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內容？”埃寧放下熱水杯，目光炯炯地盯著加隆，“小子，才多久你就忍不住想要學術式了？不是我小瞧你，要是銀燈師這麽好做，這個世界早就不知道多少銀燈師了！還用得著到處篩選傳承弟子？”

他站起身，背著手。

“心不要太大，老老實實地把基本功練好，比什麽都強。這是一位老人對你最真實的忠告。”

他嘆了口氣。

“想當年，我也是這樣，基本功沒打紮實，就想要學習研究術式，制造屬於自己的圖騰。當時我的老師狠狠打擊了我一番。他一秒能畫出兩個符號，當時就把我鎮住了。”他仰頭望著天窗，似乎想起了曾經自己的往事。

當初他收下滿口跑火車的加隆，也是因為他和以前當學徒的他自己，有那麽一絲相似。再加上救命之恩，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加隆看著仰天長嘆的埃寧，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

“老師，其實我……”

“其實呢……你也不用太灰心，精密制圖本身並不是需要大師級，那是我故意給你設置的高門檻。實際上只要掌握級就足夠了。”埃寧打斷他的話，正色說，“一般只要天賦不錯的，半年時間達到掌握級，也不算什麽罕見的事，只要你足夠努力。”

他仰起頭，再度進入回憶狀態。

“想當年，我就是花了半年時間就進入了掌握級，當時我的老師還誇我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他臉上露出一絲傲然，“所以我對你的要求也是這樣，再過半年內，進入掌握級，然後我可以直接傳授你基本術式。”

“老師，其實我……”加隆張嘴有些無奈。

“不用多說！”埃寧擡手正色道，“你只要回答我，能！還是不能！我不需要任何借口！任何理由！我只看結果！過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我是一個多麽嚴厲的人！”

加隆實在無語了。他無辜地看著埃寧，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我……”

“能！還是不能！”埃寧再度打斷他。

“……”加隆徹底無語了。從始到終，他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機會說出來。“能……”他無奈地回答。

“好！這才是我埃寧的學生。”埃寧滿意地拍拍加隆肩膀，“掌握級不是那麽好過的，你需要的是大量的恒心、毅力、堅持，每年光是這一欄就有上十萬的學徒被刷下來。以你的天賦，應該再用半年左右就能達到這個層次，不要因為現在的毫無進步就想要放棄。”

“老師……我沒有毫無寸進……”

“不要驕傲，等你到了最後階段，就會遇到進入掌握級的最大一個門檻。那是一般只有有天賦的人才會遇到的大門檻，就是如何突破秒速！不過我還聽說過天賦更高的人，他們進入掌握級根本沒有任何門檻，甚至連大師級也只是時間問題，那樣的天才，真是讓人羨慕啊……”

“……”

“秒速是進入大師級最大的障礙。我當初歷經艱苦，花費無數心力精力，再得到了諸多銀燈師同輩的交流後，這才進入了大師級的精密制圖，這其中的困難和障礙，你是沒辦法想象的……連我這樣的天才都需要那樣的磨礪自己……”他再度搖搖頭，兩眼悵然，進入回憶狀態。

加隆感覺蛋疼無比，這個老師以前受傷時候，天天養傷，倒是沒發現，現在再見面這才顯出真面目。他看著進入回憶模式的埃寧，有些不忍地低聲說。

“老師……其實，我已經是大師級了……”

埃寧回過神來。

“你就是這個缺點，滿口謊話吹牛，什麽時候你才能學著誠實一點。他人的尊重不是靠著吹牛得到的，而是真真正正的自己成績、實力……”

唰！唰唰！！

一秒之內，加隆雙手十指瞬間做出三個不同手勢，精準無比，沒有一絲顫抖和不穩定。

然後就是徹底的安靜。

“……”

“……”

徹底冷場了。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埃寧揚起的手懸在半空中放不下來，他嘴巴張了一半，話還沒有徹底說完。

加隆吞了吞口水，看著老師呆滯的眼球，那裏面蘊含的覆雜情緒就連最精密的數學公式也難以計算。

啪！

埃寧的手拍在自己腦門上。

“唔……不行，我估計是昨晚睡太晚了，頭腦沒睡醒，我得回去補覺。”埃寧捂著頭轉身就走，“怎麽大清早的就產生幻覺了呢？真是古怪……”

他喃喃著快步走上樓梯，根本不理會站著的加隆。

加隆無語地看著埃寧轉身就走。感情這家夥把他當做是早上的幻覺了。

“老師！”

他大聲喊出來。

埃寧上樓的身影猛地一僵。

氣氛頓時無限尷尬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埃寧才僵硬地轉過身來。

他的臉紅得和猴子屁股有得一拼。

“你……你真的達到……大師級了？”他的聲音都在發抖，似乎完全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加隆緩緩點頭。

埃寧深吸一口氣……

“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他低下頭，一想起自己當初歷經多少磨難，才進入的大師級，心裏就如同千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擡起頭，看著這個年輕得過分的面孔，他心中最後一絲幻覺的幻想也被殘酷的事實打破。

“我先上去下……一會兒就下來。”他揮揮手，一瞬間，仿佛老了許多，許多……

沈重的腳步聲中，加隆目送著老師緩緩上樓。

其實他也沒想到這個事情對老師會是這麽大的打擊。這個世界上短時間內進入大師級精密制圖的，實際上是有過案例的。而且不少，所以他才敢這麽直接亮出來，就是希望能夠盡快得到術式的學習資格。

但沒想到……這對自認是天才的老師埃寧，在心靈是重重的一擊。簡直就是悶頭一棒。

坐在一樓的沙發上，加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安靜地原地等候。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邊天色也開始暗淡下來，夕陽漸漸下山，陽光也變得越發金紅。

樓梯口才緩緩傳來腳步聲，埃寧重新一步步走下來。

他的臉上重新恢覆了平靜，緩緩地走到加隆對面，坐下。

“我想通了……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能夠在某個領域有超凡脫俗的才能。但這僅僅只是比一般人起點高一些，真正能夠走到最後的，需要的天賦只是很少一部分。更多的是毅力，堅持，是永不言敗的決心！”他正色地說著，“多虧你了，希亞。”

“叫我加隆吧，老師。我是偷偷跑出來的……”加隆趕緊回話。

“也好，叫你加隆吧。”埃寧點頭，“你的天賦，起碼在精密制圖一塊的天賦，是我生平僅見。你能再給我看看……剛才的動作嗎？”

加隆點頭。

雙手舉起，很輕松的做出十多個練習用的手勢。

僅僅只花了數秒鐘。平均一秒三個。

埃寧靜靜看著，臉上雖然平靜，但眼神裏卻不斷翻滾著驚嘆的神色。

“這樣的資質……加隆，你在精密制圖上的天賦，太恐怖了……從開始學習到現在，你才花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加隆點點頭。

“那麽，我可以跟著您學習術式了嗎？”

“當然。”埃寧鄭重地點頭，“你今天趕路疲倦了，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明天我們正式開始學習，我們銀燈師真正的精華，術式！”

“是的，老師。”加隆點頭。

“你的房間是一樓的主臥室，洗漱在水房，吃喝去廚房餐廳。沒問題吧。”

“沒有。老師，我可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加隆微笑道。

“那就好，我先上去休息一會。”埃寧點頭，轉身朝樓梯走去。

他站在樓梯拐角處，聽到身後加隆朝著主臥室走去的腳步聲，這才幾步上了二樓。

走進二樓的書房裏，他緊緊地反鎖上房門，然後走到一個紅木書架前，將最右側的一本白色筆記本抽出來。

拿著筆記本坐在書桌前，他小心的用火柴點燃油燈。

拿起羽毛筆，在墨水瓶邊沾了沾，然後輕輕在翻開的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字。

——‘或許是命運對我的垂青，沒想到在我臨近九十歲時，還能遇到一個天賦如此恐怖的學生。這是我的幸運，也是你的幸運。拉塞婭，我將把我全部的知識傳授給他。或許在我有生之年，還會有整合我這一脈的希望……’

埃寧想了想，再度提筆在下邊書寫起來。

——‘還記得當初小時候，我們一起在葡萄藤下練習手勢時，你說過的夢想嗎？當初的五個同伴，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了。生命是如此絢爛，但時光終將讓人老去。’寫到這裏，埃寧眼中泛起一絲覆雜。

“拉塞婭……如果你還在這裏，你會怎麽做？”

他提起筆，在這兩段話的最後寫下。

——致：曾經帶給我幸福的人。

合上筆記本，他望著窗外漸漸暗淡的草原景色，久久沒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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