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希斯不禁失笑道“背叛？太可笑了，哪怕恒毅是次，他也是步驚仙，何來背叛之說？”

“只有完整的步驚仙才不是背叛！”黑袍的堅持態度讓拉希斯明白，這件事情上的看法的分歧不存在調和。

什麽才是一個人？

完整的靈魂？

性情？

信念？

記憶？

會有無數種看法。

用什麽去作為唯一的衡量準則？

誰有資格當這樣的裁判？

其實根本沒有，沒有人有資格統合出唯一的答案，不同的人心裏有不同的標準。

“我明白了，既然我們的看法存在最終分歧，甚至於你的想法跟主上都存在分歧，也沒有繼續爭論的必要。主上的確很了解你，料到你的態度會是如此，戰神組織從交給許問峰那一刻開始就跟主上再沒有關系，依照當初的約定，你派發事終令，作為對長久在戰神組織勞心勞力的神長老們的交代，他們的努力已經有了最終的結果。至於誰走，誰留，主上都不會幹涉。”

拉希斯不想繼續爭論下去，而黑袍的反應本來也沒有超乎七月的意料，漫長的時光裏黑袍勞心勞力付出了很多，如今雖然選擇了許問峰，七月仍然尊重他的心願，給他堅持自己主張的自由。

黑袍無言的坐著，這意味著什麽他已經很清楚，今天他選擇了許問峰，從此就不再算是七月的人，許問峰就是他唯一需要效忠和負責的對象。

“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證明自己的正確，我會替主上實現真正的心願！只有完整的步驚仙才是主上的心願，那個人是許問峰，一定如此！”

拉希斯緩緩站了起來，今天以前，即使黑袍幫助許問峰他們也還是自己人，因為那時候七月沒有明確的決定，還在猶豫。

今天開始，七月的態度已經明確，戰神組織歸屬於許問峰，事終令下達後個別只為七月而留的神長老們是否離開，作為戰神組織的領導者，七月通過事終令已經做了交代，很多年前就曾經約定過，當見到事終令，意味著戰神組織的努力已經達成她的期望，所有神長老已經履行了對她的諾言，從那刻開始，彼此再不虧欠，是否繼續留在戰神組織或者做的事情，都是個人的自由。

臨別之際，拉希斯看著怔怔坐那的黑袍，心有不忍的道“沒有明確證據的話我本來不該說，也是我們這種工作的大忌，因為太不負責任。可是作為朋友我實在忍不住提醒你一句，這幾年我一直在反思，許問峰和恒毅的陰差陽錯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哼……這有什麽好像？千年尋找，終於發現靈魂波動找到了許問峰，寶物又不能提示巔峰星上到底有多少個靈魂，哪裏還會想到附近還有個恒毅？”黑袍沒什麽好心情，不知道拉希斯怎麽突然說起這件根本很清楚的事情。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而是我在想，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包括主上。”

“……什麽意思？”黑袍聽不懂拉希斯想表達什麽。

“我們都知道，當初神魂星系掙脫虛擬的天地，步驚仙及拜星等一行因為死亡而離體的靈魂被辛德文明帶走，主上孤身追擊了幾個月，一路上殺死辛德文明攔截的強者無數，甚至斬殺了屠神幽幽的伴侶屍王，從此名字被寫在屠神幽幽的弓上，成為其必殺之人。”

黑袍淡淡然道“你到底要說什麽？這些我當然知道，當時屠神幽幽為首的辛德文明戰神王都抽不開身，最後人類文明的領導者依郁前往阻擊，攔截中裝著靈魂的器物伴隨決鬥的攻擊爆炸，一應靈魂滅亡的滅亡，消散的消散，那時候都以為步驚仙的靈魂也沒有逃脫厄運。”

拉希斯點頭道“長達幾個月的追擊，那期間步驚仙和其它人的靈魂是知道外面的事情，知道處境呢？還是不知道？”

“這……”黑袍被問住，這根本無法確定，那時期裝載靈魂的器具本來就是辛德文明的秘密，進入神門時代後早不知道更新換代了多少次。“……又有什麽關系？”

“我覺得這就是我們從開始就錯了的地方。步驚仙何等人？李狂、鄭飛仙，楚高歌都忌憚的人物，帶領神魂族掙脫辛德文明圈養的境地，在當時那可是個神魂族最強大的人並爭雄的環境，他靠自己最終實現神魂意志的一統，又憑借個人的能力破開虛妄的天空。可是我們竟然疏忽了最重要的一點，如果當時他知道自己的處境，這樣的人物——他會不會束手待斃？他會什麽都不做的僅僅等待主上的救援？”拉希斯疑惑的反問，讓黑袍一時間怔住……

這的確是從開始就疏忽的問題，但是，很快黑袍又搖頭道“那又怎樣？當時靈魂被囚禁，沒有肉體的他能做什麽？”

“這就是我們疏忽的地方，我們都覺得那種情況下什麽都做不了，多大的本事都沒用。可是——如果他真的能夠做點什麽呢？或者他就是做了什麽呢？”拉希斯的語氣變的凝重，這種沒有證據的猜測從來是大忌，但她和黑袍卻在為這種沒有憑據的猜測份外認真。

“……你想說什麽？”黑袍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已經從拉希斯這種看待問題的角度推想到了很多。

“我沒有憑據，只是在想，步驚仙不會坐以待斃，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才是他的性格作風。他能做些什麽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在想的是，那場爆炸的規模本來不應該有靈魂能存活，拜星等一行人的靈魂都消亡了，但他的沒有；恒毅和許問峰的靈魂過去的千年期間都沒有寄生於別的宿體重生，殘缺的靈魂在宇宙中千年沒有消亡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發生的奇跡是嗎？”

黑袍無法反對，這的確不可思議，所以從開始找到許問峰的一魂一魄時就激動的難以置信，哪裏還會想到附近還有個恒毅？

“……如果這是奇跡，那麽許問峰和恒毅為什麽都在巔峰星？為什麽在那麽近的距離，本該彼此靠近在一起的靈魂偏偏分開了？為什麽許問峰通過正常方式寄宿在新生靈魂中重生，而恒毅是以獨特離奇的方式？”拉希斯連珠炮般的問題黑袍一個都無法回答，如果把這些理解為巧合，陰差陽錯，就不需要多想。

如果拉希斯非要把這些都考慮成存在必定的理由，那他真的無法解釋。

“你認為這些都是步驚仙根據情況做出的選擇？”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許問峰是步驚仙的外貌，通過晶石重生的、恒毅的那部分殘魂本來不可能有第二副外形，為什麽偏偏又不是步驚仙的外貌？”拉希斯最後的問題，讓黑袍一時間心慌意亂……

他當然明白這些疑問代表了什麽，可是，他腦海中浮現起還是孩子的許問峰看著出現在他眼前的七月和自己時的表情，那時候的許問峰還很小，一歲多，一個人在貧窮的養父母家裏，大人都去幹活了，他一個人守家，手裏掰著玉米，凍得通紅……

許問峰已經不記得那麽小時候的事情，以為小時候沒有見過黑袍。

其實他見過，不止一次。

只是不是一襲黑袍的模樣而已。

“你把步驚仙想的太神了，第一：當時他未必知道情況；第二：靈魂被囚禁他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那時期的靈魂法術跟現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根本不可能有自救的手段；第三：千年靈魂沒有消散說明他的靈魂很強，運氣非常非常好而已；第四：恒毅的外貌跟許問峰不同正說明他的殘缺不全，說明作為殘魂他也混雜了其它靈魂以至於影響重生後的外形，更證明他不該存在的事實！”黑袍緩緩起身，冷冷然道“最後——你的說辭很動人，可惜想因此打動我改變主意那不可能！許問峰才能成為完整的步驚仙，我一定會用最後的結果向主上證明我堅持的意義！”

黑袍錯身而過時，望了眼酒店的老板。

這裏是說話的地方，因為是花園精靈族監察陣不刻意推進店裏就無法看見的遺漏處。

但這個老板娘，為什麽讓拉希斯放心？

是拉希斯的人？

黑袍記住老板娘的模樣，逕自離去。

店裏，只剩下拉希斯了。

終於，還是為了不同的堅持，走向不再能並肩作戰的境地……

漫長的生命中這樣的情景拉希斯已經經歷過太多。

有的人會因此說，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可有的人會說，即使分開，即使各位不同的立場，即使有一天會戰鬥，仍然可以是朋友。

其實這兩種說法沒有對錯，介乎於怎麽定義朋友。

認為朋友就該對自己有所價值和作用的人會相信前者；交友交心，彼此理解尊重的話，就會認同後者。

拉希斯站了起來，給老板娘留下一袋紫晶。“這麽多年了，還在這裏回憶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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