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後媽和逃跑

上）

六歲那年，我隨著父親來到東京。

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父親要帶我來這個地方，只覺得東京特別大，特別熱鬧，全是閃爍的霓虹

燈，和外婆住的地方不一樣。我覺得那些和父親握手談話的人，和我過去認識的叔叔們長得好

像，只是穿著不一樣，父親來了這邊，穿著也變化了，當然也給我買了好多好看的衣服。他們長

得很像，可是東京人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那時候小，也沒覺得有什麽妨礙的，和同齡的小夥

伴玩些游戲有時候不需要交流就可以完成，當然我也不理解他們玩的是個什麽意思。

父親教誨我，要禮讓小朋友，要尊敬和他講話談事情的大人，要安靜地在旁邊聽。他們談事情，

我就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書，有小朋友就玩一會兒，或者和一些下人聊天，雖然每次被父親發現

了會被大罵一頓就是了。但那些下人真的很好，其中不乏有中國或是華裔。

我一直都做得很好，我記得一清二楚，我做得非常好。

猜測了下，現在這麽寡言可能也有當時父親教導的原因。那時候的父親還是和在中國時的父親一

樣的，嚴肅但不苛刻，只有一次，當我問他，媽媽呢，外婆呢？

他的大手一揮，我嘴角滲出了血。“你再敢多說一句！”

我當然不敢了，那之後也再也沒有勇氣問。當然，緊湊瞬息的變化也容不了我多問，因為我們搬家了，搬到了一個比我們才來東京時大的多的，也離市中心更近的大宅子裏。也是在那裏，我遇

見了……不知作何稱呼的姐姐。

父親粗暴地拍了下我腦袋：“叫媽媽！”

我楞了一會兒，大姐姐顯然也沒有想到我父親會這麽說，連忙推脫，又親熱地撫摸我的頭：“慢

慢來，不用這麽快……”

大姐姐看上去只有十□□歲，素面朝天面部幹幹凈凈，但精致的五官足以支撐她的應有的美麗，

她身材苗條纖細，非常小巧，比我的親母親矮了不少，我心想著叫她媽媽太老了，但我還是聽話

地說：“媽媽。”

“誒？”我見這個日本大姐姐呆了一會兒，困惑的表情絲毫不影響她漂亮的臉蛋，她笑出了兩朵

紅暈，抱抱我，又挽著我父親，非常親密地挽著父親，往屋子裏走。身邊穿著和服頭飾素雅的阿

婆，幫我拎著行李，領我去了自己的房間。我迷迷糊糊地跟進去，腦海裏還是那個大姐姐，哦，

不，是我的新媽媽，挽著我父親的情景。

媽媽有沒有挽過父親。

那些好似一些無關緊要的記憶，我已經不大清楚了。

新年之後，大姐姐的肚子越來越大，後來有好些時日父親和大姐姐都不在家裏，他們再回來時，

多了一個可愛的天使。

“那是你弟弟。”父親扳著的嚴肅的臉終於柔和了點，“史元——辛卓。”

父親好像刻意要突出這是四個字。嗯，沒想到父親是介意的，我以為介意的，只會是我一個人而

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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