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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

“我不信你……”

我一聽這話就火了,我說我他媽的用不著你信!要不是為了江左易,為了小零,我管你啊?

現在我爸還躺在急救室裏搶救,我都沒守在旁邊!

淩雪你給我適可而止,有什麽苦衷說出來,你還真打算什麽都帶進棺材麽!

我承認我當著孩子的面這麽一桶竹筒倒豆子是挺不理智的,可是我就不能委屈麽?我懷著我男人的孩子,卻還要為他的前女友殫精竭慮地奔波。

陸照欣沒說什麽,趁著李冬夜幫她量血壓的時候微微轉了下眼睛,問我:“你父親他……”

我說是急性心臟病變,很危險。

“報應。”

“你”

我默默咽一口老血,低頭又看看淚眼汪汪的江零,唉,真是懶得跟她一般見識。

我出門去找葉瑾涼,想問他醫院那邊有沒有來過電話。卻發現他一個人站在簡陋的走廊東走走西望望,跟看風景似的。

“你在這幹嘛呢?怎麽不進去?”

我本以為葉瑾涼會說自己不方便進去雲雲的,沒想到他神色嚴肅地看著我,突然開口道:“舒嵐,我覺得我好像來過這個地方。”

我唉了一聲,說你不是在做夢吧?

我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從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上的學校,接觸的朋友,大多也都是中產階級。

像這樣老舊的房屋,殘破的回廊,說實話,我們並沒有什麽機會接近。

“我是說真的,好想……很小的時候,我爸爸帶過路過一次。”葉瑾涼站在欄桿處,憑依著身子,身手指了指外面弄堂了一口老井。

“我還記得那口井,軲轤裝反了。可是我想不起來我爸爸是因為什麽路過這裏了,好像把我放在車上一小會兒,自己下去了。

我當時就坐在窗邊,看著這個小巷。”

我說葉瑾涼,他把你放下,自己出去,一般來說……應該是出來找什麽人見面吧?

葉瑾涼點點頭,旋即又不太確定地說:“不過s市這樣的老城區也不止一個,也許景致陳設有相近吧。

我也無法記得太清楚了”

這時,我聽到屋子裏江零哇一聲大哭,嚇得我渾身血液直沖天靈蓋:“小零!冬夜怎麽回事?”

一進門我就看到李冬夜被濺了渾身的鮮血,她告訴我說陸照欣的狀況很不好,剛才翻到包裏的病歷卡才知道她額前葉下的膠質瘤已經長到直徑七厘米,早在一個多月前就潰散到肺部和胰腺兩側。

窒息和咳血是最最危險的並發癥,不去醫院的話光憑她在這裏毫無儀器治療,根本就不行的。

“舒嵐,我不能去醫院,我不能…被找到。”陸照欣奮力扯住我的袖子:“你們,帶小零走。我就是死,也只想死在這裏。”

我突然想起來了,剛才過來的時候江零哭哭啼啼地提到過,說淩雪告訴他這裏是她很早以前的家……

家?淩雪的家,不就是淩楠的家麽?

站在這陰森森的房子裏,我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在唱大戲,好像有些無相無形的東西在扯著我的耳朵往裏面吹氣。

“嵐嵐,她昏過去了。”李冬夜手上只有寥寥的一點常用醫備品,這還是剛剛從她後備箱裏帶上來的:“到底怎麽辦,你拿個主意啊?

她這個病情就是在相對完善的醫療條件下都”

看了一眼可憐兮兮的江零,我的姐妹住了口。

“要不,我先把她帶回我家吧?”我想了想:“不是天池嘉園,是我在郊區的那套別墅。那裏比較隱秘……”

提到那個別墅的時候,站在門口的葉瑾涼尷尬地轉過臉去。

呵呵,那可是我第一次捉奸在床的好場面呢。

“可是你那個地方距離市中心太遠,周圍的基礎設施也不行。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救護車都來不及。”

李冬夜提出了她的顧慮,然後又勸我說:“嵐嵐,我就是沒想明白你幹嘛要把她藏起來?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趕緊給江左易打電話的麽?”

“我……”我垂下頭,說我也不知道。

能讓一個病入膏肓的女人,不惜帶著年幼的兒子逃走的,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也許她有很多事甚至無法對江左易說,也許她要保護一些東西的心情……就像我當初隱瞞葉瑾涼是一樣的。

“可能是因為,我看到今天的她,就像在看我自己一樣吧。”

我知道我的答案挺不負責任的,但誰也不能否認的就是我和淩雪,分明就是一面鏡子的正反面,一一照出每個男人靈魂裏最直男癌,最不可撤銷的原罪。

“可是嵐嵐,你可知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說不定哪天

講的難聽一點,過馬路見到過老大爺都沒幾個人敢扶呢。你就把她這麽沾身上去?我是怕你自作主張,到時候江左易會不會跟你起嫌隙?”

我冷笑一聲說我問心無愧,退一萬步講,我現在懷著他的孩子,難不成他還能為了前女友一腳給我踹掉麽!

“總之淩雪的事我管定了。就算為了小零……”我低下頭,摸摸已經哭得睡著了的男孩的小腦袋。

真可憐,比我的葉子還可憐……

至少葉子還有我,還有‘改邪歸正’的葉瑾涼可以指望,但江零有誰呢……

“舒嵐,要不,你們把她送到我那裏吧。我那裏附近就是醫院,進出方便而且鄰裏不怎麽來往。何況,沒有人能想到她會在我那裏。”

葉瑾涼的提議簡直讓我和李冬夜大跌眼鏡。

“你說什麽?”我默默合上下巴,我說葉瑾涼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是誰?

“你們不是都說了麽,江左易的前女友。”

我說葉瑾涼,這些事跟你沒有一點關系,你何苦陪著我蹚渾水?

“我是江左易的女人,我逃不掉,但你……”

“你惹上的事,就是我的事。何況事到如今,你覺得我還看不出來有人是沖著舒家來的麽?

沖著舒家……不就等於是沖著葉家?舒嵐你覺得我還能置身事外麽。”

葉瑾涼的話簡直讓我無法反駁,於是看了一眼李冬夜,我說你們要不先帶她走吧。我和小零給她收拾一點日用品。

不管要去哪,總歸不能讓她一個人留在這麽簡陋的地方了。

我把江零送到隔壁床上先睡,一個人在房間裏轉了兩圈。這裏的陳設很簡單,但已經看不出過往的端倪了。

簡單收拾了一點物品,我想想算了,其他的衣物可以幫她買新的。天已經很晚了,還是早點過去吧。

可就在這時,我聽到外面有人篤篤敲響。

推門出去,我看到一個披著外套著睡褲的老太太。

“你是這家的啊?”他打了個混沌的呵欠,問我。

我搖搖頭,說是我朋友的家。我來給她找點東西帶走。

“大晚上的,吵吵嚷嚷,還以為鬧鬼哩。”

嘿!你怎麽說話呢?

我不是有意吐槽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反正這裏的氣氛狀況都不怎麽給力,還是帶著小零趕緊走,少惹事為妙。

我收拾好了東西,準備找鑰匙鎖門,然後再把小零從隔壁叫醒。

沒想到這老太太還得寸進尺了:“姑娘,你們進進出出的也鎖門麽?這房子多少年沒人敢進了都”

“什麽?”

我一聽,覺得話裏有話啊。而且這老太太大約七十幾,滿臉的褶子都遮蓋不住驚恐。

我說大娘,您什麽意思啊。這房子……可有些說道?

老太太擺擺手,摘了假牙的嘴唇直接憋成一道縫。

我急了,說大娘你看看,我朋友這也是被中介的人給糊弄了,花了幾十萬就買這麽一舊公寓

“幾十萬?!夭壽啦!誰這麽坑啊……就這房子,給我老太太一棺材本我都不敢住。空了快二十年了,這不久前聽說有人買下來,我還不敢相信呢。

沒想道,世間真是處處冤大頭餵。”

我說大娘啊,這房子以前……是不是死過人呢?

既然是淩雪和淩楠的舊居,我不難捉到之前的一點點線索。江左易告訴過我,說淩楠的腿是來江家之前就殘的。他遭遇過怎麽樣的滅門,讓他親眼目睹自己的父母死在面前,又在無奈與無助之下不小心憋死了自己的幼弟。

老太太看了看我,說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就是一懸案,至今也沒破。

“那一家人都是新搬過來的,看起來就好像是在躲避什麽人。平日也不怎麽跟鄰裏打招呼,男的偶爾出去打工,女的見天也不露面。

家裏究竟有幾個孩子我們都不清楚哩。”

我想,如果淩楠的一家真的是在這裏躲避什麽人,那麽後面再遭滅門之禍,也就可以解釋的通了。

“後來啊,我記得那是一個春節前夕,到處都是鞭炮滾天聲,所以也沒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在這個房間裏一共開了多少槍。

反正早上警察來的時候,拖出去的屍體啊,嘖嘖,爛得跟泡了水的蜂窩煤似的。”

我心有餘悸地喘了幾聲,弱弱地問大娘說這戶人家原本是不是姓淩?

大娘搖頭,說不是的,但是具體姓什麽也記不清。

後來我想想,如果淩楠兄妹真的是在絕處逃生下來的,也不太可能會用自己的真名。

“真是作孽啊,”老太太一邊顫巍巍地往樓下去,一邊兀自念念叨叨的:“二十多年的懸案沒破,也不知道那些孤魂野鬼有著落了沒有。”

其實我是很想告訴大娘說,孤魂野鬼什麽的並不可怕,怕的是,那些從地獄裏求生出來的修羅……不把世界染成血紅色,是不會罷手的。

我拉著江零,一路嗆嗆踉踉地下樓。

我問他冷不冷,他懂事地搖搖頭,但是我能感受到他收在衣袖裏的指尖早就冰冷不已。

蹲下身,我捧著他凍的紅紅的臉蛋。我說小零乖,別怕,舒阿姨帶你去找媽媽。

“我媽媽……死了麽?舒阿姨你別騙我……”

我的胸腔快要被淚水湮沒到爆炸了,摟著孩子的小腦袋,我說:“小零,堅強一點。媽媽走了那麽久的路,一個人很苦很苦。

她只是為了能夠留在你身邊多一天甚至多一分鐘。”

“舒阿姨我明白的,媽媽有苦衷,可是又舍不得我……嗚嗚,如果她的病好不了了,我寧願不要看到她那麽痛苦……”

“不會的,有小零在身邊陪著,媽媽會很欣慰的。小零跟阿姨走吧,咱們去看媽媽,哪怕時間不多了,也要做個聽話的乖小孩好不好?”

“恩。”我抱著小零,進了之前李冬夜給我留下的那輛車。

我叫小零在後排乖乖地坐穩,剛想開動油門,電話就響了。

“江左易?”

“舒嵐你在哪?”

我不善於在這個男人面前撒謊,一撒謊就想哭,哪怕不用盯著他的眼睛看,都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我……沒在哪兒啊……”

“安迪剛才跟我打電話說,你父親突然發了心臟病,現在保外就醫在急救室”

我說是的,情況有些危機,我……

“可是你和葉瑾涼突然就離開醫院了,舒嵐你到底在哪?”

我長出一口氣,伸手揩了一下眼角緊張的淚,然後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告訴江零千萬不要出聲。

“我……去看了下葉子,幼兒園的老師說她有點鬧人。正好葉瑾涼也在,就一塊過去了。”

“舒嵐。”印象中,江左易很少會用這麽認真的口吻叫我的名字。

我一下子就慫了,差點哽出一口哭音。

“舒嵐,我現在……真的就只能相信你了。”

“江左易,難道我不是麽?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最遲三天,舒嵐,再給我三天時間。”

“我可以……給你多少時間我都可以,但是……”我的淚水越來越多,已經快把整個聽筒淹沒了:“江左易,我問你一件事好麽?”

“恩。”

“當年,你義父第一次教你開槍殺人的時候……是不是快過年了,是不是也是一場大雪呢?”

電話那端全是沈默的聲音,只剩下我的抽泣縈繞在兩個話筒之間反反覆覆地回響。

“是。”他終於回答了。

☆、108 舒嵐,你別逼我

我閉上眼睛,深深緩出一口呼吸。

我說江左易,你打算怎麽做?

沈默,又是 沈默。他的沈默讓我心跳加速,讓我抓狂顫抖。

“江左易你放過自己吧!我求求你了,高老先生臨終前囑咐我的最後一句話。他說讓你明白,當年親手打死的人……在你開槍之前就已經死了。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是不需要為你曾經的身不由己而愧疚痛苦的!

你義父……他已經把命還給淩楠了。”

“舒嵐,你不會懂的。”江左易的聲音又低沈又空靈,就好像在電話那端是被人用槍指著逼出來的。

“我為什麽不懂!我不懂你的原則,你的義氣。你生存的方式,可是我愛你!我的女兒要你做爸爸,阿雪的兒子一樣不能沒有你!

江左易我求求你了,你就從來沒有想過,阿雪身患重病卻無時無刻不想著要逃離你身邊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呢?

她怕看到的,究竟是什麽呢?”

我吼得聲嘶力竭,吼得不明所以的男孩在我身邊眼淚汪汪地發著抖。

他還不懂成人的世界有多絕望,只知道激烈和無助往往代表著不好的現狀。

我一手捏著電話,一手拍撫著孩子。卻再也騰不出手來擦眼淚。

我說江左易,下一個……到底是不是我爸爸?淩家兄妹的血海深仇到底跟我爸爸有沒有關系?

“你會為了還他的情,對我爸爸下手麽?”

“舒嵐,阿雪是不是在你手上?”

我說你先別質問我,是我在問你,我爸爸的病到底是不是你們下的手!

“舒嵐你別逼我,再信我一次行不行!”江左易的話已經竭盡破音,用力吼出了我崩碎的理智。

“江左易……我求求你,我寧願要我爸爸去伏法認罪,寧願捐出所有來路不明的資產,但是他不能死在你手裏。

安迪在哪?是不是還在醫院,你把他叫回來……讓他離開我爸爸身邊!”

“舒嵐,如果你要繼續發瘋的話。就先自己冷靜一下吧。我明天再打給你。”江左易在掛電話之前,對我吩咐了最後一句:“替我照看好阿雪和小零。等我回來。”

等到手機那端嘟嘟的忙音叫醒了東方的魚肚白。我才從早已浸濕淚水的膝蓋裏擡起頭。小零早就從後座爬過來了,用溫柔的小手抓著我的衣袖:“舒阿姨你怎麽了……跟幹爸吵架了麽?”

“小零,你喜歡葉子麽?”

“恩。”

“是那種,無論以後會發生什麽,都絕對不會離開的那種喜歡麽?”

“恩,就算她打我,咬我,我也不離開她。”

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好不容易幹涸發緊的眼眶又要開始濕潤了。

孩子的童話世界跟成人永遠是不同的,因為他們的眼裏只有彼此就夠了。

而男女之間,一旦上過床,就會對對方有依賴,有期待,有需求,有懷疑。開始消磨習慣,開始撕扯信任,開始講道理擺條件……

就像今天的我和江左易一樣,明明不該站在對立的陣營上。

卻牢牢抓握著彼此的人質來鬥法——

回到葉瑾涼那裏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了,小零在我車上就已經呼呼大睡。我把他抱進之前葉子的房間,哦,這裏的裝潢一點都沒變呢。

小床,小毯子還有卡通的窗簾。

葉瑾涼站在門口,說他始終都覺得我和葉子好像一直沒走的樣子。

擦身過去,我說你也早點休息吧,我上樓去陪著陸照欣。

李冬夜告訴我說她還在昏迷:“我先帶走她的病歷卡,明天到醫院把藥再配一些過來吧。

現在這個情況,也只能是拖時間……”

我說辛苦你了,至少在江左易回來之前,我總不能讓淩雪死在我手裏吧。

送走了李冬夜,我一個人坐在陸照欣的病床前發了好久的呆。

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醒,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死。就這麽陪著她,恍恍惚惚地迎來了一個大好晴天。

葉瑾涼端了早餐上來給我,牛奶吐司還有養胃的玉米粥。

我問他什麽時候開始學會做飯的,他說從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會孤老一生的那天起。

我苦笑著說沒必要這樣子消極,人生又不一定非要黏著依附在誰人的身上。

“舒嵐,我真想陪你走一場再也不會有糾結和痛苦的下半生。”

我端著勺子輕輕湊近唇。我說你弄錯了,真的愛情是即便有糾結和痛苦……我也不想放棄才對。

後來葉瑾涼沒再說話,拿了外套就出去了,說讓我在家好好休息吧。公司的事有他頂著。

站在窗前,看著葉瑾涼走出院子的背影,我當時就覺得我們兩個人就好像是撥開了層層荊棘,挖開了層層泥濘,最後找出的赤心依然純粹,卻再也發不出彼此的光芒。很心痛,很可惜,也很無奈。

“你醒了?”一回身,我發現陸照欣微瞇著一只眼睛,單胳膊動了一下。

我湊到她床前,問她要不要水。

她搖頭:“這是哪裏?”

“你葉總的家,我以前住的地方。”我說沒有人會想到我把你放在這裏的,你安心在這兒養病。小零在隔壁臥室,他很好。

“舒嵐,你為什麽要幫我?”

“因為……”我轉了下眼睛,不知該說點什麽?

“同情,還是……為了討好江左易?”

我說你不用拖著半條命還想方設法地激怒我,我要是想討好江左易就不用費心把你藏在這兒了。

你選擇逃避的,不過就是在淩楠和江左易之間的兩難抉擇。

“淩雪,我已經什麽都猜到了。”

“是麽?阿易說他喜歡聰明的女人,難怪你比我更合他的心意。”

陸照欣閉了閉眼,呼吸弱得讓我害怕。

我看看時間,這會兒葉瑾涼的鐘點工快要到了。我說等下阿姨來照看你,我求求你別再跑了行麽?這裏很安全很舒適,也不會被任何人打擾。

“想想小零好麽?短短幾天時間,孩子的心都要被你折磨碎了。”我搬出她的軟肋,希望能讓她看在孩子的份上稍微乖那麽一點點。

因為我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地看著她,我的父親還在醫院的重癥室裏生死未蔔著!

叫了輛車到醫院,遠遠就看到了安迪挺拔的身影靠在走廊墻壁上。兩側還有監獄警,嚴陣以待的搞得我爸跟恐怖分子似的。

“我爸怎麽樣!”我撲上去,問剛剛查房出來的護士。

“你是舒中山的家屬吧?”護士上下打量了我,然後說主治大夫在診療室,正要找你談談呢。

我哪裏還敢怠慢,二話不說就往那邊去了。路過監護室時,看到我爸一張臉深深埋在各種導管呼吸機中,短短半天時間就瘦了一大圈呢。

主治醫師是個六十歲的老先生,翻了翻我父親的病例後,神色嚴肅得讓我整個人都快縮成一團了。

“醫生,我爸爸的病……”

“情況不是特別樂觀,你要有些心理準備。”

又是這樣一番話,我想說我都已經做好準備了。

“現在你父親的心肺功能竭盡衰竭,完全是靠藥物和儀器支撐的。我建議立即開胸手術,但是術前檢查的結果裏有一項指標高的離譜,會給手術帶來很高的風險。”

我追問下去,說我父親的身體一向很好,什麽指標會高的離譜?

“正是因為看了他之前的病例,覺得蹊蹺才想要跟你質詢一下。我們正常人體內的巴胺淋狀激素只有0.3-1.0,可是在你父親的血液裏卻檢驗出高達三倍的異常。

他最近有沒有攝取過一些工業色素類含胺原料?”

我當時腦子就大了,我說工業類的東西?誰會去攝取呢!難不成還在監獄裏被人家灌油漆了!

“這點我也想不通,因為他人在監獄服刑,平日的吃喝用度都是監獄統一配給的大鍋飯。像這類能引起巴胺淋狀激素顯著增長的原料,一般人在日常生活中也用不到。”

我倒吸一口涼氣,我說那您的意思,是我父親被人投毒?

老醫生面有難色地撫了下眼鏡,說這種話不能亂說。人體是個覆雜的結構,也不排除病人體內本身的新陳代謝有問題,導致一些常規類分解的藥物不能正常消化排出,淤積在身。

我懂他的意思,我爸畢竟是在監獄出的事,真要是另有隱情的話人家當事機構也不好交代。

但問題是,大夫模棱兩可的語言已經被我捕捉了百分之八九十的隱情。我爸的身體狀況就是有蹊蹺——

“大夫,”我極力壓著平心靜氣,這種時候,越失控越要不到答案:“您就告訴我,這種什麽巴胺的東西,如果長期積壓在身體裏,會有什麽不良影響。”

“會加重心臟的負荷,但目前來看,你父親的急性心臟病跟這些指標的產生有沒有直接關聯還不好判斷。”

“那什麽時候能判斷……”

“大概要……”大夫沒有再說話,但我卻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的意思大概是說,萬一我父親有個三長兩短,可以……嗯,解剖驗屍。

我癱坐在椅子上久久不願起來,我說大夫,您就跟我說個實話吧,我爸這個病,有多少把握。

大夫伸出一只手,五個指頭。

“百分之五十?”我還是很樂觀的,結果人家告訴我,開胸手術百分之五,不手術的話,最多維持一個星期。

我把眼淚咽了下去,顫顫巍巍地起身。我說我知道了,他還能蘇醒麽?我想去看看他。

大夫說裏面是無菌環境,最好不要隨意進入。於是我只能趴在外面的窗玻璃上看了好久,安迪就站在我身後,一夜沒睡還那麽精神。

“昨天我打電話給江先生的時候,他還囑咐我要幫你照看好老人。所以你不要總是懷疑他的動機了,這很傷人。”

我用紙巾擦了擦眼角,說果然還是男人適合他。不計較愛的分配度,也不會隨便懷疑動機。

安迪冷笑一聲,低頭不說話了。

“你還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吧?”

“恩。”

我說我現在就要行駛這個權利。安迪,如果真的有人傷害了我父親,我要你替我報仇。

“這……”

我冷哼一聲,說你不是很有自信麽?不是相信江左易麽?現在怕什麽?

安迪咬了咬牙,說好。

我與他擊掌為誓,掉頭便離開了醫院。

剛要開車回去,手機又是一陣急響。

一接電話,我整個心血管都呈現出了無限亢奮的狀態。

“舒女士,尾款你什麽時候給我?”

“林…..林先生?”

電話是林語輕打來的,話說我這兩天正是抓耳撓腮一樣想要找他呢,可惜身邊多少事纏著,壓根就沒能走開。

“我的情報可是捏在手裏都快爛掉了,你要是違約,我就賣給別人了。”

“賣給別人?還有誰要查這些事?!”

“呵呵,我可以把淩楠的信息賣給陸照欣,再把陸照欣的信息賣給舒中山,最後把舒中山的信息賣給淩楠。

我覺得,他們彼此都會感興趣的。”

我說林先生你在哪,我馬上去見你。錢的話,我提現給你!

就這樣,我風風火火地趕到了林語輕的咖啡館,還是寥寥無幾的清閑氛圍,還是一地不知所措的貓貓狗狗。

我把十萬現金往桌上一放,跟不法交易似的。

我說林先生,我要的東西呢。

林語輕顯然是被我嚇的不輕,一腳踩了桌邊的貓尾巴。貓喵了一聲炸毛了,直接撲倒在旁邊吧臺的一男人身上。

我這才覺得這個身材一流,容貌很眼熟的男人,是蘇西航醫生。

“舒女士你好啊!”他熱情地沖我打招呼:“葉子最近怎麽樣?”

“我……”我真不好意思說我把葉子一個人留在幼兒園裏,已經快兩天沒去看她了。

“葉子很好,恩,笑笑也不大會出現了。”我埋著頭寒暄了幾句:“只是最近家裏的事實在太多了,我……”

蘇西航也沒多說什麽,往林語輕和面前的大口袋上看了一眼也就明白了。

誰人沒事花錢找偵探啊?不用我解釋他也明白我這是把日子過得又一輪一塌糊塗了。

“不管多少困難,想想孩子也就都能過去了。”蘇西航呷了一口咖啡,瞇著眼對我笑了笑:“那,你們聊吧,我去裏面。”

“謝謝你蘇醫生,”我剛想跟他招呼告別,突然之間腦中閃現了一道不清不楚的亮光。

“等下,蘇醫生——”

“還有事?”

“我好像聽說,你以前是法醫對不對?”我小心翼翼地問。

“是啊,不過轉行好多年了。”蘇西航倒是一點都不介意說出自己的難言之隱,這樣灑脫不羈的個性該是我望塵莫及的:“犯了點小錯誤被開除了公職,但那點理論和向往還在。”

我尷尬地點點頭,說那您知道巴胺淋狀激素對人體心臟負荷的——

“呵,這種事你應該問我太太會比較合適。”蘇西航笑說:“她是個資深的藥劑師,這兩年的課題都徘徊在心臟病領域。”

“啊?”我說我就隨便問一句,冒昧打擾不太好吧。

“沒關系,我幫你問問,有了答覆告訴你。”

後來蘇西航進到後面的院子去了,可能也約了別的朋友在說話。我回到林語輕的身邊,發現他數錢還沒數完呢。

看我過來,無奈一攤手——

“早知道真的有你這樣的客戶,我該準備驗鈔機。”

我接過他遞上來的一封牛皮紙袋,迫不及待地到處這一摞價值千金的信息。

在展開之前,我說很多事我已經猜到了,但願今天之後,我能把一些模糊不清的線索再慢慢穿上。

“知道的太多,對一個人來說往往是痛苦大於痛快的。”林語輕突然按住我的手,推回這一袋子鈔票:“舒女士,我可以不要你的款,你也可以選擇不看。”

我說林先生,你小看我了。

現在這袋子裏的三個人,一個躺在醫院生命垂危,一個罹患絕癥時日無多,還有一個……把身體和靈魂都出賣給了惡魔。

生死都看得這麽透,我還會害怕什麽呢?

我只想知道的多一些,哪怕只有一點點線索,也能挽救那些不要再被無辜牽扯進去的人。

“這個男人叫陸鼎文,旁邊的女人叫趙欣雨,是他的妻子。”林語輕指著我手裏的一張全家福照片道。

“陸鼎文,趙欣雨?”我說呵呵,原來陸照欣的名字是這麽來的啊。

這張全家福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我不知道林語輕是用什麽手段弄過來的,總之他有他的張良計,我只付錢不說話。

照片上一共有五個人,哦,不對,六個。

我明顯能看到趙欣雨微微隆起的小腹裏應該還裝了一個。

我說這個還沒出世的孩子,應該就是後來慘遭滅門之禍時,無辜喪生的幼子吧。

“這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就是淩楠和淩雪吧?”我指著其中的兩個少年,但目光卻無法從另外一個陌生少女的臉上移開。

那個姑娘大約十六七,穿著中學校服,一張恬淡清雅的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

“這個孩子是誰?”

“她叫陸林霜,是陸鼎文的長女。”林語輕撥了撥腕上的表:“這三個孩子,分別叫陸林霜,陸林楠和陸林雪。淩楠和淩雪都是假名,而這個‘淩’字,是陸林楠生父的姓氏。淩浩安。”

“什麽意思?淩楠……他跟陸家人沒有血緣關系?”

“是,淩楠在三歲的時候父母就雙雙亡故,負責調查他家案子的陸鼎文警官見這個孩子可憐,自己又沒有兒子,就把他領養了回去。

那些年來,多半是對他視如己出。”

我說那你的意思是,淩楠的生父也不是善終?否則叫警察來調查什麽呢?

“不是善終,是自殺。夫妻雙雙懸梁 ,只留下三歲的兒子。至於自殺的原因——”林語輕從紙袋子裏翻了翻,找出一張很多年前的剪報覆印件。

我看完就懵了,整個標題上最大的一行字立在頭版頭條上。

【騰祥建業廠長淩皓安,今晨被發現與妻子一同懸梁家中,疑似涉嫌貪汙套利畏罪自盡】

騰祥建業?不就是中山建業改制以前的名字麽!

而淩皓安,是中山建業以前的廠長?!

我從我有記憶的時候,中山建業就已經在我父親和葉震寬的手上完成了整個國企改制。

我只斷斷續續地聽說過,以前的企業經營不善面臨倒閉,他們兩個就集資把廠子盤了下來,用了三五年的時間做大了規模。

“當年自殺的淩廠長涉嫌貪汙,被人舉報 。可就在紀檢委下來調查的前兩天,被人發現與妻子一塊上吊自殺。這個案子當時就震驚了全社會。

而負責調查的警察,正是淩楠的養父陸鼎文。”

我平息了呼吸,認真地看著林語輕的眼睛,我說你是想告訴我,當年淩廠長的事,跟我父親和葉震寬都脫不了幹系是不是?

“我沒有證據,因為這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早就過了法律時效。”

“但是陸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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