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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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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後,槐香院的主仆們,又見到了表少爺汪峭旭。半年不見,他壯實了不少,個子也竄高了。

因妤如要遠行,楊氏幾乎把槐香院裏外翻了個底朝天,為女兒準備路上衣食住行的物什。鐘澄無法,只得由她去折騰。最後還是表少爺出來勸說,楊氏才止住了那跟搬家差不離的行為。

楊氏原本打算把崔媽媽也派上,跟著妤如回京的。後來鐘澄告訴她,堂弟鐘濟也要同行,只得把崔媽媽留了下來。鐘濟也是要在月底動身,趕在年底前進京,準備明年春闈的。鐘澄邀他跟自己女兒和外甥同行,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鐘澄四房的堂叔鐘正行,也就是鐘濟的父親,聽聞後不僅支持,而且大喜過望。

臨行前,他叮囑兒子道:“如今你也有二十三歲了,成家尚未立業。這次趕考,不說中個頭甲回來,最起碼不要給咱四房丟臉,好歹掙個同進士回來吧!前幾次你找理由說,沒門路向主考官們引薦,被埋沒了。這回好了,一下子就來了兩個機會。”

“不說妤姐兒那外祖父,門生遍布朝野。就是搭上長公主這條線,跟汪家未來的希望汪小少爺結交,也是有好處的。進京後多跟著他們走動走動,遇到可能參與閱卷的翰林和文臣,多打聽打聽他們喜好和避忌,無論是對你應試還是將來出仕,都是大有裨益的。這樣的捷徑,外人求都求不來的。在路上盡心點,對兩晚輩要多加照顧,可不能再迂腐了。”行老爺對兒子耳提面命。

此次妤如進京,將在外祖父身邊呆上一到兩年,等著鐘澄丁憂期滿,進京候缺時,全家人才能再次相聚。

因妤如的離開,長時間將見不到女兒了,怪不得楊氏會如此興師動眾。妙如用一本書,紮了個繡球送給妹妹。這個活計,她在前世的小學手工課上做過,再加上流蘇吊墜,掛在家中甚是新奇好看。妤如見了,果然愛不釋手的,喜滋滋地小心收藏起來。

鐘明信兄妹倆也來送妤如他們了。

鐘明信跟汪表少爺年齡相仿,又都是有志於科考的同道中人,兩人頗有點惺惺相惜的味道。汪峭旭邀請他,上京城後一定要到自己家裏來玩,到時兩人再促膝長談,把酒言歡。鐘明信接受了他的盛情,說自己下次上京,應該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參加春闈。汪峭旭當即表示,那就遙祝兩人,能在會試考場上碰面。

依依惜別之後,大隊人馬就啟程了。楊氏淚眼婆娑地送走了女兒,一連好幾天,槐香院裏都彌漫著壓仰、低沈的氣氛。楊氏又有了故態覆萌的趨勢。

妙如作為高危人群,躲在自己的西廂房裏,不敢隨便冒頭,也不好輕易出來。鐘澄見女兒這樣,幹脆就打發她上山,到寺廟裏去住上一段時間。

其實是他發現,自女兒能看書後,他能教的書本知識,越來越少了。他也看得出來,每次在講授時,女兒都是在敷衍他。被提問發難時,妙如都能輕松地回答出來。這樣的學生,讓當先生的很沒成就感。到後來,幹脆也不教那些四書五經和詩詞歌賦了。開始教一些修身養性的技藝。在琴棋書畫上,女兒倒是學得挺認真,進步也挺大的。

鐘澄想了想,覺得上山住著,更利於女兒身心健康。多學些醫理知識,對她今後的身體只有好處。妙如當然是樂意的,收拾好了行李,她都不用人送,帶著秦媽媽和織雲,第二天就上了山。

可惜這次,並沒有如她所願,在山上長住。第二個月才剛開始,鐘澄就派人接她下山了。

原來是她親娘舅來了,要帶她回泗州為娘親掃墓,並參加生母的移棺儀式。作為親生女兒,她將主持接靈事宜。

突然冒出個娘舅來,妙如很是意外。之前也沒人跟她提起過,連親娘也是最近才浮出水面的。

見到舅舅本人時,妙如才感覺到,血緣關系間遺傳基因有多強悍。這舅舅居然跟小妙如這副長相,有幾分相似,也驗證一句俗話——外甥多像舅。

聽了父親跟他的對話,妙如才了解到,三個月前,父親就寫了信給舅舅。請他幫忙帶著妙如,把她生母的棺槨從泗州接運回來。

原來當初,在家鄉泗州遭到百年難遇的洪水時,林大舅陪著舅母杜氏,碰巧回了揚州娘家探親。待他們返回家鄉時,家院已被沖毀,姐姐一家人也不知所蹤。等到鐘澄返鄉尋親時,郎舅倆才聯系上。接下來他也幫著找了半年,就是沒尋見姐姐和親家母。後來鐘母祖孫倆被人送回時,給他帶回來的,卻是姐姐的死訊和一副靈柩。

在小舅子的堅持下,鐘澄把妻子林氏的棺槨與她父母葬在了一起。隨後,鐘家三口就啟程去了京城。鐘澄在彭澤縣和杭州府就任時,就托了小舅子照顧著妻子的墓地。兩人約好,等到合適的時機,將林氏的墳冢遷入鐘氏祖墳。

此次前來,正是鐘澄見女兒的守孝期滿,按照原來約定,由小舅子來接妙如回鄉捧靈的。早日把發妻的遺骨,運回鐘氏祖墳安葬,是一直懸在他心頭的大事。

妙如跟著林大舅乘著大船,順著淮水逆流而上。傍晚時分,停船上岸,在個叫周家橋的地方歇息過夜。

下船時,碼頭邊熱鬧非凡,人聲鼎沸。只見人們都聚在東邊一個高臺旁,好似在圍觀什麽?

妙如有些好奇,問前面開道的小廝星魁,“咦,怎麽這般熱鬧,他們在看些什麽?”

“小的也不知道,要不,讓小的去打聽打聽?”星魁主動請纓。

見大小姐點了點頭,他哧溜一聲,鉆進了人群。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他回來匯報:“原來,本地出了位小神童,正在和十裏八鄉的秀才輪番對決呢!”

“這麽有趣?”妙如心生向往,躍躍欲試也想去觀戰一番。用眼睛瞅了瞅舅舅,目露懇求之色,想他帶自己前去。

林恒育裝著沒看見,拉著她繼續趕路。

晚上在小鎮住宿的客棧打尖時,妙如得償所願,聽到了關於小神童的八卦。

“這梁家小子,半歲能言,三歲可就能背十來首古詩,長到現在六歲,都能對對子聯句了。真是奇才啊!”客棧的老板正在跟周邊的鄰居侃大山。

“顧秀才故意刁難,出的那聯句,沒想到,他一黃口小兒,竟然毫不畏懼,張口就接了上來。”一個夫子模樣的中年男子稱讚道。

“可不是,想那梁員外和他婆娘兩個,目不識丁的,竟能生出這等聰明絕頂之人,也實在是件罕事。”客棧的掌櫃總結道。

妙如在一旁聽有趣,不禁腹誹,不會也是穿越過來的吧?立即,她就被自己這想法雷倒了。

“還說呢!梁員外長得腦滿腸肥的,梁妻也生得一副膀粗腰圓的樣子,不知為何,他們的兒子卻生得這樣清秀俊美。真是歹竹出好筍呀!恐怕這小子的來歷不凡,沒準是天上的星君到人間歷練來了。”

妙如聽得目瞪口呆,這也能掰活?!廣大勞動人民的想象力,還真不能小覷呀!

她這邊聽得津津有味,林大舅在一旁郁悶了,小外甥女到底隨了誰啊?小小年紀,怎麽都喜歡聽些家長裏短呢!

他哪知道,來自於信息爆炸時代的妙如,一天不了解外面的動態,就覺得與世隔絕一樣。在進書房啟蒙之前的那段日子,她也不知道怎麽熬過來的。此次好不容易離開家門,到外面走走看看,她當然不會放過這等好機會。了解各地風土人情,長長見識,加強對這個世界的認識。

出門在外,林大舅也不敢太過大意,早早地把妙如拉進了客房裏。說是要考考她的學問,免得在外聽些閑言碎語,把心都玩野了。還告訴她,當年她娘可是當地有名的才女,一手好丹青聞名鄉裏,作品被羽繡坊的繡娘們愛不釋手,常被她們競價搶購,描成繡品的花樣子。

聽到那些往事,妙如有些意外,之前誰也沒跟她聊起過,那個紅顏薄命女子生前的事跡。不過,看到父親近來對她態度的轉變,想來他對林氏還是有感情的。那會是怎樣一位玲瓏剔透的女子呢?六年來,讓鐘家母子倆對她念念不忘!每年都在忌日那天,上廟裏專門為她做法事。

妙如突然對那位來不及認識的母親,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你母親要是男兒身,去參加應試,沒準早就中了舉人。當年她背起論語來,可比我順溜。可惜了!”林恒育不禁感嘆道。

“舅舅,母親長得漂亮嗎?”妙如顯然更關註外貌上的遺傳基因。

“漂亮!你外祖母的相貌,在十裏八鄉都是出了名的。你母親隨她老人家,舅舅反而隨你外祖父多些。”林恒育娓娓道來。

妙如望了望他一眼,林大舅本來長得就不差,只是滿臉的憔悴之色,讓他顯得有些滄桑罷了。

“舅舅每夜是否睡不安穩?”妙如忍不住詢問出聲。

“你如何知道的?”林恒育一驚,狐疑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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