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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吃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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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梔整個人都陷在了一抹松懷之中, 清潤明冽的嗓音自其頭頂處傳來。

灼|熱的呼吸撲在她的發間,而她的腰際則被兩掌輕輕扣撫。

“秦公子是亡魂之身,而我是半妖, 你抱我也是可以的。”

謝妄清說話之時,胸膛微微起|伏, 蘇念梔靠在他的身前, 恰好可以感知到他的動作。

而站在一側的陸明懷和扶翎看著疊抱在一起的三個人,眼中皆露出了驚慌之色。

秦思鄉抱住了謝妄清的後背, 而謝妄清則將蘇念梔鎖縛在了懷中。

“他們這姿勢真新奇啊。”

“應該是妄清他們妖界特有的姿勢吧。”

陸明懷和扶翎頷首呢喃, 卻見秦思鄉面露驚詫。

秦思鄉聽了謝妄清的話後稍然一頓, 先是眉頭微皺,隨即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嘴唇挽起一個弧度。

“好......“

“抱著謝公子也是一樣的。”

秦思鄉的話音輕輕一揚,然而若是細細一聽, 卻可發覺藏在其中的顫音。

他抱住了謝妄清的後背,而謝妄清也慢慢轉身。

蘇念梔看著謝妄清的臉由玉面含笑變為了沈色,他呆若僵石,眉頭緊皺,極為少見的顯露出了慍氣。

而秦思鄉踟躕片刻後, 終是在魂靈消散的最後一剎, 抱住了謝妄清。

他眼角溢出熱淚, 轉身又看向了蔡嬸和秦伯:“阿爹, 阿娘,兒子走了, 你們也將這些無辜的姑娘們都放了吧......”

秦思鄉的身影愈漸模糊, 而蔡嬸卻撲然上前, 想要拽住秦思鄉的衣角。

只是這一拽, 卻落了個空。

“阿娘怎麽舍得丟下你啊......”

蔡嬸泣聲而言,而在灑有暗影的一角,卻有人在聞聽蔡嬸之言後,身形一滯。

蘇念梔悄悄打量著身側的謝妄清,果然看見謝妄清目色中洇開玄霧。

蒙蒙的燭光落在他的清面上,化開柔水,雖是唇角微揚,笑若春風之狀,可那眉眼之間卻不自覺地落了些失落之色。

謝妄清應該是想到了被自己母親丟棄在花田裏的一事了。

可頌瑤將他棄之於花田,實屬無奈之舉。

難道要讓謝妄清親眼瞧著頌瑤的離去嗎?

況且,就算將謝妄清托付給旁人,又有幾個人能接受連狐耳都不能隱藏的半妖?

蘇念梔望著謝妄清的側臉,一時楞了神。

而就在此時,卻響起一則清笑。

“好看嗎?”

“好看。”

蘇念梔不假思索地應聲,話音已出後,才回過神來。

她眼眸之中立刻映入謝妄清藏笑的臉。

蘇念梔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包一般,趕忙移開了目光,轉而輕輕推了謝妄清一把。

“思鄉已經走了,你快去抱抱蔡嬸和秦伯吧。”

女子右手在謝妄清的後背輕然一拍,本還帶有淺笑的謝妄清嘴角一凝。

他不情不願地擡步,緩步走到了秦伯和蔡嬸身前。

秦伯和蔡嬸瞧著方才險些被他們困於幻境,而永生難以走出幻境的謝妄清,略微有些怔楞。

蔡嬸目光落於謝妄清身前。

她眼中噙淚,方才起身,便撞入了謝妄清的懷中。

謝妄清眸光僵凝,只覺自己肩膀處的衣衫被淚水所浸濕。

溫熱的淚珠將其衣衫濡濕,蔡嬸則抱住謝妄清,嘶喊道:“阿娘舍不得你啊......”

“為娘的怎麽忍心看著你離去?”

“阿娘......”

謝妄清聽著蔡嬸的話,將她話中

的兩個字又重覆了一遍。

他唇角的笑弧漸漸放平,只能聽見他的輕聲呢喃。

不願意讓他離去嗎?

那為何要將他丟棄在花田裏?

“好了,老婆子,思鄉已經走了,再怎麽哭喊也沒用了。”

秦伯上前將蔡嬸輕輕拉拽而回,而蔡嬸則淚濕滿面,啜泣難止。

倒是秦伯面色平靜,他已經想清楚了,亡故之人是難以再回來的。

思鄉作為一縷亡魂,早就該去他該去的地方了,而並非是被他們困在這石棺之中,一直在找尋歸家的路。

待蔡嬸的哭聲稍微止住了些後,才見她垂著的頭緩緩擡起。

“謝公子,蘇姑娘,這件事都是我和老秦的不是,是我們妄圖違逆天道,將已故之人帶回,還望你們見諒。”

“這是我們所撿拾到的無方鏡碎片,聽聞其靈力極佳,因此我們才用以招魂,現如今當是派不上用場了,倒不如就給你們吧。”

蔡嬸將一方靈靜清透的碎片從自己的懷中取出,擱放在了蘇念梔的掌心。

她看著蘇念梔,突然化淚為笑。

“若是你還未有和謝公子成親便好了,我呀,定要讓你成為咱們老秦家的媳婦兒。”

蔡嬸突然攥住了蘇念梔的手,而蘇念梔聞言則是一驚。

她好像忘了自己在蔡嬸跟前撒的謊。

蘇念梔方想開口,卻見蔡嬸又拉起了謝妄清的手,將他的掌心覆在了蘇念梔的手背。

兩手相觸間,微熱與溫涼相融。

謝妄清看著那一方玉指,目光輕輕頓凝。

只見蔡嬸緊緊扣住了謝妄清和蘇念梔的手,轉頭對謝妄清開口。

“好孩子,蘇姑娘既然腹中有了你的骨肉,你應該好好疼惜她才是,怎麽能去外邊兒找那勞什子狐貍精不是?”

“骨肉?”

“狐貍精?”

陸明懷和扶翎皆是一幅環手看戲之狀,瞧著蘇念梔和謝妄清。

而蔡嬸則繼續言說道:“我瞧著,蘇姑娘這樣貌,品性頂好,哪裏還需要去外頭尋個姑娘呢?”

“你說是不是?”

謝妄清眉間漾有清笑,他唇邊彎弧,眸光之中的喜怒令人難以窺探。

蘇念梔正欲解釋,誰知身旁卻隨風化開朗音。

“是。”

“這就對了嘛!你二人瞧著也登對,況且蘇姑娘還有了你的孩子,可千萬別再去外邊兒找那狐貍精了。”

“蔡嬸,不是這樣的,我之前說的話都是騙......”

蘇念梔面如火燒,她出聲打斷了蔡嬸,可自己的手卻像是被一人緊裹一般。

謝妄清搭在她手背上的手緩緩使力,卻聽他笑而應聲。

“蔡嬸說的對,不該去找外頭的狐貍精。“

“這就對了嘛。還有啊......”

蔡嬸瞥了一眼陸明懷和扶翎,轉而將蘇念梔和謝妄清向前輕輕一拉。

這一拉,竟使得謝妄清和蘇念梔兩耳貼附,二人再次相撞,蘇念梔只覺右側臉頰覆了層輕軟。

謝妄清則覺身側漫開了花香。

蔡嬸在兩人站定後,放低了聲音而言。

“你們倆呢,也註意些,她如今有了身孕,照理說三月後才能同房,蔡嬸也知曉,你呢,年輕氣盛,這也正常,但切莫傷及她肚子裏的孩子才是......”

“蔡嬸兒!”

蘇念梔耳根紅欲滴血,她忙從蔡嬸的禁錮中而出。

謝妄清望著跳至另一側的蘇念梔,剛才被拉起的手緩緩垂落,指尖尚且帶有女子的餘溫。

蘇念梔站在燭臺之前,不知是燭火紅影還是旁的物什落在了其面

,她兩頰緋紅,言語之時話音輕顫。

“蔡嬸,我們不是夫妻,那是我誆你的。”

“不是夫妻?”

蔡嬸面露疑色,話音微微拔|高。

“不是夫妻,那你們方才抱那麽緊做什麽?”

茗香於室內流散,一簇燭影落在了榻沿,順著女子的翻動而覆於其面。

“太丟人了......”

蘇念梔哼聲而言,腦海中浮現蔡嬸在地牢時拉著謝妄清和她所言,只覺臉上一陣又一陣的火雲在騰燒。

她扯過一側的衾被,往自己臉上一蓋,嗡聲嗡氣道:“還有謝妄清,蔡嬸說什麽,他就答什麽。”

“他不知道蔡嬸所言是什麽意思嗎?”

“我知道。”

“對嘛,他明明知曉是什麽意思,那為何還......”

蘇念梔攥著被角的手僵凝而不敢動,衾被之外的聲音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溫潤的話音中夾帶著凝笑。

除了謝妄清還能有誰?

蘇念梔撚著被角,將其緩緩下拉,只單單露出了一雙靈眸。

眸中倒映出少年頎長之身。

他手裏端著一方木盤,盤中擱放著兩只木碗。

白衣泠冽,襯出其清潤之態。

“你怎麽來了?”

蘇念梔因著以衾被擋在自己的身前,因此話音也轉而變為嗡聲。

比之平日,更為輕軟。

謝妄清目中清潭化開了旋波,他自顧自走到蘇念梔的榻邊,將木盤置於一側的梨木圓桌上。

“扶翎讓我給你送飯。”

少年之音朗澈明靜,似清雪流芳。

蘇念梔卻眉間一攢道:“我不吃......”

她一想到地牢中的畫面,便覺心中堵得慌,哪裏還吃得下飯?

何況,她覺得腹部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小日子真的快來了,並沒有什麽胃口。

“難為你專程為我們送飯了,但......”

“我真的不想吃。”

蘇念梔擔心謝妄清會生氣,畢竟是扶翎讓他來送飯,這讓人白跑一趟,換誰也心底有些不舒服。

況且眼前的人還是謝妄清。

“不想吃?”

謝妄清看著躺於床上的女子,她額前的鳶尾花印記因著微火明耀而顯出淡粉之色,一雙翦水秋眸旋開柔波。

“不想吃......”

蘇念梔應聲而答,隨即她眸中劃過明光,只聽她故意放緩聲調,略帶嗤笑道:“何況你給我送飯,是單給我一個人送過,還是給別的姑娘也送過的?”

蘇念梔面上漾起淺笑,她想,依照謝妄清的性格,想必是早已經為扶翎送過飯的。

她正輕然而笑,卻見那少年緩而啟唇,明音清潤。

“單給你一個人。”

“啊?”

蘇念梔一時怔楞,方才張嘴,唇邊便被一抹鮮香所堵。

謝妄清趁著她應聲之際,將一塊兒橘子放在了其唇邊。

微涼的指腹覆在其嘴角,沾抹了女子的溫熱。

他笑著看向蘇念梔,像是在引惑他人一般輕輕開口。

“我給你的好吃嗎?”

女子面上本已消退了些許的緋色再次竄燃,二人的呼吸相繞,令蘇念梔呼吸微滯。

她本想快些將橘子叼開,好讓謝妄清起身,誰料用力過猛,竟不慎含|住了其指尖。

謝妄清的身形在剎那間一頓,女子的小|舌輕輕圍住了其指尖,泛開溫熱。

他忽然覺得左心口那奇怪的雜聲再次響起,而他的一雙漆瞳則隱約蒙了一層紅霧。

像是有一股不知名的幽火將其旋圍。

“蘇姑娘,今夜你恐怕要和扶翎姑娘一起歇息了,我店中來了些客人,沒有多的客房,只能委屈你和扶翎姑娘了。”

蔡嬸剛剛進門,便見床前女子墨發披落成絲,闊大的白衫因為她一手撐著榻沿,所以衣衫微微向左側滑落,顯露出了左肩的粉花印記。

而坐在榻沿的謝妄清則一手擋在了女子的後脖,一手攥著一小瓣兒橘子放在女子的唇邊。

並且他的手......

好像還被女子的唇|含住了。

“蔡......蔡嬸兒?”

“你怎麽來了?”

蘇念梔率先回神,忙將那一瓣橘子吞咽而下,面帶霞色,轉而看向蔡嬸。

謝妄清微將手垂下,指尖還帶有溫熱。

蔡嬸稍是一頓,隨後眼珠一轉,笑道:“我就是來提醒你,今日需得讓你和扶翎姑娘共宿一屋了。”

“我只是不知道謝公子也在......”

蔡嬸言語之時,饒有深意地打量著謝妄清。

“我樓下正忙著招呼客人呢,你們繼續,繼續哈。”

她轉而一扯肩頭的藍白布巾,匆然離去。

“蔡嬸!”

蘇念梔高聲而呼,擔心蔡嬸又想多了。

只是她方才出聲,腦海中竟響起了一道冰冷的系統音。

【發布新任務,為了讓陸明懷與女主扶翎共宿,宿主需要阻止謝妄清宿於陸明懷房中,讓扶翎和陸明懷二人獨處。】

蘇念梔:“可是這客棧就剩下兩間房了,我怎麽阻止?”

系統沈吟片刻後,才緩緩應聲。

【宿主可以......】

【和謝妄清一起睡。】

“你讓我和謝妄清一起睡?”

蘇念梔不禁將心中語言說出聲,卻全然忘了謝妄清正在她身側。

她怔楞楞轉身,正對謝妄清一雙含笑的清眸。

只見他眸光漾開微瀾,微然偏首時,高揚的發尾一蕩。

他凝笑出聲道:“你想和我一起睡?”

“誰要和你一起睡?”

“你聽錯了。”

蘇念梔垂頭避開謝妄清的視線,她轉而將厚實的衾被往自己身前一搭。

如今已至春季,卻仍帶料峭之風。

蘇念梔兩頰的緋色不減反甚,她正想尋個借口胡亂搪塞過去,誰知門前響起叩門的聲音。

“梔梔?”

“欸?妄清你果然在此。”

陸明懷方才叩門,誰知這門似乎並未鎖,輕然一碰便敞開了來。

他看向屋內頰帶粉霞的蘇念梔,以及玉面仍舊清雋朗逸的謝妄清,先是眉心一跳,隨後心下了然,轉而笑道:“妄清,我是來尋你的。”

陸明懷像是篤定了謝妄清會在蘇念梔房中一樣,他緩步走到了謝妄清身側。

本還帶有淺笑的清面立時落了沈雲。

“妄清,梔梔,你二人能幫我一個忙嗎?”

他突然拉住了蘇念梔和謝妄清的手。

“今兒個是扶翎的生辰,我打算夜晚約她小敘一番。”

“因此,妄清,只能委屈你和梔梔一道歇息了。”

“不是,你小敘一番,要敘一晚上嗎?”

蘇念梔盯著陸明懷不禁疑惑出聲。

卻見陸明懷揚了揚頭,嗤笑道:“梔梔,你太小看我了,何止是一晚上。”

“哎,總之今晚得委屈妄清在你這兒休息了。”

蘇念梔眉梢一挑,心中卻只覺奇怪:“和我一起休息,為什麽要說委屈了謝妄清?”

“我知道你二人皆是沈穩守禮的,不會出什麽大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陸明懷面露誠懇之色,甚至偏過頭,朝著蘇念梔眨了眨眼,示意他的任務也與蘇念梔的任務相聯。

“好啊。”

“啊?”

蘇念梔還沒有應聲,倒是謝妄清先行啟唇笑著應答了陸明懷。

“既然你要與扶翎一起,作為師弟和師妹自然要幫你。”

謝妄清輕然頷首而笑,目光化開柔波。

蘇念梔看著謝妄清的眸子裏顯出了驚詫之色,謝妄清作為男二,此刻不應該推拒了陸明懷嗎?

怎麽還上趕著幫他啊?

這個劇情走向不對!

“我就知曉妄清是最明事理的了。”

“梔梔呢,我猜梔梔也是願意的。”

陸明懷不給蘇念梔應答的機會,笑著起身,離去之時,還不忘將門闔得嚴嚴實實的。

“嘭”聲漸褪,屋內陷於寂然。

從甕牖而竄入的夜風拂起茗香,繞於帷帳之間。

女子的烏發由著清風撫撩,面上的桃紅始終未有消散。

“那個......”

“我先去沐浴!”

蘇念梔倉忙起身,只想快些逃離。

誰知她剛剛起身,腕間便被人反扣住。

蘇念梔渾身戰栗,生怕謝妄清為了能夠一個人休息,而對她做些什麽。

實在不行,將屋子讓給他,她自個兒去外邊兒靠著柱子湊合一晚也不是不行。

“你你你別亂來,你若實在想一個人在這兒休息,我出去就是了。”

蘇念梔兩目緊緊闔住,胡亂地在身前一擋,怎料卻被謝妄清輕輕向後一拽,跌坐於榻沿。

“吃飯。”

“吃了再去。”

謝妄清將碗遞給了蘇念梔,他耳根微微有泛紅,只是因其站在明燭之旁,明火投落的清影,將其掩蓋。

因而蘇念梔並未瞧見其點有微紅的耳根。

謝妄清目光轉而落在蘇念梔身上,輕語而言:“扶翎讓我給你送飯,並且還要看著你吃完才行。”

“可翎姐姐也不知道我究竟吃沒......”

蘇念梔的話音在看見謝妄清的那一雙笑眼後,倏然頓住。

謝妄清輕然一笑時,倒也不知其究竟是喜是怒。

蘇念梔無奈長嘆一聲,轉了轉手腕,拿起木筷,旋即眸光落在了面前的碗內。

一碗是蝦仁清粥,一碗則是已經剝好的橘瓣。

“好香啊......”

蘇念梔本來沒有什麽胃口,然而當那碗清粥擱放於前後,倒覺甜香四溢。

只是......

蘇念梔記得這招福客棧內似乎沒有蝦啊,她今日午時曾問過蔡嬸,那這蝦又是從那兒來的?

“謝妄清......”

“怎麽了?”

謝妄清站在蘇念梔身側,垂首看向埋頭盯著木碗的蘇念梔。

“橘子很酸嗎?”

他本以為是橘子發酸,蘇念梔才會出聲。

卻見蘇念梔昂然擡首一問。

“謝妄清,這蝦是哪兒來的?”

蘇念梔實在是想不通,何況謝妄清的錢袋子還因花朝節那日,放在她這處,這蝦自然也不會是買來的。

女子一雙靈眸旋開泠水,映照出謝妄清的身影。

謝妄清聞言微楞,他移開了落在蘇念梔身前的目光,斂去眸中劃過的異色。

隨即,開口反問。

“你是不是不想吃飯,所以才這麽多話?”

蘇念梔兩眉一攢,應聲而答:“倒也不

是不想吃,只是......”

蘇念梔語音未畢,便見謝妄清桃花眼中溢出笑意。

朗聲微揚,若細雨潤物。

“需要我幫你吃嗎?”

“我馬上吃!”

蘇念梔不再多言,而是立即埋首以木勺舀起蝦仁粥。

甫一舀起蝦仁粥,便覺甜香竄繞。

蘇念梔垂頭之時,卻是目露疑色。

“難道說,這蝦還是謝妄清自己去捉的?”

蘇念梔腦海中倏然浮現出一只白狐在水中撈蝦的畫面。

化為白狐之身的謝妄清跳入水中,在清水之內捕捉河蝦,白絨絨的狐身皆被水漬浸濕......

“有點詭異.....”

蘇念梔搖了搖頭,將腦海中浮現的畫面都斂去。

她定了心神後,才喝起了蝦仁粥,蝦仁浮香,化開溫熱。

蘇念梔本覺著有些不適的腹部稍稍緩和了一些。

她本就愛吃蝦,加之許久未進食,不一會兒,便將清粥飲盡。

“吃完了,現在可以走了嗎?”

蘇念梔在那幻境中耗了太多心力,只想去沐浴。

因此在她將清粥飲盡後,便立刻去了屏風之後。

蔡嬸已經讓人給蘇念梔倒好了一桶熱水。

只是......

謝妄清還在這兒,她怎麽洗?

“謝妄清。”

“你......可以先出去嗎?”

蘇念梔疑聲輕問,心口之前微微起伏。

謝妄清望向屏風一側。

唯見青山花屏之上,顯露出一道聘婷身影。

燭火明照其身,將女子的纖姿勾勒無遺。

一頭如瀑青絲垂落,披灑於肩,傲|立的清雪烙於屏風內側。

謝妄清的目光在畫屏之間一定凝。

此時由著畫屏一擋,他瞧不見蘇念梔衣衫內裏。

只能看見其玄影。

謝妄清默然半晌後,方才提劍而出。

當木門輕然而闔的剎那,蘇念梔懸起的一顆心才緩然墜下。

她輕輕擡手,解開衣帶,又轉而將外氅卸下,左肩的粉花之印立時顯現。

木桶之內的熱水化開暖熱的水霧,在其身渡了一道霧蒙蒙的清影。

暖霧環繞間,白雪點有緋果,纖要覆了零星的水珠。

蘇念梔方才埋入溫水之中,便覺舒然之感緩緩而至。

在幻境之中,突如其來的暴雨將其衣衫澆淋,如今入了這溫水中,才覺得身前的粘|膩消退了一些。

烏發亦是被熱水浸潤,靠貼在了蘇念梔的頸窩處。

室內漸漸泛起了迷蒙的水汽,燭火映照間,女子的小臉顯出彤色。

只是,她展露的笑顏才不過片刻,便見其唇角向下一垮。

“好......疼。”

蘇念梔腹部突然湧起絞痛之感,像是千金重石藏在了其中,拉著她往下而墜。

“嘶......”

蘇念梔眉間緊緊攢擰,她伸手按在了腹部,然而此般絞痛卻並未消減。

反倒是有加重的趨勢。

蘇念梔屏氣凝神,迅速將墨發清淋後,便掙紮打算起身。

怎知其方才起身,便因腹部的劇痛而跌坐於水中。

水花四濺,蘇念梔靠於木桶邊沿,卻是再難起身。

昏影在長廊之頂懸罩,沈色之中,卻顯有一則清雋長影。

謝妄清懷擁承影劍,靠在門框之上,他左眉輕輕一挑。

屋內的聲音盡可入其耳。

“怎麽洗這麽久?”

“睡著了嗎?”

謝妄清聽著屋內的動靜,只道蘇念梔沐浴耗時之久。

而他站在門外,來往之人免不了多瞧他幾眼,盯著他上下打量。

這樣的打量,讓他極為不適。

他被此磨得沒了耐心,正想轉身輕問蘇念梔還要多久。

怎知他才轉過身,便聽室內傳來撞擊之聲。

“蘇念梔?”

謝妄清推門而入,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白茫水霧,層霧相疊,迷蒙了他的眼。

而那畫屏之上,則濺有零零水珠,水珠匯集成流,順著畫屏之上的青山之脈緩緩流動。

謝妄清緩步走向畫屏內側,卻只見蘇念梔靠在木桶一沿,粉面落了些水珠,繞其發絲而落。

燭光細微,因謝妄清的進入,而被冽風撲滅。

此時的屋內,陷入沈影之中。

蘇念梔疼得兩眉攢鎖,兩手微擡,扣在木桶邊沿,額前的花印點落水珠。

“蘇念梔?”

謝妄清目光落在蘇念梔蘊有痛苦之色的臉上,然而蘇念梔微一擡手之際,目光卻順其手而滑,轉而落到了她身前的明雪上。

明雪漾開清波,隱約還可看見明雪之巔的粉花一點。

蘇念梔迷迷糊糊之時,忽覺身前攔了道長影。

隨後,那清冽明潤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蘇念梔,你睡著了嗎?”

“謝......謝妄清?”

蘇念梔艱難擡眼,卻也只能看見謝妄清的玉色腰封。

她本想讓謝妄清替她拿木架懸掛的衣裳,好即刻起身躺回榻上,怎知正想開口時,搭在木桶兩側的手卻驟然向下一滑。

“蘇念梔!”

女子順勢向後一倒,謝妄清方才出聲輕喚時,手已然攔在了蘇念梔的後背。

沾了溫水的後背如同一塊兒溫玉。

謝妄清將手扣在了女子的身後,本是微涼的指尖卻因為觸到了蘇念梔的後背,而漫開了暖熱。

謝妄清眸光稍稍一頓,他左心口處再次發出“咚咚”聲,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將此聲聽個清楚。

“蘇念梔?”

他嘗試喚了喚蘇念梔,可蘇念梔也只是雙眸緊閉,兩眉鎖擰。

蘇念梔嘴角緩然而動,難以出聲。

在幻境內淋了雨,恰逢月事將至,此時疼得她冷汗不止。

剛才無力滑倒時,幸得謝妄清擡手相護,才未有再次撞碰木沿。

只是......

她如今全身未著寸縷,而謝妄清攔住其背,冰涼的指尖在她的脊骨處相抵,泛開的綿癢令她倒吸一口涼氣。

蘇念梔疼得汗珠滾落,她卯足勁兒才將謝妄清從自己身前推開,轉而看向謝妄清。

女子緊緊靠伏在木桶之內,浮水唯見其白若冬雪的後背。

“你能將衣裳遞給我嗎?還有......”

蘇念梔定了定神,她現在得換上月事帶。

罷了,反正謝妄清早已能看見其衣衫內裏,托他拿件衣裳又算什麽?

何況任務完成後,她便要回家,與此間世界的人都再無瓜葛。

忍一忍就好。

“還有放在木櫃裏的......一只帶狀似的布巾。”

蘇念梔話音越來越小,但謝妄清倒是聽了個清楚。

他回首而視,只能瞧見蘇念梔微紅的小臉被籠在水霧中。

謝妄清的目光與蘇念梔相撞,然而不過剎那,他便移開了視線。

此時的謝妄清收回了搭在蘇念梔後背的手,收手之時,指尖從其脊骨下方緩緩往前而回,漫開一條蜿蜒長線。

原來......

是這樣的觸感。

謝妄清眉梢旋然微挑,他之前只是能瞧見其內裏。

如今一碰......

蘇念梔之身竟然比他們靈狐還要輕軟。

難怪總是多病。

他斂去思緒後,隨即轉身將木架一側置放的衣裳取下,才碰到那堆疊的衣裳時,便竄開了淺淡的花香。

謝妄清眉間先是一擰,隱有不悅,可在片刻後,眉頭卻輕輕舒展。

似乎,花香也不算難聞。

蘇念梔從謝妄清的手中接過衣裳,只見謝妄清走向了木櫃之側。

他擡手將木櫃銀鎖打開,齊整的衣衫相互交疊。

謝妄清依照蘇念梔之言,找到了一方帶狀似的布巾。

謝妄清不解,這條布巾能穿?

這麽小?

算了,能不能穿是蘇念梔的事。

謝妄清將那布巾扯出,一起遞給了蘇念梔,然而當蘇念梔將那布巾接過時,卻見布巾之內還夾雜著一件白玉色的衣裳,隨之掉落。

謝妄清擡手將那衣衫接住,輕軟的布料落在了他的掌心。

此時的蘇念梔已經穿戴完畢,她眸光看向了謝妄清手中的白玉衣衫,呼吸一滯。

那是她的小衣!

“這衣服這麽小,你怎麽穿?”

謝妄清目光定凝於那件白玉小衣上,目中卻滿是疑色。

這衣裳皺捏起來,也不過他一個巴掌大,蘇念梔怎麽穿得下去?

“我身量苗條,當然能穿!”

蘇念梔兩頰的紅暈愈甚,她屈手將白玉小衣搶過,背對著謝妄清而言。

竟敢說小?

她哪裏......小?

蘇念梔將小衣放回了木櫃裏,轉身將一床被褥懷抱於手中。

謝妄清見狀,泠然而問:“你抱被子做什麽?”

“睡地上啊?”

誰敢和你爭床?

蘇念梔並未將下一句話說出來,只是自顧自地把被褥墊在了地面。

然而被褥還沒有觸地,便被一陣寒風卷帶,又堆疊在了床上。

蘇念梔還未得及問謝妄清此舉何意,便見謝妄清緩步走至她身前。

清影將她籠於其中,但聞冷冽松香,不見其外之景為何。

謝妄清垂首看向蘇念梔,恰可見其纖白的脖頸。

他眸中似有清瀾化開,薄唇輕張。

“你睡床。”

“我睡?”

蘇念梔不可置信地擡頭,而謝妄清卻早已繞身而去。

他端坐於木凳,擡手給自己倒了杯水,輕抿了一口後又言:“扶翎說你瞧起來面色不太好,要我務必照顧好你。我可不想聽她在一邊碎碎念,所以,今晚你睡床。”

謝妄清說話之時,側對著蘇念梔,使人難以瞧清他的面色。

蘇念梔摟著被角的手一頓。

“當真?”

“你沒騙我?”

蘇念梔屬實難以相信謝妄清竟願意將床讓給她。

卻見謝妄清唇角一彎,笑聲泠泠。

“你如果不想睡床,非要睡地也無妨,反正我是願意......”

“睡床!”

蘇念梔出聲打斷了謝妄清的笑言,她輕擡素手蓋滅了燭火。

室內陷入灰影之中,蘇念梔本就因月事而腹部疼得厲害,因此即刻便翻身入了衾被之中。

明影消散,唯聽女子的輕聲呼吟傳出。

不知從何時起,蘇念梔次次都會因月事疼得昏睡過去,今日也不例外。

她捂著小腹,全身縮在了被中,鬢角皆被密汗濡濕。

時下天色已晚,而淺淡清香環繞的屋內,一方長影卻端然而立。

“嗚嗚......”

一只白狐靠在謝妄清的腳邊,咬住其衣角,將其往床沿而帶。

雲杉不知何時從承影劍中竄了出來,拉拽著謝妄清向前而去,直到謝妄清靠在了蘇念梔身側才松開了嘴。

謝妄清目光與雲杉相對,唯見雲杉兩只赤瞳一轉,隨即晃了晃自己的長尾。

“你想讓我靠著她睡?”

白狐似是能聽懂謝妄清之言,正正點了點頭。

“你說她很難受?那難受為什麽要我靠著她睡?”

謝妄清不能理解雲杉是什麽意思。

要他挨著人類睡嗎?

可笑......

雲杉急得狐尾向上一揚,它嗚咽幾聲後,眼尾竟洇出了些水珠。

謝妄清眉頭一皺,擡手打在了雲杉的毛絨腦袋前。

他嗤聲而笑:“你是我的靈血幻化出來的,為什麽處處幫著蘇念梔?”

雲杉吃痛地向後一倒,四肢微微伸展而開,它惡狠狠地瞪了謝妄清一眼。

旋即,便見白影竄過,雲杉跳到了蘇念梔的身側,正打算蜷身蓋住蘇念梔的小腹時,卻被人提起了後脖。

“嗯唔!”

雲杉胡亂地揮動著兩爪,卻被謝妄清一手按下。

謝妄清冷面哼聲道:“那床昨夜我睡過,你怎麽能睡?你是狐貍,怎麽能睡在這兒?”

“嗚嗚!”

雲杉氣急,想要咬住謝妄清的袖角,卻被謝妄清擡手拂開。

謝妄清擡手在雲杉的前額一點,雲杉立時轉而化為了一道白光,又回到了承影劍中。

屋內再次化為沈寂,只能聽見蘇念梔的一聲又一聲的哼嚀。

女子額前化開的汗珠順著其兩頰而緩流,她雙眉緊皺,素日裏的丹唇轉而染了漆白之色。

謝妄清在床側站了許久,等到一襲清月淺光灑印於地面後,他才身形稍動。

雪霧白光四起,流影之間,雪絨般的長尾落在了衾被之上。

只見一只白狐繞床而靠,縮進了女子的懷中,而其身後的狐尾則搭在了女子的身前,將她輕而圍裹。

白狐看了一眼昏睡的蘇念梔,目光投落在了其微然傲立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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