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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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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蔥

大楚朝的宮廷選秀,大抵分為兩種。

一種是朝廷派出多路人馬,到全國各地物色十三至十六歲的民間美女。這種一般是用來填充後宮,或賞給功臣良將、宗室貴族的。宋氏就是通過這種方式,被內務府選進宮,在皇宮裏加以調教的。

還有一種,由皇上下旨,在官僚世家未出閣的妙齡貴女中選。這些人出身一般不低。要麽進宮封妃封嬪,作為皇帝籠絡群臣的手段,用後宮的恩寵達到朝堂上的制衡;要麽就是被指給到了婚齡的皇子、王公貴族子弟。

扳倒盤踞大楚朝近二十多年的權臣後,玄德帝開始著手肅清朝野,重振朝綱的大事。培養接班人的事,也讓他徹夜難眠。

他首先面臨的難題,就是太子的子嗣問題。姬翌已年屆廿五,膝下僅有一女,至今仍沒子嗣。

東宮無子,儲位不穩。這對剛穩定下來的大楚朝堂來說,是個隱患。

於是,玄德帝下了道諭旨:凡京中六品以上的官員和公卿貴族家中,年滿十三,沒過十六,未有訂親的閨閣女子,均要進宮參選,不得自行婚配。若在下旨之日後,匆忙訂親逃避選秀的,將以欺君之罪論處。

這次選秀,之所以特別言明處罰,也是有原因的。跟以往的幾次選秀相比,此次甄選對豪門貴女來講,少了許多吸引力。

東宮之位已定,皇子中只剩四皇子有個正室名額。

而四皇子的母妃雖是出身高貴,他自己卻從小體弱多病。雖已年滿十七,看上去只有十四歲左右的樣子。這個正妃的位置,坐著也不是那般舒服。

玄德帝早年受到迫害,常年心情壓抑,終究久郁傷身。導致他登位後。子嗣不豐。故此,宸妃娘娘在他年過不惑之時,誕下六皇子。讓他喜出望外,隨即就冊封羅氏為後了。

東宮雖然亟需子嗣,可是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跟太子妃聶氏夫妻情深,成親近十年,都沒納過正經的側室。

至於三皇子的側妃位置,更是眾家貴女們唯恐避之不及的。

就在此時,大內的毓慶宮裏。恢覆身份的前韓國公世子俞彰。正跟前不久前新冊封的太子殿下,在書房裏討論著,肅清楊黨的後續事宜。

“幹得不錯!”太子殿下從案桌後站起身,走了出來,盯著俞彰的眼睛,吩咐道,“這事了結後,暗部要開始著手,忙著新科進士們的背景偵查了。此事至關重要,不可掉以輕心。這些人將來會成為大楚的梁棟之才。切不可像十三年前那樣。被奸邪之徒篡改了身世背景。或是魚目混珠,或是抹黑栽贓。”

俞彰上前一步,抱起雙拳:“殿下請放心!有從楊家抄出的羽揚衛那套東西在,咱們暗部兄弟們的工作,輕松了許多。保證在一個月內完成。”

太子殿下神情嚴肅,指了指旁邊兩個位子,道:“世顯,咱們都坐下來說吧!你那個稱呼。是不是得改改了?!以後暗部的侍衛們,不要稱他們為兄弟了。畢竟你現在馬上要承爵了,又任東宮的侍衛統領。可不能再用那種江湖組織的稱呼了。”

原來的刖公子,現在的俞彰俯首應承道:“俞彰知曉了!殿下,送女參加選秀的人家,要不要屬下們再查查?”他畢恭畢敬地問道。

“等選出來了再查吧!現在人手也不夠。對了。這回你得替自己也選一個,有十九歲了吧?!”太子殿下關切地望著表弟。

俞彰朝自己臉上一比:“我這個樣子,哪會有名門閨秀,心甘情願嫁給我,不怕作惡夢?!”他被黑布遮蔽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自在的神情。

“總會有特別大膽的姑娘,關鍵是要看對眼。你自己要多加留意,有了心儀的姑娘。跟表哥說說。其實可以到將門女中找找看!”言畢,太子殿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示鼓勵。

屋子裏沈寂下來,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太子殿下重新開口:“鐘家那小丫頭。當初拉她入股天香居,本打算讓她的畫技,為咱們暗部所用的。沒想遛得還挺快!轉眼間,就讓她跑到江南去了。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向父皇請旨,安排進我府裏。”

“當時,殿下不是嫌她太小,不夠年紀嗎?”俞彰接過話頭。

“是啊!那時她才那麽丁點兒,轉眼就長大了。這次選秀,她原本是該參選的,沒想到汪家人的動作,倒是挺快的……”太子殿下搖了搖頭,一副無可奈何,又覺得有些好笑的表情。

鐘家此次返鄉租用的,是商戶販運布料從杭州到京返程的船只。

聽聞鐘澄是昭明元年的探花郎,辭官回鄉,本家在當地也是名門望族。那商戶的當家也是個頗有遠見的,不僅答應順帶搭他們一程,在路上還對妙如一家甚是照顧。

如今楊氏帶著妤如和明儀,整日躲在船艙中。妙如也不太愛出來走動。宋氏到是經常出來活動,到甲板上跟船東家的女眷,沒事了就閑著磕牙。

離京的時候,從宮中出來的姜嬤嬤,被她娘家的侄子接去養老了。

如今鐘澄已不是官身,宋氏自沒有強留她的理由,最後只得送走了事。妙如聽說後,還特意自己掏腰包,送了二十兩銀子,給姜嬤嬤當程儀。感謝她這幾年來,為鐘府的付出。

這日,宋氏又帶著偲哥兒,到甲板上來玩耍。

鐘明偲長著雪團可愛,性子活潑,出來後自是得到眾人的寵愛。尤其是船東家的女眷們。

那家商戶姓彭,此次帶女眷進京探親,順便販布。

彭掌櫃有個堂妹嫁給大興縣令的三兒子,當了個鎮房。彭太太是個圓臉富態的中年婦人,娘家姓方,是戶餘杭的殷實人家。

彭方氏這次隨丈夫的商船,到北邊來走親戚。在京郊小姑那裏住了月餘。

自是聽過最近兩月,被傳到街頭巷尾,關於鐘楊兩家的過往。

離京後半個月裏,嫌船上無聊,經常跑來跟宋氏說說話。

“你家大小姐都幫老爺洗掉罪名了,做麼事還要辭官回鄉呢?彭方氏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脧著宋氏,替她惋惜,“進翰林院為官,多不容易啊!我娘家鄉下有個富戶,他侄子才考中了個同進士,都到三百多名了。街坊四鄰聽聞後,都巴結得不得了,說是他家祖墳上冒青煙了,終於出了個官老爺。”

聽她提起這個,宋氏也是滿肚子的委屈。

本以為,皇上把她賜給的鐘澄,不僅是才貌雙全的探花,還是個忠良之後。本來前程看好的。不說做大房太太,當個二房側室。將來相公升官了,她也有個指望。自己的家人,也能在鄉親面前揚眉吐氣。

家中親人到時,能有個投靠的門路。就拿過繼出去在京郊的兄長來說,春闈之前,楊景基下獄,相公也跟著被連累,遭人彈劾關了起來。她兄弟也因此喪失,向相公請教的機會。

以前相公認的白家那個便宜義妹。她家男人進場前,相公都是掏心掏肺地指導過一番。還有楊氏那個外甥,經相公細心指點後,鄉試時竟考中了頭名。

可相公辭官的話題,讓她怎麽回答呢?!

說他跟楊氏鶼鰈情深,不願休妻?

且莫說這不是真的,就算是事實,最尷尬的也是她這個宮裏賜下的人。她可不想自討沒趣,落了臉面呢!

宋氏拿左手理了理頰邊的鬢角,訕訕然地答道:“相公的志向不在此處,自老夫人過世後,他就無心為官了。當年老太爺差不多算是死在任上,相公他心裏有疙瘩。只想回鄉教好幾個孩子。開個學館,培養幾個同鄉後生。”

“那你們鄉裏鄉親可有福了,探花郎當先生,還在翰林院呆過幾年。到時怕是門檻都要踏破了……可惜離杭州太遠,不然……”彭方氏恭維道。

跟著丈夫走南闖北這些年頭,彭方氏自是練得精明能幹起來。聽到相公介紹的這家船客,早有心結交。怎奈這家人情況頗為特殊,正房太太整日裏閉門不出,姨娘到是時常上船到甲板上溜達。

鐘家的情形,她早打探清楚了。畢竟鐘楊兩府的事,在京城周邊都傳開了。

哪有不知道她話意中為難之處的?!

不過,她聽當家的說過,淮安鐘氏確實出過不少顯貴高官。就說這宋氏的公公,當年官拜三品的副督禦史,還跟當今皇上有些瓜葛。說不定哪天,他們家族又有人出仕了。這種關系,對商戶來講,極為有用。

故此,她乘機想找宋氏拉拉關系,想借此打開跟鐘家女眷互通往來的局面。

“我說大妹子,上船這些天,怎麽沒見著你家那位孝名在外,勇敢救父的大小姐?”彭方氏轉了個話題。

“她啊!剛訂了親,不好出來常走動。再說她還要幫著帶弟弟妹妹,想來沒太多功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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