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莫喬掛掉電話回包間，才進門，胡芳琳一個箭步就沖上前把大門給鎖上了，許展鵬顧不上再跟孫萌鬥嘴，站起身一腳落地一腳踩在椅子上，猛地一拍桌面，“大膽莫喬，未經我們允許竟然敢私自談戀愛，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鄧振宇也附和，“趕緊的，招供不殺。”

孫萌也道：“莫喬你就趕緊說了吧，要不我都冤死了。卷毛哥說我們倆是一對兒，多瘆人啊。我都還沒談過戀愛呢！”

莫喬哭笑不得，“你們這架勢就跟打劫的似的，我還以為到底出了多嚴重的事兒呢。沒錯，我是有女朋友了，這不剛好上嗎，本來就要跟你們說的。”

“真的？”胡芳琳有點不信，“你這麽老實？”

莫喬無語，“說得好像我平時多狡猾多十惡不赦似的。”

“那姑娘是誰啊？”胡芳琳又問，剛說完又有些不確定，“是個女的吧？”被許展鵬一攪和，她都有點疑神疑鬼的，沒辦法，誰讓現在腐文化無處不在呢。

“說了你們也不認識。”見眾人眼神又開始不對，莫喬趕緊舉手投降，“我說我說，就是前天晚上我救下的那姑娘，卷毛見過的。”

“啊——”

“真的假的？”

鄧振宇八卦地問許展鵬，“你見過啊？長什麽樣啊？”

胡芳琳也覺得不可思議，“不會吧，就那一面還一見鐘情了。”

謝玲沒吭聲，眸中一片哀傷。

“不是一見鐘情，我們之前就認識。”莫喬解釋道：“她是王童班主任，見過好幾回了。”

“哦——”眾人齊齊出聲，恍然大悟地笑起來，“原來是早有預謀。”

“我就說呢，喬妹那天怎麽跑那麽快，像陣風似的，嗖地一下就過去了，我壓根兒就追不上。”許展鵬興奮得一臉通紅，“那姑娘——咦，那姑娘長什麽樣來著？”他竟然完全不記得了==

“那個——”許展鵬抓抓頭發，滿臉懊惱，“當時光顧著去追那車了，沒留意往那邊看。而且喬妹把她抱得緊緊的，就露了一縷頭發在外頭，誰看得清啊。不過奶媽肯定是記得的，那天就是他把喬妹和他女朋友送去醫院的。”

胡芳琳笑，“找什麽古指導啊，我就不信莫喬手機裏頭沒有女朋友照片。就算剛開始談沒拍照，人家微信總有吧，裏頭還沒一兩張照片？”

許展鵬朝莫喬勾勾手，“手機交出來吧。”

這麽一大群人圍著，莫喬還真是無處可躲。不過，他本來也沒有要瞞著的意思，既然已經打算正式交往，當然要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們認識，所以他大方地打開手機照片，飛快地翻到前些天祁慧和學生們的合影，“你們看吧。”

幾個腦袋一起湊了上來。蔥綠的大樹下是一群年輕人燦爛的笑臉，正中央的那個姑娘看起來稍稍年長些，半長不短的卷發隨意攏到耳後，露出一張小圓臉，紅嘴巴，彎彎的眉毛下是一雙月牙般的眼睛，神采飛揚，一看就充滿了青春活力。

“哇——”胡芳琳發出感嘆，“小夥子眼光不錯嘛，長得漂亮，又有氣質，還是老師，這樣的姑娘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啊。”

許展鵬道：“她比萌萌好看多了，喬妹你的審美還是很正確的。”

孫萌不高興地瞪他，“我是帥好不好。”

“帥個屁，瞧你這小肚子長得。”

胡芳琳兩眼放光地繼續八卦，“快說說你們倆怎麽好上的？怎麽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哎你表白了嗎？怎麽跟人家說的……”

“……”

…………

睡前聊天的時候，莫喬當然把今晚的事向祁慧作了匯報，祁慧挺樂，“胡芳琳真這麽說啊？哎我還挺喜歡她的，平時看起來挺斯文的一個人，一上賽場就特別霸氣，好像整個球桌都被她承包了一樣。”

莫喬忍不住笑，“明天我會跟她說的。”

“啊，不要，前面的都行，最後一句不要說。”祁慧有點急，“你可別傻啊。”

“說誰呢？”

“說我自己行了吧，你可千萬別跟胡芳琳說啊。”

莫喬在電話那頭悶笑，“我都把你介紹給隊友們了，你什麽時候也把我拉出去見見人？”

“你忙得連見我一面都難，還有空兒見我朋友？”祁慧笑呵呵地問：“你們快集訓了吧？”

一說起集訓莫喬的情緒都要低落了，“好好的別說這麽掃興的事兒行不？我一想到集訓就渾身難受，汗都快出來的。那可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不僅僅是身體的巨大痛苦，還有精神上的強大壓力，簡直壓迫得人喘不上氣。尤其是他剛進隊那兩年，身體和球技與其他隊員相比尚有一段距離，集訓的時候簡直就是教練們重點盯梢的對象。

這也就算了，問題是每次集訓後期還有一場訓練賽，訓練賽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排位賽，身為二隊隊員的他必須與來自省隊的眾多高手切磋，其實就是讓他們與省隊的尖子們一起比賽，爭取國家二隊的名額。高強度的比賽對身體和心理都造成巨大的壓力，莫喬至今還記得那幾個輾轉難眠的夜晚，就算現在他已經在一隊排名靠前，可心裏依舊對集訓充滿了恐懼。

“要去多久啊？”

“來回四十多天吧。”莫喬也挺無奈，才剛開始戀愛就要分開，這對他們的感情不能不說是一個考驗。

“完全不能出門嗎？”

“理論上是這樣。”

祁慧有點明白了，“那……要是有人去正定看你，你也不能出來嗎？”

莫喬的心一陣猛跳，心裏陡然升出一些期待，“你……會去看我嗎？”

“我想去啊。”祁慧也不忸怩，大方地回道：“六月份中旬之前我應該都不算太忙，到時候盡量抽空過去看你，反正正定離得不遠，一個周末足夠我來回了。”

莫喬的心裏無比熨帖，嘴裏卻還裝模作樣地客氣，“這樣也太辛苦了吧。”

“哦，既然這樣那我不去了。”

莫喬：“……”

祁慧“哈哈——”笑出聲，“王童把你說得跟個妖怪一樣無所不能，原來你也有吃癟的時候啊。”

莫喬輕笑，“是，我拿你沒辦法。”他頓了好幾秒，才柔聲道：“像我這種永遠都在教育別人，從來不肯嘴上吃虧的人，變得這麽無可奈何大概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我喜歡你。”

有那麽一瞬間，祁慧覺得自己的心臟都不會跳了，掌心汗津津的，臉上燒得厲害，連脖子都滾燙滾燙。

自從與莫喬看對眼之後，她就一直幻想著莫喬什麽時候對他表白，但一直沒等到，就算昨天兩個人牽了手，莫喬都不曾說過“我喜歡你”這四個字，祁慧只能自我安慰地勸解自己，也許莫喬就是這種內斂的性格。

可是，就在剛才，她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他突然就表白了。

好像自己一下子就落在了下風，祁慧口幹舌燥地舔了舔嘴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很正常，“唔，你還挺有品味的嘛。”

這個時候她並不知道，幾天後，這句話又被莫喬原封不動地還給了自己。

…………

莫喬的畢業答辯定在周六下午。

能把本科生的畢業論文答辯辦成碩士級別的大概就只有a大和b大兩所大學了，反正祁慧當年畢業的時候可沒這麽大的陣仗——光是答辯老師就是六位，其中竟然還有三位是從其他高校請來的，以確保老師的公正無私。

不說莫喬，連祁慧都有點緊張，不住地拉著莫喬問：“都準備好了吧，ppt仔細檢查過嗎，不會有錯別字吧？”

莫喬很享受她的這種絮叨，“準備好了，檢查過了，沒有錯別字。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幫我再看看？”

祁慧想了想，居然真的開了筆記本。只不過，等她打開莫喬的ppt，頓時就傻了眼。一會兒，才滿頭黑線地把本兒蓋上。

“看不懂。”她道：“寫得都什麽東西啊，一點都不深入淺出，這樣不好。”

莫喬忍俊不禁，“那要不要我給你解釋解釋？”

“算了。”萬一解釋了還聽不懂呢，豈不是暴露了自己的無知？祁慧果斷地決定不聊這個話題了，她拍拍莫喬的臉，“起身給我看看，襯衫好像有點皺。還有這個領帶，我再重新給你系一下吧，這個多難看啊。”

莫喬求之不得地往前湊，“我不大會弄這個，平時都是運動t恤，就算偶爾穿個襯衫，誰還那麽正式地系領帶。”

他今天系的領帶是王童送的，不能不說王童還頗有些時尚觸覺，這條深藍色暗紋的絲綢領帶質地非常棒，細長的設計也很適合編成覆雜的領結。祁慧略想了想，決定給他系一個溫莎公爵結。

倆人湊得有點近，近得氣息相聞。

祁慧忽然覺得她這個提議簡直是糟透了，她們倆第一次靠得這麽近，甚至能聽得見彼此的心跳，那樣的堅定、有力。隔著薄薄的襯衫，祁慧能清晰地感受到襯衫下方蓬勃的肌肉線條，甚至還有皮膚的溫度和沐浴後殘餘的淡淡香皂味兒。

祁慧的手指有些顫抖，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失態，小臉繃得緊緊地，極其認真地繼續著手裏的工作，仿佛心無旁騖，殊不知微微泛紅的臉頰和似水雙眸已經徹底出賣了她。

當然，莫喬也不會比她鎮定，祁慧的指尖偶爾會不小心滑過他的皮膚，那柔軟溫暖的指尖仿佛帶著電流，每每經過便在他本就敏感的頸項間勾出一片顫栗的雞皮疙瘩……

兩個人都表現得無比平靜，但是，這或許只是他們倆一廂情願的看法。

“我說——”一旁戴金絲框眼鏡的高瘦男生終於忍不住出聲，一臉幽怨地道：“莫喬啊，我能理解你想秀恩愛的想法，畢竟女朋友這麽漂亮，換了我，我也忍不住。可是，這馬上就要答辯了，你還給撒把狗糧，撒得我們圍觀群眾心裏頭拔涼拔涼的。一會兒答辯答不來咋整啊？你這有點太不道德了啊。我們單身狗也是有尊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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