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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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快藏起自己的手，沖著她的方向歡天喜地喚了一聲——“婉婉姐姐。”
她試圖看清他的眼裏有什麽。
小說裏說的什麽，眼裏有“恨”、有“後悔”、有“恐懼”、有“我不想死”、“是你害了我”，那些強烈的、深刻的信息，她通通沒有看見。
那雙幹凈的眼睛，專註地望著她。
所以，她只在裏面看見了自己。
這一刻，直到這一刻。
花知婉才真正地認識到，她錯了。
她自恃的無所畏懼，根本不是勇敢，而是“不在意”導致的愚蠢、莽撞。
她沒有把蘭戎當成，和自己同等的、獨立的生命體。她把他們的經歷，當成隨便編寫的小說。所以在遇到黑店時，反而覺得好玩。
罔顧蘭戎的疑慮，偉大的作者神靠僥幸完美躲避所有的陷阱。最後卻親手坑了他一把，用特殊的姿勢拉著他跳下深淵。
她的愚蠢導致了他們陷入危險的境地。
這一點也不好玩，這一點也不好玩……蘭戎受傷了。
死到臨頭了，他卻是不怪她的。
他怎麽可以，不怪她呢？
他們經歷的，可是他貨真價實、不能回頭的人生啊！
☆、第 35 章 教黑店走向高端
“哎，彪哥彪哥，您別動怒！看看新鮮的手都給掉池子裏了，多浪費食材啊！”
“我幹什麽需要你提醒？哼，要不是看這小子是活的，我直接削下他半個手臂。”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這些人敢動蘭戎！敢動蘭戎！！他們竟然敢動蘭戎！！！
“呵呵呵呵呵呵……”
半垂的臉龐模糊，被吊在半空中的女人忽地笑起來。
啞啞的笑聲從喉嚨裏傳出，浸濕的發披散開，襯得她此刻的神情詭異、不人不鬼。
店家並沒有被嚇到。這行幹久了，死前假鬼假怪一番的，他也沒少見。只是一時沒忍住好奇，就隨口問了她一句：“你在笑什麽？”
得了說話的空隙，女人沒有像其他俘虜一樣開始長篇大論地求饒。
她自顧自地繼續笑著，笑痛快了，才漫不經心地他回了兩字。
“高興。”
這兩個字的咬字極輕。
她這麽回答，似乎無所謂旁人聽沒聽見；她甚至沒有趁機解釋，自己高興的原因。
男人皺起眉頭，狠戾的眼神掃過她被死死禁錮的四肢。
“有什麽好高興的？”
要是她敢說出類似於“我替你們感到悲哀”，這種自以為是的話。要是她敢，他等會兒就把她裹一層粉，活生生地扔進油鍋裏炸一遍。
女人笑得更加開懷，嗓子因為缺水而變得嘶啞，鈍鈍發出的聲音刺耳，宛如有人在清掃一地滲血的碎玻璃渣。
“我……哈哈哈……因為要被吃掉了……所以，高興呀。”
這個前所未有的答案讓店家起了幾分駐足的興致。
他抿了抿唇，道：“被吃掉？怎麽可能有人因為這種事情……”
未等他說完，她便彎著唇，又一次地笑出聲來。簡直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娘的，你究竟在笑什麽？”男人操著刀，逼近了女人不斷出難聽笑聲的喉嚨。
那把砍斷蘭戎手指的刀，現在正威脅著她。
花知婉聽見，可憐兮兮的小孩搖著頭，在水裏喊她的名字。絕望的叫聲，讓人想起瀕死的、快要失去媽媽的幼小獸類。
——是了，這才是這本書的開頭，小少年還沒有成長為大魔王，他很脆弱。
他學了輕功，長高了，看起來厲害了一點，卻還是很脆弱。
他將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他將會變得強大。
他將，擁有這種機會。
“我在，笑你的孤陋寡聞啊……”
因為蘭戎的喊叫，花知婉稍稍地頓了一頓。不過很快，她又找回了之前輕輕巧巧的語氣。
“只許這世間，有愛好吃人肉的人，不能有人愛好被吃掉嗎？”
高高揚起的脖頸迎向刀的方向，她那迫不及待向死亡扭動的姿勢，使得男人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半步。
由於這個擡頭的動作，眾人終於看清了女人的整張臉。
她的眼神，是興奮的、熱烈的，徹底壞掉了的。
“啊……你一定已經查看過了，我的房間、我的包裹。我想想啊，你，會發現什麽呢……”
女人歪著頭望向店家，緩慢地對他綻出一個，完美無瑕的笑容。
“你們開門進來的時候，我們倒在門邊，正面對著迷煙吹進來的孔。”
一字一句，她的語調仿佛說書人，抑揚頓挫、從容不迫。
“包裹裏有大量金銀，房間裏肉沒有動，池子沒有被使用過。”
“在已經發現了所有的陷阱之後，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被區區的迷煙迷倒？”
故作驚訝的疑問句，叫人聽得毛骨悚然。
微小奇怪的細節串連起來，被她這麽一提，卻是哪裏都不對勁了。
店家咽了咽口水，對著那眼神，重重地搖頭。
“所以，我們在屋裏聽哦。”
“你們敲門的時候、你們在門外對話的時候，我們在聽哦，一字不漏。那，我為什麽沒有逃跑呢……”
這實在是，太病態了。
屋子有一群以病態為養分的人，為她身上發出的氣息吸引。眾人皆屏住了呼吸，等待她說完最後一句。
“因為，我是主動找上門的。”
她低聲地笑，笑聲攪進腦子裏，攪得人頭皮發麻。多麽美味的、不可理喻的，瘋女人。
——當然，花知婉說的不是真的。
但她的瘋癲卻也不全是裝出來的。
那孩子受了傷，電腦不在身邊……事情可怕到了這種程度，是真的，要把她逼瘋了。
——擁有作者屬性的人類，是典型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自己沒有談過戀愛，可以寫出甜到吐的小萌文；自己足不出戶，卻可以寫出奇幻大場面的冒險。
而這一類生物，最擅長做的事，就是開腦洞，以及，在劇情圓不下去的時候開始瞎編故事。
不就是驚悚獵奇段子嗎，難不倒專業的。
這種程度的，資深作者菌張口就能來三個。
眼見計劃有望成功，她趕緊趁著他們陷入沈默時，乘勝追擊。
“哈，你們真笨，但願吃了我的腦子之後能補一補吧。”
“我都說了這麽多，你們也說一說，打算怎麽吃掉我呢？”
那輕松愉快的交談語調，宛如在對話一群久別重逢的朋友。
店家掃了一眼楞神的主廚。
“額……”
食物的主動獻身，這是一種多麽值得被尊敬的精神。懷著敬畏之心，主廚非常慎重說道：“這個……你、你選吧！你想被怎麽吃？清蒸、紅燒、煎煮……”
花知婉耐心聽完幾百種料理方法後，嘆了一口氣，露出了極其失望的眼神。
“為什麽、為什麽嘆氣呢？！”
“是啊，哪裏讓你不滿意了嗎？”
變態和變態是很容易產生“臭氣相投”這種情感的。這個瘋女人在不滿什麽，實在太讓人好奇了。
“原以為天下第一肉有什麽大不了的，也不過如此嘛。”
她已然挑起了人群的食欲，但，這並不是她的目的。女人嗤笑一聲，一張利嘴吐出的話愈發地咄咄逼人：“腦子不好，又沒有品位。原來你們只是這種程度的變態啊，真是浪費我的獻身……”
赤.裸的挑釁並沒有引發弒殺的情緒。
“哦？那你說，要怎麽吃？”
興味十足的店家用刀挑起她的下巴，他此刻的心情幾乎算得上是愉悅了。
“當然是，生吃過癮了。”
“食用我的恐懼，生吞我的血肉。”
雖然說出口的話令她幾欲作嘔，但花知婉從沒有那一刻這麽慶幸，自己曾在刷微.博時看過很多重口味的科普。
“號稱天下第一肉。呵，你們不過是一間劣質的菜館罷了”
氣勢越漲越盛，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咄咄逼人的雙眼美得驚人。
“選用的肉類，根本沒有為客人把關。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出生在怎樣的人家？有沒有中毒，有沒有染病？萬一我是病入膏肓的尋醫之人，吃了我的肉，客戶患病了怎麽辦？”
“繼續說……”
店家撤了手上的刀，環著手臂仰望被吊在高處的女人。
“你以為，我說了生吃，只是單純的生吃嗎？高級的肉類，是要養出來的。”
“用新鮮的蔬果養肉，養個七七四十九天。飼養過程，必須要使牲畜的心情隨時保持放松愉悅，被殺時沒有疼痛。這樣得到的肉質是松軟的，口味清甜。”
“劣質菜館，現在，聽懂我說的話了嗎？”
“哼，有意思。”男人輕笑一聲，大手一揮。
“來人，給他們松綁。”
☆、第 36 章 找回蘭戎的指頭
蘭戎覺得，婉婉姐姐護住他的模樣，有點像一只靈活的老母雞。
“我得和我弟弟一起睡，放松他因為驚嚇而繃緊的肌肉。”
他配合地在她身後抱住她的腰，像一只跌跌撞撞的小雞崽。
“哎呀，你們別再盯著他瞧了。養肉聽沒聽懂？我們休息好了，才會長出更多的肉！”
門被“砰——”地甩上之後，她臉上那種高傲的笑容也被一並抖落。
轉身看他的時候，她眼裏的悲傷幾乎是立刻地溢了出來。捧著他的手背，她連嘴唇都在發抖。
“婉婉姐姐，是真的，想被吃掉嗎？”
作為一個花知婉說什麽都相信的傻孩子，蘭戎在門一關上就著急地抱住了她：“要是、要是被吃掉了，就死了啊……我不要你死！”
“傻瓜，當然不是真的，全部不是真的，”用關切的目光註視著那個可怕的傷口，花知婉的嘴巴鼓起來，眼睛裏的淚像是一下子被泵抽上來，盈滿紅紅的眼眶：“還在流血嗎？”
蘭戎松了一口氣。
因著她的關切，心裏又湧起一陣隱秘的開心，她對待別人與對待自己的態度是這麽的不同。
“不流了，我點穴把它止住了。”
——如果剛才沒有血池沖淡血跡，松綁了又沒有立刻止血的話，婉婉姐姐肯定已經沒法維持冷靜。
她一定會在眾人面前，排除萬難地撲上來，舔掉他的血。她真的很喜歡他的血呢……
“等一會兒，等他們都睡了，我去血池裏找回你的食指。”花知婉在他耳邊細語道。——還有她的電腦，也要找回來。
不願意她因為自己的殘缺而感到愧疚，蘭戎把手縮回了身後：“已經被砍掉，找回來也沒用了。”
“怎麽沒用？！肯定有用，我用膠水幫你粘好！”她急匆匆地反駁。
“啊不是膠水，膠水不好，就是用什麽續骨膏之類的。嗯，差不多這名字。反正，我幫你粘好以後，可以像以前一樣活動自如的！”
她知道在她說話時他又把手藏起來了。
如果……如果好不了，他的手一輩子都得藏著。
“你的手肯定會好的，我保證。我們蘭戎，是最乖的小孩、最好的。”
或許連花知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她的語速有多快，仿佛說得稍慢了一點，眼裏的淚水就要搶先一步流出來：”那些敢傷害你的、想吃掉你的，都會死！”
“誰都，不能傷害你，”她撫摸著他的頭頂，喃喃聲溫柔：“你是我的寶貝。”
濕潤的黑發垂在胸前，眼前的人用一副非常認真的表情望著他。
琥珀色的眼瞳在跳躍的燭火下，近乎是金色的。而她眼裏閃閃的淚，泛著星星一般的光澤。
“寶貝。”
他在嘴裏嚼著這兩個甜甜的字，半天舍不得咽下。
……
潛入血池的過程，比想象中順利。
那個名叫李彪的店家相信了花知婉“養高級肉”的說辭。
他們拿走了包裹和電腦，封內力的藥也一點兒沒有含糊地給蘭戎灌了下去。然後就放心地給他們送來豐富的蔬果，並讓他們住在原來的大房間。
“肉類處理間”與他們的房間相連、結構相同，血池的位置與游泳池一模一樣。
在靜悄悄的半夜，花知婉直接爬上了“游泳池”的外墻，翻到了血池。
蘭戎不肯睡覺，硬是要跟著她。所以她只好讓他趴在墻頭，幫她望風。
雖然花知婉沒有潔癖，但在一大堆肉類和內臟裏的池子裏翻找一截手指仍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惡心，以及困難。
“都是道具、都是番茄醬，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一邊自我催眠，一邊伸手撈著池底。
不知道那些小塊的硬物是什麽，不知道那些泡發的是什麽，不知道那些絮狀物是什麽。
不要去看，不要去猜測，不要去想象……卻還是忍不住喉嚨裏的幹嘔。
“嘔……”
握住手心裏蘭戎的指頭，花知婉站在陰影處用力地擦了把眼淚。
“我要找電腦。”
她帶著一身的血腥氣，咬緊牙關。
“這群畜生，全都去死吧。”
☆、第 37 章 傳說中的金手指
對於財物被存放的位置，花知婉是有一點頭緒的。
沒有作者的世界，靠自動補齊功能運行。
那麽，按劇情的走向，天下第一肉會在哪裏存放財物呢？
從設定的角度考慮，這家店已經殺害了很多人，得到的財物肯定不少，需要一個不小的地方放置。從人物的角度考慮，店員對彪哥的畢恭畢敬，說明他是一個威嚴獨.裁的老板。從作者的角度考慮，花枝丸寫藏東西的地方喜歡套一個詞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按照花知婉的推斷，財物或許放在，最靠近李彪睡房的一個大房間裏。
從血池選了一把刀，她脫掉鞋子踩上木制的地板。
異世界的門閂是簡單的一條橫木，只要將扁而細的刀刃插.入門縫中向上挑，就能開啟一般的門。
之前的吃虧讓花知婉變得謹慎了許多，用這個辦法打開自己被從外閂上的房門之後，她又試了好幾次，確信這個方法是可行的。
蘭戎執意要一起行動，給出的理由是：花知婉需要一個人在身後照看燭火。在某些事情上，這個小孩固執得無可救藥。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
她的確需要一個人稍微掩住燭火的光，使它既能照明，又不會太亮引起註意。
之前，在與李彪瞎扯“養肉之道”的時候，花知婉曾經在他的臥室稍坐了片刻，這會兒重新找到那房間並不費力。
與她的推斷分毫不差，在李彪的睡房旁，的確有一間面積不小的房間。
在拿刀輕輕劃破幾格窗紙後，她看清了這個房間的基本構造。
這是一個雜物間，沒有金銀財寶。
——但，瞎貓碰上死耗子，她心心念念電腦被扔在這裏。
電腦的電源鍵因為尚未關機，顯示出了，綠色的、微小的一點。在看到那一小抹光的時候，花知婉差點沒忍住歡呼出聲。
在破爛的衣物、桌椅中間，電腦看上去那麽不起眼，黑乎乎的外表使它看上去像是一件廢品。
對於異世界的人來說，它確實是。
它的材質既不是金、也不是玉，還不能吃，除了打開後會亮，沒有任何用處。
但是對於作者菌來說，只要拿到了它，她就可以創造出一個世界。
眼下最難解決的問題就是，那間房的門並不是用簡易的門閂鎖上的，他們沒辦法輕易打開，再不動聲色地離去。
夏日的炎熱悶在心頭，被血浸濕的衣服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潮氣。不知是汗還是遺留的水珠，使脖頸無比地沈重、發虛。
花知婉深吸一口氣，把臉轉向了蘭戎。
“相不相信我？”
“信。”他毫不猶疑地回答。
“等會兒遇到任何情況，都不要害怕。”
“好。”
她說得快，他答得也快。
隱沒在昏暗燭火下的曈色幽深，在這個安靜的夜裏，最近的東西就是彼此的氣息。蘭戎屏住呼吸，跟著身邊人呼吸的頻率呼氣、吐氣，仿佛漸漸地與她融成了一體。
燭光一躍，燃起一片橘黃色的烈焰。
花知婉沈默地將外衫解下來，將蘭戎和自己一同罩在其中。
然後，往燒灼的門鎖位置重重踹上了一腳。
“哐——！！！”
門鎖落地。
燃燒的木門大開。
緊緊相貼的二人迅速地往火裏鉆。
被遺棄在地板上的燭火帶起更加熱烈的火焰。
吵鬧聲、開門聲、吼叫聲、燃燒聲，各類的聲音攪在一起，劈啪作響。
原本毫無幹系的生命通過相連的手掌系在了一起。
貼合的皮膚、共同的體溫、一致的呼吸，在蘭戎眼裏，此刻的他們是在赴死。
不是被燒死，就是被人抓到後砍死。
可是，他一點也不害怕。
他相信她的話。
他總是這麽的相信。
【進入雜物間後，花大娘發現這個房間並沒有表現上那麽單純。在破銅爛鐵背後，全是李彪珍藏的寶物。在柴火背後，她發現了一瓶續骨膏。】
“蘭戎，過來。”
在一片罵娘聲中，女人的聲音溫和又清晰。
食指被暖暖的手完整地包裹，她從帕子裏取出辛苦找來的斷指。
滑膩的膏藥又香又軟，她小心翼翼地揉捏他受傷的部位，直到斷掉的那截手指完全覆位。
蘭戎的心臟，跳得劇烈。
他無法避免地想到了婉婉姐姐的那聲——“寶貝”。
不在乎外界，不在乎生死，她只在乎他的小指頭。
因為他是她的寶貝。
【蘭戎被續上的斷指吸收了血池裏的至陰之氣，力大無窮、無堅不摧。
與內功結合之下，僅憑一指，便可比利刃。】
炙熱的火光是一片幸福的浪潮。
含笑的女人低下頭，溫柔的吻輕輕落在恢覆健康的手指之上。
少年渾身一震。
繼而，滿面通紅。
☆、第 38 章 火燒天下第一肉
火勢迅猛，進來的路已經燒得濃煙滾滾。
外面罵罵咧咧的人不進來，他們也無法從那裏出去。
“水終於來了！給我滅火！滅火！”
“娘的！我親手要捏死這兩只不聽話的牲口！”
怒吼聲夾雜著不間斷的潑水聲在耳邊催促著。
格格不入的綠光下，女人的眉眼冷漠。
——哼，要不是煙濃嗆著我了，你們以為自己會有機會滅火？
——想捏死我們？恐怕沒有機會了。逃出去之後，我就把這裏燒光光。
她飛快地寫出一條李彪藏寶的密道，可以通向外界，並找出了一罐散功粉的解藥讓蘭戎喝下。
力量可怕的食指輕而易舉地破壞掉了密道的鎖頭，逃出的大門暢通無阻地敞開。
“我的寶物全毀了！啊啊啊瘋女人！你最好是被火燒死了！”
“要被我抓到了活的，定要將你先奸後殺！剝皮拆骨！”
持續傳來的謾罵讓漸漸恢覆內功的蘭戎握緊拳頭。
不過，他最終什麽也沒有做。
只默默地護住了身邊人，與她一同走向密道深處。
在感受到蒸騰的水汽時，花知婉已經察覺了密道的不尋常之處。
緊接著，赤腳踩到的濕潤使她情不自禁地罵出了一句有力的：“操。”
這密道的出口，竟是一條水路。
就算這臺神奇電腦跟著她穿越了，還讓她成為了作者神，花知婉也不認為它是防水的。
就算它是，她也不敢冒著生命危險去試一次。
——該怎麽辦？
前有水路，後有追兵。
平時噴得像火山口一樣的腦洞，這會兒被嚴嚴實實地堵住了。
——該怎麽辦？
古代有什麽材質的物體是可以裝下一個電腦，並保證防水的呢？
——怎麽辦、怎麽辦？
蔓延的濃煙使嗓子似有異物，不住地發疼。火場高溫且氧氣漸漸稀薄，再不做出決定，他們會缺氧而死的。
“婉婉姐姐？”
出路就在前方，蘭戎不解她為什麽停下了腳步。
“怎麽辦？法器不能碰水。”
這一句已是帶了些哭腔，混亂的思緒讓她忍不住向他求助。
“那就把它藏在這裏吧。”
他的聲音不大，語氣卻是非常的認真：“等火滅了，我會回來拿它。”
——把電腦留下，帶蘭戎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毫無疑問，這是最簡單的辦法。
毫無疑問，同意這種做法的花知婉簡直是瘋了。
作為作者神，她賴以生存的，是電腦。她應該信任的，也只有電腦。
把這麽重要的電腦留下，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好，聽你的。”
但是，她願意信任蘭戎。
【大娘將自己的法器藏在水道上方的縫隙裏。這是一個，旁人絕對無法發現的地方。】
“我們走吧。”
“嗯！”
潭水深深，因拂動帶起的水紋，冰涼刺骨。
血池沾上的黏稠被清澈的水稀釋、沖淡，最終徹底洗凈。
兩個不擅長游泳的人用整齊的狗刨式飛速地向前游著，烈火的煉獄很快就被他們拋在了腦後。洞口逐漸狹窄，只要屏息通過最後這段路，就能出去了。
“蘭戎，你肺活量怎麽樣啊？”花知婉有些緊張地問。
“什麽叫肺活量？”他邊蹬腿邊把臉轉向她。
“額，就是你的氣，長不長、足不足？”
她的目光移向他的唇，不自覺地重重咽了口口水。
幽靜的潭水泛著粼粼波光，水珠掛在少年蒼白的脖頸上。
微弱的光線下，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是淡淡的、透明到幾乎失去了顏色的。除了，那一雙嫣紅的唇。
“足。”他說。
水潤的唇畔微張，隨著他說話時的吐息，似乎要泛出寒氣。
職業病，絕對的職業病。
作者菌寫到孤男寡女共潛一水的場面，就會想寫一些水中kiss啊、濕身play啦、水中啪啪啪搗入一堆水流啦，這樣那樣有的沒的。作者菌就是這麽狗血俗套啊……
“那、那，那！我們潛吧！”
楞了起碼三秒，花知婉才回過神來，把話說完。
“嗯！”
蘭戎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清淺的笑。
“啊唔……”
兩個人同一頻率地深吸了一大口氣，花知婉誇張地在嘴裏也憋了一口，腮幫子就像是塞滿了食物的倉鼠一樣，鼓鼓囊囊。
沒有泳鏡的潛水，是一場災難。
因為無法適應水流，眼睛只能勉強地半睜。
甬道比想象中的長，出口好像近在眼前，卻總是尚未到達。
——剛才花知婉問蘭戎那個問題，是因為她自己的心裏沒底。
戰五渣的屬性在隱隱作祟，沒有先天天賦、也不愛運動，她的肺活量是多少呢？
衣服越來越重，身體越來越疲憊，仿佛一只無形的手在拽著她往潭底沈。嘴裏的泡泡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就快要沒氣了。
半瞇的眼睛視線昏沈，直到找不到蘭戎了她才發現：怪不得離出口越來越遠，原來她游得漸漸偏離了原本的方向。
劃水動作因為著急而失去了規律，嘴裏冒出一連串的泡泡。
在攪和得一片混亂的水流中，她的衣服，被人一把拽住了。
然後。
那個她親筆寫的、力大無窮的手，粗暴而迫切地扯掉了她僅有的裏衫。
比意識更快浮現在花知婉腦海中的，是五個碩大的字。
水、中、啪、啪、啪。
☆、第 39 章 這個救援不正經
原來，真的是涼的。
水潤嫣紅的唇畔，若綻放的鮮花。他源源不斷地把氣渡給她，沒有深入的唇齒之間，有一種好聞又非常熟悉的氣息。
那是一種，令她沈迷的氣味。
堪堪恢覆了些許氣力，花知婉便迫不及待地糾纏上去，想把蘭戎藏起的東西找出來，咽進自己的身體裏。
因著她熱情的動作，他被狠狠地嚇了一跳。
變得慌亂的手腳不知該抱緊，還是推開。
違背了救援的初衷，手忙腳亂之下，他吐出了一連串泡泡。
“噗嘟噗嘟……”
它們帶著他擾亂的思緒，迅速地上升、上升，再上升，直至可以暢快吐息的水面，尖叫地釋放出深埋的情愫。輕快的響聲爆裂，仿佛一場為他們舉辦慶典。
潭水，這池冰冷的潭水裏。
近在咫尺的皮膚泛著漂亮的紅，美好得引人發顫。
沈進潭底的衣衫使身體一輕，脫力的胳膊環住他的脖頸。
她閉上眼睛，徹底成為了依附他的養分而生長的存在，任由他帶著自己往水面上浮去。
蘭戎卻是，看得清晰。
他看見她漆黑的發絲在水中肆意地散開；看見她顫動的眼睫上有一顆頑皮的氣泡；看見她的溫順、她的渴求；看見出口之處投下的一片光明。
“咳咳咳咳……”
浮出水面之後，重新吸入氧氣的肺部一陣疼痛的痙攣。
蘭戎輕輕地撫著花知婉的背部，替她順氣。
在岸上的觸感更加鮮明，冰冰的指頭觸到滑膩的肌膚，似是一截冷硬幹枯的枝幹被迅速點燃，似是凍結了一個冬日的冰川造訪盛夏的大地。
少年羞澀地移開眼，覺得這樣撫摸不太合適。
卻默不作聲地又多摸了一小會兒。
順了氣的花知婉感覺自己似乎在找些什麽，揪著身旁的少年，臉上露出了迷茫了神色。
已經坐在了他的懷裏，她卻仍覺得這樣不夠近。
濕漉漉的眼神在他半開的衣襟上掃了一圈，接著移向他的臉——好看的眉毛、害羞的眼、挺直的鼻梁，形狀美好的唇……
啊，找到了。
“唔唔唔……”
撲上來的動作劇烈，他一下子被她帶著，跌回了潭裏。
月色朦朧，淺淺趕來更替的太陽光輝未來得及普照世界。那麽，現在就仍算夜裏，一個理智昏沈、可以闔眼休憩的，夜裏。
“餵！那邊有動靜！去那邊看看！”
舉著火把出現的背景音聒噪無比。
蘭戎捧著花知婉的腦袋，將她“啵”地一聲分開。
“啊，等會兒再親，有人來了。”他低低地在她耳邊細語。
“不啊，親。”說著話她又湊啊湊啊，要往小紅花那邊湊去。
“婉婉姐姐，不乖，不能再親了哦！”蘭戎像在教育不聽話的小白癡，說話的語氣頗有威嚴。
眼見著李彪的同夥要來，他趕緊低下頭解外衫，不敢再去看她。
緊抿的唇都止不住嘴角擴大的笑意，砰砰直跳的心冒出一朵朵，小小又圓圓的快樂花苞。
他把衣服完完整整地幫花知婉穿好。交代她，像是外出的丈夫在交代家中等候的妻子。
“穿著衣服躲好，我引開他們。”
心裏實在是開心得要死，他又忍不住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可不得了。
“親我……”
淡粉色的指頭輕輕地點了點自己微啟的唇畔，她這樣，這樣……他甚至可以看見她艷紅色的舌尖。
火把密集地朝他們的藏身之處湧來，亮光映在在湖面，隨著水波躍動。
蘭戎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很淺很淺地親了一口那粉嫩嫩的臉頰。
然後，抱著速戰速決的想法，起身走向火光的方向。
……
失去生氣的潭水使花知婉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顫。
寒風拂過發梢，她呆呆楞楞地在淺灘上躺平，試圖把身體藏回水裏。
水流一點一點帶走那股把她迷得頭昏腦漲的氣息。於是理智，漸漸回籠。
衣、服，親、吻，蘭、戎，水……
溺水之後……蘭戎脫了她的衣服……他們……親……
什麽？親？！親什麽親？！
她她她，她和蘭戎接吻了？！！！
花知婉撲打水面，楞是在膝蓋那麽高的水位上嗆了一大口水。
上岸後那些奇奇怪怪的畫面一波波高清地回到了腦海中，宛如一道道九天玄雷接連不斷地轟向她的天靈蓋。
理論知識豐富的作者菌一直都很克制自己的欲望，就算是想男人了，也只會去寫幾篇嫖文爽一爽。
她怎麽會……把魔爪伸向了單純懂事、又不敢拒絕自己的小蘭花呢？！這簡直是犯罪啊犯罪！欺負老實人什麽的，也太可恥了！
——不不不，這個，冷靜！
——想來，事情不是無緣無故變成這樣的，特殊情況應該特殊考慮！
是因為溺水，蘭戎給她渡氣；是因為增加浮力，蘭戎給她脫衣服；是因為缺氧，她才會在上岸後執著地要求人工呼吸……嗯，這一切都是正正經經的救援。
生死面前，沒有男女之別！
二十一世紀女性，勇敢、獨立、自強、開放、心態端正，絕不會因為神聖的救援而感到羞恥。
嗯，一切都正正經經。
——啊，那個，仔細一看她現在身上穿的，是蘭戎的衣服呢。
——哦，所以（馬賽克）和（馬賽克）肯定都被看光光了吧？！
哀嚎一聲，花知婉瞬間倒地不起。
“汪汪汪。”
草叢裏傳來一聲犬吠，似在與她的哀嚎遙遙呼應。
“孤狗！孤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伴隨狗叫傳來的人聲令精神頹廢的人不禁虎軀一震。
蘭戎說，他會引開從天下第一肉追來的人。
難道有人沒去追蘭戎，仍駐守在這裏，等她出現？
思及此，花知婉馬上嚴嚴實實地裹緊衣服，再從潭裏挖了塊防身的大石頭。
接著，在暗處屏住氣息，靜靜等待那人出現在她的視野。
“孤狗！你是不是又尿我腳上了？！”
“孤狗、孤狗！那個不能吃的！”
“哎呀！別亂跑啊，跑得我又要到處找你了！”
聽聲音，來人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少女。
聽這槽點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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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圖看清他的眼裏有什麽。
小說裏說的什麽，眼裏有“恨”、有“後悔”、有“恐懼”、有“我不想死”、“是你害了我”，那些強烈的、深刻的信息，她通通沒有看見。
那雙幹凈的眼睛，專註地望著她。
所以，她只在裏面看見了自己。
這一刻，直到這一刻。
花知婉才真正地認識到，她錯了。
她自恃的無所畏懼，根本不是勇敢，而是“不在意”導致的愚蠢、莽撞。
她沒有把蘭戎當成，和自己同等的、獨立的生命體。她把他們的經歷，當成隨便編寫的小說。所以在遇到黑店時，反而覺得好玩。
罔顧蘭戎的疑慮，偉大的作者神靠僥幸完美躲避所有的陷阱。最後卻親手坑了他一把，用特殊的姿勢拉著他跳下深淵。
她的愚蠢導致了他們陷入危險的境地。
這一點也不好玩，這一點也不好玩……蘭戎受傷了。
死到臨頭了，他卻是不怪她的。
他怎麽可以，不怪她呢？
他們經歷的，可是他貨真價實、不能回頭的人生啊！
☆、第 35 章 教黑店走向高端
“哎，彪哥彪哥，您別動怒！看看新鮮的手都給掉池子裏了，多浪費食材啊！”
“我幹什麽需要你提醒？哼，要不是看這小子是活的，我直接削下他半個手臂。”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這些人敢動蘭戎！敢動蘭戎！！他們竟然敢動蘭戎！！！
“呵呵呵呵呵呵……”
半垂的臉龐模糊，被吊在半空中的女人忽地笑起來。
啞啞的笑聲從喉嚨裏傳出，浸濕的發披散開，襯得她此刻的神情詭異、不人不鬼。
店家並沒有被嚇到。這行幹久了，死前假鬼假怪一番的，他也沒少見。只是一時沒忍住好奇，就隨口問了她一句：“你在笑什麽？”
得了說話的空隙，女人沒有像其他俘虜一樣開始長篇大論地求饒。
她自顧自地繼續笑著，笑痛快了，才漫不經心地他回了兩字。
“高興。”
這兩個字的咬字極輕。
她這麽回答，似乎無所謂旁人聽沒聽見；她甚至沒有趁機解釋，自己高興的原因。
男人皺起眉頭，狠戾的眼神掃過她被死死禁錮的四肢。
“有什麽好高興的？”
要是她敢說出類似於“我替你們感到悲哀”，這種自以為是的話。要是她敢，他等會兒就把她裹一層粉，活生生地扔進油鍋裏炸一遍。
女人笑得更加開懷，嗓子因為缺水而變得嘶啞，鈍鈍發出的聲音刺耳，宛如有人在清掃一地滲血的碎玻璃渣。
“我……哈哈哈……因為要被吃掉了……所以，高興呀。”
這個前所未有的答案讓店家起了幾分駐足的興致。
他抿了抿唇，道：“被吃掉？怎麽可能有人因為這種事情……”
未等他說完，她便彎著唇，又一次地笑出聲來。簡直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娘的，你究竟在笑什麽？”男人操著刀，逼近了女人不斷出難聽笑聲的喉嚨。
那把砍斷蘭戎手指的刀，現在正威脅著她。
花知婉聽見，可憐兮兮的小孩搖著頭，在水裏喊她的名字。絕望的叫聲，讓人想起瀕死的、快要失去媽媽的幼小獸類。
——是了，這才是這本書的開頭，小少年還沒有成長為大魔王，他很脆弱。
他學了輕功，長高了，看起來厲害了一點，卻還是很脆弱。
他將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他將會變得強大。
他將，擁有這種機會。
“我在，笑你的孤陋寡聞啊……”
因為蘭戎的喊叫，花知婉稍稍地頓了一頓。不過很快，她又找回了之前輕輕巧巧的語氣。
“只許這世間，有愛好吃人肉的人，不能有人愛好被吃掉嗎？”
高高揚起的脖頸迎向刀的方向，她那迫不及待向死亡扭動的姿勢，使得男人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半步。
由於這個擡頭的動作，眾人終於看清了女人的整張臉。
她的眼神，是興奮的、熱烈的，徹底壞掉了的。
“啊……你一定已經查看過了，我的房間、我的包裹。我想想啊，你，會發現什麽呢……”
女人歪著頭望向店家，緩慢地對他綻出一個，完美無瑕的笑容。
“你們開門進來的時候，我們倒在門邊，正面對著迷煙吹進來的孔。”
一字一句，她的語調仿佛說書人，抑揚頓挫、從容不迫。
“包裹裏有大量金銀，房間裏肉沒有動，池子沒有被使用過。”
“在已經發現了所有的陷阱之後，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被區區的迷煙迷倒？”
故作驚訝的疑問句，叫人聽得毛骨悚然。
微小奇怪的細節串連起來，被她這麽一提，卻是哪裏都不對勁了。
店家咽了咽口水，對著那眼神，重重地搖頭。
“所以，我們在屋裏聽哦。”
“你們敲門的時候、你們在門外對話的時候，我們在聽哦，一字不漏。那，我為什麽沒有逃跑呢……”
這實在是，太病態了。
屋子有一群以病態為養分的人，為她身上發出的氣息吸引。眾人皆屏住了呼吸，等待她說完最後一句。
“因為，我是主動找上門的。”
她低聲地笑，笑聲攪進腦子裏，攪得人頭皮發麻。多麽美味的、不可理喻的，瘋女人。
——當然，花知婉說的不是真的。
但她的瘋癲卻也不全是裝出來的。
那孩子受了傷，電腦不在身邊……事情可怕到了這種程度，是真的，要把她逼瘋了。
——擁有作者屬性的人類，是典型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自己沒有談過戀愛，可以寫出甜到吐的小萌文；自己足不出戶，卻可以寫出奇幻大場面的冒險。
而這一類生物，最擅長做的事，就是開腦洞，以及，在劇情圓不下去的時候開始瞎編故事。
不就是驚悚獵奇段子嗎，難不倒專業的。
這種程度的，資深作者菌張口就能來三個。
眼見計劃有望成功，她趕緊趁著他們陷入沈默時，乘勝追擊。
“哈，你們真笨，但願吃了我的腦子之後能補一補吧。”
“我都說了這麽多，你們也說一說，打算怎麽吃掉我呢？”
那輕松愉快的交談語調，宛如在對話一群久別重逢的朋友。
店家掃了一眼楞神的主廚。
“額……”
食物的主動獻身，這是一種多麽值得被尊敬的精神。懷著敬畏之心，主廚非常慎重說道：“這個……你、你選吧！你想被怎麽吃？清蒸、紅燒、煎煮……”
花知婉耐心聽完幾百種料理方法後，嘆了一口氣，露出了極其失望的眼神。
“為什麽、為什麽嘆氣呢？！”
“是啊，哪裏讓你不滿意了嗎？”
變態和變態是很容易產生“臭氣相投”這種情感的。這個瘋女人在不滿什麽，實在太讓人好奇了。
“原以為天下第一肉有什麽大不了的，也不過如此嘛。”
她已然挑起了人群的食欲，但，這並不是她的目的。女人嗤笑一聲，一張利嘴吐出的話愈發地咄咄逼人：“腦子不好，又沒有品位。原來你們只是這種程度的變態啊，真是浪費我的獻身……”
赤.裸的挑釁並沒有引發弒殺的情緒。
“哦？那你說，要怎麽吃？”
興味十足的店家用刀挑起她的下巴，他此刻的心情幾乎算得上是愉悅了。
“當然是，生吃過癮了。”
“食用我的恐懼，生吞我的血肉。”
雖然說出口的話令她幾欲作嘔，但花知婉從沒有那一刻這麽慶幸，自己曾在刷微.博時看過很多重口味的科普。
“號稱天下第一肉。呵，你們不過是一間劣質的菜館罷了”
氣勢越漲越盛，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咄咄逼人的雙眼美得驚人。
“選用的肉類，根本沒有為客人把關。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出生在怎樣的人家？有沒有中毒，有沒有染病？萬一我是病入膏肓的尋醫之人，吃了我的肉，客戶患病了怎麽辦？”
“繼續說……”
店家撤了手上的刀，環著手臂仰望被吊在高處的女人。
“你以為，我說了生吃，只是單純的生吃嗎？高級的肉類，是要養出來的。”
“用新鮮的蔬果養肉，養個七七四十九天。飼養過程，必須要使牲畜的心情隨時保持放松愉悅，被殺時沒有疼痛。這樣得到的肉質是松軟的，口味清甜。”
“劣質菜館，現在，聽懂我說的話了嗎？”
“哼，有意思。”男人輕笑一聲，大手一揮。
“來人，給他們松綁。”
☆、第 36 章 找回蘭戎的指頭
蘭戎覺得，婉婉姐姐護住他的模樣，有點像一只靈活的老母雞。
“我得和我弟弟一起睡，放松他因為驚嚇而繃緊的肌肉。”
他配合地在她身後抱住她的腰，像一只跌跌撞撞的小雞崽。
“哎呀，你們別再盯著他瞧了。養肉聽沒聽懂？我們休息好了，才會長出更多的肉！”
門被“砰——”地甩上之後，她臉上那種高傲的笑容也被一並抖落。
轉身看他的時候，她眼裏的悲傷幾乎是立刻地溢了出來。捧著他的手背，她連嘴唇都在發抖。
“婉婉姐姐，是真的，想被吃掉嗎？”
作為一個花知婉說什麽都相信的傻孩子，蘭戎在門一關上就著急地抱住了她：“要是、要是被吃掉了，就死了啊……我不要你死！”
“傻瓜，當然不是真的，全部不是真的，”用關切的目光註視著那個可怕的傷口，花知婉的嘴巴鼓起來，眼睛裏的淚像是一下子被泵抽上來，盈滿紅紅的眼眶：“還在流血嗎？”
蘭戎松了一口氣。
因著她的關切，心裏又湧起一陣隱秘的開心，她對待別人與對待自己的態度是這麽的不同。
“不流了，我點穴把它止住了。”
——如果剛才沒有血池沖淡血跡，松綁了又沒有立刻止血的話，婉婉姐姐肯定已經沒法維持冷靜。
她一定會在眾人面前，排除萬難地撲上來，舔掉他的血。她真的很喜歡他的血呢……
“等一會兒，等他們都睡了，我去血池裏找回你的食指。”花知婉在他耳邊細語道。——還有她的電腦，也要找回來。
不願意她因為自己的殘缺而感到愧疚，蘭戎把手縮回了身後：“已經被砍掉，找回來也沒用了。”
“怎麽沒用？！肯定有用，我用膠水幫你粘好！”她急匆匆地反駁。
“啊不是膠水，膠水不好，就是用什麽續骨膏之類的。嗯，差不多這名字。反正，我幫你粘好以後，可以像以前一樣活動自如的！”
她知道在她說話時他又把手藏起來了。
如果……如果好不了，他的手一輩子都得藏著。
“你的手肯定會好的，我保證。我們蘭戎，是最乖的小孩、最好的。”
或許連花知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她的語速有多快，仿佛說得稍慢了一點，眼裏的淚水就要搶先一步流出來：”那些敢傷害你的、想吃掉你的，都會死！”
“誰都，不能傷害你，”她撫摸著他的頭頂，喃喃聲溫柔：“你是我的寶貝。”
濕潤的黑發垂在胸前，眼前的人用一副非常認真的表情望著他。
琥珀色的眼瞳在跳躍的燭火下，近乎是金色的。而她眼裏閃閃的淚，泛著星星一般的光澤。
“寶貝。”
他在嘴裏嚼著這兩個甜甜的字，半天舍不得咽下。
……
潛入血池的過程，比想象中順利。
那個名叫李彪的店家相信了花知婉“養高級肉”的說辭。
他們拿走了包裹和電腦，封內力的藥也一點兒沒有含糊地給蘭戎灌了下去。然後就放心地給他們送來豐富的蔬果，並讓他們住在原來的大房間。
“肉類處理間”與他們的房間相連、結構相同，血池的位置與游泳池一模一樣。
在靜悄悄的半夜，花知婉直接爬上了“游泳池”的外墻，翻到了血池。
蘭戎不肯睡覺，硬是要跟著她。所以她只好讓他趴在墻頭，幫她望風。
雖然花知婉沒有潔癖，但在一大堆肉類和內臟裏的池子裏翻找一截手指仍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惡心，以及困難。
“都是道具、都是番茄醬，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一邊自我催眠，一邊伸手撈著池底。
不知道那些小塊的硬物是什麽，不知道那些泡發的是什麽，不知道那些絮狀物是什麽。
不要去看，不要去猜測，不要去想象……卻還是忍不住喉嚨裏的幹嘔。
“嘔……”
握住手心裏蘭戎的指頭，花知婉站在陰影處用力地擦了把眼淚。
“我要找電腦。”
她帶著一身的血腥氣，咬緊牙關。
“這群畜生，全都去死吧。”
☆、第 37 章 傳說中的金手指
對於財物被存放的位置，花知婉是有一點頭緒的。
沒有作者的世界，靠自動補齊功能運行。
那麽，按劇情的走向，天下第一肉會在哪裏存放財物呢？
從設定的角度考慮，這家店已經殺害了很多人，得到的財物肯定不少，需要一個不小的地方放置。從人物的角度考慮，店員對彪哥的畢恭畢敬，說明他是一個威嚴獨.裁的老板。從作者的角度考慮，花枝丸寫藏東西的地方喜歡套一個詞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按照花知婉的推斷，財物或許放在，最靠近李彪睡房的一個大房間裏。
從血池選了一把刀，她脫掉鞋子踩上木制的地板。
異世界的門閂是簡單的一條橫木，只要將扁而細的刀刃插.入門縫中向上挑，就能開啟一般的門。
之前的吃虧讓花知婉變得謹慎了許多，用這個辦法打開自己被從外閂上的房門之後，她又試了好幾次，確信這個方法是可行的。
蘭戎執意要一起行動，給出的理由是：花知婉需要一個人在身後照看燭火。在某些事情上，這個小孩固執得無可救藥。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
她的確需要一個人稍微掩住燭火的光，使它既能照明，又不會太亮引起註意。
之前，在與李彪瞎扯“養肉之道”的時候，花知婉曾經在他的臥室稍坐了片刻，這會兒重新找到那房間並不費力。
與她的推斷分毫不差，在李彪的睡房旁，的確有一間面積不小的房間。
在拿刀輕輕劃破幾格窗紙後，她看清了這個房間的基本構造。
這是一個雜物間，沒有金銀財寶。
——但，瞎貓碰上死耗子，她心心念念電腦被扔在這裏。
電腦的電源鍵因為尚未關機，顯示出了，綠色的、微小的一點。在看到那一小抹光的時候，花知婉差點沒忍住歡呼出聲。
在破爛的衣物、桌椅中間，電腦看上去那麽不起眼，黑乎乎的外表使它看上去像是一件廢品。
對於異世界的人來說，它確實是。
它的材質既不是金、也不是玉，還不能吃，除了打開後會亮，沒有任何用處。
但是對於作者菌來說，只要拿到了它，她就可以創造出一個世界。
眼下最難解決的問題就是，那間房的門並不是用簡易的門閂鎖上的，他們沒辦法輕易打開，再不動聲色地離去。
夏日的炎熱悶在心頭，被血浸濕的衣服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潮氣。不知是汗還是遺留的水珠，使脖頸無比地沈重、發虛。
花知婉深吸一口氣，把臉轉向了蘭戎。
“相不相信我？”
“信。”他毫不猶疑地回答。
“等會兒遇到任何情況，都不要害怕。”
“好。”
她說得快，他答得也快。
隱沒在昏暗燭火下的曈色幽深，在這個安靜的夜裏，最近的東西就是彼此的氣息。蘭戎屏住呼吸，跟著身邊人呼吸的頻率呼氣、吐氣，仿佛漸漸地與她融成了一體。
燭光一躍，燃起一片橘黃色的烈焰。
花知婉沈默地將外衫解下來，將蘭戎和自己一同罩在其中。
然後，往燒灼的門鎖位置重重踹上了一腳。
“哐——！！！”
門鎖落地。
燃燒的木門大開。
緊緊相貼的二人迅速地往火裏鉆。
被遺棄在地板上的燭火帶起更加熱烈的火焰。
吵鬧聲、開門聲、吼叫聲、燃燒聲，各類的聲音攪在一起，劈啪作響。
原本毫無幹系的生命通過相連的手掌系在了一起。
貼合的皮膚、共同的體溫、一致的呼吸，在蘭戎眼裏，此刻的他們是在赴死。
不是被燒死，就是被人抓到後砍死。
可是，他一點也不害怕。
他相信她的話。
他總是這麽的相信。
【進入雜物間後，花大娘發現這個房間並沒有表現上那麽單純。在破銅爛鐵背後，全是李彪珍藏的寶物。在柴火背後，她發現了一瓶續骨膏。】
“蘭戎，過來。”
在一片罵娘聲中，女人的聲音溫和又清晰。
食指被暖暖的手完整地包裹，她從帕子裏取出辛苦找來的斷指。
滑膩的膏藥又香又軟，她小心翼翼地揉捏他受傷的部位，直到斷掉的那截手指完全覆位。
蘭戎的心臟，跳得劇烈。
他無法避免地想到了婉婉姐姐的那聲——“寶貝”。
不在乎外界，不在乎生死，她只在乎他的小指頭。
因為他是她的寶貝。
【蘭戎被續上的斷指吸收了血池裏的至陰之氣，力大無窮、無堅不摧。
與內功結合之下，僅憑一指，便可比利刃。】
炙熱的火光是一片幸福的浪潮。
含笑的女人低下頭，溫柔的吻輕輕落在恢覆健康的手指之上。
少年渾身一震。
繼而，滿面通紅。
☆、第 38 章 火燒天下第一肉
火勢迅猛，進來的路已經燒得濃煙滾滾。
外面罵罵咧咧的人不進來，他們也無法從那裏出去。
“水終於來了！給我滅火！滅火！”
“娘的！我親手要捏死這兩只不聽話的牲口！”
怒吼聲夾雜著不間斷的潑水聲在耳邊催促著。
格格不入的綠光下，女人的眉眼冷漠。
——哼，要不是煙濃嗆著我了，你們以為自己會有機會滅火？
——想捏死我們？恐怕沒有機會了。逃出去之後，我就把這裏燒光光。
她飛快地寫出一條李彪藏寶的密道，可以通向外界，並找出了一罐散功粉的解藥讓蘭戎喝下。
力量可怕的食指輕而易舉地破壞掉了密道的鎖頭，逃出的大門暢通無阻地敞開。
“我的寶物全毀了！啊啊啊瘋女人！你最好是被火燒死了！”
“要被我抓到了活的，定要將你先奸後殺！剝皮拆骨！”
持續傳來的謾罵讓漸漸恢覆內功的蘭戎握緊拳頭。
不過，他最終什麽也沒有做。
只默默地護住了身邊人，與她一同走向密道深處。
在感受到蒸騰的水汽時，花知婉已經察覺了密道的不尋常之處。
緊接著，赤腳踩到的濕潤使她情不自禁地罵出了一句有力的：“操。”
這密道的出口，竟是一條水路。
就算這臺神奇電腦跟著她穿越了，還讓她成為了作者神，花知婉也不認為它是防水的。
就算它是，她也不敢冒著生命危險去試一次。
——該怎麽辦？
前有水路，後有追兵。
平時噴得像火山口一樣的腦洞，這會兒被嚴嚴實實地堵住了。
——該怎麽辦？
古代有什麽材質的物體是可以裝下一個電腦，並保證防水的呢？
——怎麽辦、怎麽辦？
蔓延的濃煙使嗓子似有異物，不住地發疼。火場高溫且氧氣漸漸稀薄，再不做出決定，他們會缺氧而死的。
“婉婉姐姐？”
出路就在前方，蘭戎不解她為什麽停下了腳步。
“怎麽辦？法器不能碰水。”
這一句已是帶了些哭腔，混亂的思緒讓她忍不住向他求助。
“那就把它藏在這裏吧。”
他的聲音不大，語氣卻是非常的認真：“等火滅了，我會回來拿它。”
——把電腦留下，帶蘭戎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毫無疑問，這是最簡單的辦法。
毫無疑問，同意這種做法的花知婉簡直是瘋了。
作為作者神，她賴以生存的，是電腦。她應該信任的，也只有電腦。
把這麽重要的電腦留下，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好，聽你的。”
但是，她願意信任蘭戎。
【大娘將自己的法器藏在水道上方的縫隙裏。這是一個，旁人絕對無法發現的地方。】
“我們走吧。”
“嗯！”
潭水深深，因拂動帶起的水紋，冰涼刺骨。
血池沾上的黏稠被清澈的水稀釋、沖淡，最終徹底洗凈。
兩個不擅長游泳的人用整齊的狗刨式飛速地向前游著，烈火的煉獄很快就被他們拋在了腦後。洞口逐漸狹窄，只要屏息通過最後這段路，就能出去了。
“蘭戎，你肺活量怎麽樣啊？”花知婉有些緊張地問。
“什麽叫肺活量？”他邊蹬腿邊把臉轉向她。
“額，就是你的氣，長不長、足不足？”
她的目光移向他的唇，不自覺地重重咽了口口水。
幽靜的潭水泛著粼粼波光，水珠掛在少年蒼白的脖頸上。
微弱的光線下，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是淡淡的、透明到幾乎失去了顏色的。除了，那一雙嫣紅的唇。
“足。”他說。
水潤的唇畔微張，隨著他說話時的吐息，似乎要泛出寒氣。
職業病，絕對的職業病。
作者菌寫到孤男寡女共潛一水的場面，就會想寫一些水中kiss啊、濕身play啦、水中啪啪啪搗入一堆水流啦，這樣那樣有的沒的。作者菌就是這麽狗血俗套啊……
“那、那，那！我們潛吧！”
楞了起碼三秒，花知婉才回過神來，把話說完。
“嗯！”
蘭戎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清淺的笑。
“啊唔……”
兩個人同一頻率地深吸了一大口氣，花知婉誇張地在嘴裏也憋了一口，腮幫子就像是塞滿了食物的倉鼠一樣，鼓鼓囊囊。
沒有泳鏡的潛水，是一場災難。
因為無法適應水流，眼睛只能勉強地半睜。
甬道比想象中的長，出口好像近在眼前，卻總是尚未到達。
——剛才花知婉問蘭戎那個問題，是因為她自己的心裏沒底。
戰五渣的屬性在隱隱作祟，沒有先天天賦、也不愛運動，她的肺活量是多少呢？
衣服越來越重，身體越來越疲憊，仿佛一只無形的手在拽著她往潭底沈。嘴裏的泡泡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就快要沒氣了。
半瞇的眼睛視線昏沈，直到找不到蘭戎了她才發現：怪不得離出口越來越遠，原來她游得漸漸偏離了原本的方向。
劃水動作因為著急而失去了規律，嘴裏冒出一連串的泡泡。
在攪和得一片混亂的水流中，她的衣服，被人一把拽住了。
然後。
那個她親筆寫的、力大無窮的手，粗暴而迫切地扯掉了她僅有的裏衫。
比意識更快浮現在花知婉腦海中的，是五個碩大的字。
水、中、啪、啪、啪。
☆、第 39 章 這個救援不正經
原來，真的是涼的。
水潤嫣紅的唇畔，若綻放的鮮花。他源源不斷地把氣渡給她，沒有深入的唇齒之間，有一種好聞又非常熟悉的氣息。
那是一種，令她沈迷的氣味。
堪堪恢覆了些許氣力，花知婉便迫不及待地糾纏上去，想把蘭戎藏起的東西找出來，咽進自己的身體裏。
因著她熱情的動作，他被狠狠地嚇了一跳。
變得慌亂的手腳不知該抱緊，還是推開。
違背了救援的初衷，手忙腳亂之下，他吐出了一連串泡泡。
“噗嘟噗嘟……”
它們帶著他擾亂的思緒，迅速地上升、上升，再上升，直至可以暢快吐息的水面，尖叫地釋放出深埋的情愫。輕快的響聲爆裂，仿佛一場為他們舉辦慶典。
潭水，這池冰冷的潭水裏。
近在咫尺的皮膚泛著漂亮的紅，美好得引人發顫。
沈進潭底的衣衫使身體一輕，脫力的胳膊環住他的脖頸。
她閉上眼睛，徹底成為了依附他的養分而生長的存在，任由他帶著自己往水面上浮去。
蘭戎卻是，看得清晰。
他看見她漆黑的發絲在水中肆意地散開；看見她顫動的眼睫上有一顆頑皮的氣泡；看見她的溫順、她的渴求；看見出口之處投下的一片光明。
“咳咳咳咳……”
浮出水面之後，重新吸入氧氣的肺部一陣疼痛的痙攣。
蘭戎輕輕地撫著花知婉的背部，替她順氣。
在岸上的觸感更加鮮明，冰冰的指頭觸到滑膩的肌膚，似是一截冷硬幹枯的枝幹被迅速點燃，似是凍結了一個冬日的冰川造訪盛夏的大地。
少年羞澀地移開眼，覺得這樣撫摸不太合適。
卻默不作聲地又多摸了一小會兒。
順了氣的花知婉感覺自己似乎在找些什麽，揪著身旁的少年，臉上露出了迷茫了神色。
已經坐在了他的懷裏，她卻仍覺得這樣不夠近。
濕漉漉的眼神在他半開的衣襟上掃了一圈，接著移向他的臉——好看的眉毛、害羞的眼、挺直的鼻梁，形狀美好的唇……
啊，找到了。
“唔唔唔……”
撲上來的動作劇烈，他一下子被她帶著，跌回了潭裏。
月色朦朧，淺淺趕來更替的太陽光輝未來得及普照世界。那麽，現在就仍算夜裏，一個理智昏沈、可以闔眼休憩的，夜裏。
“餵！那邊有動靜！去那邊看看！”
舉著火把出現的背景音聒噪無比。
蘭戎捧著花知婉的腦袋，將她“啵”地一聲分開。
“啊，等會兒再親，有人來了。”他低低地在她耳邊細語。
“不啊，親。”說著話她又湊啊湊啊，要往小紅花那邊湊去。
“婉婉姐姐，不乖，不能再親了哦！”蘭戎像在教育不聽話的小白癡，說話的語氣頗有威嚴。
眼見著李彪的同夥要來，他趕緊低下頭解外衫，不敢再去看她。
緊抿的唇都止不住嘴角擴大的笑意，砰砰直跳的心冒出一朵朵，小小又圓圓的快樂花苞。
他把衣服完完整整地幫花知婉穿好。交代她，像是外出的丈夫在交代家中等候的妻子。
“穿著衣服躲好，我引開他們。”
心裏實在是開心得要死，他又忍不住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可不得了。
“親我……”
淡粉色的指頭輕輕地點了點自己微啟的唇畔，她這樣，這樣……他甚至可以看見她艷紅色的舌尖。
火把密集地朝他們的藏身之處湧來，亮光映在在湖面，隨著水波躍動。
蘭戎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很淺很淺地親了一口那粉嫩嫩的臉頰。
然後，抱著速戰速決的想法，起身走向火光的方向。
……
失去生氣的潭水使花知婉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顫。
寒風拂過發梢，她呆呆楞楞地在淺灘上躺平，試圖把身體藏回水裏。
水流一點一點帶走那股把她迷得頭昏腦漲的氣息。於是理智，漸漸回籠。
衣、服，親、吻，蘭、戎，水……
溺水之後……蘭戎脫了她的衣服……他們……親……
什麽？親？！親什麽親？！
她她她，她和蘭戎接吻了？！！！
花知婉撲打水面，楞是在膝蓋那麽高的水位上嗆了一大口水。
上岸後那些奇奇怪怪的畫面一波波高清地回到了腦海中，宛如一道道九天玄雷接連不斷地轟向她的天靈蓋。
理論知識豐富的作者菌一直都很克制自己的欲望，就算是想男人了，也只會去寫幾篇嫖文爽一爽。
她怎麽會……把魔爪伸向了單純懂事、又不敢拒絕自己的小蘭花呢？！這簡直是犯罪啊犯罪！欺負老實人什麽的，也太可恥了！
——不不不，這個，冷靜！
——想來，事情不是無緣無故變成這樣的，特殊情況應該特殊考慮！
是因為溺水，蘭戎給她渡氣；是因為增加浮力，蘭戎給她脫衣服；是因為缺氧，她才會在上岸後執著地要求人工呼吸……嗯，這一切都是正正經經的救援。
生死面前，沒有男女之別！
二十一世紀女性，勇敢、獨立、自強、開放、心態端正，絕不會因為神聖的救援而感到羞恥。
嗯，一切都正正經經。
——啊，那個，仔細一看她現在身上穿的，是蘭戎的衣服呢。
——哦，所以（馬賽克）和（馬賽克）肯定都被看光光了吧？！
哀嚎一聲，花知婉瞬間倒地不起。
“汪汪汪。”
草叢裏傳來一聲犬吠，似在與她的哀嚎遙遙呼應。
“孤狗！孤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伴隨狗叫傳來的人聲令精神頹廢的人不禁虎軀一震。
蘭戎說，他會引開從天下第一肉追來的人。
難道有人沒去追蘭戎，仍駐守在這裏，等她出現？
思及此，花知婉馬上嚴嚴實實地裹緊衣服，再從潭裏挖了塊防身的大石頭。
接著，在暗處屏住氣息，靜靜等待那人出現在她的視野。
“孤狗！你是不是又尿我腳上了？！”
“孤狗、孤狗！那個不能吃的！”
“哎呀！別亂跑啊，跑得我又要到處找你了！”
聽聲音，來人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少女。
聽這槽點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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