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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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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早上遇到的那個道士太過於冷清。以至於陸幼檀在和許驚鴻交流的時候,並沒有覺得許驚鴻像平時那樣的遙遠出塵。

也可能是深秋的陽光燦爛溫暖,抑或是周圍吹來的風夾雜著農作物成熟的樸實的清香。總之在這一刻,許驚鴻那細微的臉部表情變化和語調的輕微轉換,都讓陸幼檀覺得格外的親切。

許驚鴻今日穿得素凈,他站在車邊,認真的低著頭聽陸幼檀在解釋自己為什麽會被迫滯留路邊。

“公子,確實修不了。”

小滿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直起身來。他早在陸幼檀說“馬車壞了”的時候,就翻身下車,上前去又檢查了一遍江家的馬車後輪了。

國公府和郡王的侍衛都表示修不了,這車是徹底無力回天了。

陸幼檀嘆了口氣,剛升騰起的渺茫的一絲希望又瞬間灰飛煙滅了。

她這皺著眉頭不高興的模樣全被許驚鴻看在了眼裏,見那向來繃著的漂亮小臉上難得的有了幾分孩子氣,許驚鴻起了幾分小心思,刻意的放緩了語調。

“我去前面辦點事,一會便能回城。讓江姑娘站在這路邊等著,也不太妥。不如……”

果不其然,陸幼檀的眼睛唰得瞪大了起來,臉上的不喜也是一掃而空,滿臉期待的仰著頭看向許驚鴻。

許驚鴻也不舍得再逗她了,微微揚起嘴角,柔聲道:

“坐我的車吧。”

陸幼檀的眼睛在這一瞬間光芒閃爍,嘴角也是抑制不住的揚了起來。

好在陸幼檀在被歡喜淹沒的時候還理智尚存,在迫不及待的要點頭之前,還記得自己此時的身份。

於是她一邊口是心非的說著“這樣不好吧,太麻煩您了”,一邊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江川流和江不息。

江淮遠安排給她的護衛,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江淮遠派來監視她的。

“我會把江姑娘送回到府上的,正好,先前中秋宴上太子妃殿下和端親王還有些話要帶給江姑娘。”

許驚鴻看出了陸幼檀的顧慮,他微微側過頭,收斂了笑意,對著江家的兩個侍衛說道。

這話不僅端著郡王的架子,甚至還搬出了太子妃和端親王。而且,許驚鴻此時的語氣,完全沒有了先前和陸幼檀說話時的溫柔,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生硬,根本沒有給人留下拒絕的餘地。

江川流扭頭看了一眼江不息,倆人快速的對了一個眼神,便同時對著許驚鴻抱拳道:

“那便有勞郡王了。”

煩悶和不悅在一瞬間消散,出於禮貌和客氣,陸幼檀本想再客氣上幾句。可是許驚鴻已經伸手掀開了簾子,微微揚著嘴角看著她。

陸幼檀一回頭,小滿已經幫著春桃將她留在馬車裏的外袍拿在手裏了。

倒也沒什麽好客氣的了。

陸幼檀滿心歡喜的朝著許驚鴻笑了笑,低頭進了馬車。車裏依舊是熟悉的內部配置,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小小的香囊依舊綴在窗邊。

只是,窗邊坐著一個青衫少年。他的手裏捏著幾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紙,身側攤著一疊書冊。

陸幼檀楞住了,一瞬間拘謹了起來。她蹭著離少年最遠的地方坐下,有些謹慎的看著他。

“見過陸姑娘。我是公子的侍衛夏至。”

夏至朝著陸幼檀笑了笑。他有一雙無害溫柔的眼睛,笑起來像月牙一樣好看,直叫人挪不開眼。

好看又溫柔,只可惜並不能讓陸幼檀放下警惕。

而春桃就是在這時候上來的,她抱著陸幼檀的袍子,被嚇了一跳,警惕的望著夏至,貼著陸幼檀坐下了。

“不用緊張。夏至是我的侍衛,只不過他專習醫術,平日裏並不經常跟我出門。”

在外面多吩咐了幾句的許驚鴻剛進馬車就看見這樣的場景。

馬車裏的氣氛詭異,陸幼檀別過頭去看窗上的香囊,看似沒有什麽異常,可是仔細一看便會發現她全身緊繃,非常的不自在。

春桃讀懂了陸幼檀的不安,側過半個肩膀,護在陸幼檀身前,板著一張臉再和對面的夏至無聲對峙。

而夏至則向許驚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有事也可以找他,但是他的身手沒有小滿和谷雨好。”

許驚鴻坐下,看著陸幼檀不自覺地又輕輕皺起眉頭,頓了頓,接著說道。

夏至早就聽說過公子對這位陸姑娘的態度不一般,如今聽到這一句話,倒是明白了小滿和谷雨那一臉神秘兮兮的神情是什麽個意思了。

公子素來話不多,能讓他在介紹人的時候多說上幾句不相關的話,分明是眼瞅著陸姑娘緊張,在將她的註意力往別的地方引去。

看來這位姑娘在公子心裏,是真的有一定的地位。夏至這麽想著,忙朝著陸幼檀拱了拱手,笑著說道:

“是,姑娘若是需要答疑解難,屬下義不容辭,若是要動上拳腳,怕是只能給姑娘當個沙包了。”

陸幼檀輕笑了幾聲,沒有接話,卻是放松了不少。

許驚鴻隨手從夏至身邊的書堆裏抽了一本,隨口問道:“現在碰見不認識的人也會有癥狀了嗎?”

“可能是馬車裏有些狹窄的緣故。”

陸幼檀抿了抿嘴唇,似是意識到有些不妥,忙補上一句:“沒有故意針對的意思。”

而夏至笑著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一會給你把個脈,換一個藥方。”

藥方……

陸幼檀楞了楞,一下子沒有接上話。其實她已經很久沒有喝藥了。

江淮遠之前要走了藥方,並說會把藥給她送來。他的差人確送來了,但只送了一個月。

春桃曾經去廚房問過為什麽停了藥,廚房的管事的態度倒是很客氣的。他告訴春桃,先前那一個月陸幼檀喝的藥的費用,是算在江淮遠的院子的開支裏的。而江淮遠的小廝,拒絕了再給陸幼檀定藥材。

也就是說,陸幼檀如果想要繼續喝藥,就得從自己的那一份例銀裏扣除,而偏偏這張藥方裏,有不少昂貴的藥材。她的例銀不多,如果定了藥,那生活水平就一定會大打折扣。

陸幼檀雖然不知道停藥是江淮遠的意思,還是他手下的小廝的主意。總之這一筆費用不小的藥錢,很可能剜到了誰的利益。

她也沒有去找江淮遠質問的想法。總有種在別人手下討生活的感覺,莫名的叫人感覺恥辱和不堪。

雖然那個藥的確很好,只是服用了一個月,陸幼檀是有感覺到睡眠質量有被改善。

她想要靠話本賺錢,是為了離開江家做準備。但是歸根結底,還是希望能夠不用依靠別人,不用堆著笑去向別人討要什麽。

陸幼檀短暫的失神了一會,一旁的春桃可就要按捺不住了,她憤憤不平的剛想要開口,卻被人拽了一下手指。

陸幼檀拽住了春桃,朝著她輕輕搖了搖頭,然後轉頭,朝著許驚鴻一笑,爽朗的應下了。

“好!麻煩公子了。”

她的想法很簡單。能讓許驚鴻為她開藥方,已經是很麻煩人了。總不能讓人家從開方子到煎藥全都替她安排吧。

而且,陸幼檀是有私心的。她在江家再怎麽落魄,被鄙夷也好,被爭對也好,她不在意。

但是許驚鴻是不同的,拋開兩人的身份,陸幼檀希望自己和許驚鴻是平等的,是能夠並肩的。在許驚鴻面前,陸幼檀並不希望自己是像輿論所描述的那樣不堪模樣。

也因此,提及江家的事情,陸幼檀總是雲淡風清的一筆帶過,不願意讓許驚鴻多知道什麽。

只是尚且稚嫩的小姑娘怎麽瞞得過從小在宮廷中長大的男人。陸幼檀那燦爛笑容之下一閃而過的失落和不甘,被許驚鴻清楚的看在眼裏。

但是許驚鴻並沒有想要去揭穿,陸幼檀掩飾的明顯,貿然的戳破了,會惹得她不高興的。

他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低垂下去的目光卻落在了陸幼檀的手腕上。

那細白的手腕上,之前是從未佩戴過首飾的。可今日卻纏繞著一串念珠,松松垮垮的檀木念珠襯得陸幼檀的手腕更加的纖細白皙,白的有幾分透亮,像是脆玉一般仿佛輕輕用力就能折斷。

“啊……這是在絕雲觀上,一個道士給我的。”

許驚鴻的目光灼熱,陸幼檀只覺得手腕有些發燙,有些不自在的握住手腕,輕聲問道:“我不知道他是誰,他看起來很年輕,但觀主卻叫他師叔。”

“你遇上林勻了?他不是雲游去了嗎,什麽時候回的京城。”

許驚鴻微微蹙眉,猛地一擡頭,對上的是一臉迷茫的陸幼檀。只得先給她解釋。

“他叫林勻,是前朝皇室唯一的後人了。前朝滅亡之際,內憂外患嚴重,大晉取代前朝後,善待了投誠的前朝皇室,並將他們都一一安置。只是,前朝遺留下來的內憂外患的問題在建國後只是被壓制了下來,一直到當今聖上即位是,都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後面的那一段歷史你應該也知道。”

“嗯,長公主攝政,協助處理政務。以江家為代表的武將世家,出兵平息周邊蠻夷叛亂。在朝政穩定之後,江家上繳兵權,並且退出軍營,由江淮遠參軍。長公主則前往江南定居。”

“嗯。”

許驚鴻點了點頭。

“看似是陛下奪了當年混亂之中那些功臣們的權,但實際上,這就是一種帝王權衡之策。長公主和江家都很清醒,朝臣掌權過多,是大忌。因此在陛下的權力穩定之時,便主動的上交權力,及時的培養家族下一代。而前朝林家,更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林家到這一代本就子嗣衰弱。林勻的母親與長公主交好,在那場混亂的政局中也幫了一些忙。長公主和林勻的母親,在當時應該是最危險的兩個人了。一個赫然把持朝政,一個是前朝皇室的後人。最致命的是,她們都有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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