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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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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你的身上沒有孤煞,只有善緣。”

道士那深潭似的眼眸倒影著陸幼檀的模樣。他似是有些猶豫,抿了抿唇,慢吞吞的開口。

“兩重交疊的善緣。”

這其中的一重,應該說的就是陸幼檀前世見義勇為所結下的吧。另一重,也不知道是原來的江淮渺將西北的那個大皇子殺掉所積下來的,還是在其他的事情上積攢的。

既然沒有孤煞,那便進一步堅定了陸幼檀的猜想,也消除了她最後的一絲顧慮。當年一定是有人在暗地裏要加害江淮渺。

“道長是一直在著絕雲觀修行嗎?”

陸幼檀的聲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她有一種直覺,真相可能就在眼前了。只是還隔著一層紗,朦朦朧朧的讓人有些抓不住。

“嗯,從小在絕雲觀長大。”

雖然陸幼檀這個話題轉的很生硬,但是道士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波瀾,他擡起茶盞,輕輕點了點頭。

在道士點頭的一瞬間,陸幼檀的心也跟著猛地竄了一下。

原本清亮的少女音色此時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像是被晨露打濕,綴著水滴。

“那您可曾聽說過十年前,觀中有道士替人算出孤煞的命格?”

“不曾。”

陸幼檀的心,隨著道士的一句不曾,瞬間又從雲端跌入了山崖。她肉眼可見的洩了一口氣,有些失神的楞住了。

縮在陸幼檀懷裏的來福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失落,瞪著爪子仰著頭蹭了蹭她的下巴。生生將陸幼檀失散的魂魄拽了回來。

“我先前在外游歷,對觀中的事情並不了解。”

道士放下茶盞,緩聲道:“你問問觀中的其他人吧。”

陸幼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她先前走過的那條細斜的羊腸小徑上,一個高大又有些微胖的身影正朝著他們小跑著過來,他看起來有些上了年紀,整齊束起的頭發已經花白了大半。

待到他走近了,卻並不是陸幼檀原先想著的年邁的老人模樣。他的面色紅潤,眼角雖然有幾條明顯的皺紋,眼眸卻是清澈明亮的。

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和藹長輩形象。

臨行前,沈韻有給陸幼檀介紹過絕雲觀的基本情況。因為沈韻這次求的平安符是觀主畫的,因此陸幼檀很可能會和觀主見上一面。

所以,沈韻詳細的描述了一下觀主的外貌,還特意告訴陸幼檀,觀主為人和藹,叫她不必惶恐。

而沈韻的描述,和眼前小跑著過來的道長是基本符合的。

這應該就是絕雲觀的觀主雲陽子道長了。

陸幼檀心裏有了數,雖然不知道觀主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幹什麽。但是出於禮貌,她還是抱著來福,和觀主互相見了禮。

可能是跑了一路的關系,雲陽子的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他略顯得有些匆忙的和陸幼檀行了禮後,目光短暫的在來福身上停留了一下,便轉頭看向了陸幼檀對面坐著的一直在低頭品茶的道士。

只見他微微躬身,平覆了一下氣息後,這才恭敬的問道:

“師叔,您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陸幼檀剛入口的茶水被這一聲“師叔”直接嗆在了嗓子裏。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坐在對面,一臉雲淡風清的放下茶杯的男人。

他確實是叫人看不太出年紀,單看面容和身形,雖然沒有許驚鴻江淮遠那樣的二十出頭的少年感,卻依舊還是年輕的模樣。

但是他的眉目之間是完全沒有情緒的。陸幼檀原以為許驚鴻是她見過最清冷的人了。

可若說許驚鴻的身上是飄搖著一縷寒霜的話。那眼前這個道士,就好像用冰霜雕刻的一樣,不染紅塵,沒有悲喜。

像個修為高深的大師,可又過分的年輕了。

“昨夜回來的,太晚了,沒去打擾你們休息。”

道士完全無視了陸幼檀的驚訝,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隨口解釋道:“我輩分比較高。”

這何止是比較高啊。絕雲觀的觀主不僅在教中有相當高的話語權,在京城中也是相當有地位的,哪怕是聖上那裏,也是有頭有臉,說得上話的人。

能被他喚一聲師叔的人,眼前這個人又是那麽年輕,想來他的身份來歷可著實不一般。

見陸幼檀皺著眉一副不解的模樣,道士以為她是不認識雲陽子,又開口解釋道:“這是絕雲觀的觀主。他一直不曾離開過絕雲觀,你有問題可以問他。”

“這位檀越可是邢國公府上來取平安符的?”

可能是因為這道士的緣故,雲陽子對陸幼檀說話時格外的客氣。

“是,我是來替世子妃取平安符的。想像您打聽一下十年前,觀中可有道士替人算出孤煞的命格來。”

“十年前……”

雲陽子低頭沈思了一會,緩聲道:“孤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幾年前的確發生過一件事情,不知道和檀越想知道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雲陽子擡頭看向依舊坐著的年輕道士,目光中帶著一些試探,似是在詢問他能否將這件事告訴陸幼檀。

“你坐下說吧,她問的就是這件事。”

道士指了指空著的石凳。

“幾年前這件事……說來慚愧,也算是觀中一個不曾公開的醜聞了。”

雲陽子嘆了一口氣。

“我門下有一個記名弟子,名叫曹陽。幾年前有觀中其他道士檢舉他,說他私下收了善信大量的錢款。可等帶著人去查的時候,他已經聽聞風聲逃竄而去了。我們只在他的房中找到了一些他與其他道觀的通訊信件。”

“順著這些信息查到的都是比較偏僻清冷的道觀,但是他們好像也是已經收到了通風報信。我們費了一番功夫才問出來。這曹陽是在十年前開始,借著絕雲觀道士的身份,替人家算命,再以命格不好為由,推薦他們偏僻的一些道觀中修養,從而從中賺取大量的銀量。”

那年輕的道士點了點頭,接道:“我知曉了。那些被送過來算命的,其實大多是已經被算計了的孩童,年紀小,又好控制。這些孩子大多是陷於嫡庶之爭之中,被送到偏遠道觀之後,便基本推出了一些爭奪。甚至會被忘記,悄無聲息的就消失了。”

“是。而且曹陽似乎身份也不一般,他似乎在京城中有一條自己的暗線,相當的隱秘。他手中被送去偏遠道觀的孩子也都被處理的很幹凈,我們沒有查到被送去偏遠道觀的任何一戶人家。在曹陽出逃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年了,也沒有任何人找上門來詢問。曹陽也是下落不明,之前有消息傳他去了江南,但是江南那邊的道觀,也沒有找到他。”

暗線……

雲陽子這番話中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

這個叫曹陽的道士,一定就是當年給江淮渺算命的人。而能做出這樣勾當的,在當時的江家,只有劉姨娘一個人。

劉姨娘與曹陽有往來,那她是不是就是曹陽在京城裏的那條暗線?

能在絕雲觀眼皮子底下成功逃脫的,一定也是有一些本事的。而六年前,正是江夫人逝世,劉姨娘執掌中饋的時間。她若是想要送曹陽出京,一定是能做到的。

而且聽雲陽子的意思,曹陽接手的生意,遠不止江淮渺這一單。並且處理的非常幹凈。

如果劉姨娘真的和這條暗線有牽扯,那她在京城中的人脈,絕不是一個足不出戶的姨娘那麽簡單。

陸幼檀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她的面色沈重,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善信可是……與這事有關聯?”

見陸幼檀面色不愉,雲陽子試探著問道。

陸幼檀點點頭,抿了抿嘴唇,輕聲道:“我有個朋友,因為命帶孤煞,在清冷道觀中呆了四年。”

大概,江淮渺是這些人中,唯一的意外了吧。可能其他的那些被送去偏遠道觀的孩子,根本就沒能活下來。

這牽扯出的居然是這麽大的一件事情。

想起年幼江淮渺獨身一人在偏遠道觀裏的那些不堪回首的經歷,陸幼檀的心裏便堵得慌。

腦海裏的不屬於陸幼檀的經歷如同放電影一般,一幕一幕的在回放著。她失神的坐著,遠遠眺望著遠處的京城。

沒有人去打擾失魂落魄的陸幼檀。

一直到先前那個在殿前說去給陸幼檀取平安符的少年道士抱著平安符小跑著過來,這才將陸幼檀的思緒從回憶裏拉扯了出來。

“多謝觀主將這件事告知與我,此時關系重大,我定不會告訴別人,請觀主放心。”

陸幼檀放下一直賴在她懷裏的來福,接過了平安符,朝著雲陽子鄭重的說道。

“此時雖然與絕雲觀有關聯,可歸根到底還是是我的朋友遭到了府中之人的暗算。我只想替她查明真相,不會將這件事鬧大,請觀主放心。”

這一番話,讓雲陽子松了一口氣。這件事情若是真的有心鬧大,絕雲觀絕對難逃一劫。

“多謝檀越,檀越若是有方向查明曹陽的下落,絕雲觀定不會袖手旁觀。”

“多謝觀主,也多些這位道長。”

陸幼檀朝著年輕的道士行了一禮,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聽見道士出聲道: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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