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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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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是江淮遠的小廝帶著人送過來的。和平日裏的陸幼檀吃的還有些不一樣。似乎是江淮遠刻意吩咐廚房做的清淡藥膳。

在那一碗清粥中隱約可見其中有幾根不知道什麽參的須,雖然陸幼檀對醫學一竅不通,卻也是知道自己是肝火旺,而人參是大補之物。她對著參須猶豫了幾秒,還是塞進了嘴裏。

有好東西不吃白不吃,國公府裏的藥材可是好東西!萬一這具身子還哪裏虛要補補呢。

飯後還送來了一碗黑乎乎的藥。一看就是江淮遠照著拿走的那張藥方抓回來的。

“小姐,太好了。”

春桃捏著裝著活血化瘀藥物的小瓷瓶,兩眼閃著淚光,可憐兮兮的守在床邊。

陸幼檀捧著藥碗,將藥湯一飲而盡。再從藥碗裏擡起頭時,整張臉痛苦的皺成一團,她有些迷茫地看向春桃。因為舌頭發麻,吐字都有些含糊:“什麽?什麽太好了?”

“世子把小姐背回來,又給小姐送飯來。只要世子不介意當年的事情了,那府裏有世子給小姐撐腰,小姐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這話讓原本就皺著眉頭的陸幼檀,兩眉之間的丘壑越發深了。她扭頭從一旁的小碟子裏胡亂抓了一把果脯,往嘴裏塞。待果脯酸甜的味道壓住了重要怪異的苦澀,才舒緩了幾分臉色,緩聲道。

“偏見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

春桃有些沒有太明白陸幼檀的意思,但也知道陸幼檀並不太開心。原本上揚的嘴角慢慢垮了下來。

“好啦好啦,我只是不太相信江淮遠的話而已,不用太擔心。”

陸幼檀最見不得旁人垮了臉,忙出聲安慰:“把藥給我,去休息吧,我自己揉一揉就好。”

陸幼檀不愛留人在屋裏伺候,春桃拗不過她,只能將藥遞了過去,又給床邊的茶壺和糕點盤子都添上,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這小瓷瓶裝的外用藥並不是一開始就送過來的,是和那碗黑乎乎的中藥一起交到陸幼檀手裏的。可能是江淮遠受了沈韻點撥才想起來,姑娘家細皮嫩肉是遭不住跪了一天後不上藥的,這才送了活血化瘀的藥膏送來。

哪怕是墊著蒲團,也扛不住陸幼檀這麽跪了一天。站起來之後,膝蓋回血的漫長過程像是蟻噬一般的痛苦煎熬。

就吃個飯的功夫,膝蓋處的痛覺好似蘇醒了似的。從刺刺微麻變成了碰都碰不的疼痛,兩只腳更是站都站不住,連帶著腰都跟斷了似的。

陸幼檀身後墊著的是春桃找出來的冬日裏才用的絨面枕頭,一副癱在床榻上動彈不得的的模樣。

胖乎乎的小瓶子打開,裏面是橙黃色的膏體。一股濃厚的藥味立刻竄上了鼻尖。是厚重又帶著濃濃的藥材沈澱後的味道。

陸幼檀拿近了些,仔細嗅了嗅。這味道倒是和前世用的外傷膏藥有些相似,雖然沒辦法分辨其中的藥材到底是什麽,但無非就是麝香紅花之類的。

簡單辨別後,陸幼檀才放下心來,用指尖挖了一小坨,小心的在青紫的膝蓋上塗抹開來,輕輕搓揉著。

藥效很快發揮了作用,溫溫熱熱的感覺讓陸幼檀稍微松了一口氣。

雖然知道跪一天除了難受煎熬一些,並不會有什麽事情,也不太可能對膝蓋造成什麽不可逆轉的傷害。

但真的沒辦法控制身體,甚至失去對膝蓋的感覺的時候,恐懼還是不可避免的竄上來了。

因此在江淮遠一把拽過她,把她背回來的時候,陸幼檀也沒有什麽反抗,實在是恐懼大過趴俯在江淮遠背上的不適了。

簡單的搓揉了一下膝蓋,陸幼檀將小瓷瓶的蓋子合上放好,從床頭取過小扇子,一邊輕扇著驅散一下藥物濃重的味道,一邊等著膝蓋上的藥幹透。

“唉。”

夏日悶熱,房間裏不透氣,加上藥物的味道濃重。呆久了只覺得整個人都壓抑了起來。

明明在跟著許驚鴻返京的路上,溫度更高,太陽也更火辣。但一路上也沒有因為燥熱產生不耐的情緒。

國公府其實是有供冰的。

前幾日陸幼檀在大廳和沈韻的房裏都有看到,只是卻一直沒有供到她的院子裏。春桃去問過,被搪塞回來後,陸幼檀自己也去找過管事。這都是在後宅混成人精的人了,好言好語的哄住陸幼檀,後續卻也沒有見到冰送過來。

大概還是看了劉姨娘的臉色在行事吧。

陸幼檀也不太願意為了這樣的事情鬧到國公爺或者老夫人那裏,加上冰對她來說不是什麽特別必要的物品。也就沒有在計較。

春桃性子軟乎,只是背地裏對管事的行為頗為不滿,還哄了陸幼檀好機會。

但是秋杏已經明目張膽的表明過自己的不滿了,尤其是發現陸幼檀不招江家其他主子喜歡,也沒有要去爭什麽之後,明裏暗裏在陸幼檀面前諷刺過她幾回沒有本事,活得還不如得寵的下人之類的。

陸幼檀也沒有多和她計較。主要也是不想計較。陸幼檀本能的在抗拒著和江家的人接觸。能讓一個獨立自主的新時代年輕人心甘情願的跪一天,是因為陸幼檀覺得對江夫人有愧,想要還上她留在江府的一份照顧之情。

這一份情還上後,一絲叛逆的萌芽在陸幼檀的心中悄然而生。

——

這一跪,讓陸幼檀就在床上修養了三天。

原以為休息一玩會好些的,但第二天的時候不僅膝蓋疼得站不起來,腰也和折了似的挺不起來了。陸幼檀只能在床上又躺了一天。

這一天的每日任務也就又耽誤下來了。雖然系統並不會催促陸幼檀,但是那一個數值卻如同刀閘一樣懸在她的心頭上。尤其要是這一天沒有減分,甚至因為情緒的波動往上漲了一些的話,陸幼檀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少幾分安穩。

看來要把加強身體素質和降低焦慮值放在首位了。

第三天一早,陸幼檀還在嘗試著下床走幾步。管事便來到了陸幼檀的院子,通知她晚上一起去為江淮遠補上一個接風宴。

江淮遠這幾日也是挺忙的。不管是述職還是宮中舉辦的慶功宴,都夠他在外面跑的了。更何況沈韻懷有身孕的事情也一直等到他回府上了才告訴他的。江淮安連著兩天沒跑來倚春院玩了,想來是被江淮遠拘住了。

也難為他又要忙得外頭的公務,又要照顧著懷孕的妻子,還不忘把一雙弟妹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平心而論,陸幼檀還是挺佩服江淮遠的。江淮遠不過與她前世差不多年紀,卻已經擔起一家之主之責了。

但是想起晚上的接風宴,陸幼檀就是再佩服江淮遠,也還是感到頭疼。

且不說那個嚴肅的氛圍,光是不能發出一點聲音的禮儀,就足夠讓陸幼檀吃不飽飯。

吃了上一次的教訓,陸幼檀特意多吃了一點午飯,還加了一頓點心。順便在鏡子前練習了一番表情管理。確保自己能夠在聽到一些容易產生不適的話的時候,不至於將厭惡直接寫在臉上。

是做足了準備,才敢踏出院子。

陸幼檀是習慣提早出門的,但是還有人比她來得早。

正廳裏,江淮安坐在椅子上,正揪著一旁果盤裏的水果吃的真香。聽見外面的動靜,他鼓著腮幫子扭頭看來過來。在看見陸幼檀的時候,兩眼一亮。

“大姐姐!”

“你這兩日是不是讓你兄長逮著了?都不來找我玩了。”

陸幼檀笑意盈盈地看向朝她跑過來的江淮安,言語之中飽含著關切,但也掩藏不住的流洩出一絲幸災樂禍。

江淮安原本是朝著陸幼檀飛奔過來的,但在靠近陸幼檀的時候,頓住了腳步。在聽了陸幼檀的揶揄之後,他想起了什麽似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用天真無害的語氣仰著頭問道:

“聽說大姐姐也被兄長拉去跪了一天?”

陸幼檀的笑容在臉上僵住了。怎麽小小年紀還是個白切黑!

“大姐姐的膝蓋還好嗎?”

原本也並沒有特別在意跪了一天這件事情的陸幼檀,在此時卻被江淮安稚嫩的聲音問得有些臉上發燙。

在一個孩子面前,倒也不用特別遮掩情緒。何況江淮安也是跪過祠堂的人,倆人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同病相憐了。因此陸幼檀毫不客氣的伸手,揉了一把江淮安毛茸茸的腦袋。

倆人在原地打鬧了一番。

江淮安雖然小,卻是個懂事的。大概也是跪過的緣故,知道陸幼檀的膝蓋還疼著,在玩鬧的時候,也是非常註意的避開了。

“你們倆鬧什麽呢?”

陸幼檀正戳著江淮安軟乎乎的臉蛋呢,只聽見低沈的聲音從外面響起。江淮遠的聲音沒什麽情緒,卻因為低沈厚重的緣故,總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於是陸幼檀立馬放下手,站起了身。一旁原本憤憤不平的江淮安也立刻收斂了張牙舞爪的架勢,一副乖順的模樣。

“怎麽一來就兇人。”

沈韻揚了揚眉,瞪了一眼江淮遠。

江淮遠沒有反駁。那淩厲俊美的五官中,多了一絲溫柔和無奈。

“淮渺別站著了,先坐下。”

顯然陸幼檀跪了一天的事情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了。沈韻上前幾步,想要拉著陸幼檀一同坐下說話。

但是陸幼檀在看見沈韻朝她走過來的一瞬間皺了眉,她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拉開了和沈韻之間的距離。排斥之意已經擺在了明面上。

所有人都楞住了。江淮安有些不解的扭頭看向陸幼檀。

反應最快的江淮遠在看見陸幼檀後退的時候,眉眼間的溫柔便消散了。他的臉色瞬間就凝重了起來,劍眉一擰,就要開口斥責。卻見陸幼檀低著頭,朝著沈韻微微福身,行了一禮。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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