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盯著我……”白鹿喃喃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覆著他的話，似乎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異常的沈重。

“所以，”關明彥卻沒有一絲軟下來的意思，只一味地步步緊逼，“剛剛你的所有行為，都不是你的作風。你很反常，這些天一直很反常，不要以為我是看不出來的。這些日子，我一直在關註著你的一舉一動。”

“是從這些日子開始……盯著我嗎？”李白鹿忽然吐出一口濁氣，人一下子變得十分疲憊。

“不是從這些日子，而是從更久遠的日子開始。”

李白鹿忽然笑了，感覺自己心裏的什麽東西忽然土崩瓦解。這些日子非常累，因為自從接觸了那個叫作“柚子再飛”的女人，感覺到她身上帶有一種奇怪的毒的味道，有一個念頭，就像自動生成的一樣，如一縷細細的煙霧，永不消散地縈繞在心裏。

因為這個念頭，她整天整天地睡不著覺，直到自己精疲力竭。最終，她還是下定了這個決心。

一旦決定了，就再也沒有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失敗了，就會失去一切。

然而，這為了他所做的一切，卻被他親自識破，親手撕扯開來，赤。裸裸地暴露在眾人面前。

他並沒有擺出特別過硬的證據，雖然這並不代表他的手中沒有過硬的證據。李白鹿已經不想再浪費心力去辯解了，關明彥總是對的，這一次，也並不例外。

最終把她壓垮了的，是關明彥的那句：“我一直在盯著你。”

從一開始。就多麽渴望明彥的關註。一直以為，自己從來沒有進入過他的視線，在他的眼中猶如草芥。可是今天她明白了，關明彥一直在“關註”著她，用一顆懷疑的心，用警戒的眼光，像盯著一個陰險的小人一樣盯著她。

雖然她用行動證明了。關明彥的戒心絕非空穴來風。但是，這是多麽令人悲哀的事情。

李白鹿淡淡地笑了笑，說：“是我。是我做的。我就是想要那樣的結果——我恨她，我想要她死。但是現在，我輸了，你們想要怎樣。就隨便吧。”

任川晴震驚地望著白鹿。關於白鹿並不喜歡自己這件事情，她一直都有所感覺。她也想過。這個原因或許就在明彥的身上，因為在那個故事裏，她把白鹿送到明彥的身邊，讓他們相識。希望他們能夠攜手踏上一段探索的征程。

但是她並不確定，因為夜之國在很大程度上抹殺和擾亂了魅們原始的記憶。任川晴在閑聊的時候也曾多次獲得過相關的信息，在這個世界上。魅關於過去的記憶是有限的，尤其是感情部分。更是被極大地弱化了，幾乎沒有人記得起在過去的世界裏有過怎樣的刻骨銘心。這大概是為了維持這個世界的穩定而走的必要的一步棋。

任川晴覺得，現在，每個人肩上的擔子都很沈重，而每一天，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意外會來臨。她並沒有餘力思考關於個人情感的問題，至於明彥和白鹿的情感問題，那要尊重他們自己的意願。至少，他們直到今天，都沒有過任何這方面的表達。

直至今天，曾經是那樣相互扶持，風雨同舟地度過了。李白鹿不喜歡自己，但她絕不相信，白鹿是想要了她的命。因為任川晴自己無論多麽不喜歡一個人，都不曾在非緊急或自衛的狀況下有過要“讓這個人死”的念頭。

可是就在這一刻，白鹿冷冰冰地直視著自己的眼睛，親口承認了——她想要自己死。

很奇怪的感覺，非常傷心。但是，從心底油然而生的，不知為什麽並不是燃燒的怒火，而是一種莫名的愧疚。

並不知道這種愧疚從哪裏來，她自問並沒有做錯過什麽，但是就是覺得愧疚。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創作給予了她生命，而自己的潛意識又引導了她的思想和行為。

白鹿非常痛苦——這是此刻任川晴清晰地感覺到的事實。這種痛苦非常巨大，但她以前掩飾得很好，自己居然根本就沒有發現。

“任川晴！”

任川晴恍惚裏聽到關明彥在叫自己名字，而且，叫的是全名。這樣的稱呼方式在一年裏已經很少用了，一般他都會很隨意地稱她為“小晴”。現在的這個稱呼裏，帶著一些難以言喻的決心，和十分小心地包裹起來的沈重。

有種不好的預感，任川晴驚慌地擡眼望向明彥，卻聽到他口中清清楚楚地吐出兩個字——

“絕殺！”

這兩個字，像是一道晴空而起的霹靂，把幾個人都劈得僵在了原地。不僅僅是任川晴，白鹿身體的僵硬更甚於任何一人。

這個結果，關明彥的選擇，關明彥的決斷，她的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太了解明彥了，即使過去的記憶在心裏並不明晰，可是這一年，這一年的每一天每一秒，他的每個動作每個神情，白鹿都小心地收拾起來，放在記憶的深海裏。

幾個輾轉難眠的日子，把失敗導致的後果也想得很清楚。李白鹿知道關明彥會這樣做，他不會容忍任何後患的存在，尤其是——針對她的。

他會說出那兩個字，他會毫不留情地讓她使用“絕殺”的技能。其實，說“毫不留情”也並不恰當，因為絕殺這個技能對於魅來說，是最不痛苦的死亡方式。一瞬間，灰飛煙滅，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雖然都已經想到了，可是當關明彥那冰冷的眼神投到自己身上，當那個一直傾慕的存在無情地吐出這兩個字，就好像是極度漠視地說出一句：“你去死吧！”心裏的傷痛和絕望，依然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李白鹿忍耐了一會兒，眼淚還是沒能收斂在眼眶裏，沿著面頰滑落了下來。

“好。”她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聲音哽咽了，“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成王敗寇，世界是屬於勝利者的，無論這個勝利是不是勝利者自己付出過努力。

這一刻，雖然心如死灰，卻不知怎的感覺無比的痛快。再也不把將來交給喜怒無常的命運，在這個問題上，她甚至連關明彥也有點看不起了。想要的，就賭上性命地去爭取，要是得不到，那就去死。

李白鹿擡起頭來，看到任川晴正在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她頭一次在這個“造物主”的眼睛裏看到了十分不一樣的東西，很奇怪的，沒有躲閃，沒有愛也沒有恨，卻十分覆雜。

仿佛就在這一瞬間，她也變得不一樣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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