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綠色的夜幕中。

大地上到處是凸出地面的黑色尖刺，有的是巨大的金屬板，有的是戰艦的船頭，更多的是一根根斷裂的合金鋼條，整個地面密密麻麻的豎立出一大片的鋼鐵叢林。

地面上各種金屬叢林之間，有如同蚯蚓一樣的縫隙小路，蔓延著朝著遠處延伸。

一條黑色小路上，一支蝸牛一樣緩慢的白色車隊，正沿著小路彎道不斷往前前行著。

嗚……

車隊的引擎聲非常低沈，黃色的燈柱不斷在四周掃視，穿透綠色的霧氣射向遠處。

整個車隊由四輛白色裝甲車組成，其背後裝置著厚實的炮塔，每輛車都體長二十多米，高六米多，看上去就像是個移動巨獸。但是在這樣的巨大鋼鐵叢林中卻顯得極其渺小。

第四輛車內，空間被分割成一格格的小單間，每個單間都是圓球形，裏面有上下床鋪，可以住四個人。

加隆睡在排位第三的一個上鋪上，頭邊便是車子的窗戶，他蓋著厚實的被子微微偏頭，看著窗外不斷快速掠過的夜晚景物，感覺很是新奇。

外面大片大片的金屬叢林像是真實的巨樹一樣張牙舞爪，肢體四處延伸，給人一種妖魔鬼怪的感覺。遠遠望去，近處被光束照亮的能夠看清上邊殘留的生產商標之類標記，而遠處就只能看到一片黑乎乎。

天空懸浮著三顆藍色紅色白色的星球，占據了整個天空的大半位置，但灑下來的月輝卻相互交織，透過黑夜和霧氣，形成一種詭異的幽綠色。

加隆望著窗外的遠景，隱隱有種壓抑的感覺。

“是不是第一次出遠門？”

下鋪的室友大叔雙手枕著腦袋隨口問。

“外面的景物就是域與域之間的輻射帶，我們母星聯邦還算是輕微的，起碼不會影響到正常人的身體機能，只要不長期在那裏面呆著。”

加隆沒有出聲，只是動了動身體。

那大叔也不在意，繼續道。

“外面就像活在海洋深處一樣，到處都是幽深冰冷的輻射毒霧，植物都被輻射扭曲殺死了，剩下只有寥寥幾種微生物孢子還能存活。”他拿出火機點了根煙，美美吸了口。

“真是懷念啊……”

加隆微微皺了皺眉。

“能不要抽煙麽？我討厭煙味。”

“是嗎？抱歉，忘了你還沒成年的樣子，哈哈哈……”大叔樂呵地笑了幾聲，將煙頭摁滅在床頭櫃上的煙灰缸中。

“能說說域間輻射帶的事嗎？”加隆繼續觀察著外面幽綠色的環境低聲問，“我確實是第一次出域，以前還以為會是很好的自然環境，沒想到會是這樣……”

“這樣淒慘是吧？”大叔又笑了起來。“小子，你們實在是太幸運了，有著父輩辛苦努力拼搏打下的基礎，也可能是以前家裏的運道，成功進入域內成為居民之一。可是其他很多人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他頓了頓，似乎是在回憶。

“母星聯邦其他地方已經幾十年沒有聯系了，我不清楚情況，但是我們母星倒是比較了解，我好歹也在這顆星球上到處旅行游歷了這麽久。”

“哦？大叔你說說看？”加隆頓時來了興趣，“域間怎麽會是這種一點生命力也沒有的荒涼景象？”

“不是所有的域間都這樣，有的地方自然依舊還是正常的，而且，就算是這個黑盤域域外，白天的時候也是很正常的，只有晚上這部分地域。會出現輻射帶，大星際時代，確實給人類帶來了海量強大的科技手段，移山填海無所不能，甚至連太陽也屈服於我們人類的腳下。但是……這樣的強大科技，帶來的同樣是最可怖的毀滅。輻射帶就是這樣的科技帶來的負面影響，我們過度利用星球能源，過度抽離星核地殼地熱，過度牽引消耗恒星熱能有益輻射能，導致星球上的生態圈逐漸毀滅，沒有足夠的太陽輻射，沒有足夠的地熱能，除開科技籠罩的範圍內，其他地方都逐漸荒蕪或者變得怪異。”大叔很有感慨地滔滔不絕。

“大星際時代帶來的弊病麽？”加隆倒是很能理解。

“是啊……物質湮滅能論，是上個世紀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但是誰又能想到，那正是真正毀滅環境的根源殺手？以湮滅物質為代價，釋放出巨大的能量，這種能量其實是構造星球物質最基礎的力量原力，不斷地消耗激發，最終消耗的是星球物質的最本源，就像是古代的核能研究一樣，發現核能時人們欣喜若狂，就如同發現石油和煤炭時一樣，人們都覺得星球那麽大，石油煤炭那麽多，肯定用不完。同理的，人們也會覺得，放射性物質那麽多，宇宙那麽大，肯定用不完……”

大叔滔滔不絕地嘮叨著，聲音低沈。

加隆聽著聽著便不怎麽清楚了，反而是對面睡著的兩個女的呼嚕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那是兩個胖女人，年級看上去像是三四十歲了，穿金戴銀的，躺在床鋪上翻來覆去不斷地打呼嚕。

窗外嗚嗚的隱隱全是車隊的引擎聲。

“小鬼，你離開黑盤域是打算去哪？看你的樣子應該是黑盤域的域內居民。”底下的大叔輕聲問，“反正對面兩個在，也睡不著，不如我們聊聊？”

“去極光域。”加隆上車時換了一身普通的一般衣服，黑色T恤和灰色長褲，看起來毫不打眼，更像是普通的一個家境不好的打工少年。

“極光域那邊物價倒是比黑盤域高些，薪資也高些，你過去打工，辛苦些還能存些錢回來，倒是不錯。”大叔似乎很了解這方面的情況。

“是這樣麽？那邊的情況怎麽樣？”加隆隨意問道，他是打算就這麽先悄悄地過去，無論是解決領地問題後，還是在合法的範圍內進行自己的計劃，都需要格外隱蔽。所以為了擺脫身後的眼線和視線，他可是花了一番心思才成功，但就是這樣也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極光域是帝國制，不同貴族領地的規矩不同，不過黑盤域作為盟域，居民進去會有不錯的優待，你倒是可以找到一些不錯的活。他們那邊的平民素質教育不高，你們這樣的強域居民過去也相當於素質較好的人才，能夠擔任的職位比較多……”

大叔又開始滔滔不絕了。

加隆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搭著話，從黑盤城出來，搭火車前往邊境馬西羅城，轉車到冰靈市，終於找到了悄悄越境的過境車隊，沒有搭乘正軌的正式車隊出發，加隆選擇了這樣的類似走私人口一樣的過境車隊，前往極光域。

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規避自己的行動路線被徹底掌握。

而這一路上，他也充分見識到了居民中修習意識力的人數數量。

基本上在黑盤城是十個中有一個，在邊境城市冰靈市，就是二三十個能夠看到一個。其餘大部分都是沒有意識力的普通人，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向往機師那樣的戰鬥生活，更多人的想要的制式平淡的平靜生活。

而出了域之後，車隊上的人則是基本看不到什麽意識力修習者了，在車上一天了，他能夠察覺一些雇傭兵有一定的格鬥射擊水準，但意識力的依舊沒有看到幾個。顯然這方面上，學院在鍛煉法上管理非常嚴格。

加隆有時候很懷疑，網上說的星球數千萬的意識力修習者是怎麽統計出來的。不過轉念一想到鍛煉法的昂貴程度，就也感覺理所當然了。

肯定是意識力修習者都相對集中的聚集到少量地方了。

迷迷蒙蒙地聽著下鋪大叔的嘮叨聲，加隆漸漸陷入睡夢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

哐！！

一聲沈悶的巨響轟然震動傳來，把加隆一下從睡夢中驚醒。

他猛地睜開眼睛身上肌肉緊張異常，隨時準備警惕四周情況。

“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了？”

遠處有其他單間的旅客在問。

“天還沒亮！真他媽麻煩！怎麽突然停車了！”有人罵起來。

下鋪的大叔也抓著腦袋醒過來，對面兩個胖女人似乎身上被撞到了，痛呼著坐起身。

“居然是幽火！嘖嘖……真是漂亮，得趕緊照下來！”大叔似乎發現了什麽。

加隆趕緊順著他視線看去，發現是窗外，也跟著望向窗外。

外面幽綠色的夜幕中，無數鋼鐵叢林之間，遠遠能夠看到一條豎著的淡黃火焰憑空燃燒著，漂浮在半空中，像是夜晚裏靜靜睜開的豎瞳。仔細看視力好的還能看到火焰在跳動。

“那是什麽？”加隆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

“那叫幽火，形成原因誰知道呢！反正有學者據說研究過，除了一大堆的專業術語之外，主要的作用是輻射引發的毒霧自然現象，和磷類燃燒產生的鬼火差不多。只是旅途的游客會把它們看做是行程的安全征兆，代表好運安全。”

很快，或許開車的司機們也是為了停下來照相留戀幽火，車隊再度緩緩啟動前進。

“這裏前幾年幽火很多的，現在少了，難得見到一回，感覺真不錯。”大叔悠哉悠哉地翹著腿道。

“幽火嗎？”

加隆盯著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的幽火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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