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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血染真珠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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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珠河北岸,嶺西回紇的宰相科倫蘇眼見天色已亮而攻拔亦黑山城的捷報卻遲遲不至,心中充滿了憂慮。

當有家臣來報喜說卡查爾已經在岸上站穩了陣腳,眼下正趕去圍攻山城,科倫蘇在報信的人走了以後臉上忍不住現出慘然之色來,他的小兒子問:“父親,怎麽了?大哥的戰況不是很順利嗎?”

“順利?完了!”科倫蘇道:“卡查爾完了,我們阿史那家族也危險了!”

“父親為什麽這麽說?”

“先唐軍後薩圖克的戰略順序,是我提出來的。”科倫蘇道:“但是現在進兵卻明顯不利,軍中就出現了質疑我的聲音。你大哥為了扭轉這個局面堅持出兵奇襲,我雖然知道很危險卻也沒有阻止的,為的就是因為這危險裏頭還藏有機會,但現在看來卻是完了。”

“可大哥不是站穩陣腳了嗎?”

“在岸邊站穩陣腳是沒用的。”科倫蘇道:“卡查爾唯一的機會,就是在天亮之前趁亂攻入亦黑,這才是奇襲的目的。但現在卻已經天亮,卡查爾不但沒有攻入山城,連船都沒搶到。我們沒有船只,後續的兵力物資就無法跟上。唐軍善守是出了名的,這次渡河的士兵又都是盡量不帶重器械,以一支輕兵去攻擊山城,如何有得勝的機會?現在唐軍退縮是在等待時機,只要等兵力一疲,那時候他們就要反攻了。”

疏勒兵敗之後,科倫蘇曾設法找到了幾十個參與其役的敗兵,細細盤問當時的細節,對於唐軍守城的能耐,他也只能說一個服字。但是這時想起大兒子將要在很不利的情況下去面對這樣一個可怕的對手,這種佩服又變成了恐懼。

科倫蘇的小兒子驚呼起來:“若是那樣,那咱們可得趕緊接應大哥去。”

“不可能了。”科倫蘇道:“如果卡查爾不能取勝,再派人用浮囊渡河過去也沒用,沒有船只,去一個死一個,現在只能祈求有奇跡出現了。”

然而科倫蘇對奇跡的期待卻被郭洛的穩健與毒辣扼殺了。

亦黑山城是靠山而建,北面臨河,東面有一條蜿蜒向南的山路,唐軍抵達之後又立起了兩座拱衛的連營,這時郭洛下令兩連營的士兵堅守不出,只是以弓弩射殺來犯的士兵。

卡查爾所部不過萬人,在人數上也不占上風,更何況地利與器械更是遠遠落後,巨大的土塊從山城裏飛了過來,砸在狹隘的山道上,回紇將兵挨到的無不筋折骨斷,唐兵的弓弩手更是不客氣,箭雨一輪又一輪地飛下,大部分回紇人根本就沒法接近山城,就算接近了,等待著他們的卻是更加悲慘的命運:要滾水澆頭?還是蝗石砸頂?還是石灰蒙眼?還是烈焰焚身?選項很多,但選擇哪一個也由不得撲向地獄的飛蛾們。

……

就在回紇人發動進攻、唐軍展開防守的時候,李聖天卻沒事可幹,他在張邁的邀請下四處巡城,美其名曰巡查防務激勵士氣,說實在的卻就只是陪著張邁閑逛。

現在敵人正在攻城啊,但張邁給李聖天的感覺,卻是這場戰爭根本就沒他的事。下層兵將訓練有素,中層指揮官老練嫻熟,尤其讓李聖天羨慕的是,這一切的攻防事務都有郭洛在那裏統一調度。

李聖天忽然又想起,從自己進駐亦黑山城以來,唐軍的總體指揮似乎一直就是郭洛在做,張邁只是在一些場合上露露面,凡是郭洛作出的決定他都未加幹涉。

也就是說,這一場仗旗幟上是大唐張特使對回紇大汗阿爾斯蘭,但在實際操作上也可以說是由郭洛在獨當回紇。

想到這裏,李聖天脫口而出:“我國中要是也有郭將軍這樣一員大將,那可多好啊。”

他身後諸將微感尷尬,張邁哈哈笑道:“兄長太客氣了,於闐根基深厚,精兵良將必然也多,只是暫時沒機會施展而已。”

天色大白以後,局勢對唐軍也就越來越有利了。

李聖天發現,亦黑山城攻防戰中的唐軍將士,此刻算不上士氣高漲,他們只是按照已有的步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防守的工作,就像一個個工匠一般,平靜地對待自己的作業。而他們的工作成果,就是讓敵人一撥接一撥地在城下交納自己的性命。

回紇人發動第一輪心存僥幸的攻擊之後,卡查爾便知道敗局已定。他望著並不算很高的亦黑山城,這時卻覺得自己仿佛是在望著一頭變大了一萬倍的刺猬。在沒有真正面對唐軍所防守的城池之前他也聽過“唐軍善守”的傳說,但直到此刻才體驗到這四個字所蘊藏的含義。

面對大軍壓境視若等閑的堅強神經、屢戰屢勝的絕對自信、已成系統的防守方法、處於時代前沿的攻防器械再加上訓練有素的將兵,正是這一切確保了唐軍守城戰的不敗威名。

就像他父親科倫蘇一樣,此刻的卡查爾也在想著如何善後了。

“將軍,讓我沖上去吧,我……”副將來向卡查爾請命,但他卻否決了:“不,準備撤退。”

“什麽?”

“我說準備撤退,你沒聽見麽!”卡查爾道:“你們走,我來殿後!”

亦黑城頭,郭洛似乎洞察到了敵軍進退的節奏。

“讓石拔準備出城!”他擲下了命令。

早就準備好了的石拔,帶著一千二百精騎在城門之後待命,當郭洛下令反攻之時,城門忽然打開,有些還不死心的回紇心中一喜,正想沖過去時,就看見一支身穿鐵鎧的騎兵沖了出來。

回紇人昨晚渡水已經消耗了相當大的體力,再加上連夜奮戰,大多都已經相當疲弱,卻哪裏還抵擋得住這一支養精蓄銳了兩個多時辰的下山猛虎?

石拔昨晚退兵時還有些怨恨郭洛,這時候卻爽快得要命,他的騎兵沖出城外之後就如同狼如羊群,獠牙棒砸處每一棒都能開花,直到卡查爾率領他的親兵迎了上來,才算為其他士兵的撤退爭取到了一點時間。

“退,退!快退回去!”

……

南岸的戰局已經沒有懸念了,亦黑山城上有一個懸空石臺,正好面對著真珠河,張邁就請了李聖天在石臺上觀看渡水回紇的敗逃,馬小春乖巧地命人擺上了木幾和美酒,張邁與李聖天坐定以後,石拔已經將回紇人趕到了河岸上。

這一刻張李二人高坐石臺指點江山,李聖天嘆道:“我還在於闐時就已經聽說疏勒有一員猛將叫石拔,今日一見果然了得,張特使,你手下怎麽會有這麽多的人才!真是讓人艷羨之至。”

張邁笑吟吟道:“小石頭如何當得起兄長如此誇獎?他也就是力氣大一點而已。”

眼見卡查爾帶領親衛精銳步步抵抗卻步步後退,步步後退卻陣型不散,盡力掩護著同袍撤退。李聖天讚道:“敵軍中的這員猛將十分英勇,不知道是誰。”

張邁傳令,讓室輝去問問對方那員大將是誰。室輝飛馬出城,命人高呼:“於闐國主借問敵軍主將性命。”

卡查爾叫道:“阿史那家族卡查爾在此!”

室輝飛馬回報,李聖天叫道:“阿史那家族還有如此人物?”

張邁問:“阿史那家族?”

李聖天看了張邁一眼,笑道:“人家說賢者千長,必有一短,賢弟如此大才,居然不知道阿史那家族?那可是突厥大姓啊!數百年間可汗頻出,而且多有英主名將!在草原上阿史那家族的威望,那是可以和李姓皇族在中原的威望媲美的啊。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張邁臉上一紅,馬繼榮眼見回紇軍敗勢已成,卡查爾拼死擋住石拔,那也只是在為同袍渡水撤回北岸爭取時間,心想:“這一戰之後,唐軍善守之名必定更上一層樓,回紇軍必定不敢再輕過真珠河半步,阿爾斯蘭必定北歸,我於闐出動兩萬大軍,卻自始至終只作壁上觀,一寸功勞也未立得,勞師而無功,回去後無法向國人交代。”

便說道:“石拔將軍為不可當,但兵力較少,可以勝敵,無法圍敵,可別叫這些回紇人逃了回去,那時豈非功虧一簣?請張特使許我帶領兵馬趕去增援,定要將這些回紇人全部留下,叫他們匹馬不得回歸北岸!”

李聖天頷首表示答應,問張邁道:“賢弟以為如何?”

張邁笑道:“馬太尉肯去幫一幫手,那自然是好。”

李聖天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回紇已經陷入絕境,你此番下去,如果他們肯投降,就饒了他們一條性命。”

這時奚勝已經帶領了三千步兵準備出城,眼看於闐方面也要來助戰,便與馬繼榮商議,安西軍左,於闐軍右,從兩翼圍殲敵人。石拔的精騎則在敵人之中來回縱橫,沖堅擊強,不使回紇形成堅穩的陣勢。

回紇軍這時已經撤到了岸邊,眼看唐軍全面反擊,紛紛搶奪昨晚擱在岸邊的浮囊渡河。郭漳已經編入新的隊伍當中——昨夜回紇的渡河突襲中,他所在的巡河火除他之外全部戰死,郭漳自進入這個火以後從戰鬥訓練到日常生活都受到這些戰友的照顧,九個同袍對他來說已如兄長、如老師、如兄弟,結果一夜之間便都在珍珠河畔捐軀,他現在也不能忘記昨晚回到河岸時所見到的場面。

這個本來不喜殺人的少年想起昨夜上司火長的慘死,恰好自己正在奚勝身邊,就高聲叫道:“奚將軍!得趕緊派弓箭手趕去岸邊截殺那些已經下水了的回紇!”

奚勝一愕,轉頭一看提醒自己的從服飾看也是個小兵,但面貌卻依稀相識,因覺這個建議有理,便派了三百名帶弓的步兵突往岸邊,這三百人有許多是郭師庸親手調教過的步兵,箭術水平冠蓋全軍,郭漳也被編在其中,這時奉命之後,這個小兵一騎當先,闖到岸邊,就在馬上張弓拉弦,別人先射近的,他卻先射遠的——唯恐敵軍逃出射程範圍之內。

他的力氣卻也不小,開的是二石弓,旁邊一個老兵看見讚道:“好小子,架勢不錯。”卻見郭漳臉上滿是肅穆之色。

“嗖——”

這一箭,給小馬報仇。

小馬是個昭武族,是在疏勒招募的新兵,比郭漳大一歲,但看起來卻比郭漳還嫩,唐言都還說得結結巴巴的,更別說會寫字了,也沒正式學過武藝,因此對讀過一些書武藝又有根基的郭漳十分欽佩甚至崇拜,在軍中時,小馬是他最好的夥伴,也是他最談得來的朋友,不過現在這個好朋友卻永遠故去了,為了昨晚那場在郭漳看來並不算很重要的戰鬥!

自己的父親郭師庸、族兄郭洛以及經常玩在一起的楊易大哥,在軍中都是那麽的高高在上,而自己卻是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升上去的小兵,這一切讓郭漳感到不平衡,感到迷茫,在入伍之後的幾個月裏,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逃離這個討厭的地方,回到更加安全且升官會更快的疏勒去。

昨晚那場戰鬥,就算打勝了又怎麽樣?也不可能夠讓自己升到校尉、都尉啊,就算是能夠升到校尉、都尉,那也不算有多了不起,為此而冒險甚至為此而付出性命——

“值得麽?”郭漳在心裏問。

噗一聲,箭射偏了。

旁邊那個老兵一看大罵了起來:“臭小子,原來你是個繡花枕頭!別浪費箭了!後方的兄弟造一支箭都不容易的。”

郭漳臉上微微一紅,那老兵已經追射了一箭,射中了那個回紇士兵的渡水皮囊,咕隆幾聲那個不大會游泳的家夥慢慢沈下去了。

“這一箭,不能再失準了!”

因為這一箭,要給老張報仇!

老張是全火最老的士兵了,都四十六了,左手有輕微的殘廢,但這並不妨礙他作為唐軍中的精銳士兵。老張是全火將士中對郭漳最好的人,也是最喜歡嘮叨唐軍輝煌歷史的人。他喜歡郭漳是因為郭漳參加唐軍長征的“資歷”比他還老。

但可笑的是這個從藏碑谷跟出來的老兵和一直在民部成長的郭漳一樣,至今為止都沒機會參加過最重要的那些戰鬥,比如昭山夜襲,比如燈上城的死守,比如葛羅嶺山口的哨崗奪取戰,他總是被安排在了不甚重要的地方,執行不甚重要的任務,所以至今也還是一個大齡的小兵。然而老張對此也毫無怨言,因為他的理想只是能死在看得見赤緞血矛的地方。

“像我這樣一個本該死在藏碑谷的賤民,卻能夠跟隨張特使轉戰萬裏,與西域群雄搏鬥,看著本來高高在上的那些胡人老爺們一個個趴在我們腳下求饒,這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樂趣了。”

在昨晚之前郭漳覺得這個小老頭太容易滿足了,但這時想起老張的這句話,郭漳心裏忽然產生了一陣顫抖。他忽然意識到,或許是由於自己沒有真正懂得什麽才是作為軍人的可貴之處。

倏的一箭飛去,釘在了一個回紇士兵的後腦,竟然貫腦而入!

“好!”身邊那個老兵高叫了起來:“小子,不錯!這才叫射箭嘛!”

老兵的轉口誇獎為郭漳帶來了鼓勵,也產生了一點小小的興奮。

接下來這一箭,是給火長報仇!

郭漳心中晃過昨晚火長那最後的背影。

作為郭師庸的兒子,郭漳的身份是比較特殊的,盡管郭師庸本人沒有交代,但還是有好事者口耳相傳,在郭漳入伍的時候從都尉、校尉到隊正便都知道自己的部下中有郭老中郎的兒子,都尉叮囑校尉,校尉叮囑隊正,言語間都透露出“好好觀照”的意思,但到了火長這裏,他對自己卻沒有半點逢迎的意思。只是像對待一個普通部下一般對待郭漳,沒有特別的優待,也沒有特別的虐待。

崛起中的唐軍不止是軍律嚴明而已,其基層指揮員都有著作為大唐將士所應有的驕傲,他們是大唐的勇士,他們華夏的勇士,他們是百戰不殆的勇士!官僚階層的陋習被用熱血澆灌起來的正氣逼得幾乎容身之地,向權勢者獻媚在軍中是要受到鄙視的。

在這支軍隊中,超過一半以上的隊正都曾和張邁說過話,所有的火長都和張邁見過面,欽差行在對軍人是完全敞開的,如果真有不平事可以直接去找張邁。雖有嚴密的層級系統,但上下級之間並未形成不可觸摸的隔閡,所以作為全軍最高級的部將郭師庸也未能擁有多少特權,更別說是他的兒子了。

這是一個難得的、相對公正的環境,只不過在昨晚之前,郭漳尚未意識到這一切的可貴。

咕嚕兩聲,河面滲出了鮮血,又一個回紇軍幹掉了。

再次搭箭。

這一箭,給副火長報仇!

那是全火九個人裏頭,給郭漳印象最深的男人,也是幾個月來天天都給郭漳找麻煩的男人,不為別的,就為郭漳是郭師庸的兒子,所以他看不起他。

“是好男兒,就該自己闖出一片天下來!靠老子的人什麽英雄!”

這句話,郭漳昨晚之前是聽不下去的,這時候卻不知為什麽湧上心頭。

副火長從經驗到武藝到勇氣,樣樣都比郭漳強,可他快三十歲了,卻還只是個副火長,這就給郭漳造成了一個強大的障礙,就像一堵墻一樣攔在郭漳面前,唐軍只以能力定職位、只以軍功論升遷的鐵則,讓這個少年覺得在軍中的升遷之路是那麽遙遠又那麽危險。

副火長,那個連名字都不會留下的男人,在昨晚那一場並不算重要的戰鬥中死掉了,他已經永遠不可能有郭洛、楊易那樣閃耀的光芒,死了以後,也不會有多少人記得他——這正是郭漳不願意留在前線的原因。危險太大,而出頭的機會太小了。前方一次拼死的決戰,常常不如後方一次輕巧的鉆營來得有效。

但是這個男人卻就這麽死去了,支撐著這個男人戰鬥到最後的究竟是什麽?

郭漳有些想不通,但副火長的死卻忽然之間喚醒了郭漳的羞恥感,他心裏萌生了一顆知恥的種子,副火長平日裏那重覆了千百次的鄙視目光就像用炮烙烙在他心頭一樣,郭漳忽然發現自己如果靠父蔭或者別的途徑升到比副火長更高的地位,在有生之年自己將無時無刻地在夢裏直面那雙鄙視的眼睛。

一聲驚呼在五十步外傳來,一個回紇兵以為自己已經游到了安全距離,沒想到郭漳一箭襲來卻洞穿了他的咽喉,他猛地掙紮跳起,卻隨即沈沒了。

“三箭連中啊!”那個老兵高呼起來,周圍的許多人也都將目光投向了郭漳。忽然之間郭漳產生了一種略帶羞澀的成就感。

“別管他們!”冥冥中似乎有一個嚴厲的聲音傳來,是副火長!“射你自己的!”

那麽這次,就為老劉報仇!

又是一箭洞穿了一個回紇逃兵的後腦!

一箭就是一個,箭箭貫頂。郭漳越射越順手,本來平日對靜止的靶子也只是十有九中,這時找到了感覺,對著游動的目標竟也是一箭未失!到後來他每射出一箭,周圍的同袍就要喝一聲彩!同時在破空之響後便必有一個回紇人沈下!沒多久所帶的三壺箭就射完了,旁邊便有戰友遞過一壺箭來給他。

還在岸上負隅頑抗的回紇眼見唐軍中有如此神箭手個個駭然,原本要跳入水中逃生的也躊躇了起來。

李聖天在石臺上望見,又驚又嘆,說:“好箭法,好箭法,就是忒狠辣了!”

張邁又讓室輝去問那少年是誰,聽回報說是郭師庸的次子郭漳,也不由得驚喜道:“我常庸叔嘆息說自己的長子平平無奇,次子畏縮懦弱,之前還以為是真的!哪知道卻是被他哄了!這麽好的兒郎,他居然藏得這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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