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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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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的忽視雲逸的想法,習慣的去關心去心疼不能言的雲清,即便是人死了,他還是習慣的心疼傷心遠走的雲清,因為雲清去責怪樓和。

可,恐怕連步雲逸自己,也都習慣被理所當然的忽視,習慣的,先去滿足無法說話更令人心疼的姐姐。

無論是小時候給她的花環還是穆王送來的花簪,步雲逸的第一句話,一定是:“雲清,你要哪個?”

即便是看上去一樣的東西,她也會先問姐姐。

一直如此……

哪怕是對一個人的喜歡,她就算動心,也不敢先開口。

一直到將死之時,才敢問心上人一句:你喜不喜歡我?

“我若能早些明白……我就能先開口,這是我的錯……若我能早些對你說出心意就好了。”

樓和輕輕嘆了口氣。

“對不起,太遲了……”他道,“當年也遲了……你沒能聽到我的回答,我喜歡你的,一直以來,都是喜歡你的……我知道的太遲了。”

“我也差不多要死了,活了這麽久,也夠了……唯有這一個心願,想了結了。”

“步雲逸,蕭宴清喜歡你,一直都喜歡,從見你的第一面起。”

“雲逸……”

雲逸,你聽到了嗎?

當年我抱著你說了無數遍的喜歡……卻已是遲了。

“步雲逸……”

風掠過花地,發出一陣一陣的沙沙聲。

樓和突然笑了,他笑著站起身,將手中的銅草花扔掉,轉身朝山林裏走。

他輕聲說了句多謝。

他在山林邊停下來,說道:“其實我也不該信的,山誓即是心誓,都說死前要了卻心願才能安心,但我想明白了,遲了就是遲了,一生都追不上,即便我死了到了陰間,也已是遲了多年,再追不上她。她生前未能聽到,抱憾而終。我如今未能了卻此憾,死了,也算公平。”

他道:“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他這番話,不知對誰說,也不知說給誰聽。

或許,只是留給只有步雲逸才知道的這片銅草花地,只是把這話留在這個地方,隨風停留在這裏。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遲了就是遲了。

這一生,這心意,再也無法傳達給她。

所以,就這樣吧。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高興地跟大家打招呼:你好,各位看文的小天使們,這本讓作者很痛苦很內疚的清水無主題文,馬上就要進入結局了,這是今天的第一更,後面緊接著還有好幾更,別漏看喲。

☆、守山使

符安朝著太陽的方向走,片刻後,他有些後悔。

山林似乎望不到盡頭。

他這種什麽都不懂的人,正確的方法似乎應該是在原地等待救援。

不過,他轉念一想,笑了:想什麽傻事呢,怎麽會有人來救援。充其量也就是幾天後發現人不見了,撥幾個人來找,找到找不到都是碰運氣。

符安就這麽一路走一路想,從現實想到了奇遇。

這麽莫名其妙的就走到陣裏了,會不會接下來就是遇到懸崖峭壁,石洞秘籍,然後修仙飛升,或者被高人點撥,變成叱咤江湖的人物?

欸!等等。

符安突然停下,就是啊!穿來這麽久,好像沒發現這裏有什麽江湖門派。

說起這個,也不知道之前單手輕飄飄把他提起來的樓和,會不會身負絕世武功,會個飛檐走壁什麽的……

啊!不過,說起來,看邵颯拿大刀舞的那兩下,還是挺像以前看的古裝武打戲。

一把刀在手,旁邊的人都不敢近身。

哦,想起來了,那姑娘她爹是個武將,不是江湖門派,她應該算是習武報國的那種正統武學,1區別……和江湖門派的區別大概就是……她不會飛吧。

符安腦中已放飛自我,邊走邊不著邊際的想。

後來,符安突然停住腳步,心道:我這種有一天過一天的隨它去性格,還真不是當主角的料。

他擡頭看了眼前路,有些失落的想:所以說,遇到高人點撥,之後走上人生巔峰的主角際遇,肯定不會有了。

“客人從何而來?”

符安被背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蹦,若不是嘴抿著,心臟都能嚇吐出來。

他迅速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背著竹筐的一個小老頭笑瞇瞇看著他。

小老頭穿著粗布衣衫,氣質很普通,就是一普通山民的樣子,攀著肩帶的手也很蒼老,明顯就是勞動人民的手。

小老頭又問了一遍:“客人從何而來?”

帶著雲州特有的口音,綿軟繞口。

符安楞了許久,小心翼翼答道:“從京城來……朔州的昭陽京……我,我是迷路了,原本是要到穆王府的,不知老人家可知道路。”

小老頭走過來,笑道:“我做守山使多年了,你可知道,自國師帶著穆王爺到稷山後,去穆王府的路只有一條,好走的很,來訪的人從來就沒有迷路的。”

符安一頓,脫口道:“騙人的吧,穆郡王說這山上設有陣法,一個走錯就出不去了。”

小老頭哼哼笑道:“最簡單的守山陣,不過是路障而已。只要是普通人沿著山路走,就都能上去。與平常的路沒有什麽不同……”

“額,什麽叫普通人?您意思是說……”

“對啊,那守山陣能攔的,都是山靈精怪。”

符安翻了個白眼,“那我就是迷路的。我普通人。真的,你看我,你看我是不是人,我還會講話。”

小老頭笑瞇瞇道:“除了山靈精怪,還有來聽山誓回覆的人,不然就是遠方來客或者歸人了。”

符安對號入座了一下,道:“這麽說,這山不攔你們這裏的人,只攔我這種的跟樓和那種發過什麽山誓的人?”

他倒是聽姚植和方潛說過,樓和著急來稷山就是為了聽山誓的結果。

符安突然一激靈,問道:“老人家莫非是……神巫?!”

傳說中活了幾百歲的那個大能?

小老頭嘿嘿笑道:“客人莫要開玩笑,老兒只是一個柴夫,後被稷山召喚,來當個守山使罷了。”

符安立刻問道:“等等!稷山召喚是怎麽召喚你的?”

小老頭搖搖頭,“這我怎麽知道,總之就是它讓我來,我就來了,住在山上,就是等你們這些人來。”

“等我們?”

符安越來越聽不懂了,只好問:“那,稷山的神巫住哪?也在這山裏隱居?”

小老頭答:“神巫住在山之心。”

符安面無表情看著他。

“……別整玄乎的,您就說吧,我到底用不用見神巫,去哪見,怎麽見?”

“不必見神巫。”

“那我來幹什麽?”符安有點想打人,“哦,千裏迢迢把我給弄來,什麽都不說,跟著一群人瘋瘋癲癲辛苦了一路,病過傷過還差點死,到頭來,我都走到這兒了,你卻說不用見?那你們把我弄來幹什麽的?看戲嗎?”

小老頭取下背簍,從裏面掏出一節竹筒:“來,客人喝點竹酒敗敗火。”

符安:“不喝,怕暈。”

笑話,裏面加點料把我放倒,我豈不是就玩完了。

小老頭指著竹筒,說道:“任何事都是有因有果的,客人遠道而來,雖不知原因,但卻不是沒有原因。這原因啊,不管是因為一件事也好,是因為一段情也好,或者也可能只是為了我手裏這節竹酒,再微不足道的原因,也是因啊。客人來了就是來了,看開便是。要知這世上所有的路啊,都是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的,瞧見路,走就是了。人之於生活,從來都只是過客,大家夥兒暫時在這故事裏歇歇腳,歇完,是你的戲,你就接著唱,不是你的,你就謝個幕,繼續下一段。就是這麽簡單。”

符安沈默了片刻,說道:“這算什麽,點化嗎?”

小老頭搖搖頭:“不敢不敢,我只是個普通的守山使,所謂守山使,也只是個普通人,代替神巫為來往的客人歸人解惑,指條路讓你們走罷了。”

符安心中一動。

“這麽說,你是來給我指路的?”

小老頭點點頭,笑道:“自然是給你指路的。客人是遠方的來客,和歸人不同,客人比歸人更不知路在何處,所以,我啊,正是給你指路的。”

“路在哪?”符安急切的問,“我來這裏,到底為了什麽?”

“為了走路。”小老頭指了指身旁的路:“眼前的路,正是這條。客人沿著這條路一直往上走,就是穆王府。至於你要問的另一條……”

小老頭將手中的竹筒遞給他,“現在啊,就在你手上。”

“這位客人,好走不送。”

說完,他背上背簍,慢悠悠走了。

符安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那條熟悉又明顯的小路,又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手上的竹筒,搖了搖頭,收好竹筒酒,沿著小路,往山上走去。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便看到了高高的王府圍墻。

符安回過頭,望著身後的那條隱在山林中蜿蜒的山路,有些悵然。

這……便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今天的存稿箱二號~喵,剩下的,12號更新哦~

☆、千年後的歸人

姚植沒有符安那麽走運,或者說,姚植一直都沒有符安那樣的運氣。

符安被山障隔開後走了沒多久就碰到了守山使,之後就找到了通向穆王府的路。

用時沒超過半天,到王府時還趕上吃中飯。

而姚植,沒頭緒的在山林裏亂走,直到太陽落山,她才看到一條小溪的對面,有一個簡單搭起來的棚屋。

小溪嘛,看起來水流細淺的,於是姚植擡腳就往溪水裏放。

看起來清淺的溪水,實則要比想象中深得多。

於是姚植一個趔趄,跌了進去,濕了個透。

“我都到稷山了,運氣怎麽這麽背!”姚植索性不管不顧地就這麽走到河對岸,打著寒顫走進了小棚屋。

在兩千年後的六合,市面上流行一種稷山福牌,就是那種什麽作用都沒,但逢年過節考試出行事業愛情找心理安慰時二十塊買一個,順了就說托福,以後我到稷山旅游時一定還願。不順利了,就嘆一聲,運氣背,稷山都鎮不住我身上的黴運。

姚植現在就屬於第二種情況。

千年後被奉為福山的稷山就在眼前,可該她倒黴,她還要乖乖把黴給倒完。

小棚屋裏沒人。

桌子椅子吃的喝的……也都沒。

就空蕩蕩一小屋。

姚植嘖了一聲,喪氣地坐下來,擰著身上的衣服。

不會生火,不會找東西吃,抓魚也不會,打獵更不用想。

姚植自嘲道:“得,以後也不說別人傻了,自己就是一廢,哪來的臉說別人傻……”

她坐在地上楞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好像就是單純的發楞,在逃避。

姚植深知她與符安的不同。

符安雖也迷茫,但能坦然的迷茫,或許一生無所作為,得過且過,卻可以調整心態,並不會特別痛苦。

而姚植心知自己不是這樣。

她心氣高,一心想做出點成就來,不管是愛好也好,事業也好,她前生今世,都想達到一個輝煌的高度,足以歷史留名萬人稱頌的那種成就。

前生在六合時,她不屑於獲得巨額財富,或者說,當二階的人都拼了命的往一階攀時,她心裏是同情這些人的。她心裏期盼的,無非就是在事業上有所建樹,讓後世人能記住曾經有個叫姚植的人給這世界做出過貢獻。

她剛到昭陽京讀醫時,曾以為這是她璀璨人生的起點。

可多年之後,成績平平的畢業,普普通通的做著大多數人都在做的事,依然過著她認為沒有樂趣的生活。

那時的姚植,差不多已經知道了自己這輩子就這般平庸了。但仍然懷著一絲絲的不甘,一邊鄙視著自己,一邊迷信著會有人生轉折的。

她的勵志榜樣,從26歲就成名的醫學界天才,悄然換成了68歲才迎來事業巔峰的老人。

畢業之前,她崇拜的那些年紀輕輕就成就一番偉業的人,畢業之後,這些年輕的精英全都被她拋棄。之後她安慰自己,真實的成功者都是大器晚成的人,怕什麽,我還年輕。

然而……

然而……

姚植揉了揉臉,擠了兩滴淚。

其實,自己早該明白,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平凡的,普通的工作,普通的活著,憂愁著普通的憂愁,快樂著普通的快樂,她也是其中之一。

她崇拜能在歷史上留名留下光輝事跡的人,但她也知道,數千年的歷史,無數的人,來來往往,活著死了,能在史冊中留下姓名的,卻是能數的清的。

到頭來,她仍是沙礫中普通的一顆,混在沙堆中,等待著被風吹散,之後消失不見。

姚植脫了鞋子,打了個噴嚏。

這個噴嚏把她從落寞中又拽回了現實。

先想辦法取暖吧,不然深山老林,還是秋天,待一晚上會凍死的,就算沒凍死,這樣晾著也會感冒,古代醫療條件不好,得了感冒也是很有可能沒命的。

姚植揉了揉鼻子,剛要起身,聽到了對面山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頓時僵住,一動不動的盯著山林出口,心道:“糟了!要是什麽山林野獸就慘了!”

就在她神經緊繃做好轉身就跑的準備時,從山林那邊走出來一個女人。

年齡不大,頭發用木簪松垮的挽著,背著一個小竹筐,看到姚植,亦停住了腳。

姚植默默松了口氣,笑了笑,打了個招呼:“妹妹是這裏的山民?”

那姑娘也笑了,唇邊一抹淺淺的小酒窩。

她道:“不,我是等你的守山使。”

“什麽玩意?”

那個姑娘挽起褲腿,繞到一旁,輕巧地踩著小溪中搭的石頭橋走了過來。

姚植伸長了脖子看著那沒在水裏隱約露出石頭尖兒的小石橋,一臉怔楞。

那姑娘走近後奇怪的問:“你是游過來的嗎?怎麽把衣服弄濕了?”

姚植:“……嗯,嗯。我游過來的……”

她當時就該再仔細看看!石橋就在她淌水過來的旁邊!

她究竟是為何要給自己找罪受啊!

“那,剛剛你說你是什麽?”

“守山使。”那姑娘笑道,“我是專門等你來的守山使。”

“什麽是守山使?”

“就是回歸稷山,在這裏等待歸人,守護山心的人。”

“歸人?”姚植心中閃過一個想法,“所以我是?”

“千年後的歸人。”姑娘給她行了個禮,“歡迎回來。”

姚植一臉莫名其妙,思考了一會兒,她問道:“那你們是怎麽判斷一個人是否是歸人呢?”

“你就是。”那姑娘說道:“神巫有說過,你在這裏的人生軌跡才是最重要的。你這人,是開局的關鍵,這局關乎數千年來千萬人的人生,所以,你是歸人。”

“什麽局?”

“人生之局。綿延千年,與千萬家有關。”

很厲害的感覺啊!

姚植心跳加速,面對自己這突如其來的重要性,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所以說,我……我很重要?”

“重要不重要不在於人,而在於這人站的位置,開悟的時機。”小姑娘坐下來,笑盈盈道,“小姐姐,生而為人,自然都是有用的。歷史看上去只是名人的紀傳,實則是千萬人存在過的證明。史書也只是歷史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而真正的歷史,就像這稷山,每顆組成山的沙礫,每棵長在上的樹,都是這山的一部分,即便是被風吹去了,被人伐去了,它們也曾是長在這山中的,也是存在過的。”

“存在即意義……”姚植喃喃道。

“是呢!”小姑娘點點頭,“神巫說,等悲傷過後,迷茫散後,你就知道路在哪兒了。或許下了山就能找到連接千年,屬於你的那條路。”

“真的?”

“不騙你。”

姚植突然熱了眼眶,她深吸口氣,問道:“神巫是誰?我能見到他嗎?是在這稷山上嗎?”

“神巫就是神巫,他無處不在,也一直與我們同在。”

姚植信念有些崩塌。

剛剛還堅信自己真的能找到人生意義,可這也太不靠譜了。

“神巫到底是什麽?”

“是人。”

“神巫神在何處?”

“知道你從何而來,也知道你將要去向何處。”

姚植怔了。

那小姑娘嘻嘻笑著:“哎呀,天色晚了,快些跟我走吧。”

“去哪兒?”

“送你到穆王府。”小姑娘擡頭看了看天,道:“這個時間剛剛好,走吧。”

再說符安。

在姚植還在山林中亂走的時候,他已經吃完了飯,跟著穆郡王悠閑地坐在正廳慢悠悠的聊天。

穆郡王身邊跟的人各個都懂手語,所以除了慢一點之外,聊天還是沒什麽障礙的。

畢竟穆郡王太和藹了,親和力十足,符安又不是特別拘謹的人,何況還迷迷糊糊的不太在意上下級的身份差異。

於是天真的以為註意禮貌言辭就好的小平民符安跟無所謂什麽規矩反正一直很和藹可親的穆郡王聊天還是蠻愉快的。

直到飯後不久,侍衛來報,樓和回來了。

符安看到,穆郡王猛地站起來,之後又坐下來,眼睛盯著門口,表情像被凍住了一樣,僵在臉上。

和剛剛那個溫婉和藹截然不同,甚至那一動不動直楞楞盯著門口的眼睛還有些可怕。

符安不敢出聲,也看向門口,祈禱著樓和能走快點,快些出現,現在的氣氛實在是太僵硬了。

許久之後,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侍衛進來說道:“代王殿下說……他直接下山回鶴城,說今天就走,搭船回京。”

穆郡王急切地比劃著,那侍衛看了,回道:“屬下也不知為何如此匆忙,可觀王爺神色,似乎並無急切之感。”

穆郡王快步走向王府主道,符安趕忙跟上。

他現在想的是,到底出了什麽事樓和現在就要回昭陽京?以及,姚植怎麽還沒回來,那他怎麽辦,是攔還是不攔,畢竟,他已經聽姚植強調過無數次了,樓和是在昭陽京死的。

他邊走邊想,然,看到樓和時,他腳步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樓和遠遠望著穆郡王,許久,慢慢彎下腰,行了一禮。

他道:“阿清,就此別過。”

符安覺得,周圍的人和景都靜止了,唯有山風,帶起落葉,緩緩打了個旋兒,飄走,落下。

那一刻,符安不知哪來的勇氣,飛快地跑上前,大聲問道:“你要回京?!”

樓和楞了一下,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你可是有什麽話要托我轉達給京中的人?”

“不是。”符安皺眉,“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麽突然這麽急的要走。”

樓和道:“這麽急,自是有原因的。”

“那就等姚植回來後再走也不遲啊!”

樓和似是想起什麽,突然笑道:“還是你等她吧。那個姑娘……”

他收了笑,輕嘆一聲:“各人有各人的際遇,你,還有姚植,都有自己的造化,路還長,好好走。”

符安心想,這是要告別嗎?

若這真的是最後一面……姚植回來還不得哭死!

他一把扯住樓和:“不行,我想了想,你還是等等姚植吧。就是現在京城著火,你這麽急著回去也救不了,那就沒什麽好急的,等上一時半會兒也無妨!”

樓和淡聲道:“方潛。”

方潛聞聲而動,出手如電,刀柄敲在了符安拽著樓和衣袖的手上。符安手一麻,瞬間放開樓和,齜著牙蹲在地上抽氣。

大爺的,好疼!

這難道使的是分筋錯骨手麽!!!

“她回來,我也沒什麽要交代的……知道後世安穩,我已倍感欣慰。謝謝她,今後,你們多保重吧。”

樓和說完,蹬車而去。

符安目瞪口呆地看著馬車慢慢駛出穆王府,一時間,心情頗為覆雜。

這,應該真的是最後一面了吧。

歷史還真玄乎,這人這麽趕的要回京,到底是為了什麽?

赴死?

哦,不對,他自己又不知道命喪何處。

符安回頭看穆郡王,意外的,他並沒有在穆郡王臉上看到什麽悲傷的表情。

穆郡王的那張臉,神色漠然,眼神冰冷。

她直直地站在原地,盯著王府的大門,許久,符安才見她慢慢擡起手,在半空中劃了幾下,似乎像是在空中畫符咒。

符安看不懂,那個手勢,並不是手語,而是大成人送別親人愛人時,用的一種祈福手勢。

“帶上我的祝福,願你一生安樂無憂。”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第一更。

☆、我有萬古愁

姚植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是吃飯。

她到王府時,已是王府燃外墻燈的時候。

姚植問前來引路的人,“那個瘦瘦高高,叫符安的回來了嗎?”

“回了。午時就自己尋回來了。之前還在等姑娘,可下午時,跟代王身邊的那位方都尉動手,傷了手,喝了湯藥,現下已睡了。”

那就好。

“他怎麽跟方都尉動手了呢?出了什麽事?”

“唉,那位大人冒冒失失的,代王跟我們家郡王正交待話呢,他就突然過去扯著代王的衣裳,嚇得慌。”

姚植樂了。

嘿,這傻子,大概是習慣了沒規矩拘束,就忘了樓和是個王爺,肯定是猛地一下把方潛給嚇到了,嘖。

“傷的不重吧?”

“不重,不重,就腫得高,但沒事,過幾天就消了。”

姚植安心的吃了飯,換了衣裳,又安心睡了一覺,直到次日清晨,才叼著酥餅問了符安的房間,尋了過去。

符安被她叫醒,表情變化十分豐富。

“怎麽了?瞧你那表情,想說什麽?”

符安一邊熟練地攏頭發,一邊說道:“你怎麽走出來的?”

“有人帶我出來的,你呢?”

“遇到了個老頭,幫我指了路。”符安說完,頓了一下,才道,“那什麽,你有沒有遇到什麽奇特的事情?”

姚植眨眨眼,示意他先說:“比如?”

“比如,在你迷路時,突然就看到有個人,然後說一些你聽不懂的話?”

姚植不語。

符安綁好頭發,邊舀水洗臉邊說:“路在何方啊,路在腳下啊,來了就是客,守山使什麽的……”

“恩?!”姚植眼睛一亮,果然!“你也遇到守山使了?!”

“對啊。還塞給我一筒竹葉酒,我昨晚還喝了兩口……說實話啊姚植,你們這裏的酒啊,太難喝了……”

“那是現在,之後不這樣,之後的酒,挺好喝的。”姚植見他洗好臉,掰了半個餅給他。

邊吃邊問:“樓和沒說他什麽時候進山還願?”

符安頓了一下,接過餅,說道:“先吃,吃完下山。”

“嗯?”

“穆郡王昨天你回來之前走的,樓和昨天中午就下山了。”

“臥槽,什麽意思?!他倆有什麽急事嗎?”

“不知道,就是……樓和他,要回昭陽京。”

長時間的沈默。

符安餅都不敢吃了,就盯著姚植看,防著她突然罵人暴走。

姚植:“?”

“我怎麽沒搞明白呢,樓和昨天就還完願了?然後走了?沒等我?直接走了?還說要回昭陽京?”

“……可以這麽說。”

“擦!”姚植兩口吞下餅,拿衣袖一擦嘴,說道:“快點,吃完我們也出發。穆郡王昨天也走了?那現在有人安排咱倆的車馬嗎?”

“有交待,不說我吧,你總是要回鶴城的,畢竟你是穆王府的醫生,他們總要把你送回去的。”

“那就好。”姚植抓起符安往門外跑,“走!這都在玩什麽幺蛾子,我這什麽都沒搞明白呢,人就一個個的都不見了。太不夠意思了!”

符安有些摸不清情況。

她就不急?

樓和可是要回昭陽京的啊!

兩人坐上馬車後,符安才問:“你……不著急,樓和說他要回昭陽京,你不是說他……”

“不急,我們從鶴城到這裏走了三天,回去的路,就算速度要比來時快,怎麽也要兩天,樓和再怎麽趕,估計現在也還沒到鶴城。”

符安:“……可他走的時候說,夜裏就能到鶴城,然後出發回京……”

姚植一下子推開門,問趕車的人:“阿姐,我們到鶴城王府,可有近些的路?”

“有啊。”那個趕車人很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雲州口音,可姚植仍然沒怎麽聽懂。

不過,既然說有。

“那就抄近道走!”姚植很堅定:“阿姐,代王身體不好,我是咱王府的醫師,咱快點,趕早不趕晚,一切就靠您了。”

“知了,知了。”趕車人喝住馬,緩緩掉了頭。

片刻之後,明顯快了起來。

姚植坐了回去,符安才道:“我開始以為你沒睡醒,不著急呢……”

姚植默不作聲,半晌,她說:“因為我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就是在想……慢了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了,但真的見到了,我又不能不讓他回京。我是誰,我又不是什麽要緊的人,我憑什麽攔他?有生就有死,別人的人生,我有什麽資格來插手。”

符安本想說,能救就救,力所能及的,說不定有點轉機……然而他剛要開口,卻見姚植滿臉都是淚。

他立刻就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符安動了動手指,心道:怎麽旁邊就沒個紙巾手絹什麽的,能讓我遞一下緩解緩解尷尬也行啊……”

姚植重重吸了口氣,擡袖子把淚和鼻涕一起狠狠擦了。

“從一開始就是,我對樓和並沒什麽好感,你不知道,在我們六合,那些人,談起成初史,說起樓和,一個個都跟被人餵了蠱一樣,一臉我粉的這個人是最好的。時間久了,誰不煩?何況那涼州動亂,大半功勞應該是步雲鶴的,樓和算什麽?憑什麽搶功?就因為他治病救人,他就一定要被供上神壇,看見的都要來歌頌膜拜一下嗎?用情專一,終身不婚者多了去了,他算什麽……”

符安有些懵,他跟不上姚植的思路。

不是一直好好的嗎?怎麽突然罵起樓和了?搞不懂啊?我該怎麽辦?

姚植又沈默下來,不再說話。

符安也不敢說話,兩個人就這麽坐著,符安看著姚植,姚植盯著地板。

“從聚賢樓到現在,有三個多月了吧。”

符安點頭。

姚植說:“他也是醫者,自己的病情自己應該很清楚。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想什麽?”

姚植道:“我在想,若是到了鶴城,知道他帶著施雪走了,那我就不追了。我就待在鶴城,再也不聽他的消息。”

“……為什麽?”

“不為什麽。從涼州出發後,他和施雪故意避開我聊的什麽,看的什麽,還有施雪在雲州買的那些藥材……我一眼就知道樓和在想什麽。我同他講過,施雪在醫學上成就很高,三十歲時成功完成了第一例開顱手術,在心腦外科方面開了先河,意義重大,很了不起。”

她微微笑道:“當時,我說完後,他便說,你只看意義重大,需知這姑娘要承受多少壓力,克服多少阻力,第一例成功的,但肯定不是第一例開顱的,從第一個開顱到第一個開成功,中間應該是練了不少。”

“這……不是很對嗎?開顱啊,還是古代這種環境……能成功,肯定是需要手法熟練有治療經驗的。”符安道。

“是啊,很對。你看,你一外行都懂……”姚植說,“恐怕那時候,他就想成為施雪的第一個練手的實驗品了吧。”

車廂裏又靜了下來。

馬車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顛簸。

想來剛剛趕車人嘰裏呱啦一頓講,是在說近道雖近,路卻不好走吧。

車吱吱呀呀的響,姚植緊緊抓著車壁上的橫梁。

“我沿著山路回王府時,問過那個帶路的守山使,既然神巫知曉每個人的起點和終點,知道每個人的一生,那,樓和的終點在哪兒?他真的快要死了嗎?”姚植輕輕嘆息,“守山使說,你不是應該知道嗎?他人生死只是他自己要關心的,你又為何會在意?”

“是啊,他雖是個好人,但洪澤上下十三個州,稱得上是好人的,也有很多。他這人,我也就是這幾個月才慢慢熟悉的,論感情,也沒有很深厚。他也不是我最喜歡最崇拜的……”

“所以我為何要在意他?”

符安快言道:“因為一條命?”

姚植將目光慢慢轉向他。

符安說:“我是說,一條命在你眼前,然後慢慢消逝……這,就是個陌生人,你也會受到觸動吧。何況還是相處幾個月,挺好的一個人呢?”

姚植不語。

符安接著道:“還有……其實,你有沒有覺得,你跟這些人相處,根本不止這幾個月。你,你畢竟看過史書,在我還對遇到的人沒有感情無法評價的時候,你就已經認識他們了。就是,我是說,你來就帶著感情來的,遇到的人,也是帶著主觀色彩去看的。我看到他們,眼裏也只是他們本人而已,你看到他們,心裏應該裝著他們的一生,有重量的那種,所以在你心裏,他們本就有存在感,再接觸,那就更容易陷進去。看戲的人,看了好多場,突然有一天,你親自參與了這部戲……然後你知道有個角色要死了,你心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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