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關明彥大叫一聲，低頭去看懷裏的頭顱。

她的聲音裏，總是有那麽一種甜甜的味道，聽上去有一絲綿軟，卻又格外地好聽。平時的他，常常沈溺在她的聲音裏，女孩常嫌他聽得不用心，其實他只是偽裝著，克制著自己的歡喜。說不用心，那可真是冤枉了他。

怎麽可能不用心呢？所以，她的聲音，無論在哪裏，都能立刻認得出來。是假的吧，剛剛眼前看到的這一切！

關明彥的理性回來了一些，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自己是她的魅啊，她身首異處的模樣是自己親眼所見，這肯定是死了吧，但是，為什麽自己沒有收到主死亡的提示？

為什麽，還沒有變成由鬼呢？

“小晴？”

關明彥驚訝地發現周圍的環境變了，變成了一片華燈初上的繁華夜景。有漂亮的燈火，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歡笑聲。

這是她的秘境——游樂場。

然而，鮮血淋漓的頭顱還在懷裏抱著，了無生氣的身體，還直挺挺地躺在一旁。

“小晴，是你的幻術嗎？我生氣了，真的生氣了！你用這種東西來考驗我，實在是太過分了吧！”

口中喝罵著她，心裏卻是滿滿的驚喜。

還好，還好，受到什麽樣的玩弄都無所謂，只要她還活著就好。

可是他自己的心裏也清楚，這是不可能的。與陳天默的戰鬥是真實的，她斷不可能在那種時候使出幻術來玩弄自己。而且，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為了救自己的命。

為什麽要救我呢？我是你的魅，我為你而死是應該的，也是心甘情願的。你是一個主，你為什麽要替我去死呢？

“明彥……”空渺中傳來的任川晴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悲傷的味道。

“快回來，別嚇我！”關明彥捧著手裏的頭顱，聲嘶力竭地喊道。

女孩的頭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明彥。不是幻術，是真的……”

關明彥說不出話來，怔怔地註視著那一雙美麗的眼睛。

“所以，這大概是我最後的力量了……我現在。只停留在意識的世界裏面了。明彥，不要難過，你有你獨立的人生……明彥，不要笑我，我也就只在這一刻。才真的明白了你的良苦用心。我覺得慶幸，沒有真正地開始，沒有太多的回憶，真是太好了……”

“不是的！”關明彥望著她的眼睛，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我錯了，任川晴，是我錯了！你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補償你，我一定把這些日子欠你的全都好好補償地回來！別走。可以嗎……再給我一個……機會……”

說到後來，居然已經泣不成聲。

女孩慘白的面孔上居然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我也不想，但我好像做不到。我不知道是怎麽支撐到現在還有意識的，因為身體應該已經死掉了。”

如果頭腦認為身體死亡了，那麽就會真正地死亡，那是不能逾越的鴻溝。

關明彥猛地一驚。他捧起頭顱，急切地說：“小晴，想起來！這不是你真正的身體，你真正的身體在遙遠的地方，完完整整的。平安無事！想辦法活下去，千萬不要放棄！”

姑娘黯然一笑：“我試過了，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叫作不能逾越的鴻溝。我控制不了身體的反應，那些完全都是本能的。是不能控制的東西。我想，時間大概已經不多了。”

關明彥驚駭地向四周看了看，發現游樂場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許多。她的意識也在消失，當她的意識徹底消滅的時候，人也就必然油盡燈枯。

“不行，求求你。堅持住，只要你堅持住不走，我們就可以去想辦法。小晴，別走，要是你真的不在了，那麽……我也……”

“明彥，你哭了？”

“別走，就算是為了我！只要你不走，你想要什麽都可以，你說什麽我都聽從，我所有的一切都屬於你一個人，本來就都屬於你一個人。但是從現在開始，你擁有全部的支配權，對於我……所以，你死的話，我的生命也跟著你一起……”

女孩靜默了片刻，忽然說：“好想抱抱你，可是我已經沒有手了。”

關明彥把她的頭顱緊緊地抱在懷裏，用嘴唇去親吻她的額頭。

“明彥，要是我不放棄，要是我跨過了那條鴻溝呢……你，會接受我嗎？”懷中的女孩忽然問道。

“會！”關明彥斬釘截鐵地說，“我早都快要瘋掉了，要是能夠在一起，你不知道我會有多開心！所以，小晴……別離開我……”

女孩甜美的聲音變得輕輕的，幾乎細不可聞：“終於明白了，媽媽這些年，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一切陷入了靜謐，繁華的游樂場一點一點消散在空氣裏，關明彥驚恐地感覺到了她的遠離。

擡頭一看，整個人又裸。露在黃沙和冰天裏，她的秘境和她的聲音都不見了，懷中冰冷的頭顱早已閉上了眼睛。她的身體橫陳於足邊，剛才的那一切如此不真實，讓人疑心是自己的幻夢。

“小晴，小晴？”他撫摸了一下懷中頭顱的亂發，但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你剛剛答應我了，要跨過那條鴻溝的，你已經答應我了啊！你別睡，睜開眼睛看看我，小晴！”

關明彥不停地呼喚著她，神智混亂，都不知道自己在對她說些什麽。漫天的飛雪無情地紛落，很快就把地上的軀體掩住了一半。

“你這樣，有用嗎？”

一個冷冽的聲音傳入耳中，但是，沒能在關明彥的心中引起一絲波瀾。這個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面前，然而這突如其來的出現並未帶來任何的警覺和驚懼。什麽都已經無所謂了，他的心在此刻已經宛如一潭死水。

一雙看上去十分完美的男性的手伸過來，抱住了關明彥手中的人頭，想要從他懷中把人頭拿過來。關明彥的身子震了一下，猛地抱得更緊，不容任何人把她奪去。

“她沒有食言，你收到死亡提示了嗎？所以，放手，她的能力有限，再不快些給她一點支援就真的不行了。”

她沒有食言。

關明彥忽然從這句話中尋獲了一絲力量。他這才看清了眼前的男人，黑色的長袍和銀色長發都在亂雪中飄舞，幽藍色的眼瞳看上去深不見底。

是他？

這是超越人類範疇的存在，是世界的支配者。如果說這世界上存在著一個可以救她的人，那就只可能是他了！

“救她！”關明彥跪坐在地上，忽然擡手抓住了他的袍裾，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大天使路西法從關明彥的懷中取走了頭顱，又彎下腰，把地上無頭的軀體抱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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