅,道:“元帥都已經定下論調,難道你還想推翻元帥的定論麽。”

“沒有啊,元帥既下定論,為何還要推翻?再說我並不覺得元帥剛才的決斷有錯。”鄭渭道:“但元帥剛才只是不許契丹此次提出的條件,也算表達了我們對他貨賣兩家的憤慨,然而不是說我們和契丹之間已經完全不能談判了啊。”

楊定國不悅道:“談?你還想談?你還想怎麽談!”

鄭渭道:“這次耶律屋質是代表契丹前來,無論對方意圖是什麽,條件都是他們開的,內中難保不包藏禍心,按照他們開出的局面來下子,說不定一不小心就入了局。所以我們不管他們所提議和條件是什麽,先全盤推翻了也無不可。接下來再要談,那就按照我們提出的談法來談。”

楊定國皺眉道:“你是說……還要與那耶律屋質再談?”

“當然要,遼使數千裏南下,這趟路走的不容易,這條線不要一下子就斷了。”鄭渭道:“我們可以派人再與他接觸,按照我們開出的條件來跟他們談,談得下自然好,若耶律屋質不能決斷,我們還可以派出使者,直接去跟耶律德光談!”

魯嘉陵已經在點頭讚許,楊定國搖頭道:“有這個必要麽?”

“自然有!”魯嘉陵接著道:“戰爭之後,通過談判收取戰場之外的紅利,甚至擴大戰果,此乃國交正道。昔日強秦蠶食六國,戰場之上固然屢屢得勝,但戰場之下通過外交取得的城池,怕也不比攻城伐地少多少。現在我們正處上風,契丹若不肯談便罷,若是和談,必然對我們有利!”

曹元忠在這次會見耶律屋質之前其實就已經傾向於和談,至於剛才對耶律屋質的呼呼喝喝——正是因為他希望和談,所以要在人前作出強硬之姿態,不料張邁竟當場回絕了耶律屋質,就在他心感失落之時,不料奇峰突起,鄭渭和魯嘉陵竟然先後表達了不同的意見。

在天策大唐境內,張邁一旦作出決斷,便是如箭離弦,若說還要將局面挽回,可能做得到這一點的人,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而鄭渭就是其中一個。

眼看張邁還沒什麽反應,鄭渭又道:“我們不但要和契丹談,而且還要和石敬瑭談!”

楊定國眉頭皺得更緊:“和石敬瑭談?”他是個老派軍人,在新碎葉城時,主要負責治軍,等到張邁主掌全局之後又慢慢退居二線,他的一生都在軍方內部度過,就是到了糾評臺也是就著本心議事論政,直來直往慣了,並不是很習慣這種花花腸子多多的外交爭衡。

鄭渭笑道:“契丹既然能派人出使洛陽,我們為何不能派人去見老石?契丹能爭取洛陽方面向我發兵,難道我們就不能通過外交牽制晉軍的幹擾?其實這件事情早該做了。只是先前元帥將心力都用在臨潢府攻略上,於此略上偶有小漏罷了。”

魯嘉陵道:“其實我們也有派使者前去洛陽的,不過談的都不算極重大的事,尤其沒有像契丹這樣,拋出這麽重的外交秤砣,這是我的過錯。”

曹元忠本來也想議論一番,但想想鄭渭所言,自己未必能說出更有力的話來,就閉上了嘴。

郭威忽道:“和議可以進行,但必須以不影響當下軍政大略與用兵方向為前提。”

鄭渭道:“外交與用兵,自然要相輔相成,而不是互拖後腿,這一點何必多言。”

楊定國見張邁還在沈吟,也有些焦躁,說道:“元帥,你看……”

張邁看向鄭渭,兩人眼神交匯,已經明白彼此的意思。

在這個大帳之中,甚至推廣到全天下,實以鄭渭對張邁的一切軍事布局了解最深,就算是漠北戰役,楊易只是具體執行者,身在前方;郭威在旁作為軍事參謀;郭洛遠在河中,張邁要做如此大事需要和他通通聲氣——可就算這三個人,對張邁的全盤謀劃也都沒鄭渭知道得全面而深刻——因為所有的軍事都需要財力物力的配合,因此張邁但有大的國事行動,都必須取得鄭渭的支持與同意。

而現在,在一個本不屬於鄭渭該管的外交領域,鄭渭卻插口幹涉,張邁就知內中必定涉及到內政,前方的仗是楊易薛覆在打,但打不打得起仗,卻要看鄭渭。

他的手指,敲了敲座椅的扶手,扶手中有個暗格,暗格中有一封薛覆寫給自己的密信,將密信的內容在腦中過了一遍,張邁似乎下了決心,說道:“鄭、魯兩位所言有理。”

楊定國看起來有些洩氣,但卻反駁不了鄭渭和魯嘉陵的說法。

張邁看看帳內諸人似乎沒有大的反彈,這才道:“那我們就派出二使,分別前往契丹、洛陽。尤其是契丹,此事牽涉重大,必須由重臣前往。帳中諸位,不知誰願意前往?”

魯嘉陵聽張邁要派重臣,又想自己該管外交,就像出面,曹元忠已道:“我去!”魯嘉陵還沒反應過來,張邁已經喜道:“元忠是福將!巴蜀臣服、湖廣路通,都是靠著你。若是元忠去,此行必定萬無一失!”

曹元忠見張邁這般當眾誇讚,心中倒也是一喜,心道:“這幾年我以外交屢屢立功,看來在元帥心中畢竟不同往日了。”他知道如此重任落在自己的肩頭上,將來的功勳雖不可能壓過楊易,但要是處置得當,那也是一等一的大功勞!

楊定國哼了一聲,道:“戰餘外交,也不是不行,但你此去可要記住,萬萬不能喪權辱國!”他眼看張邁已被鄭渭說動,卻還是不忘扣緊“戰餘”二字!

鄭渭聽了,嘴角一笑。

曹元忠自也聽得出其中三昧,也含笑道:“國老叮嚀,元忠萬不敢忘!”

張邁道:“契丹方面,元忠主理。洛陽那邊……”他猶豫了一下,道:“文素,你去吧。”

範質見張邁委任自己,略有驚訝,隨即欣然領命。

人選既定,曹元忠與範質又來請張邁定下外交方略,張邁道:“你們且去準備準備,臨出發前,我再與你們詳談。”

……

眾人告辭而去,鄭渭獨留,張邁道:“你素來懶散,事情能少做些必不會多要,今天怎麽會越界侵權?”

鄭渭道:“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早告訴你,兩年之內,我們打不起仗!不動手只好動口,既打不起,自然要談!再說,打完仗後本就該談。我們之前不一直這樣做的?我過去幾個月剛剛安頓好農事,這是立國之本,跟著就要對內敲敲商戶大族,對外敲敲孟蜀石晉,契丹肯自己湊過來我求之不得!這都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雖是外交,卻也是我該管事務的延伸,怎麽算越界!”

張邁忽地打開暗格,把薛覆的信遞過去,鄭渭接過看了一眼,有些訝異,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如此表現。那你豈不是要……”忽然瞪了張邁一眼,罵道:“你這個人!忒壞!”

張邁斜嘴一笑,道:“這事雖未跟你商量,但今日你說的話,倒似跟我商量了一般。對契丹的事情,元忠出發前我來跟他講;洛陽那邊,範質出發之前,你跟他談吧。”

……

耶律屋質回到館舍,回想一路自己的言行,明明已經針對當前局勢、雙方優劣,甚至還深入到對張邁的性格分析,最後卻還是功虧一簣,真不知是哪裏出了紕漏,便聽曹元忠來訪,正自抑郁,忽聽曹元忠來訪。

見面後耶律屋質道:“曹將軍此來,是來給我送行麽?”

曹元忠笑道:“不是送行,是要伴耶律將軍到臨潢府一行。”

耶律屋質一愕,隨即轉喜道:“張元帥回心轉意了?”

曹元忠笑道:“事情已有轉圜,不過你們開出的條件不合我家元帥的心意,真要議和,必得另談!”

耶律屋質笑道:“好說好說,只要肯談,一切好說!”

……

潢水側畔,一個須發半白的漢人老者看著手下交上來的卷宗,眉頭深蹙,這個老者正是耶律德光的謀主韓延徽,在他身旁,耶律德光略顯疲倦地道:“辦得怎麽樣了?”

韓延徽道:“已經準備得七七八八了,再有一個半月,大事便定!”

耶律德光站起來,掀開大帳,看著正在變薄的潢水冰面,冷冷道:“沒想到我契丹竟有這樣一天……張邁,這筆賬,我們遲早要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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