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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君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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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件事之後,君堯和林志維之間的關系除了冷淡,還多了一分尷尬。從前他們在走廊裏遇到只是君堯對他視而不見,而現在,他們是對彼此都視而不見。

合唱比賽之後,魯君堯和林志維兩個人的謠言就傳遍了全班。有些人,比如林煜秋和於思卉,把話說得特別難聽。她們說她偽善,說她一邊和駱承和走得那麽近,還要一邊勾搭林志維。這場轟轟烈烈的“三角戀”謠言,就這樣一直從八年級傳到了九年級畢業都沒有停歇過。

這些話是尚蘇雲告訴她的。剛剛聽到的時候,魯君堯真是氣得耳朵裏都嗡嗡響。

尚蘇雲問她:“之前大家都以為你和駱承和應該是一對。不過,合唱比賽上你和林志維eye fuck到忘詞的那一幕,我們可是全都看到了。”

尚蘇雲問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其實是帶著一絲私心的。因為她喜歡駱承和,她不希望駱承和和魯君堯有什麽糾葛。

魯君堯火冒三丈地說:“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喜歡林志維!那天只是我在舞臺上緊張了而已!”

尚蘇雲的表情微微一沈,但是魯君堯什麽都沒有註意到。

八年級的第二學期是魯君堯初中生涯中最郁悶的一段時間。自從上次林志維在學校食堂裏當著所有人的面從她跟前走開之後,所有的班級活動策劃任務變成了她一個人來。漸漸地,尚蘇雲都開始為她打抱不平:“林志維怎麽可以這樣!君堯,你怎麽不去告訴張老師?讓張老師去罵他一頓,看他還敢不敢這麽欺負你。”

君堯搖搖頭說:“這種事情還去和老師打小報告,我又不是三年級的小學生了。沒事,我自己可以。”

她雖然總是說的這麽輕松,實際上有多累卻只有她自己知道。好多個晚上,她都要熬夜熬到後半夜,有幾次都累得趴在桌子上面睡著了。她媽媽發現後既心疼又生氣地責怪她,君堯就搖搖頭簡單地說:“沒事啦,老媽,你別老是這麽大驚小怪的好不好,我就是看書看得晚了一點兒而已。”

暑假終於到來的時候,君堯有了一種身心解放的感覺。

夏日的芬芳隨著六月份的腳步降臨在了千頤小城,榆樹街上,一排香樟樹綻出了數不清的白色花穗,在灼熱的空氣裏帶來一陣清涼的芬芳。君堯家樓下有一片沿著圍墻的草坪,墻上爬著煙霧一般的紫藤蘿,茂盛的文竹和鳳仙花交相掩映。香樟樹繁密蔥郁的樹冠長到了院墻裏。

每次埋頭寫完一堆作業擡頭看到這樣的景象,君堯就會探身把腦袋鉆到窗外,烏黑的眼眸裏盛著滿滿的愉悅和滿足看著眼前的這個無比美好的世界。

君堯喜歡一切美麗的事物。在所有的季節裏,她最喜歡六月。她想如果六月也有自己的生命,那麽它一定就像《國風》中所描述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意境那樣柔嫩而多姿,那樣茂盛而艷麗。盛極,而不可方物。在六月這樣萬物繁盛的季節,只要推開窗戶看到滿眼的蔥翠植物和碧藍的天空,她就會忘記生活中的不開心,她覺得全世界都充滿了生生不息的希望和躍躍欲試的勇氣。

她帶著滿懷的愉悅,把她的英文名June寫在了她的每一本課本的扉頁。

June,既是六月,也是君心。

她在日記本裏寫道:“我也想做一個像六月一樣繁盛明亮的女子,可是我只是魯君堯。每次我照鏡子的時候,我看到的都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臉,鏡子裏的那個女孩子就像一個蒼白的影子,是我心底的那個繁盛世界在真實世界裏的一個無力的倒影。如果有一天會有一個人走進我的心裏,讀懂我心裏的繁盛,那麽我一定會愛上他,一直愛到永遠。”

那個六月份,正是她哥哥魯君牧高考的日子。君牧在一中高中部念書。他的性格和君堯截然不同。他和林志維一個星座,天蠍,冷靜實際,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子自以為是。

君堯從小就受夠了魯君牧和林志維這兩個人,後來念大學的時候有人問她最討厭哪個星座,她總是充滿怨念地脫口而出:“天蠍!”

君堯問他打算在大學學習什麽專業,君牧總是毫不猶豫地說:“金融。”

君堯鄙夷地說:“庸俗。”

君牧說:“那我等著你哪天可以用你的詩詞歌賦去賺錢買房買車。”

七月份成績出來了,君牧的成績高出一本線七十多分,去了香港中文大學念金融。那年八月,君堯他們全家都陪君牧去了香港,給他在宿舍裏安頓下來,正好一家人也在那邊玩了兩個星期。

小城市有小城市的美好和細膩,大都市卻有大都市的氣魄和魅力。在澳門,在香港,一個精彩紛呈、五光十色的世界呈現在君堯的眼前,就好像是一扇通往未來的窗戶一下子打開,一陣清新的風猛然吹了進來,讓她覺得神清氣爽,精神振奮。

每天她拖著君牧在香港的街頭巷尾游蕩,找好吃的,逛書店,買衣服,看電影,盡情地體驗著每一天的美好和驚喜。

因為受到了歷史悠久的香港中文大學和香港大學校園環境的觸動,那年夏天她一口氣讀完了張愛玲的全套作品,她特別鐘愛描寫香港的大學環境以及抗日戰爭中□□的《傾城之戀》,《色·戒》,還有《傳奇》,她都反反覆覆品讀了好幾遍,沈浸在那個炮火連天、生離死別、紙醉金迷的年代裏無法自拔。

從上海回到千頤,走進家門後君堯突然覺得鼻子一陣發酸。哥哥離開了家,整個家都突然變得空落落起來。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他們兩個永遠都是在家裏吵吵鬧鬧,小時候還打過架。君牧最討厭她進他的臥室,他在門上掛了一個紅色橫杠,表示“禁止通行”的圓形交通牌,還在牌子上面特地寫了一個“魯君堯和狗不得進入”,把她氣得差點和他打了一架。

爸媽都不在家。君堯打開君牧的臥室門,門裏一片寂靜,敞開的窗戶外面,夏蟲在窗外的樹木裏不知疲倦地鳴叫。君牧的床和她的一樣,是一張從宜家買回來的原木色硬板床,簡單耐用。雖然君牧已經離開了,可是媽媽依舊習慣性地把他床上的床單和床罩鋪的整整齊齊,枕頭和靠墊也都向往常一樣拍得松軟舒適,好像下午六點鐘君牧依舊會背著書包從學校回來一樣。

可是人終究是要長大的,無論對往日有再多的不舍,生活終究要不斷前行,不斷改變。

要是君牧知道自己這時候站在他的房間裏哭鼻子,他一定又會笑話她。想到這裏,君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走到君牧的書櫃前面,打開玻璃移門,瞧著他的那些小說,雜志和小玩意。

換做是以前,他從來不允許她進他的房間,更不用說是讓她翻看他的書櫃了。可是這時候,她隨便怎麽亂翻,他都沒法再管她了,想到這裏,君堯心裏湧起了一陣得意,接著又是一陣傷感。

君牧不像君堯那樣喜歡看小說,他的書櫃裏大多都是《國家地理》,《探索發現》之類的書籍,唯一的小說是一套《福爾摩斯探案集》,還有一套阿加莎和希區柯克。在希區柯克的旁邊放著一紅一綠兩本A4紙大小的皮面大抄本,君堯取下來一看,發現那是千頤一中的同學錄,綠色的是初中的,深紅色的是高中的。

君堯做賊心虛似的四下裏看了看,才打開了那本同學錄。

高中的同學錄裏,第一面是全班簽名,幾十個名字,各種各樣的字體,滿滿的填滿了米黃色的紙頁,男生的名字大多都是龍飛鳳舞,女生的名字寫的比較秀氣,有的名字旁邊還畫著一個笑臉。

魯君牧雖然不是重點班,可是他也是理化班的。千頤一中在傳統上是重理輕文,一般尖子生都聚集在理化班。君堯不認識他的很多同學,但是有幾次君牧生日請客,她看得出魯君牧的人緣相當不錯,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魯君牧簡直就是高中版的林志維。

討厭的天蠍男!

君堯往後面翻了一頁,看到了大家分別寫下的祝福語,有的頁面上還貼著大家在校園裏拍下的照片。千頤一中的高中部在老校區,大約有七八十年的歷史了,從君堯家步行到校門口只要大概二十分鐘。老校區裏的舊校舍依舊保持著上世紀名校的氛圍,校友會捐贈的著名校友銅像樹立在草坪上的樹木中,因為不是開花的季節,高三教學樓前面大片大片的紫禁花叢和櫻桃林的枝幹上長滿了碧綠的葉片。魯君牧和他的同學們在樹叢上,小徑上還有教室裏外拍照,場景在變換,他們的臉上卻始終都帶著一模一樣的燦爛笑容。

君堯看著那些照片,不知不覺,嘴角已經彎了起來,帶上了一抹溫暖的笑容。

高中的生活苦樂參半,可這卻是大家生命中最珍貴的回憶之一。

她一頁一頁地翻過去,看著大家給魯君牧的留言,好幾個地方她都忍不住笑起來。有人寫:“牧羊君,今日再次別過,一年後聚會給我把牧羊嫂帶回來!”

牧羊君……原來他有這個外號,君堯差點笑出聲音來。

還有人索性寫:“羊哥!去了上海要記得多吃草少吃肉!”

“君牧君牧,千年男神!大學生活一帆風順!”

還有一個人沒節操地寫道:“魯君牧,我愛你!今後記得帶我去香港鬼混!不許再欺負歆蘭妹妹!”

君堯接著往下看,發現又有好幾個人給他的留言裏用開玩笑的語氣寫道“歆蘭”的名字,她覺得這個名字好像有點兒眼熟,誰啊?

根據女生的直覺,她知道這個女生跟魯君牧的關系肯定不一般。

她繼續往後翻,終於看到了“駱歆蘭”的名字,這個女生的字跡幹凈利落,在留言的地方寫了一句歌詞——

在你離開之後的天空

我像風箏尋一個夢

雨後的天空

是否有放晴後的面容

我靜靜的望著天空

試著尋找失落的感動

只能用笑容

期待著雨過天晴的彩虹

□□,絕對有□□!

君堯差點激動地把君牧的同學錄砸到地上去。

魯君牧太過分了!他知道自己和林志維的事情,可他倒好,高中有女朋友居然什麽都不跟她說!

等等……為什麽這個名字這樣眼熟?一倒光線從腦子裏閃過,駱歆蘭……

“我的天!”君堯大叫一聲,“駱承和的堂姐!”

的確,駱歆蘭就是駱承和的堂姐。君堯去打探了一下,得知了駱歆蘭去上海念書了。不知道他們兩個身處異地,這戀情還能夠維持多久。

魯君堯立刻打電話把這個重磅八卦告訴了駱承和。聽到這個消息他也大呼“老天爺”,兩個人抱著電話八卦了好半天,半小時後,君堯終於說出了重點:“駱承和,把你暑假作業本全都交出來。”

抄作業就抄駱承和的,絕對品質保證。

於是,在開學前三天,君堯花了一天把數學和英語的作業本一通狂抄搞定,然後又花了一天把語文試卷胡亂填滿,最後一天亂寫一氣把語文老師布置的七八篇作文全部補齊交差。

九月一日,君堯心情愉快地回到了學校,開始了九年級的生活。

她滿心希望九年級這一年不要再像之前一年那麽悲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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