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亦雲很晚才睡著，被顏延踢到也沒立刻清醒，半夢半醒間伸手去揉痛處，咕噥了一聲“早”。

顏延直接把他被子掀了，不管誰先動的手，反正他先發制人質問：“誰讓你抱我的？”

“這床才一米五。”言下之意床太窄，睡著睡著擠一塊了很正常。

莊亦雲說著翻身躺平，那突兀的大包一下紮得顏延眼皮直跳。

“那你還戳我！”

莊亦雲微瞇了瞇眼，徹底醒了。他停住按腿的動作，側頭看向坐在旁邊的顏延。他穿的純白睡衣，質地柔軟輕盈，顯得他整個人都軟了幾分，如果不是這兇巴巴的語氣，倒是像過去他裝乖的模樣。

“我怎麽戳的？”

莊亦雲的語氣輕巧，明明他躺著顏延坐著，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掌控感。目光從顏延臉上滑到腰臀，又問：“戳的哪？”

顏延被他看得心跳狂飆，狠狠瞪他。要是以前他敢說這種話，他當場就能把人撲了，可是以前他偏偏不說。現在自己萎了，這人不知道怎麽就騷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直男釣，釣而不自知。

顏延口稱佛號，想起了他上次那聲“老婆”……算了，這人喊老婆了都能不接茬。

“滾。”

被打了莊亦雲也沒生氣，被罵好像也尋常，他反而還淺淺笑了一下。然後坐起身來，若無其事地換衣服。

顏延：“……”

不能輸，不就是男人早上那點事？少見多怪。

於是，顏延也若無其事起床換衣服。兩人背對背所以顏延沒看到，他脫睡褲的時候，正在系皮帶的莊亦雲回頭看了他好一會。那目光幽冷又滾燙，像一頭舔舐獵物的雄獅。

房子小就是這點，兩人一出房門其他人就聽到了，顏希明正往餐桌上擺配菜，錢如青在廚房忙活。各自打了招呼，兩人正要去洗漱，被顏希明叫住。

“青青，孩子們起來了，你先停會。”

錢如青應聲，關了火從廚房鉆了出來。她把圍裙解下來搭在餐椅上，從口袋裏掏出兩個大紅包，分別遞給兩人。

“新的一年勇敢向前，不要膽怯，不要回頭，爸爸媽媽會一直愛你們。現在是兩個人走了，要相互扶持。”

莊亦雲一楞，塞到手裏的紅包還帶著顏延媽媽的體溫，不厚，卻溫暖得像是他曾經渴望過無數次而不得的，來自媽媽的溫度。

顏延接過，說了一聲“謝謝媽媽，新年好”，然後就例行拆紅包，他媽媽每年都會包一個吉利數字，看看今年是什麽數。

見莊亦雲沒接，錢如青又往他手裏塞了一下，說：“小雲你接著呀，壓歲錢。”

“我也有嗎？”

“就算成年了，在爸爸媽媽心裏還是孩子。”錢如青笑著，很溫柔。

雖然莊亦雲還沒叫過她“媽媽”，但這不妨礙她越來越感覺到他的親近和孺慕。很奇怪，明明是一個脾性冷淡的孩子，更是從不撒嬌，早過了孩提時期，卻給她一種孩童般純粹真摯的孺慕。

莊亦雲接過紅包，填進了心裏破損缺失的那一角，這是他記事以來收的第二次壓歲錢，第一次是在五歲，外婆給的。外婆過世以後，再沒有人給他壓歲錢。

氣氛正溫馨，莊亦雲正想說點什麽，顏延跳出來壞氣氛：“999，媽，你希望你的孩子們天長地久，還是孩子就談戀愛，早戀啊！”

他舉著打開的紅包，裏面的紙幣呈扇形展開，他還拿在手上甩了甩，笑得焉壞。

“你個臭小子……”

“哎，大年初一不能說不好的話。”

莊亦雲跟著笑了，不知道剛才是誰說讓他滾。

“媽，你變了，你以前不支持早戀的。”

“我什麽時候說不支持了，你要談戀愛我什麽時候管過。”

母子兩正文明嘴仗，莊亦雲突然插進來問：“顏延上學時候早戀？”

“那當然，小爺不要太多人追好嘛，想當初……”

“你就扯吧，二十一年頭一回就是跟小莊，還在這吹牛。”

裝逼一秒被拆臺，顏延無能狂怒：“那是我眼光高！追我的人本來就多，只是我沒答應而已！”

莊亦雲在旁邊似笑非笑，錢如青看了看一表人才的小莊博士，附和：“眼光是高。”

顏希明也跟著點頭：“不是一般的高。”

說著錢如青兩口子默契地轉身往神龕走，發紅包是一條，關鍵是大年初一早上要先敬天地祖宗。

顏延氣結，一個爸一個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沒想到主場失利，他決定客場再戰！總不能在祖宗牌位面前鬧得不像話。

顏家客廳裏有一個傳統的神龕，掛在墻上，放著顏延爺爺奶奶的遺像，還有顏家前輩的牌位。每年要敬神的日子他們就會在神龕下面支一張小桌，擺上香爐點好蠟燭，酒菜備好敬拜先輩。

莊亦雲沒見過這情景，他媽別說拜祖宗，他親外婆都管不了。被拉著一起過去拜，他還挺新奇。

他上香的時候，顏希明就站在旁邊介紹：“這是顏延的對象，莊亦雲。小莊第一年來咱們家，祖宗們多多保佑，希望他身體健康，事業順遂。”

錢如青補充：“和延延兩口子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嗯，我會照顧好延延。”莊亦雲的語氣尋常，在這樣的場合下甚至讓人覺得有些漫不經心，眼神卻鄭重。

顏延有點倒牙，剛想酸他，就聽他又說：“一生一世。”

莊亦雲躬身，執香敬拜，把香插進香爐。眉目舒展，有種別樣的肅穆。

顏延的話被堵在喉間，一顆心不上不下。這人怎麽回事，演個戲還上頭了？竟然還真的扮起了深情，聽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錢如青連聲說好，招呼兩人準備吃早飯。

兩人先後去洗漱，顏延全程沒跟莊亦雲說話，罵也罵不出口，其他更不知道要說什麽，幹脆閉嘴。等洗漱回來，錢如青的早餐已經上桌。

每人一小飯碗面，面條白嫩，蔥花青翠，蓋了一點肉末炒酸豆角的臊子，很是誘人。桌中間擺著兩大盤“小甜餅”，還有辣醬、酸蘿蔔丁、炒肉末三碟配菜。

錢如青的“小甜餅”每一張都烙得比臉大，金黃軟嫩，帶著雞蛋和牛奶的甜香，再抹上自家曬的麥子辣醬，甜鹹糅合，風味絕佳。

“莊博士，您老一聲要吃面條，看把我媽辛苦的，一早上整這麽多樣。”可算逮著機會，顏延坐下來就拿話刺他，說完自己吸溜面條很帶勁。

莊亦雲點頭，沖錢如青微笑，說：“您辛苦了，中午讓我搭把手吧。”

“就你那廚藝還搭把手，搭把手倒洗菜水嗎？”

“顏延，你怎麽回事？小雲不會可以學，是吧。”

“是，做飯是必備的生活技能，我以後會認真學。”

這一早上，錢如青對兒婿的態度都無比滿意，於是把顏延比得跟無理取鬧似的。拿眼睛瞪自家兒子，意思是：看看人家，怎麽你了跟鬥雞似的，你老公看起來也沒欺負你啊。

顏延回瞪：你就信他的鬼話吧！

錢如青擠眉弄眼，顏延偃旗息鼓，顏希明裝聾作啞，莊亦雲不明就裏，四個人安靜吃飯，和諧。

吃完飯，兩人幫著收筷子碗碟，錢如青攔住說：“不用你們收拾，你們回家去收拾行李去。”

“啥？”

顏延一頭霧水，莊亦雲也沒明白這話什麽意思。

“小雲你過年有假的對吧？”

“休到初十。我們組有不少外國組員，平時加班多，每次集體放假就放得比較長。”

“那就好，那就沒安排錯。”

一聽這話，顏延頓時有了不祥的預感。

“媽媽給你們報了個旅行團，趁著都放假，好好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

“媽你說啥？旅行團？什麽旅行團？”果然，他就知道這前奏沒好事。

“對啊，結婚了還老賴在娘家，像話嗎？跟你老公出去旅游還要媽媽安排，顏延你反思一下自己。”

“不是……”顏延想說假老公誰要跟他出去旅游啊，看到他媽這期待的神情，這大年初一的大喜日子，硬生生憋了回去。

“那你好歹也問問我們的想法，直接就報團了是怎麽回事？”

“重要嗎？兩個人在一起，去哪都是人間仙境！”錢如青大手一揮，“趕緊的，回去收拾行李，去七天，今天下午的飛機。”

“不是……”

“不是什麽不是？我跟你爸一起去你們那，正好還沒去過呢，中午在你們那做飯，吃完你爸爸開車，一起送你們去機場。”

這可能是一億只草泥馬狂奔而過的程度，顏延一句拒絕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已經被他媽堵住了包括但不限於“不上飛機中途跑路”、“身份證找不到”之類所有退路。

他爸媽的眼神那叫一個殷殷切切，想到被全程盯梢收拾行李、吃中飯，顏延後知後覺想到了擺在面前更現實的問題，他和莊亦雲分房睡，被他媽知道了怎麽解釋？！

“媽，中午我想吃硬菜……海鮮，你去市場看看。我和他先回去收拾東西，你買好了再叫我，給你發定位哦。”

說著顏延拉上莊亦雲就走，一出家門就拽著莊亦雲的手痛斥：“你表現什麽表現，你就不能表現得渣男一點嗎？現在要是讓我媽知道我們分房睡，正月裏她都能打斷我的腿！”

“那你就把上次的理由再說一遍。”

顏延拖著莊亦雲沖進電梯，動作太急差點撞電梯門上，莊亦雲伸手把他撈回來些，在他耳邊說。

“什麽？”顏延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要你太狠，太不節制，所以暫時分房睡了。”

他嗓音低醇，貼著顏延的耳朵像要含他耳尖，說話口無遮攔。

顏延腦中平地驚雷，臉猛地躥紅。

“要得太狠”這樣的葷話一旦把他兩的人稱放進去，車速猝不及防就飆成了磁懸浮。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手為什麽自己會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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