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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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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橋?”走廊盡頭,有人踏著樓梯走了上來,疑惑的詢問聲將熄滅的燈光再次點燃。

頭頂的燈光將黑暗裏的誘惑盡數驅散。

易嘉言後退一步,直起腰來。

南橋側過頭去,看見雙手拎著外賣餐盒的室友疑惑地站在那裏,也只得笑著朝她揮揮手:“恬恬,這是我哥。”

她看向易嘉言,他笑得從容,朝朱恬恬微微頷首,表示禮貌。

片刻後,他轉過頭來看著她:“那我先走了,明早見。”

然後快步消失在轉角處。

朱恬恬拎著兩盒酸辣粉走了過來:“你哥?親哥哥?怎麽沒聽你說過啊!”

“不是親生的。”南橋言辭含糊地解釋了兩句,指了指她手裏的酸辣粉,“給我也買了一盒?”

“嗯,剛才看劇看餓了,就下去買了兩碗。”朱恬恬還緊緊追著剛才的話題不放,朝著易嘉言離開的方向看了又看,“我說你命也太好了吧?居然有個這麽帥的哥哥!我天,這就是別人家的哥哥!”

南橋一邊低頭笑,一邊搖頭開了門。

——你不知道,我可巴不得他不是我哥哥。

兩人坐在客廳裏吃酸辣粉,朱恬恬是四川人,南橋是知道她的,每一次出去吃飯總是讓老板拼命加辣椒。這次的酸辣粉也不例外,看著上面飄的那一層鮮紅鮮紅的小米辣,南橋硬著頭皮吃了下去。

朱恬恬還在問:“哎哎,你哥有女朋友了沒?”

南橋頓了頓,點頭:“有。”

“哎呀,我還指望近水樓臺先得月,看來是沒戲了。”

“我哥那人,成天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我就是有心給你介紹,他也沒空跟你發展奸情。”南橋一副“你快死了這條心”的口吻。

朱恬恬來了勁:“那可不一定,我朱恬恬是誰啊,為愛走天涯這事兒我又不是做不出來!你要真肯幫介紹,我就是踏遍千山萬水也要去把他捧在手上好好供養!”

南橋想笑:“可他這不是有女朋友了嗎?怎麽,難不成你還想挖墻腳不成?”

朱恬恬哼了一聲:“俗話說得好,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墻角挖不倒。”

南橋一口粉沒咽下去,嗆得立馬就咳嗽起來。又因為面湯太辣,她咳得撕心裂肺,面紅耳赤,難受得要命。

朱恬恬慌了神,趕忙又是倒水又是拍背,“誒誒誒,你悠著點,悠著點,你要是被一口酸辣粉給嗆死了,誰幫我實施挖墻腳的革命大計啊!”

於是南橋又成了邊咳邊笑,眼淚都出來了。

後來洗了個熱水澡,吹幹頭發躺上了床,卻久久沒睡能著。

她翻來覆去想著易嘉言,想著他今晚說過的所有話,最後想到了走廊上的那一幕。

燈光熄滅,全世界似乎只剩下兩顆星。

他是這樣安靜地望著他,眼裏有很覆雜的情緒,似要吞沒她。

那片刻的對峙裏,他在想些什麽?

她不得而知,卻又止不住奔騰的思緒。

他,他會不會也心跳加速?會不會也覺得那一刻溫柔美好,像是電影裏的畫面?會不會,會不會有那麽一刻,他其實也想再湊近一點……

停!

南橋鉆進被窩裏把自己擰成了麻花,天哪,她到底在想些什麽?不是說好要心如止水,好好放棄才能好好留在他身邊嗎?

心如止水心如止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開始閉眼默默叨念著一堆“靜心經”。

***

隔日起了個大清早,敷了張面膜,化了個淡妝。

朱恬恬睡眼惺忪地起來上廁所時,被客廳裏正在敷蠶絲面膜的南橋嚇了一大跳,說這才是真正的險些被“嚇尿了”。

化好妝後,南橋就坐在客廳裏頻頻低頭看手機,等待著易嘉言的召喚。

間或看一眼鏡子,不確定地想著,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

好不容易等到手機響起,她手忙腳亂地拿起來,卻發現電話是研究生辦公室的研二學長打來的。

學長高她一級,名叫淩雲,在研究生裏也算是個呼風喚雨的人了。聽說大一的時候就創辦了自己的工作室,和電信學院、計算機學院的幾個好友一起做出了幾個反響還不錯的APP。

南橋來校以後,導師把她推薦給了淩雲,並且囑咐淩雲好好帶她。

南橋接起電話,對方問了一句:“起床了嗎,南橋?”

她答:“起來一會兒了,學長有什麽事嗎?”

淩雲說:“昨晚雙十二,我們的APP和主業因為同時段瀏覽人數太多,服務器癱瘓。今天正在加緊修覆中,但是人手不夠,想請你來幫忙。”

南橋一楞,隨即下意識地說:“今天啊……”

“你今天有事?”

“我哥從國外來看我——”

“不會耽誤你太久,初步預計只需要兩三個小時。只占用你上午的一部分時間,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可以嗎?”淩雲的聲音從容不迫,帶著長期身處高位的果決。

南橋還有些遲疑。

淩雲又補充說:“這也是朱老師的意思,她知道我這邊出了狀況,就讓我找你來練練手,也給你累積些經驗。”

把導師都擡出來了,南橋要是繼續拒絕就太不給面子了。她只好答應:“那我半小時以後過來。”

淩雲的工作室就在校外的科技園裏,步行過去,十分鐘左右就能到。

掛了電話後,南橋撥通了易嘉言的號碼,告知他今天上午自己有事要忙。

“你去吧,我就在酒店處理點文件也好。”易嘉言倒是不以為意。

南橋卻遺憾得不得了,最後堅持說:“早飯一起吃,吃了我再去!”

清晨的薄霧裏,男人穿著灰色大衣,站在校門口等她。

越過來往車流,隨著無數過街的人潮一起走過馬路,然後站定在他面前,這樣的過程讓南橋感到安心。

因為知道有人在那裏望著她,等著她。

她揚起紅彤彤的面頰看他:“吃什麽?”

“吃什麽都好。”他微微笑。

最後果然是吃什麽都好的節奏。

南橋隨便挑了家餃子館,然而與他對坐從頭吃到尾,她的註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最後竟然沒嘗出這碗餃子是什麽味。

她忍不住埋怨說:“你好不容易來一次,我還要被人召喚過去湊人數,學長真是太狠心,不讓我和你多待一會兒。”

“說不定是學長想和你多待一會兒呢?”易嘉言似笑非笑。

南橋朝著碗裏的那只殘留下來的餃子一戳,白生生的餃子皮上多了個洞。

“我可不想和他多待。”

易嘉言一路把南橋送到了科技園的大廈下面。

南橋看看表:“他說的大概十一點半以前就能完事。”

“那我十一點半到樓下來接你。”

南橋點頭,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大廈。

每一次回頭,都能看見他好端端地站在那裏,含笑望著她,像是要她寬心,他不會就這麽消失不見。

南橋嘆口氣,拖著沈重的身軀踏進了電梯。

說不想和淩雲多待並不是氣話,也不單單只是因為他占用了她和易嘉言相處的時間。淩雲這個人大概有一種天才的孤高感,待人待事都比較刻薄,不近人情。

他厲害是真,為學院捧下無數大賽獎杯是真,單槍匹馬找到了一群能人一起創業,並且還創得風風火火也是真。南橋第一次聽見有人叫他淩總的時候,還吃了一驚。

這麽年紀輕輕的人,竟然就是老總了?

只可惜every coin has its two sides——這話是從小到大英文寫作的高頻率佳句,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淩雲這個人,真真是不好相處。

南橋第三次踏進他的工作室,因為這裏的工作狂們幾乎是無時無刻不在埋頭於電腦世界裏,所以她也已經習慣了被人當做空氣。

透明隔間裏,她看見淩雲在跟兩個程序員急切地討論著什麽,便站在門外敲了敲玻璃。

淩雲只是看她一眼,沒有任何表情,用口型對她說:“等一下。”然後便繼續與程序員討論方才的問題。

一分鐘。

兩分鐘。

五分鐘。

十五分鐘。

南橋不停看表,所以清清楚楚地計算出來,淩雲搭理她是在她站在門口等待十七分鐘之後的事了。

他把門打開,眉頭微蹙:“怎麽來的這麽晚?”

南橋說:“吃了個早飯,大概是跟你通話結束三十四分鐘後到這裏的,說好的半個小時,也沒有遲到多久。”

淩雲看她一眼:“四分鐘的時間,足以讓服務器全體癱瘓了,是沒多久。”

繞過她往外走,他頭也不回地說:“是朱老師讓我多給你機會鍛煉一下的,你既然來了,就在這裏幫忙吧。”

“怎麽幫?”南橋一頭霧水。

“沒看見這裏所有的人都在忙嗎?誰需要幫忙,你就力所能及幫一幫。”

因為他這句“力所能及”,南橋就開始了一上午的打雜生涯。

“那個誰,快點,幫我把這個季度的數據表格找出來!”有人頭也不擡地揮了揮手。

南橋見沒人動,確定對方是在跟自己這個閑人說話,便走到書架上開始替他找所謂的季度表格。

“新來的?”有人匆匆忙忙從她身旁經過,抓著她的手焦急地說,“媽個雞,我一人操作兩臺電腦忙不過來了,你快來,幫我把指令輸進去!”

南橋又被一把拖到了電腦前坐著,開始不間斷地輸指令和代碼。

更多的時候,她還要兼具保姆的職能。

“哎,這裏兩杯咖啡!”有人對她喊。

她茫然地問身旁的人:“哪裏有咖啡?”

“樓下星巴克。”

“我去?”

“不然難道我去嗎?”那人不耐煩地瞪她一眼。

南橋只得認命,下樓買咖啡。

十一點一十五分,她端著兩杯咖啡急匆匆地跑進電梯,心想總算快到點了。

還有十五分鐘。十五分鐘以後她可就要逃離這個人間地獄了。

電梯門開了,她端著咖啡快步朝工作室走去,推開玻璃,她單手捧著咖啡往最裏面呼叫“咖啡服務”的那個女人走去。不料半路上有個程序員忽然從格子間裏蹦了起來,嘴裏罵了句:“我日哦,是哪個死人給老子——”

話沒說完,已然聽見一聲尖叫聲。

因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椅子被他往後一撞,生生撞在了南橋腰上。沖擊力太大,南橋手裏的咖啡頓時撒了下去。

一杯滾落在地,賤得一地咖啡色汙漬;另一杯砸在了他的桌上,咖啡淌了一鍵盤,還迅速沿著桌角往主機上留去。

一瞬間,主機裏爆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電腦屏幕一黑,死機了。

也就在同一時間,整層樓的電力系統都癱瘓下來,白熾燈一盞接一盞熄滅,電腦屏幕也一臺接一臺黑屏。

南橋幾乎懵比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只看著忽然暗下來的大廳。

此起彼伏的咒罵聲響起。

“搞什麽鬼啊?”

“嗎比的老子代碼還沒輸完啊,草,怎麽斷了!”

“一上午的工作都白費了嗎?我操,工資還有沒有啊!?”

“工資你麻痹啊,服務器繼續癱瘓,你哪來工資可以賺啊?”

……

她呆呆地站在那裏,聽見面前的程序員也慌亂地說:“你,你怎麽會在我後面啊?媽的,我哪知道你在我後面還端了兩杯咖啡?”

都怕攤上事。

與此同時,淩雲的辦公室門開了,他站在門口看著漆黑一片的大廳,冷聲道:“徐東,去工程部找人檢修電路。阿T,馬上去主業發布公告,服務器緊急維修,時間延遲至下午三點。剩下的人把筆電拿出來,繼續搶修——”

說完一長串,他的目光總算移到了南橋身上。

“你,來我辦公室。”

***

南橋從來沒有這麽窘迫過。

滿大廳的人似乎都對她惱恨至極,因為她毀了所有人一上午的努力。

她一面覺得委屈,一面又惶惶不安,只得一言不發地走進了淩雲的辦公室。

淩雲坐在書桌後面,低頭忙著在筆記本電腦上操作著什麽,頭也不擡地說:“你有什麽話想說?”

“……”她確實沒什麽好說。

“朱老師說你很有天分,拿過國際編程大賽的一等獎,所以一等獎就是這麽拿的?”淩雲聲色從容,沒有怒氣,也沒有情緒,片刻後問她,“你端咖啡做什麽?讓你來幫忙,你就是幫忙下樓去星巴克買杯咖啡上來坐著看熱鬧的?”

“我——”

“熱鬧沒看夠,還想再添一把火,讓大家更熱鬧?”

“咖啡不是我——”

“你看看大廳裏的人現在在幹什麽,因為你的一杯咖啡,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費了。”淩雲擡頭看她,面無表情地說,“拖延的幾個小時裏損失的一切費用,外面泡湯的人力物力,你自己看著辦。”

“……”

“楞著幹什麽,出去!”最後兩個字是加重了力道的,冷冷的,毫不留情的。

南橋呼吸一滯,幾乎挪不動步子。

她是不甘的,讓她幫忙做力所能及之事的是他;指使她做這做那幫忙打雜的是外面那群人;她買來咖啡,如果不是那個程序員忽然來了出雞飛狗跳的戲碼,又怎麽會撒了一電腦,害的電路出故障?

可是如果不是她急匆匆的,單手拿著咖啡,也沒端穩……

她的腦子裏閃現過無數念頭。

最後回響在耳邊的是他的話:“拖延的幾個小時裏損失的一切費用,外面泡湯的人力物力,你自己看著辦。”

她拿什麽看著辦?

南橋一言不發地奪門而出。

十一點三十五分,她走出了科技園大廈。

心情是沈重低落的,是憤怒委屈的,是懷疑不安的,也是茫然到毫無頭緒的。

淩雲會向她索賠嗎?

她哪裏賠得起?

他會找律師強制要求她為這事負責嗎?

她要如何跟導師跟家裏人交代?

那麽多的念頭紛繁蕪雜地充斥在腦海裏,她連一點頭緒也沒有,只能這樣迷茫地走出了大樓,把自己暴露在冰冷慘白的陽光下。

卻忽然看見那顆枝葉繁茂的法國梧桐下站著的人,一身幹凈溫和的灰色大衣,一條纖塵不染的米色圍巾,眼裏是三月的落落清風,眉眼間有和煦溫暖的笑意。

他與她目光相對,唇角微彎,笑意漸濃。

不知怎的,南橋眼圈一紅,忽然就克制不住滾燙的熱淚。

她一言不發地跑了過去,一頭撞進他懷裏,熱淚無聲地肆意橫流。

“怎麽了?”易嘉言沒有察覺到她在哭,只是被她撞得後退了一小步,笑道,“大街上這麽多人,你矜持一點好嗎?”

南橋死死地把額頭抵在他胸口,無聲大哭。

最後他似乎總算察覺到哪裏不對,伸手拉開她,擡起她的下巴,終於看見她滿臉的淚痕。

“發生什麽事了?”他的笑意一瞬間消失不見。

南橋很想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事情,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擦幹眼淚,說:“就是忽然很想你。結果一擡頭,發現你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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